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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淳于流落 -【雙節棍與荷葉雞】《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8-2-18 01:58 AM     標題: 淳于流落 -【雙節棍與荷葉雞】《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doki520 於 2018-3-3 10:00 PM 編輯

【書名】:雙節棍與荷葉雞

【作者】:淳于流落

【內容簡介】:

  這是一個武功少女的成長故事,有歡樂,有眼淚,有表哥……也有師弟……

  ~

  傅聚瀾:他終於如願地將她變成了他生命中的配角,卻發現他也成為她生命中的配角,只是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他終究如不了心裡最深的願。

  傅靖以:人生長長,總會有一個人一直陪在你身邊,讓你寧負天下不負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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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8-2-18 01:59 AM

序言 如果

  抉擇只是一瞬,但遺憾卻將伴隨終身。

  他只是在那一刻點了點頭,就決定了他無法逃離的一生。

  他始終忘不了四年級時,自己那一篇獲得全校老師讚揚,貼在公告欄上讓全體師生欣賞的題目為《我的理想》的作文,那時他剛跟著父親去了趟省城,坐了小鎮沒有的公交車,感受到了一個和小鎮差別很大的世界,所以他當時寫的理想就是要離開小鎮,到省城上去當一名公交車司機,每天賺很多的錢。

  那時候他並不知道乘客投下去的錢並不是給司機的,等他知道時,他已經沉淪在那個理想中無法自拔了,雖然他不再想當公交車司機,可離開小鎮的願望,隨著那一篇作文在師生間的廣泛流傳,鎮上的大人看到他就會提到離開小鎮這件事而不斷強化,幼時去省城的記憶越來越美好,他對小鎮的感情隨著家裡給他的責任越多而變得越淡。

  小鎮有什麼好的呢?

  來來去去就這麼些面孔,哪家晚上做菜時放多了鹽第二天全鎮人都知道了,每個人只關心著一點芝麻大的小事,這樣乏味而無趣的生活實在讓他難以忍受,因此他發奮努力,成為小鎮上第一個正兒八經考了大學的人,到了遙遠的雲城去上學。

  上大學的那段時間是他此生中最愉快的時間,他這輩子都難以忘記,在大學裡,有的是大都市的開放、繁華,有的是各色人群的思想交融,有的是各種人才的積極奮進,他本以為,他終於可以成為一個城市人,沒想到最後還是回到了小鎮。

  他不是埋怨家人,只是對自己很失望。

  他空有滿腔熱情與抱負,卻在親情的束縛中低頭,如果當年他沒有心軟,態度再強硬一點,也許,也許他現在就……

  他留了下來,繼承了祖業,結婚生子,安守本分地過完了大半輩子。

  大學畢業二十年的同學會,他不情不願地來了,因為現實如同預期一般,讓他不堪一擊。

  曾經在同一個教室上課的同學,一個個無不是事業有成,意氣風發,只有他,還窩在那個小地方不鹹不淡地活著。不說嫉妒,多少有些不甘,這些人裡當初沒幾個比他厲害的,可到最後,最上不了檯面的竟然是他。

  「你臉色看起來不好,是不是不舒服?」旁邊的女同學問他。

  「這兒不透風,有點悶。」他有一點緊張。

  「出去透透氣就好了。」女同學微微一笑。

  他一愣,垂下眼睛,最終還是跟著女同學一起出去了。

  這位女同學,是他們的班花,是很多男生心中的女神,他當年多少也有些好感,二十年過了,她不僅沒有變老,反而更多了幾分韻致。

  「你都沒怎麼變。」女同學笑道。

  「你也是。」他低聲回答。

  「你結婚了吧?怎麼不帶太太一起過來?」女同學又問道。

  他心裡微微一刺,頓了頓,說:「孩子初三了,她走不開。」

  「男生還是女生?」

  「男生,鬧得很,誰都管不住。」他抱怨道。

  女同學安靜了會兒,說:「其實,你心裡還是很幸福的吧,有太太,有孩子。」

  幸福嗎?

  他娶她,雖然不全是因為祖父的意思,也有部分自願,可到現在,那份自願所剩無幾,她緊緊地依賴著他,緊緊地束縛著他,只讓他覺得窒息,只會讓更想逃離。

  有時候他會想,如果當初不是因為她,祖父去世後,父親再怎麼不情願也會讓他離開的吧?正是為了照顧她,他才會被小鎮深深地羈絆著,無法逃脫。

  「你喜歡你太太嗎?」女同學白皙圓潤的臉龐在他眼前仰起,他腦海裡晃過她那張平淡如水的臉,胸膛中升起一股厭煩。

  「到了這種年紀,還談什麼喜不喜歡。」他淡淡地說道。

  「是嗎?」女同學掩嘴一笑,明亮亮的眼睛看著他,看得他心跳加快。

  「當初,聽說你回家去,我們都很遺憾呢。」

  遺憾?也有人會為他遺憾嗎?

  「不過,看到你現在很好,我也就放心了。」

  他很好嗎?他一點也不好!

  「如果……如果當初……」

  如果,如果什麼?

  女同學輕盈如羽的話飄入他耳中,輕輕地觸碰著他,讓他早已如死水的心海翻起了層層漣漪。

  如果當初他沒有離開,指不定他和某個漂亮的女同學就變成情侶,然後變成夫妻,在這個欣欣向榮的大都市裡,有聲有色地經營著屬於自己的好日子了。

  如果有如果,他一定不會答應祖父的要求,一定不會接受她的那個親吻,一定不會讓自己有點喜歡她,一定不會讓她這麼依賴他,一定……早在見面的第一眼,就將她排除在他的生命之外。

  只是,他深深明白,正因為世界上沒有如果,才會有那麼多的奢望,而那些如果,則是他此生最大的奢望。

  他一杯一杯地去敬酒,祝福了每一個同學,祝他們心想事成。

  「哥們兒,別喝那麼多,不然我們可不好跟嫂子交差啊。」

  他呵呵一笑,猛灌了一杯酒,捂著臉,說:「沒關係,她不會在意的。」

  她永遠不會在意他的感受,她永遠只在乎她自己的感受。

  「兄弟,你真的喝醉了。」

  喝醉了?不,沒有,他沒有醉……他只是不想醒來,再回到那個讓他難以呼吸的小鎮了。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8-2-18 02:00 AM

第01章 托付

  寒冬的夜晚,南疆邊陲的小鎮上冷風刺骨,呼嘯的風聲中不時傳來幾聲狗吠,一抹纖細的身影在幽暗的小巷子裡走動,若有人仔細看,必會發現那人行動靈活,根本不像小鎮穿著厚厚棉襖行動不便的任何一個人。黑影快步地走到小巷的盡頭,停下腳步,慢慢拉下罩在頭上的衣帽,竟然是一個容貌俏麗的年輕女孩,在這樣寒冷的冬夜裡,這個女孩隻身一人在街上閒蕩,究竟是為了什麼?

  女孩子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緊緊地貼在牆上,仔細聆聽,只要確認那個人是不是藏在這裡面,她的任務就算完成了,就可以回去了,這麼想著,她精神有些亢奮,一雙眼睛在黑夜中特別有神。確認沒有聲響後,她提起一口氣,像一條壁虎般貼在牆上,毫不費力地爬上高高的牆頭,輕鬆地躍下去。

  雙腳一落地,天生的直覺告訴她周圍有絲不尋常的氣息,她想也沒想,立刻做出防衛的姿勢,可有人比她更快——面前的空氣瞬間被推開,一支冰冷而僵硬的硬物抵在她額上,清脆的「卡噠」的聲響傳來,她一僵,不敢妄動。

  「終於讓我逮著了,竟然是個小丫頭。」男人尖銳的冷冽的笑聲在黑夜中茲茲響起,讓冷寂的冬夜更是駭人,她睜著眼睛,看著男人熟悉的輪廓,腦袋裡轉得飛快,她不動聲色地移動著身體,尋找最佳的時機。男人很機靈,一點小動靜也被他發現了,他止住了笑,臉色變色凝重,她知道再也不能遲疑了,雙手撐地,一躍而起——響亮而刺耳的槍聲劃空了黑夜的平靜!

  *******************************************

  江無波,江上無波,一帆風順。

  這是江華成對女兒一生的祝福與期許,只是他想不到,他沒能看著江無波長大,不能給她保駕護航讓她平安長大成人就發生意外了。

  江華成是在無波四歲的時候去的,那時候的無波還不明白爸爸為什麼躺著一動不動,也不懂媽媽為什麼抱著自己一直哭,更加不懂為什麼進進出出的大人看向她的目光裡帶著讓她不自在的東西,她乖巧地讓媽媽抱著,靜靜地仰起小臉看著爸爸,等他睜開眼睛,對她說:「帆帆,跟爸爸上山去,一起去找野果吧。」可是爸爸再也沒有醒來,被一群穿黑衣服的人扛起來,放到一個大盒子裡面,然後搬到車上開走了,她知道的,那個盒子叫做「棺材」,她也知道,爸爸是要去火化了,但她不明白,為什麼爸爸去了火化就再也沒有回來。

  沒有爸爸了,山頭很冷清,山風吹過茂密的樹林,傳來嘩啦啦的響聲,無波好像聽到爸爸在叫她:「帆帆,爸爸在這裡……在這裡……」她在鞦韆的地方坐了很久,也沒有等到爸爸回來,直到傍晚的時候媽媽上山來帶她回家。

  「帆帆,以後不要在山上待太久。」傅明心說道,眉間蹙著。

  無波偷偷地打量著媽媽的臉色,黯然點頭,她年紀雖小,但也知道媽媽經常躲在房裡抹眼淚,爸爸不在了,她要更聽話才是,所以她就不上山了,呆在家裡看小人書,她有很多小人書,有的是爸爸買的,有的是陳叔叔送的,多到讓陳柏航羨慕不已,好幾次都想從她手上拿幾本回家,被陳叔叔發現後狠狠在他腦袋上敲幾下,他才老實下來,不過每次過來玩的時候都會找她討來看。她喜歡出去玩,那些書反倒是陳柏航看得多,她沒看幾本。

  「等看完這些書,帆帆在出去玩吧。」傅明心摸了摸無波的小腦袋,說道。

  無波想了想,便開心地點點頭,媽媽早上出門後,她拖著自己的小板凳坐在家門口看書,等媽媽回家,她很想快點出去玩,所以看得特別認真。

  晚上媽媽回家後一邊做飯一邊問她白天都看了什麼,她會很高興地複述,「媽媽,我今天有好多個字不認得,你看你看!」

  傅明心抽空瞄了一眼,回答她晚上再告訴她。無波有些失落,因為爸爸總會直接告訴她,想到爸爸,她喃喃地叫了聲「爸爸」,傅明心一聽,心裡一痛,手上的動作一頓,轉過頭看著她,然後歎了一聲,伸手在她頭上摸了摸。

  無波知道自己又說錯話了,可是她很想爸爸,她恍惚地想著,發現爸爸的臉越來越模糊。

  等到見到陳叔叔的時候,無波看媽媽不在,便偷偷地跟陳叔叔說起這件事,擔心道:「爸爸知道了,會不會生氣?」

  「爸爸不會生帆帆的氣的,」陳方同抱著她,柔聲道,「爸爸跟叔叔一樣,疼愛帆帆,不管帆帆做了什麼,永遠不會生帆帆的氣的。」

  「疼愛?」無波有些疑惑,「會很疼嗎?不要太疼哦,上次帆帆爬樹的時候掉下來,好疼好疼,被媽媽打也疼。」

  陳方同笑了笑,更多的是內疚,他在無波的小臉上親了一下,問:「帆帆,叔叔搬家了,想不想去叔叔的新家住住?」

  「新家?」無波想了想,「有山嗎?」

  「沒有山,但是有很多公園,帆帆以前也去過的,有鞦韆,蹺蹺板,很好玩的。」陳方同哄道。

  「那,陳柏航也一起?」無波又問道。

  「對,小航也一起,以後你和他一起玩,好不好?」陳方同繼續哄她。

  「才不要!」無波一口拒絕,小腦袋搖得像個撥浪鼓,「陳柏航搶我的東西,我才不要跟他一起。」

  「帆帆乖,他不敢搶了,他敢搶,叔叔揍他!」

  無波還是搖頭,抱著陳方同的脖子,說:「媽媽在家,帆帆也要留在家,帆帆答應了爸爸,要跟媽媽永遠在一起的。」

  陳方同只能作罷,他讓無波自己去玩,自己則到坐在客廳對著江華成的遺照自言自語,無波躲在門邊偷聽,只聽到陳叔叔說著「不用擔心」「阿成,真的對不起」什麼的,一點意思都沒有,她聽了一會兒便自己去玩了。

  傅明心回家的時候,無波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大聲叫著「媽媽」,邁著小短腿跑過去抱著媽媽的大腿,然後被媽媽牽著小手往家裡走。

  陳方同聽到聲音,走出來,低著頭喊了一聲「嫂子」。

  傅明心沒有看陳方同,嘴角緊緊地繃直。

  「媽媽,陳叔叔來了很久了,帆帆都在陪他哦。」無波晃著媽媽的手,邀功道,以前她常常對爸爸這麼做,「陳叔叔說要帆帆去他家住,帆帆也沒有去哦。」

  傅明心猛然盯著陳方同,嘶啞著問道:「什麼?」

  「嫂子……」陳方同鼓起勇氣抬起頭,小聲道,「我知道我做再多也挽回不了什麼……可、可是,讓我照顧你和帆帆吧……就當是,就當是為了江大哥……」

  「這份大恩大德,我們母女倆可受不起。」傅明心冷冷道,拉著無波進去,然後關上房門,一臉厭惡,「以後不要來我們家,這裡不歡迎你!」

  「嫂子,你一個人又要工作又要帶孩子,太辛苦了!」陳方同急急忙忙道,「而且帆帆一個在家,也不好……你看,小航的媽一直呆在家裡,還有小航也跟帆帆一樣大小……」

  「有多遠滾多遠!」傅明心「彭」地關上房門,胸口因為憤怒而不斷起伏。

  「媽媽。」無波叫了一聲,差點要哭出來,媽媽好像不喜歡陳叔叔了,為什麼?

  傅明心努力平靜下心情,對無波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說:「帆帆餓了吧?媽媽去做飯,帆帆想吃什麼?」

  無波看看媽媽,又看看門口,說:「陳叔叔……」還在外面呢。

  傅明心臉色一沉,無波便不敢再說了,委屈地跟在媽媽後面進了廚房。

  陳叔叔又來了兩次,都被媽媽關在門外,後來陳柏航和他的媽媽也來了,黃阿姨不知道個媽媽說了什麼,媽媽特別生氣,將他們趕走了,之後陳叔叔家就再也沒有來了。

  那是將無波最後一次見陳柏航,很多年以後,她再次見到陳柏航時,他已經是一個大男生,彼此很陌生,相顧無言。

  「都是舊的,怎麼沒有新的,我都看完了。」陳柏航翻著她的小人書,一臉不高興。

  「誰讓你看那麼快!」無波不以為意道,「我要慢慢看,看完了就可以出去玩了。」

  可無波不知道的是,她的小人書還有大半沒有看,她就被傅明心送回了外公家。

  來接無波的,是傅明心的一個族兄,他長得敦實厚壯,頭髮短短的,臉方正黝黑,無波有些害怕。

  「明心,你可想好了,孩子送回去就跟族裡的沒區別,必定是要吃苦頭的。」傅明睿說道。

  傅明心捂著臉,哭泣道:「我一個女人,顧得了工就顧不了孩子。我想了很久,孩子還是放回鎮上養吧,鎮上的管教苦是苦了點兒,但總比讓她一個人在家呆著的好,況且我小時候也是這麼過來的。師兄,孩子就有勞你照顧了,我阿爹那裡……你就給我多說幾句好話吧,他埋怨我,總不見得對孩子也不好。」

  「大叔是刀子嘴豆腐心,你也回去吧。」傅明睿勸道,「孩子可離不得媽。」

  「我何嘗不想?」傅明心淒然一笑,「孩子的爸因為什麼去的,你也曉得,那姓陳的也說要賠償,可我男人的命是拿去賣掉的嗎?我見都不想見他,生怕哪天忍不住會動手……我也想回鎮上,可回去我要拿什麼維生?難道要吃我阿爹的棺材本嗎?我就在外面做工吧,生活費我會寄回去的。」

  傅明睿長長地歎息:「真的是苦了你了,若當年你不是硬要跟了這姓江的……」

  「睿師兄,不要說了。」傅明心搖頭,眼淚不自覺地留下來,「我從來不後悔跟了他……」

  傅明睿便不再說什麼。

  第二天,傅明心將收拾好的行李裝了個箱子,交給傅明睿,然後抱起江無波,親了親她,說:「帆帆,去外公家要聽外公的話。」

  「媽媽你什麼時候去接我回來?」無波再一次問道。

  「等帆帆長這麼高的時候,媽媽就去。」傅明心指了指門口的小樹的枝丫,「帆帆要乖乖的,不挑食,不打架,聽話,不哭。」

  無波看了看小樹,很久才說:「帆帆不挑食,不打架,聽話,不哭……媽媽你要早點來呀,帆帆會想你的。」

  「帆帆真乖。」傅明心又親了親她,緊緊地抱著她好一會兒,然後才狠心將她交給傅明睿。

  「媽媽……」無波忍不住哭了。

  傅明心別過臉,朝她揮了揮手。

  「媽媽!」無波叫著,被抱在傅明睿懷裡,越走越遠。

  傅明心等人走遠了才敢回過頭,她摸了摸臉上止不住的淚水,哽咽道:「華成,連帆帆都走了,我要怎麼辦呢?」

  無波抱著傅明睿的脖子哭了一路,一直哭到車站,上了汽車。

  傅明睿看著小臉花花的孩子,心裡不由得替傅明心難過,年紀輕輕沒了丈夫,老家也有苦不敢回,現在孩子也不能養在身邊,真的太苦了,他當下決定要多家照顧這個可憐的孩子。

  江無波還在哭,傅明睿便逗她:「剛才你怎麼答應你媽的?怎麼這會兒就忘了?」

  「沒、沒忘……」無波抽泣道,「帆帆、很、很聽話,是……是眼淚、眼淚不聽話!」

  傅明睿被逗樂了:「眼淚怎麼不聽話了?」

  「我讓它不要哭了,可、可是它……還是要哭。」無波認真地說道。

  「真乖!」傅明睿抱著她,「我們很快就要回到外公家了,那裡有很多哥哥姐姐,到時候帆帆就有很多伴了。」

  「真的嗎?」無波抽抽搭搭道。

  「真的。」傅明睿保證道。

  無波這才漸漸不再哭泣,埋在這位陌生的伯伯懷中,看著車窗外面飛快後退的風景發呆,心想,有很多哥哥姐姐陪著,一定很好玩。

  無波還是小孩子,她如果再大一點,知道外公家是什麼地方,極有可能不願意去,因為她現在要去的地方,是一個叫做傅家鎮的小鎮,本地人都姓傅,人口不多,但尚武風氣十足,每個人,不管男女老少,都會那麼一點武藝。在傅家鎮上,小孩子不像別的地方由家裡寵著養,而是由家族統一培養訓練,自然艱苦無比。

  誰也沒有想到,傅明心的這個決定將會給傅家鎮帶來多大的影響,而江無波也因此踏上了一條理所當然又與現在大相逕庭的道路。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8-2-18 02:01 AM

第02章 勸說

  傅家鎮在中國的版圖上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點,這裡地處偏遠,四周被高山包圍著,被外面的繁華的世界遠遠拋在了後面,也因為同樣的原因,過去的那些動盪和浩劫並沒有給這個小鎮留下多少痕跡和傷痛。

  傅家鎮保留著很多古老的傳統,整個鎮都出自一脈,共同祭拜著同一處祖廟,全鎮除了鎮上,還有六個村子,共推一個族長,管理族務。在傅家鎮上,族長的地位最高,連鎮長在他面前都要居於下位,族長是由上任族長提名,得到全鎮人員認可才可上任,比起族長的更替來說,鎮長的變更在傅家鎮眼來根本算不上一回事。

  正是在這樣的奇異的管理之下,傅家鎮的教育跟別的地方有很大的區別,別的地方都是將適齡的小孩子送到學校去接受正規教育,而在傅家鎮,孩子們要接受的不止是學校教育,超過三歲後還必須要到武館去學武藝。

  原本入了武館之後,孩子吃住都要在武館裡,可這些年計劃生育執行以來,孩子越來越少,也越來越寶貝,這項硬性規定就取消了,孩子晚上可以回家睡覺,但第二天清早要到武館去晨練,孩子到了上學年齡後,早上到武館晨練,然後去學校上課,下午放學後要回武館習武,到晚上八點才能回家,週末和假期更是一整天要留在武館裡,學校的課程設置也稍微有些不一樣,除了正常的體育課外,還加設了一門武術課,任教的教師都是鎮上挑了人去上了師範學院回來到學校任教。

  江無波來到傅家鎮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坐了一天的汽車,她只覺得又餓又困,真想快一點到外公家。

  傅明睿抱著無波,一路上不斷跟人打招呼,進了古平村,逕直進入最西頭的那間房子裡,敲了敲門,對裡面喊道:「老四叔,吃過飯沒?」

  無波努力睜開她沉重的眼皮,看著眼前這間老房子,沒一會兒,裡面傳來一聲老人的回答:「外面是哪個?」

  「老四叔,我是明睿。」

  再一會兒,門口開了,出來一個極瘦的老人,花白的短髮,花白的絡腮鬍子,他掃了一眼這邊,直接問:「明睿,這麼晚了,你有啥事?」他一直盯著傅明睿手上的無波看,忽然有些明瞭,目光頓時凶狠起來。

  無波縮了縮腦袋,扭頭抱著傅明睿的脖子,不理他。

  傅明睿見狀一笑,說:「帆帆,這個是你外公,快叫外公。」頓了頓,又對傅清庭說,「老四叔,這孩子是明心的苗,是根好苗,你也是第一次見她吧,看,長得多像明心。」

  「那種不孝女生的孩子好到哪裡去?」傅清庭一臉厭惡地揮揮手,「別帶到我跟前,礙眼,打哪兒來回哪兒去。」

  傅明睿有些為難:「孩子還在跟前呢。明心的男人沒了,她一個帶著孩子也不方便,這不就是……」

  「當初不讓她嫁吧,她非要嫁,現在想要我給她養孩子,她的算盤打得真響!」傅清庭更加氣憤了,轉身回去關上房門,「人你帶來的,你自個兒看著辦吧。」

  「老四叔,明天可就是你六十大壽了……」傅明睿的話還沒有說完,門口就關上了,傅清庭罵罵咧咧的聲音隔著牆傳來,無波覺得好難過。

  「伯伯,他真的是外公嗎?」無波小小聲地問道。

  傅明睿不知道應該怎麼安慰無波,只能哄她:「你外公第一次看到你,太吃驚了,一下子沒適應過來……今晚先去伯伯那邊住,明天外公就來接你了。」

  無波想了想,覺得跟大黃第一次到家裡一樣,也不肯乖乖呆著,總是想跑出去,媽媽就把它拴起來,過了好幾天它才習慣。

  傅明睿將無波帶回家裡,傅朝顏出來開門,看到丈夫手上抱著個孩子,頓時一愣,正想說話,瞥到傅明睿遞過來的眼神,忍住沒問,自然而然地接過無波,親切地問:「累不累?」

  無波看看傅明睿,然後搖搖頭。

  「給孩子洗個澡,吃點東西,早點睡吧,折騰一天了。」傅明睿淡淡道,明顯是不想當著孩子的面說,傅朝顏看了一眼,答應著,便帶著無波去洗澡。

  無波洗了澡,就著傅朝顏端上來的小碗扒了兩口飯,眼皮就耷拉下來,小腦袋也跟著一點一點。

  傅朝顏輕拍她:「快點吃完,吃完去睡覺。」

  無波便快速地扒完那碗飯,然後由傅朝顏帶到一個房間中中睡覺。

  傅朝顏轉出來收拾碗筷,看到完全沒有動過的菜,覺得有些奇怪,問丈夫:「是明心家的孩子吧,是不是老四叔不肯……」

  「老四叔那脾氣你還不知道嘛,今晚等阿爹回來,讓他老人家去勸勸。」傅明睿皺眉道,「以後別當著孩子的面說這些,我看這個孩子也是個懂事的。」

  「我曉得,倒是你,待會兒孩子問起,你可別說漏嘴了。」傅朝顏一邊說一邊收拾。

  兩個人說了會兒話,傅聚穎從外面進來,看到傅明睿,他一邊擦汗一邊問道:「爸,你不是說要去兩天?咋今天回來了?」

  「事情辦妥就回來了。」傅明睿回答道,「今天沒人挑事吧?」

  「哪能呀,今天可是爺爺坐鎮呢。媽,快點擺飯!餓死了!」傅聚穎嘻嘻笑道,跑回房裡去換衣服。

  傅朝顏正想說他兩句,就聽到房裡傅聚穎大叫了一聲「呀」,她心裡想糟了,傅聚穎蹬蹬蹬地跑出來,光著小身板,指著房裡叫道:「我床上那小屁孩是誰呀,幹嘛躺我床?」

  「人家就比你小兩歲,怎麼就成了小屁孩了?」傅明睿不高興道,「是你一個表妹,今晚睡我們家,借你床一個晚上,怎麼了?」

  傅聚穎打量著老子的臉色,縮了縮腦袋,不滿道:「那我今晚睡哪兒呀。」

  「你哥不是去比賽了?今晚你就睡他那兒吧。」傅朝顏及時說道,拍了拍傅聚穎的腦袋,說,「趕緊去洗澡,出來吃飯。」

  「哦。」傅聚穎悶悶地應了,走了幾步,又回頭說,「先說好,我只借今晚,明天我不借了。」

  傅明睿聽了又要板起臉,傅聚穎做了個鬼臉跑回房裡,傅明睿喃喃道:「這孩子,越大越不識數了。」

  「大的你嫌太識數,小的你嫌不識數,」傅朝顏嗔了他一眼,笑道,「你究竟喜歡哪樣的?」

  「我喜歡哪樣,你還不知道?」傅明睿有些不好意思,「我就喜歡閨女……要是老二是個閨女就好了。」

  傅朝顏掩嘴偷笑:「老二可是超生的,你再想要個閨女,那可得罰多少呀,可別再讓阿爹為難了。」

  「我就說說,就說說。」傅明睿有些失落。

  傅聚穎回到房中拿衣服,江無波被他那一叫早就醒了,也聽到客廳外面的說話,這會兒正坐在床上睜著眼睛看著他。

  傅聚穎一回頭,吃了一驚,立刻瞪著無波,哼了一聲:「臭丫頭,今晚就放過你了,明天你睡地板。」

  「我才不睡地板。」無波也學他哼了一聲,翻身躺下,死死地拉著被子蒙住腦袋。

  「不睡也得睡!」傅聚穎威脅道,「不然……不然我就讓你扎馬步。」

  扎馬步是什麼東西?無波不知道,她才不睡地板,敢讓她睡地板,她就……她就尿床!讓他也不能睡,她側著身子,呆呆地看著牆壁,好想媽媽。

  傅聚穎見無波沒有回話,以為自己的威脅起效了,立刻得意地哼著小曲兒去了大哥的房間。

  無波第二天被傅朝顏叫起來,洗了臉,發現昨天的那個哥哥不在,心裡鬆了一口氣,到了飯桌,發現多了一位留著長長的白鬍子的老爺爺,她看了看那把鬍子,覺得跟小人書裡面那些神仙一樣,便不敢上前。

  「帆帆,過來呀。」傅明睿對她招手。

  無波看了看,想起爸爸說神仙都是好人的話,壯著膽子走過去,仰頭看著那個爺爺,看到他也看著自己,便踮起腳伸出手去扯了扯那把鬍子。

  傅明睿和傅朝顏驚呼,站起來就要去拉開無波,傅清序擺擺手攔下了。

  無波已經放開手,然後對傅清序笑道:「爺爺你的鬍子真的是真的啊?那你是不是神仙爺爺呀?你會什麼法術呀?」

  傅清序一愣,撫了撫鬍子,呵呵一笑,反問道:「你問這個做什麼?」

  「你會不會飛呀?」無波興奮問道,「帶我飛回家吧,我想媽媽了。」

  三個大人眼中都閃過憐憫,傅清序將無波抱起來,置在自己身邊的位置,這讓傅明睿夫妻都有些吃驚,他慈祥地說:「你不喜歡這裡嗎?」

  「不喜歡。」無波悶悶道。

  「有閤家酥這麼好吃的也不喜歡?」傅清序指了指一桌子的食物。

  無波看了看,有些猶豫,但還是搖頭:「我要媽媽。」

  「倒是個懂事的。」傅清序對傅明睿說道,「這事兒我答應了,等會兒就去你老四叔家。」

  「謝謝阿爹。」傅明睿鬆了一口氣。

  「謝啥,」傅清虛說道,「你老四叔就是太好面子了,跟自家閨女置什麼氣?就算真有解不開的仇怨,跟孩子有什麼關係?這壞好病可真要改改了。」

  傅明睿含糊地應著,不敢附和,這種話也只能傅清序說,傅清庭是長輩,他敢議論長輩的是非,那還了得。

  無波聽不懂大人的話,只能低頭吃飯,她好想回家哦。

  吃了飯,傅朝顏讓無波在院子裡自己玩,傅明睿陪著傅清序去了無波外公家。

  傅清庭一開門就知道傅清序父子是為什麼而來的,他心中有氣,可傅清序是畢竟是村長,又是老大哥,他不能不給傅清序面子。

  傅清序在村中德高望重,他開門見山地說了來意,讓傅清庭趕緊過去把外孫女帶過來,不要誤了過壽的吉時。

  傅清庭不肯,他還記著傅明心當年的決絕,「大哥,我跟你說實話,不是我太記仇,實在是……當年的事你也清楚,春燕因為生她才去的,我一個大老爺們兒帶著她,想再找個伴兒,又怕後娘對她不好,一個人好不容易把她拉扯大,正等她好好孝敬我,可她呢,翅膀硬了,飛出去不想回來,還嫁給外人,你說,這樣的白眼狼,我為什麼要幫她養女兒?指不定又是一條小白眼狼,我可養不起。」

  傅清序能當村長,自然有他的能耐,傅清庭這點脾氣在他看來根本算不上什麼:「你說你,學了幾十年的東西,都還給祖宗了?養育兒女本來就是做父母的責任,你不養她,當初何必生她?有沒有福氣享受兒女的孝敬,那是靠平日積德的,兒女不孝順,就算是告到法院,人家也不能強迫兒女行孝,是這個理吧。況且我們都勸你再找個人,生個兒子,你說你這輩子就這粒女兒了,是無兒養老的命,怎麼現在又計較明心不孝敬你?」

  傅清庭被說得臉白一陣青一陣的,傅清序又乘勝追擊道:「再說了,孩子在你跟前,還不是你想養成什麼樣就成什麼樣?你要真氣明心,乾脆就把她的女兒當成寶貝來養,以後孩子心裡只有你,沒有她,讓她難過去,這不是再好不過的懲罰嘛。」

  傅清庭一想,這個法子還真是個好法子,扭捏了一陣,最終還是同意讓無波進門了,傅清序這才帶著兒子往家裡走。傅明睿回到家,傅朝顏一看丈夫的臉色,就知道事成了,立刻收拾無波的東西,傅明睿便抱著無波,拿著行李,往傅清庭家中走去。

  雖然傅清序說服了傅清庭,但老人家好面子不是一年兩年的了,今天他是壽星,親戚鄰居都過來給他做壽,當年他把話說那麼絕,就這麼簡單地讓無波進門,他多少還是有些不舒服,加上無波五官與那個不孝女有幾分相近,心頭更是不喜,他黑著臉在廳裡坐著,一言不發。底下的客人都不知道怎麼回事,也不敢出聲,傅明睿更怕不小心又把這個脾氣古怪的老四叔惹惱了,所以抱著無波站在門口,不敢進去。

  等了很久,傅明睿看看頂上的日頭,騰出一隻手擦了擦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他把無波放下來,讓她在陰涼處呆著,不要亂跑,他自己則進去勸傅清庭。

  傅清庭本來就只是缺個台階,傅明睿好聲好氣勸了一會兒,底下的人也聽出怎麼回事了,也紛紛幫腔,傅清庭半推半就點頭了,傅明睿生怕老頭子又變卦,趕緊出去把人接進來再說。可他人出去,發現門口只有大箱子小包裹,孩子卻不見了,他心裡咯登一下,壞了!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8-2-18 02:02 AM

第03章 被騙

  一個四歲大的孩子,人生地不熟的,時間也不長,傅明睿並不怎麼擔心人丟了,但是村裡有不少地方是外姓人不能入內的,小孩子不會受到什麼處罰,可大人就難以免除責罰了,而且衝撞了祖宗的恩澤也不好。

  所有人都想一塊兒去了,除了廚房正在忙的幾個人,其他人都出去找人了,村子裡人人都熟悉,不用傅明睿多加描述,大家一看到臉生的四歲多的孩子,就會知道是老四叔家的外孫女了。

  村子就這麼大,出動的人也不少,可從大中午一直找到夕陽西下,村子翻了幾翻,孩子還是沒見著,傅明睿真正意識到事情的不妙。別看傅老四之前的嘴硬、嫌棄,可孩子真不見了,他比誰都急,催著讓傅明睿發動武館的弟子去找。

  「這……不好吧。」傅明睿有些猶豫,這畢竟是大事,雖然他是館長,但也不能擅自將學徒的修課時間挪作他用。

  「有什麼不好,人命關天!」傅老四叫嚷道,伸手推開傅明睿,「你儘管去,有什麼問題由我來承擔。」

  如果一早你是這樣的態度,現在就不會有這些麻煩事了,傅明睿默默地想,他性子敦厚,這種話也只是在心裡念叨念叨,不會說出來。

  這件事傳到傅清序那裡,他二話不說,就讓傅明睿散了課,率武館的學徒一起去找,特別是對村子裡很少人去的地方要特別關注,這些地方一般大人都不會想到,但學徒們因為經常要實戰對打,對這些角落最為熟悉了,讓他們去找,再合適不過了。

  古平村的武館位於村子的正中間,是村中最大最好的建築,傅明睿召集了所有人,簡要地說明情況,讓學徒們把這個請求當成一個任務來完成,盡快找出人來。

  底下傅聚穎立刻就不樂意,嘀咕道:「怎麼又是她?」霸佔了他的床的事他還沒跟她算呢。

  正當古平村所有人滿世界找人的時候,江無波正坐在村東頭的老槐樹上眼巴巴地等著呢。

  村東頭這棵槐樹不知道什麼時候種的,古平村的人記憶中它就是現在這樣,高大繁茂,枝多葉盛,本來一個四歲的孩子根本爬不上去的,湊巧槐樹旁邊搭建了一個方便初學者練習的架子,加上無波從小在山上長大,爬樹功夫可不比一般七八歲的孩子弱,硬是讓她勉勉強強爬了上去。

  無波像平常在山上一樣,窩在枝頭上老半天也不覺得悶,她記得她昨天是從這條路進來的,她很想沿路走回去,可媽媽讓她好好聽伯伯的話……

  無波也不知道自己在樹上坐了多久,她覺得眼睛酸酸的,舉起手來揉,不小心就把手裡的小人書摔了下去,她一驚醒,慌忙低頭看下去——樹下一個小男生正彎腰撿她的書。「那是我的書——」無波大聲地對他說道,那是爸爸買給她的書,是她最喜歡的一本了。

  小男生拿起書,粗魯地翻了翻,抬起頭來,認真地看了看無波,然後說:「你說是你的,就是你的啦?」

  「上面寫有我名字的,是我爸爸寫的。」無波急忙說道,扭頭就要爬下去。

  小男生一看,便說:「你敢下來!」

  無波不明白男生為什麼要這麼說,她坐著沒動,緊巴巴地望著底下。

  小男生翻開第一頁,看著那幾個字:「江上無波……你的名字有四個字。」

  「我叫江無波,三個字,不是四個!」無波大聲強調道,「我也叫帆帆,你叫什麼?」

  「我幹嘛要告訴你?」男生說道,隨便翻了幾頁,然後一合,夾在胳膊底下,拔腿就走。

  「你去哪裡呀?」無波喊他道。

  小男生想了想,說:「你在上面等著,我回去吃個飯,吃完飯就來還你書,你別亂跑,不然……」男生眨眨眼睛,說「不然,我找不到你。」

  無波從小生活在山裡,很少玩伴,見過最壞心的小朋友只有陳柏航,他也不過是扯扯她的頭髮,跟她搶鞦韆這樣而已,她哪裡知道同齡人真正的惡作劇是怎麼樣?當下就同意了小男孩的要求,答應一定在樹上等到他過來還書。

  「你等著,我給你帶……粢粑。」小男生說著,揮揮手,頭也不回地走了。

  一聽到粢粑,無波立刻饞了,覺得肚子還真的有點餓了,便滿心歡喜地等著男生回來,可是她等啊等啊,從太陽明亮亮地一直等到太陽快要落山,還沒看到男生的人影,她餓得肚子咕咕叫,但她還是乖乖地坐在樹上沒下來。

  入了夜,古平村一反往日的平靜,家家戶戶都打開庭院和簷角的燈,將屋外的小道照亮,家裡的男人男孩都出來找人。雖然是夏末,可更深露重,一個小孩子在外面過夜,是何等一件危險的事,到了這個節骨眼,村長傅清序都被驚動了,傅清庭更是悔得腸子都青了,臉色難看,火氣一點就爆。

  「童班的就不去了吧。」傅清序吩咐道,「各家的趕緊領回家,不要出來,免得亂上添亂。」

  傅聚穎一聽正好,拔腿就回家去洗澡,吃飯時聽他媽擔心的嘮叨,才知道自己做錯了,那小丫頭萬一真丟了,那不是都是老爸的錯嘛,他一想到這兒,飯也不吃了,摔了碗筷就往外跑,傅朝顏只來得出一個拂雲手,撩到他的衣服,讓他溜了出去。

  傅聚穎躲躲閃閃,竟然避開大人,他打算去找上幾個夥伴,第一個就去敲了大壯家的門,結果被大壯的奶奶罵飛了,還差點被她甩過來的枴杖打到。

  「怪不得老師常說女人可怕,老女人更可怕……」他嘀咕著,往熊雪家走去,卻聽到一聲笑聲,他警惕地看過去,有些不高興,「傅靖以!你出來幹嘛?不怕被你爺爺抓回去?」

  傅靖以沒理他,把傅聚穎氣得不得了,加快步伐跟上去,威脅道:「你肯定又是偷跑出來了吧?!」

  傅靖以舉了舉懷中的貓,說:我出來找貓,不行啊?」說完瞪他一眼,「誰偷跑出來還不一定呢,小心我告你。」

  傅聚穎一聽,那還了得,雖然他人小,可他該懂的都懂,別人看他老爹溫厚,那都是對別人家的孩子,對他們兄弟倆,他爹那叫一個嚴厲,哪怕一點小錯,也動不動就要罰跪,要是讓他爹知道他出來,那屁股上還不得多幾條鞭痕?他對傅靖以立刻討厭起來,又想到平常這個「病秧子」總是仗著老師的特別關照捉弄他們,孩子脾氣一起,果斷地抬起腿踢出去,傅靖以堪堪避過,但手中托著的貓卻趁機跑了。傅聚穎馬上跑上前去追那隻貓,他本就比傅靖以大,從小刻意的培養讓他小小的身軀很是靈活,傅靖以沒幾下就被落在了後面。

  傅靖以家的貓很是狡猾,專門往草叢裡跑,傅聚穎想著傅靖以那麼寶貝這隻貓,他捉到了豈不是很得意?腳下生風,根本不管會不會受傷,跟著小貓跑進草叢裡,結果一直跑到村東頭,人跑得氣喘吁吁,貓卻不見了,傅靖以也沒有跟上來,他不甘心地又找了一遍,還是沒看到貓,只能悻悻地往回走,沒走幾步,敏銳地聽到一兩聲奇怪的聲響,他屏住呼吸,大聲問道:「誰?」

  無波在樹上等太久了,又餓又困,最後抱著樹枝睡著了,傅聚穎將她驚醒了,她腳上一滑,發出了聲音。聽到底下有人問是誰,無波還以為是那個男生,便說:「你怎麼才來,我都等你老半天了。」

  傅聚穎心想,你誰呀,再一聽覺得這把嗓音,有那麼一點耳熟,他是一個行動派,立刻蹭蹭蹭從架子上爬上去,仔細一看,媽呀,這不就是那個小丫頭嘛。

  就這樣,平地裡失蹤的江無波終於被找到了,傅聚穎擅自偷跑的事也因他找到人有功而揭過了,在村裡有了點小名氣,也因為這個,他對無波這個外來同齡人沒有那麼排斥了。

  事後傅明睿問起無波走丟的事,她睡了一覺起來,就記得自己的小人書借給一個男生了,男生讓她在樹上等,結果沒回來,可再問那個男生長什麼樣子,叫什麼名字,她都回答不上來。

  「你傻呀,你被人騙了都不知道。」傅聚穎提醒她。

  無波覺得奇怪:「我都不認識他,他騙我幹嘛?」沒準他是忘記了,或者家裡人不讓他出來了,媽媽也常常不讓她出去跟不認識的小朋友玩。

  「就說你傻吧。」傅聚穎一副受不了的表情。

  傅老四住的是一棟兩層的小平樓,他平常不常跟鄰居走動,家裡進出就他一個老頭子,突然間多出一個四歲多大的外孫女,一時之間倒有些不習慣,還是鄰居的兄弟家的媳婦有心,怕他一個大老爺們不懂怎麼照顧小孩子,讓他們家的大閨女過來幫忙,好不容易才將娃兒弄乾淨了睡覺安置。

  無波很快就睡著了,傅老四坐在庭院中吧嗒吧嗒抽了半宿大水煙,歎了半夜老氣,這才回房睡下。

  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最不適應的是什麼?有的人是認床,有的人是怕黑,這些對無波來說都不算什麼,讓她不適應的是——傅老四的酣眠聲!江華成不打鼾,無波從來沒聽過別人打鼾,她就睡在傅清庭隔壁的小房間裡面,瞇著眼睛聽著他的酣眠曲模模糊糊才睡下,第一天如此,第二天如此,第三天……

  傅朝顏讓傅聚穎帶煎餅過來給無波,無波一邊吃小腦袋一邊點,傅聚穎問她怎麼回事,無波偷偷地打量離得較遠的外公,小聲地對他說:「外公晚上一直叫,我都睡不著。」

  「一直叫?」傅聚穎不解地看了看傅老四爺,「怎麼個叫法?」

  「就轟——轟——轟地叫呀,」無波學著外公的打鼾聲,「外公晚上一直叫,白天也不睡覺,都不會打瞌睡,他好厲害。」

  傅聚穎卻是知道打鼾的,他不懂怎麼跟無波解釋有的人晚上睡著了就是會「叫」,只能胡亂地說:「他們睡覺的,他們叫得越大聲,睡得越香。」無波很是懷疑,他又挺著小胸膛說,「老人家都這樣,我爺爺也這樣,不然你晚上去我家看看。」

  無波半信半疑,她往身後看了一眼,發現外公的耳朵變得好紅好紅,她覺得很奇怪。

  當天晚上,外公讓無波搬到二樓的大房間去,無波抱著自己的小枕頭,一臉茫然。

  傅清庭被她那雙圓溜溜的眼睛看得心虛,粗聲粗氣地說:「看什麼?讓你睡大間還滿意?」頓了頓,又道,「我跟你說,一個人睡上面害怕了也別哭著來找我,哼。」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8-2-18 02:02 AM

本帖最後由 doki520 於 2018-2-18 02:03 AM 編輯

第04章 奇怪

  一個人究竟能有多頑固,看傅清庭對自己親生女兒這十年來的態度就可略見一斑,江華成夫妻倆的電話、信件還有時不時讓人捎帶的特產,都不能感動這個獨居老人那顆如同金鐘罩的那個金鐘一般強硬的內心;一個人究竟能有多善變,看傅清庭對此前從沒見過面的外孫女的態度就可想而知了,他這才見到無波幾天,「那個丫頭」就變成「我們家丫頭」了。

  無波並不是那種聰明伶俐到特別討大人喜愛的小孩子,她也不會看別人臉色做事,傅明心囑咐她要乖乖聽外公的話,她就真的很聽傅清庭的話,傅清庭讓她做什麼,她就做什麼,傅清庭去哪裡,她也跟到哪裡,就連傅清庭去隔壁挑水,她也跟著去,儼然是傅清庭的跟屁蟲,讓傅清庭莫名惆悵。

  無波對隔壁家的水井很感興趣,第一次跟傅清庭過去挑水的時候,看到他從一旁的水缸裡舀起一瓢水,澆到一個黑色的很粗的大鐵管裡,然後抓起連著鐵管的一根鐵棒上下搖晃,沒一會兒,一股水流突然從鐵管橫出來的小管子突湧出來,無波就站在旁邊,嚇了好大一跳!那副模樣,硬是讓一向不苟言笑的傅老四忍俊不禁起來。

  傅清庭放開手,示意無波來搖,無波看著那根鐵棒的尾端沒有人動卻慢慢地升上去,眼睛都瞪直了,鐵棒越升越高,她突然衝過去,跳起來,兩手同時抓住鐵棒,用力一拉,想把它拽下來,卻被吊在鐵棍上,一動不動。

  「外公……」無波叫道。

  傅清庭哈哈大笑,大手一撈,將無波夾在胳膊下,另一隻手握著鐵棍將水壓出來,很快將兩個大桶打滿了。

  從那一天起,傅清道一家經常看到這樣一幕:傅老四剛把大水桶放好,他那個頭小小的外孫女就迫不及待地跳起來要去壓水,每每都是吊在壓手柄上,然後被傅老四一把提起來夾在胳膊下,還不忘伸出兩隻小短手去幫忙壓水。

  看著無波手抓著水桶,邁著小短腿賣力地跟著傅清庭往回走,而傅清庭又刻意地放緩腳步,將兩桶水挑得又平又穩,沒讓桶裡的水溢出來半滴,傅清道媳婦兒傅社雲納悶地對丈夫說:「你說,以前拉水管的時候,四伯死活不拉,為的就是現在天天能這樣逗孫女,是吧?」

  傅清道臉一拉:「你胡說啥?」

  傅社雲瞅了他一眼:「你自己不也看到了你四哥那歡實樣?我胡說什麼了?」

  大閨女傅元昔打趣道:「媽,你該不會瞧著人家帆帆可愛,羨慕了吧?趕緊再生個一個妹妹,不就好了。」

  傅社雲頓時羞赧:「你這丫頭,越發胡鬧了!」傅清道臉色又黑又紅,他都四十歲了,怎麼還能有這種念頭呢。

  傅元森剛想說自己可不想要什麼妹妹,被大姐橫了一眼,默默地低頭吃飯,回了學校就跟傅聚瀾提到這件事,抱怨道:「都怪你弟,當初幹嘛要找到那個丫頭,害我媽天天看著直流口水,恨不得她就是親生閨女一樣。」

  傅聚瀾聽了直樂:「你都幾歲了,還怕一個小鬼跟你搶媽不成?」

  傅元森想反駁,可仔細想想自己還真有那麼一點意思,大覺丟臉。傅聚瀾寬慰他,說:「有個人讓嬸子關注挺好的,你看我們家,我媽就光圍著我們兄弟倆轉,多不方便,以後元昔姐嫁人了,家裡又別的人,嬸子還不得把你管死了?」

  傅元森一愣,他媽比較喜歡大姐,不怎麼管他,他還真沒想過這層,晚上回去便跟傅元昔商量這件事:「大姐,你說讓咱媽認了四大伯那外孫女怎麼樣?」

  傅元昔挑眉:「怎麼突然有這個念頭?」

  傅元昔一向厲害,傅元森從來在她面前都是無敢隱瞞的,便難為情地說了他那點兒小念頭。

  傅元昔樂呵了半天,然後拍拍小弟的肩膀,說:「你的想法很好。」傅元森立刻一臉雀躍地看著她,她繼續說,「但是不行!」

  「為什麼不行?」傅元森直接抗議。

  「早說你不長腦了吧?」傅元昔一個鐵砂掌拍過去,被傅元森靈活避開了,她又極快地施展攻擊,招招帶勁,行雲流水,逼著傅元森節節後退,「咱媽要認那小丫頭做什麼?作閨女?那咱爸不就比四大伯低了個輩分?作孫女?那是誰的女兒?我的,還是你的?」

  傅元森最後被一招「劈波斬浪」釘在牆上,胸口中招,臉憋得通紅,傅元昔鬆開腳,他吐出一口悶氣,正想要反擊,底下就傳來傅社雲的吼聲:「傅元森,你皮又癢了是不是?又給你大姐添麻煩了,是不是?」他翻了個白眼,他在他媽眼中永遠都是找大姐不是的麻煩精,得,他認命了。

  傅清庭住村中偏西,無波剛到來就勞師動眾,村西的人毫無掩飾他們對這個孩子的好奇,他們冷眼旁邊了幾天,沒看到傳說中強起來連村長都賣面子的傅老四的不滿,反而看到一幅祖孫和諧的意外場面,大家感慨之餘也很理解,畢竟血濃於水,更何況罪不及子孫,無波一點兒錯也沒有。

  大人都很理解,可小孩子就不一樣了。

  傅家鎮是一個相對封閉的小鎮,古平村深居其中,對外姓人的牴觸更為濃烈,雖然沒有人明確地教過,孩子自然地對外來同齡人有一種敵視,特別是那一天村長親自下了指令讓武館的所有人一起出動,這種舉動在崇尚榮譽的傅家鎮來說,無疑是將無波推到風口浪尖,所有學徒都對她抱有不友好的態度,導致她除了偶爾和傅聚穎說說話,就再沒有交到第二個同齡人的夥伴。

  傅清庭本來沒注意到這件事,是那天他扛著鋤頭從地裡回來,遠遠地看到無波趴在自家牆頭上,一臉無神地望著外面,他才突然意識到無波沒有玩伴這件事,他又留心了幾天,發現就算讓無波出去玩,沒多久她都會跑回家,要麼圍著他轉,要麼看她那幾本小人書。自己小時候哪天不是急巴巴地要飛出去玩?就算男女有別,傅明心跟無波這麼大年紀的時候,天不黑絕對看不到她人,怎麼無波就這麼安靜呢?他偷偷地跟著無波出去,才知道真相:根本沒有孩子願意跟她玩!他這才意識到無波被人排擠了。

  脾氣強的人發起火來那叫一個暴躁,傅清庭當場抓住幾個孩子問他們怎麼不帶無波一起玩,那幾個小鬼都是人精,眼睛一轉,就說:「老四爺,我們可不是玩兒,那是武館裡佈置的作業,怎麼能帶一個外人呢。」

  傅清庭氣得不行,夾著無波就往村長家中奔去,腳下生出駭人的熱風,驚擾了一路人。

  「老四叔,您這是?」傅明睿剛好從武館那邊走過來,就看到傅清庭風風火火地殺過來。

  「你回來正好。」傅清庭將無波往傅明睿跟前一舉,「我這外孫要進武館,你看著辦吧。」

  傅明睿與無波大眼瞪小眼,大眼的的是無波,小眼的自然是……傅明睿收回目光,臉色微赧,不自然道:「四叔,族裡的規矩,你也比我清楚,我雖然是館長,但也不能壞了規矩。」

  「我就知道你小子不敢做這個主。」傅清庭收回手,抱著無波進去找傅清序,態度堅決,大有傅清序不答應他就要來幹一場之勢:「老八家的可以,我們家的為什麼就不行?」

  「老八家那是特殊……」傅清序看了看無波,說,「你要當著孩子的面說這個?」

  傅明睿趕緊讓傅朝顏把無波帶進去,留下他們三個男人在廳裡商量。

  傅朝顏牽掛著這件事,沒心思哄無波,就讓傅聚穎帶著無波去,傅聚穎正樂得沒人跟他說話,牽了無波的手往自己房間走去,給她看自己剛到手的玩具。

  「帆帆這孩子也挺好的,一起學學也沒什麼吧。」傅朝顏隨口說道,又問旁邊正在看電視的傅聚瀾,「你們應該不會發對吧,又不影響你們。」

  「我們?」傅聚瀾莫名其妙地看過來,「跟我有什麼關係?爺爺說可以就可以了,誰能說什麼。」

  「話也不是這麼說。」傅朝顏又有一絲擔憂,村長不是那麼好當的,做任何事都要公平公正,不能有任何偏頗,行事上更不能有違祖訓。

  「我覺得也沒什麼,反正多她一個不多,少她一個不少。」傅聚瀾滿不在乎地說道。

  傅朝顏覺得好笑,明明這孩子才十歲,可偏生有時候要裝出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可有時候又比小兒子還擰:「你真心覺得好?」

  「沒什麼不好啊,」傅聚瀾轉頭看回電視,繼續說,「到時候讓芝蘭表妹一起過來唄,正好跟她作伴。」

  傅朝顏一愣,傅聚瀾說的芝蘭表妹,是傅明睿親妹妹的女兒,小姑子嫁給了外地人,明裡暗裡提了好幾次想讓芝蘭回村裡習武的事,都被公公以族規為由拒絕了,如果老四叔這次成了,按小姑的性子還不得鬧回家來?她越想越害怕,趕緊過去看他們商量得怎麼樣了。

  傅聚瀾看著他媽那心急的樣子,搖搖頭,繼續看他的電視。

  無波自然沒能進武館,不管傅老四好說歹說,憤怒憂傷,甚至還玩兒了一把「你不同意以後就休想我從你家門口走過」小兒脾氣,都被傅清序以堅定而強悍的村老大身份壓住了,人在古平村,哪能不受壓呢?最後他只能憤然地將正在和傅聚穎玩單腳鬥雞的無波提起來就走,還不忘放下狠話:「你不讓進館,你孫子以後也別想找我們家無波玩。」

  傅老四這句話本來只是一時氣憤,沒想過別人會放在心上,可結果卻十分意外——

  傅聚穎很氣憤,四大爺怎麼這麼過分,不讓人入館的人又不是他,四大爺怎麼比他還無賴?

  傅清序和傅明睿夫婦則先是一愣,繼而驚愕,傅明睿不解地問道:「無波?波浪的波?明心的孩子不是叫帆帆嗎?怎麼會叫無波?」

  「你小時候還叫石頭呢,就不給我們無波有個小名?」傅清庭哼了一聲,低頭對無波說,「告訴他們,我們帆帆叫什麼?」

  「江上無波,一帆風順,帆帆叫作江無波。」無波大聲地說道。

  「江無波……」傅清序眼神古怪地盯著無波看,然後與傅明睿交換了一下眼神。

  「爹,這……可怎麼說?」傅朝顏著急道。

  「什麼怎麼說?」傅清序回過神來,對傅清庭說,「規矩是不能壞的,你呀,就別給我扯東扯西的了,也不要去煩老八,他有什麼苦,你還不知道?」

  傅清庭嘀咕了幾句才肯離開,無波隱約聽到什麼「就知道欺負我,當年坐上皇位的可是老四,可不是老八」之類的。

  傅聚瀾一直觀察著自家大人的臉色,自然看出他們聽到江無波大名之後的古怪反應,特別是傅朝顏,慌亂中有一絲急迫,似乎是牽扯到什麼重要的事。

  就連傅聚穎都注意到了,他扯了扯傅聚瀾的袖子,偷偷問道:「哥,叫無波很奇怪嗎?」

  奇怪,怎麼不奇怪?一直都很奇怪。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8-2-18 02:03 AM

第05章 試探

  傅清庭是一個強的,無波不能進武館,他決定自己教,他傅老四就這根苗,不把她給教好了,他下去可沒臉他老爹,說幹就幹,當天晚上他就吩咐無波第二天要起早點,起來練馬步。

  「馬步?」無波瞪大眼睛,難以接受,「外公家也要練?」

  傅清庭一愣,驚喜道:「你練過?」隨後想到傅明心武藝當初要不是要出去打工掙錢繼續練下去,也是挺不錯的,後又想到傅明心在外結識江華成的事,心裡又起不快,「練了多久了?」

  「每天……」無波最討厭的就是扎馬步,不管爸爸怎麼說,媽媽還是每天早早叫她起床來扎馬步,非要讓她站半天才讓她吃早飯,爸爸不見了之後她就沒練了,她還以為不用再練了呢,早知道外公這裡也要練馬步,她就死抱著家門口的那棵樹不放手了。

  從此以後,不管寒冬酷暑,颳風下雨,每天五點半,傅清庭家的小庭院裡準時出現一個小小的身影——下雨就改到走廊下,絕對不能偷懶。無波這才知道,以前媽媽對她那叫一個仁慈,她稍微抱怨多幾句,媽媽就心疼了,可外公呢?不管她怎麼裝怎麼詐,她都看到他臉上的心疼了,可他總能在最後關頭硬下心腸來讓她繼續扎,無波終於放棄掙扎,乖乖認命,當一個勤學苦練的積極分子。

  隔壁的傅社雲看傅清庭教得認真,又看無波練得那麼起勁,乾脆讓傅元森每天早上也跟著過來練功,傅清庭可是那一輩人當中的佼佼者呢,得到他指點,那可是名師開小灶,可比武館裡那些鬍鬚尚青的小伙子厲害多了。

  「元森舅舅,你怎麼也來了?」無波看到一臉不情願的傅元森覺得很奇怪。

  「不要叫我舅舅!」一聽到無波的稱呼,傅元森的小臉立刻皺得跟個小老頭一樣,他爹傅清道是那一輩最小的,他自然也在同輩中排老小,村裡很多比他大的「侄子侄女」,平常的取笑已不少了,現在又被一個只比自己小六歲的小屁孩喊作舅舅,他能不鬱悶嗎?

  無波立刻聽話道:「元森!」

  傅元森更加鬱悶了,但又不能叫哥哥,他也不知道該讓無波叫他什麼好,只能將滿腔的惆悵化作力量,拚命練功,一段時間下來,竟然學有小小小成,武館的老師表揚了好幾次,讓一班人羨慕不已,紛紛問他有什麼秘訣,他沒有保留,如實將早上起來跟傅清庭練功的事告訴大家。

  這下子好了,不少家長也開始打起這個主意,反正教兩個是教,教多幾個也是教,可傅老四偏不幹,他們不收他外孫女,他憑什麼給他們的娃兒開小灶?當他老糊塗了?不管是大人還是小孩,來一個他轟一個,弄得唯一得到他厚待的傅元森幾乎成為眾人的眼中釘。

  傅聚穎也想跟著去練,但傅老四第一個看不順眼的就是他,他還沒說話呢,門就給關上了,他只能爬在牆頭偷看,沒想到老四爺那叫一個眼毒心辣,每次都拿石頭子打他的頭,額頭上腫了幾次包後,他就不敢再偷看了,只能回去告狀,他也知道跟自個兒老爹告狀沒用,直接給告到爺爺那裡去。

  傅清序哪裡不知道老四那點小性子,又不能真跟他計較,只能安慰了孫子幾句。

  傅聚穎心裡不痛快,嘟著小嘴從爺爺房中出來,傅聚瀾看見了問了幾句,便進了廚房拿了一包東西出來,讓傅聚穎拿去老四爺家,保準老四爺不會趕他。

  「什麼東西這麼神?」傅聚穎一臉懷疑。

  「媽做的紅豆餅,讓我給帶點過去,正好給你佔了個便宜。」傅聚瀾打開挑了一個,塞到傅聚穎口中,「吃不夠家裡還有,別把袋子裡的吃沒了,趕緊去吧。」

  傅聚穎咬了一口,無比可口,趕緊抱著袋子就往老四爺家中奔去。

  「老四爺,我給帆帆帶紅豆餅來了。」傅聚穎先聲奪人,將傅清庭趕人的話堵在喉嚨裡了。

  「紅豆餅?」傅清庭看著小娃兒緊抱在懷中的袋子,又回頭看看自家那個小娃兒,問,「你要吃嗎?」

  無波緊巴巴地看了看,然後抿了小嘴,頭一甩:「帆帆不要,聚穎表哥自己吃吧。」

  那明明白白就是一副想吃又忍住說不想吃的模樣,瞬間就秒殺了傅老四那顆頑固的心,於是,傅聚穎小表哥很輕鬆地進了門,和小無波一起開開心心地吃起了紅豆餅,於是,傅老四又發現了一樣外孫女喜歡吃的東西,再於是,五點半起床練功的隊伍裡又多了一枚小小的身影,當然這枚小身影家離得遠,不能像傅元森翻牆就過來,所以五點就要起床,非常的痛苦。

  誰也想不到,這件事會一直持續下去,雖然兩年後傅元森到鎮上去念初中,但又加入了另外一個人,三人行一直持續到無波第一次離開傅家鎮,而這三個人到後來有了一個共同的稱謂,叫「傅派三傑」,如同武俠小說裡的那些初出茅廬卻一鳴驚人的絕世少年,點亮傅家鎮靜謐的天空,讓古老的傅家鎮重新煥發熱血的青春。

  無波到傅家鎮來了兩個月,傅明心打了幾次電話過來,家裡沒裝電話,是打到隔壁元森家再叫無波過去聽。無波特別喜歡看到元昔小姨爬到梯子上探過腦袋來讓她過去接電話,不管她正在做什麼,聽到這話,立刻拋下不顧,飛快地奔過去。媽媽總是問她,今天做了什麼,吃了什麼,穿著什麼衣服,完了又問有沒有做錯事被外公罵,外公罵人嗓門大不大等等,這時候她總是捂著嘴巴咯咯笑,然後告訴媽媽,外公從不罵她,被罵的都是元森舅舅和聚穎表哥。快樂的時光總是很短,無波捂著發燙的耳朵,問:「媽媽,你什麼時候來接帆帆回家呀?」媽媽那邊安靜了一小會兒,然後問她是不是不喜歡外公家,她說不是,只是很想媽媽,媽媽就說,帆帆乖。

  媽媽一說這句話,無波就不說話了,她知道媽媽接下來要說的話,讓她乖乖聽外公的話,媽媽很快就來接她了,可她真的很乖,外公說什麼她都聽話,就連聚穎表哥讓她偷偷跟他進武館,她都沒有去,雖然她很想,可是,媽媽為什麼就是不來呢?

  這份期待與失落,一直陪伴無波從她的四歲到十四歲,漸漸地,她不再是原來的那個帆帆,而是在傅家鎮長大,身體裡深深刻著傅家鎮給她的烙印的江無波。

  無波來到古平村兩個多月後,村裡的小學秋季期開學了,傅元森恢復了每天上學的生活,傅聚穎也到了上學的年齡,他們五點半還是會過來和無波一起練,但七點半就要趕去武館接受武館統一的練習,九點學校上課,下午下學又回武館,很晚才回家,無波見到他們的時間少得可憐,外公下地之後,她要麼一個人在家裡跟外公剛捉回來養的小狗玩兒,要麼就是跟在元昔小姨後面瞎轉。

  「小丫頭,等你小姨嫁人了,看你怎麼辦。」傅社雲點點無波的小鼻子,打趣道。

  「媽!」傅元昔白了自己老娘一眼,「小丫頭連嫁人都聽不懂呢,再說了……你就這麼著急把我往外趕?」

  「我著急什麼?我巴不得你在家給我多做幾年活計呢,我是怕有人等不及。」傅社雲長吁短歎,裝模作樣道,弄得傅元昔紅霞滿面,伶牙俐齒完全使不出來。

  無波一邊幫忙摘著豆角,一邊憨憨地問道:「誰等不及了?」

  傅社雲母女倆相視一笑,傅社雲抱起無波,在她粉嘟嘟的臉龐上親了一下,說:「還能是誰呀?當然是我們帆帆的小姨——夫啦。」

  「媽!你可別教壞小孩!」傅元昔羞惱道。

  「小姨——夫?」無波學著傅社雲的腔調,「是誰呀?帆帆見過嗎?」

  「等會兒讓你小姨帶你看看去,」傅社雲笑道,「讓我們帆帆過過眼,看合不合格。」

  吃了午飯,傅元昔問無波要不要到村口的小店買話梅糖吃,無波摸了摸小口袋裡外公給的兩毛錢,興奮地牽著小姨的手出了門。出門走了幾步,元昔小姨看看頂上的毒辣日頭,問無波走著累不累,無波想到店裡又酸又甜的話梅糖,生怕說累小姨就不帶她去了,飛快地搖著小腦袋說不累,元昔小姨歎了一聲,說:「你這孩子,怎麼這麼要強呢?累就要說累,知道不?」她探頭看了看,然後說,「累了,我們就坐車去吧。」

  無波正想問坐什麼車,就聽到一陣清脆的鈴聲,一輛自行車就騎了過來,車上坐著一個又高又瘦的黑臉大哥哥,他剎住車,極快地瞄了一眼元昔小姨,然後彎下腰伸手摸了摸無波的小腦袋,說:「這位是帆帆吧?想要去哪裡?叔叔載你去。」

  無波仰頭看著他,覺得這個人個好高臉好黑,眼睛閃閃的亮亮的,她退了幾步,躲到元昔小姨身後,然後探出腦袋來看他。

  「怎麼了?」那個人對她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白的牙齒。

  無波又是一躲,黑臉男生只聽到她軟軟的聲音悶悶地傳來:「不要……爸爸說,不要跟陌生人說話。」

  黑臉男生哈哈一笑,然後說:「叔叔叫傅隋鋒,你看,我知道你的名字,你也知道我叫什麼,我就不是陌生人了吧?」

  無波想了想,覺得他說得對,又見元昔小姨沒反對,這才站出來,說:「我要去小店,買……話梅糖!」

  「好勒,去小店!」傅隋鋒一把抱起無波,將她放在車鞍上虛坐著,一手托在,另一隻手握著車頭,目不回頭地站了會兒,等傅元昔坐上了後座,才往前一推,慢慢地踩著車子往前。

  無波沒坐實,又被大手托著肚子,有些不自在地動了動身子,傅隋鋒便對她說:「帆帆,不要亂動哦,小心摔下去。」

  「不舒服!」無波大聲抗議道,「帆帆要亂動!」

  「帆帆要亂動啊……「傅隋鋒拉長聲音慢慢說道,「那可怎麼辦呢?叔叔沒那麼多手扶你哦。」

  無波正想說話,肚子上就多了一雙白白細細的手扶著自己,是元昔小姨繞過來抱她,小姨就是疼她,無波喜滋滋地想著,完全沒發現身後那個又黑又高的叔叔的嘴角都要咧到耳朵去了。

  事後,傅社雲問起無波那個黑臉叔叔怎麼樣,無波不知道什麼叫怎麼樣,想了半天才說:「他騎車好慢!」她的話梅糖都吃完了好久,他還沒騎到家裡,真是笨!

  傅社雲挑眉,騎車慢?那小伙兒不說是貴濟村的這一輩的好手嗎?騎車怎麼會慢?

  雖然無波嫌傅隋鋒騎車慢,可她卻因為這個原因得以看到舅舅和表哥正在念的小學,她聽到裡面傳來的陣陣唸書聲,不由羨慕,心裡念著,晚上回家就跟外公說她也要去上學。

  傅清庭開始覺得無波在胡鬧,她才幾歲,就要上學?可無波意外堅持,他轉念一想,孩子又不像別的沒上學的小孩可以去武館呆著,沒玩伴是挺無聊的,村裡也沒說不能早上學,況且老大家的小孫子也剛上學,他跟無波要好,兩人同伴總比以後無波一個人上學來得好,他越想越覺得可行,當天晚上便去傅清序家找他開證明。

  傅清序拒絕了傅老四一次,還真不敢再來一次,可他還是覺得無波五歲就上一年級太早了,況且之前還沒上學前班。

  「我們帆帆早就識字了,小人書都不知道看了幾本了。」傅老四得意地宣佈著,拿了證明對著傅聚穎甩了甩,「穎小子,以後表妹就跟你一起上學了,你可給我警醒著點。」

  傅聚穎一聽無波要跟他一起上學,高興還來不及,哪裡還想到其他。

  傅朝顏看了看傅老四的喜色,試探道:「四叔,帆帆年紀小,跟村裡的孩子還不熟,聚穎又是個粗心的,你看讓他大哥帶他們,怎麼樣?」

  傅明睿立刻瞪著自家媳婦兒,傅朝顏縮了縮,卻又看向公公,傅清序一臉沉默,沒說話,她鬆了一口氣,又問當事人傅聚瀾意見。

  「成啊,沒問題。」傅聚瀾抬起頭,對上母親急切的目光,溫和地笑道。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8-2-18 02:04 AM

第06章 上學

  無波要上學,那可是一件大事,傅清庭上香自家老爹老娘和老伴都通知了一聲,讓他們在上面別那麼貪睡,偶爾開開眼幫忙照看一下無波,然後帶無波到鎮上的理髮店去剪了個頭,扯了兩件新衣裳,去學校報了名。

  學校的老師照例問了幾個問題,問到無波的年齡,發現無波才快要五歲,離上一年級的年紀還差兩歲多,建議再養兩年再來,要不報學前班也可以,傅清庭自然不肯,他圖的不就是讓無波跟傅聚穎一起上學嘛,不管老師怎麼說,他就死死杵在報名處不走。

  老師沒辦法,只能說:「大爺,上一年級之前都得先上學前班,不然一年級老師講的課孩子聽不懂,耽誤了學習。」

  傅清庭樂了,他正愁沒機會提這事兒呢,「老師,」他笑呵呵說道,「你別看我這外孫女年紀小,也沒上學前班,她識字可多了,要不,你考考試試,要是你考的,她都認得,那你可得讓我報名。」

  學校的老師除了特定課程外的,基本上都是外地的,在這兒待上一段時間,哪個不曉得傅家鎮的孩子功夫個個了得,可要說讀書識字,不說學生了,就連家長,也沒幾個人重視的,他可不信這孩子特別到哪裡去,他考慮著這大爺不好打發,乾脆考一考,讓他無話可說,知難而退好了,便去拿了上學期一年級期末考試的算術卷子:「這份卷子是一年級上了一年考的,我也不為難你們,能做個三分之一,咱們就報名,好吧。」

  傅清庭雖然說得很有把握,真看到卷子就有些犯怵,無波平常看小人書肯定是認識幾個字的,可這算術,他沒什麼底,這老師真黑。

  無波拿了卷子,趴在報名用的桌子上,埋著小腦袋看著題目,時不時伸出小胖手數來數去,完成之後,老師一對,居然還做得不錯,在班上也能拿個前十幾名。傅清庭又說了幾句,老師想想如果實在不行,那就留級再念一年唄。

  就這樣,無波五歲的這一年,上了傅家鎮古平小學一年級,跟傅聚穎同一班,傅聚穎自然樂不可滋,除了去武館的時間,幾乎都跟無波黏在一起。上五年級的傅聚瀾就成了這兩個小鬼的保護人,每天早上傅清庭將無波送到武館,等傅聚瀾兄弟倆出來,一併去上學,放學後傅聚瀾又將無波送回家後再去武館,儼然是一個帶倆奶娃的小保姆,在他這個年紀的男生來說,算是極為難得了,大人都喜歡這樣的孩子,同齡人則拿他來取笑。傅聚瀾也不抱怨,每天按時接送,反倒弄得傅元森也加入接送之列。

  上了學,無波自然高興很多,班上的同學之前在學前班的時候就是同班,早都認識了,無波這個生人而且還是外姓人的加入,自然不受歡迎,不過有傅聚穎這個熱鬧性子,她暫時沒有什麼煩惱。

  暫時,意味著……

  無波一直很納悶,教室最裡面第三排靠窗戶的那張桌子為什麼一直空著,直到上了一個多月後的一天早上,第一節上課打鈴了,老師已經翻開課本準備上課了,門口出現一個瘦小的男生,背著一個大書包,帶著一頂大大的白色球帽,連招呼都不打,恍如無人地直接走到座位邊上,他的同桌趕緊給他起身讓座,而講台上的老師張著嘴巴,一臉呆滯,最終什麼也沒說,咳了咳開始講課。其他人都見怪不怪了,無波第一次見到這麼大膽的人,竟然敢遲到,連報告都沒打就走進來,她太驚訝了。

  老師開始講課了,讓大家把昨天佈置回家完成的作業交上去,無波還是忍不住看向那個男生,看到他把書包放在桌上,也不拿出課本,就支起胳膊拖著腮看著窗外,根本不管上面老師說什麼。無波還要繼續看,一旁的傅聚穎推推她,她才回過神來,趕緊拿出作業本,又忍不住再看了一眼,男生剛好轉過臉來,無波一看,大聲地啊了一聲——他不就是那個騙了她小人書的那個人嗎?

  無波這一叫,引來所有人的注意,老師對這個乖巧又聰明的孩子還比較關注,當下便問她:「江無波,怎麼了?」底下傅聚穎踢了無波一腳,她慌忙低下頭,老師這才繼續講課。「你看著傅靖以幹嘛?」傅聚穎問她,無波搖搖頭,沒說什麼,因為那個男生投過來警告的眼神,讓她想起了她那本有爸爸寫字的小人書他還沒還給她呢。

  無波覺得今天過得真慢,她本來想下課後去找那個傅靖以,可一回頭他就不在位置上了,中午吃飯、午休的時候也沒看到他,無波一直忍耐到了下午放學,傅聚穎跟其他人一道去了武館,她在教室門口等傅聚瀾過來帶她回家。

  傅靖以慢吞吞地從教室裡走出來,從無波面前走過去,無波一把揪住他的大書包,眼睛瞪得圓圓的:「你還我書!」

  傅靖以哼了一聲,說:「再拉,再拉我回去就把你的書撕掉!」

  無波立刻鬆手,傅靖以瞥了她一眼又要走,無波趕緊跑上前攔在他面前,說:「你不能走!不還我書,我就不讓你走!」

  傅靖以翻了個白眼,仰起頭,從寬大的帽子裡看著無波,問:「我都沒帶著書,你不讓我回去,我怎麼還你?」

  無波沒想過這個問題,還真被問住了:「你放在家裡了?」

  「不放在家裡放哪裡?」傅靖以沒好氣道,「我要回去了,你別攔我。」

  「你不用去武館嗎?」無波覺得奇怪了,姓傅的放學後不都是要去武館練功的嗎?「你怎麼不去?」她又追問了一句,傅靖以回頭狠狠瞪了她一眼,她跟在他後面,走了幾步,無波想起等聚瀾表哥的事,趕緊叫住傅靖以:「哎,我還要等人呢,你等等我吧。」傅靖以哪裡會等她,她看見他就要走出校門口了,心中一急,小跑跟了出去。

  無波一路跟著傅靖以,傅靖以都沒有說話,她不自覺就說了很多話,問他為什麼之前都不來學校,問他為什麼要帶那麼大的帽子,問他為什麼都不說話,問那一天她等到天黑他為什麼沒來等等,說著說著她就忘記了沒跟傅聚瀾說一聲就走的事,然後自顧自地說起了自己的事,比如她是為什麼來到這裡,她覺得外公怎麼樣,旁邊的舅舅小姨表哥怎麼樣,她很想念媽媽等等。

  「你話真多。」傅靖以終於忍不住抱怨道。

  無波訕訕地閉了嘴,說:「他們都沒空聽我說話啊。」

  傅靖以看了她一眼,朝她伸出一隻手,無波先是一愣,隨即高興地揚起笑臉,伸出手去牽住他的手,樂不可支地跟著他。

  無波走著走著就發現不對勁了,傅靖以走的根本不是往村裡的路,而是往村外田地的方向,她拉住他,問他要帶她去哪裡。

  傅靖以對她比了個噓的手勢,拉著她攝手攝腳地往莊稼地頭的小土坡躲著,讓她小心點看過去,無波納悶地趴在土坡上偷瞧,只看到對面幾個大人聚在地頭邊上,大概是幹活累了,休息呢。

  「看什麼呀?」無波不解地問道。

  「再等等。」傅靖以不耐煩地答道,無波委屈地哦了一聲,低頭拔土坡上的野草,等了好一會兒,他示意無波再看,無波慢慢地探出腦袋看過去,一下子就驚呆了。

  聚在一起的那幾個大人,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打起來,手裡的鋤頭扁擔都當打架的工具狠狠地耍起來,打得那叫一個混亂,看得無波嘴巴都大得可以直接吞下一個雞蛋了。

  「打架了?」無波急了,站起來就要往村裡跑,「我要回去告訴外公去!」

  傅靖以一把揪住她的小書包,沒好氣道:「你眼瞎了啊,人家明明就是在比武好吧?」

  比武?無波驚訝地回頭,認真地看過去,漸漸地看出了點門道來,她到傅家鎮已經幾個月了,雖然沒真正見過人過招,但也跟外公學了幾個月的武術基本功,腿功、腰功、肩功,,每一樣都要練,現在已經開始在學拳法的基本功了,她多少也知道這裡的人可能不會別的,但武兩手的功夫還是有的。

  這是無波第一次看到正兒八經的比武,不是電視上從山的這頭飛到那頭那些誇張的「武功」,也不是小孩子嬉戲打鬧說的「武功」,而是真真實實,打起來既令人驚心又讓人叫好的,帶風的武功,是傅家鎮人眼中跟吃飯、睡覺、上學、種地一樣日常而必須的事情。

  很多年以後,陳柏航問她為什麼要學武功的時候,無波恍然想起這個下午,夕陽照在傅家鎮安靜而祥和的田園上,一群她不懂該叫做舅舅還是外公的男人因為幹了一天的活兒累了便聚在一起耍耍功夫比比武,她只是無預期地看到這一幕,傻傻地覺得這群大人很帥,從此就沒有想過不學武功會怎麼樣,或許她因為驚歎而發出的那一聲「哇——」,傳到了她心裡最深處,所以她開始覺得,在傅家鎮也挺好的,至少以後她也可以變得這麼帥儘管她當時並沒有真正理解什麼叫做「帥」,可她當時唯一想到的詞就是這個字。

  而這一切,都起源於傅靖以帶她過來看,無波回想起來,不知道該笑還是無奈,因為當她終於從驚訝中回過神,問傅靖以怎麼會知道這個時候他們會比武,等了好半天沒見回答,回頭一看,傅靖以竟然沒了人影,她站起來,茫然地看著空蕩蕩的田野,過了好幾秒才意識到她又被他騙了,她又後半拍地發現她不記得回去的路了……

  傅聚瀾從樓上下來,發現原本該在一年級教室門口等他的江無波竟然不在,他找了一圈,還是沒看到人,來關門的老師說一早就沒人了,他想著她跟弟弟關係好,又想到弟弟那愛折騰的性子,沒準是跟著一起去武館了,便直接去了武館。他到武館時已經遲到了,武館裡的規矩,不管對錯,遲到了一律蛙跳一圈後再來談原因,剛巧今天是傅明睿親自坐教席,他爹身為館長,最講究規矩,對自己嚴格不說,對親人孩子也同等要求,所以他舉著書包圍著偌大的武館蛙跳了三圈才有機會辯解。

  傅明睿聽了大兒子的話,便讓人去叫了小兒子過來問話,結果傅聚穎放學後直接就來武館了,根本沒有和無波一起,這下子好了,小姑娘又失蹤了,難道又發動武館上下去找人?那可是大事,不能擅自做主。

  傅聚瀾看到傅明睿臉上的為難,便主動說請假出去找找看,可能是先回家了也不一定,他先過去看看再說。傅明睿准了他的假,囑咐他好好跟無波外公好好說,別讓老人太擔心了,他點頭說知道了,提了書包就要出去。

  「哥,可能跟傅靖以在一起,」傅聚穎叫住大哥,偷偷地說,「他也沒來武館今天。」

  「傅靖以?」傅聚瀾稍微想了一下,「老八爺的那個孫子?無波怎麼認識他的?」

  「我也不知道,帆帆,無波今天老看他來著。」傅聚穎差點咬到舌頭,他還不習慣叫無波的大名,但他媽總跟他說上了學的人就要叫名字,不能再叫小名,讓他改口。

  傅聚瀾趕緊去了無波外公家,家裡沒人,隔壁的元昔小姑說無波外公下地了還沒回來,他又去了聚穎常帶無波去玩的幾個地方,還是沒看到人,他又抱著希望回了無波家裡,門還是關著,他頓時覺得麻煩大了,人丟了,他可怎麼跟無波那脾氣暴躁的外公交代呢?他正急著如熱鍋上的螞蟻,就看到無波外公扛著鋤頭手裡用竹條掛著一條魚往家裡走來,他頭皮一緊!

  「是聚瀾啊,怎麼在門口站著?」傅清庭遠遠看見傅聚瀾,便笑著打招呼道,「無波怎麼沒開門讓你進去?太沒禮貌了這孩子,回頭看我收拾她!」

  別,等會兒你想收拾的就是我了,傅聚瀾悲切地想著。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8-2-18 02:05 AM

第07章 發威

  傅清庭走近一看,發現大門是從外面上鎖的,他立刻意識到不妥,目光如炬地盯著傅聚瀾看,傅聚瀾不敢隱瞞,只能如實將情況說了。傅清庭一聽,孩子又不見了,上次是老子弄丟的,這次輪到兒子了,他連左手提著的魚都沒放下,右手立掌化拳,如迅龍猛虎般擊向傅聚瀾。

  傅聚瀾反應也快,左步成弓,化掌陰柔,他人小力微,不能與古平村當年的好手硬鬥,只能避其拳勢,迎難而上。

  一個交合下來,傅清庭意外地發現他下了五分力,傅聚瀾這小子竟然能吃得下,他一興起,就加了幾分,將遒勁剛健的傅家拳使得虎虎生風,招招帶勁,將傅聚瀾一路逼到牆角。

  傅聚瀾眼看就要退到牆底了,他急中生智,打開書包的面蓋,用力一抖,頸子一縮,挎在肩上的帶子就脫出來,書包裡的書也在那一刻朝著傅清庭的臉面飛打過去,趁對方躲開的空隙,他兩手抻開帶子,左絞右扭,把傅清庭的右手卡在包帶,像一條鐵鏈子一樣,不讓其脫手。

  傅清庭手裡提著魚,沒用大招式,他到底經驗老到,以攻為守,沒兩下就拿回了主動權,再一招「敲山震虎」,將傅聚瀾一掌拍到牆上。拳傷表面,掌傷內裡,傅聚瀾沒想到老頭子會突然出掌,他摸了摸胸膛,咳了咳,見傅清庭又要殺過來,趕緊甩開書包,雙手作揖告饒。

  「哎呀——」旁邊傳來一聲急促的叫聲,然後是「噗」的一聲悶響。

  傅聚瀾急忙看過去,只看到自己的書包下面露出一雙小手和兩條小短腿,江無波努力地坐起來,可憐兮兮地看著他,說:「大表哥,你的書包好重,抱不動。」

  人終於回來了,傅清庭黑著臉又教訓了幾句,才讓傅聚瀾回去給他爹報信,無波抓著傅聚瀾的書包,仰著頭,說:「大表哥,你也會武功啊,好厲害。」

  「你乖乖地跟外公練,以後更厲害。」傅聚瀾溫和地笑道,「以後記得等大表哥一起回家,好不好?」

  「好。」無波大聲地回答,很是崇拜的表情,這讓傅清庭很不是滋味,他才是厲害的那個人,好吧,真是便宜了那小子。

  傅聚瀾低下頭,低不可聞地嗯了一聲,揉了揉無波的頭髮,才轉身出去。

  傅清庭牽著無波的手回了家,問她剛才去哪裡了,為什麼不等瀾表哥。

  無波想了想,說:「去田那邊,看人打架了。」

  傅清庭一聽就知道怎麼回事了,村東頭那邊的地裡有一塊大的空地,村裡的漢子幹活累了,就喜歡聚在那兒過兩手活動活動,或者是田地裡有什麼糾紛,就比劃比劃,靠這個解決。這事一般只有下過地的人才知道,像傅聚穎這麼小的孩子多半都不知道,那無波是怎麼知道的?他在意地哄著無波問道:「誰帶你去的?」

  「敵人!」無波咬牙切齒道,她很少這麼認真去記住別人對她的不好,但傅靖以,她記下了,外公武功這麼厲害,一隻手就能把大表哥打退,無波想讓他去教訓傅靖以,可又想到以前她說跟山下哪個孩子打架了,媽媽總是會批評她,第二天還非拉著她去給人家說對不起,她可不想跟傅靖以說對不起,所以她轉了心思,沒跟外公提傅靖以的名字。

  傅清庭沒問出什麼可疑的,就沒再問,他反倒對另外一件事感興趣:「帆帆,你怎麼喊瀾表哥叫大表哥呢?」

  無波覺得奇怪:「聚穎表哥是表哥,他是表哥的大哥,所以是大表哥!」

  傅清庭啞然,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應該怎麼糾正無波的這個誤認。他和傅聚瀾的爺爺傅序並不是親生兄弟,而是共一個太爺爺,兩人的爺爺是親生兄弟,兩人的爹是堂兄弟,到了他們這一代,兄弟姐們不知道多少人了,只因在小時候在武館,他們兩個和老八傅清平一直在一個班裡,關係比較好,所以比和自家兄弟的感情還深一些。傅清序年紀最長,是老大,有兩個親生兄弟,一個大家子,熱鬧得很,不像他,姐妹有幾個,兄弟無一人,還偏生了個女兒,女兒還死了男人,也只有一根女苗,他越想越惆悵。

  按道理來說,無波的大表哥應該是他那嫁出去的老姐的大孫子才對,可這關係也遠,又不常見面,還不如老大家的孫子來得親近,既然無波喜歡這麼叫,就讓她這麼叫吧,不然別人家都是兄弟姐妹一大堆,就他家無波一個人,怪孤單的。

  無波不知道外公計較著這些事,她小腦袋裡正快速地回憶著小人書裡看到的東西,想著要怎麼捉弄回傅靖以,但讓她著急的是,傅靖以如同一條滑溜的泥鰍一樣,踩著點來上課,下了課就跑,根本抓不住。

  「你幹嘛老看著傅靖以?」傅聚穎終於忍不住問道,他可不喜歡無波表妹整天想去找那個病弱到連武館都不用每天去的傢伙玩。

  無波說了傅靖以拿了她小人書不還的事,傅聚穎就生氣了,無波的小人書他也很喜歡,可都會乖乖地看完還給他,那小子竟然敢霸佔不還?他握起自己還不夠堅硬的小群頭,一臉正氣道:「等著,表哥去給你拿回來。」

  無波歡飲無比,滿心期待著小表哥的發威。

  小表哥發威自然不凡,揪住了私自潛逃的傅靖以小弟弟,發揮其孩子頭的威風,要傅靖以立刻還無波的書。傅靖以開始並不理會,扭頭就想走,無奈傅聚瀾死活不放手,他也知道打不過對方,便死活不開口說還書。

  「傅靖以,你還是不是男人?」傅聚穎急了。

  傅靖以嘀咕了一句,不痛快道:「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

  「是男人,你就趕緊還書,拿女生東西,也不羞。」傅聚穎一副大人模樣說道,其實他也不明白男人應該是怎麼樣的,但大人老這樣說,他總沒錯的。

  「你說那麼好聽,就男人點來拿回去啊。」傅靖以挑釁道。

  傅聚穎覺得神奇了,傅靖以這個人他最看不慣了,脾氣古怪,不合群,還動不動就生病,喜歡耍小心思,從不會這麼光明正大要比,他毫不猶豫就接受了這個挑釁。

  無波看著兩個男生往外面走去,她趕緊跑到高年級的教師,等傅聚瀾下課。

  「無波,今天這麼急回家啊?」傅元森從教室裡出來就看到無波一臉焦急,他回頭叫了傅聚瀾一聲,拉著無波的手,往下走,「今天有什麼事啊。」

  「元森舅舅,小表哥要跟傅靖以打起來了。」無波焦急道,她在這裡住了幾個月,已經知道這裡的小孩口中的「比一比」就是打架。

  「傅靖以?」傅元森想了好一會兒才想起是那個當武醫的老八爺的孫子,「病怏怏的那個?哎呀,」他頓時著急起來,一把抱起無波,回頭招呼著傅聚瀾,「趕緊走趕緊走,萬一你弟不知輕重起來,沒準那小鬼又要躺床上幾個月了。」

  隨後而來的傅聚瀾也皺起眉來,這傅家鎮的孩子打架,可不是拳頭對拳頭那麼簡單,真弄不高,出人命也是可能的,況且又是老八爺的那個孫子。

  兩個人循著無波說的方向一路找過來,終於在無波當初藏了一天的槐樹那裡看到那兩個小不點,外套書包全丟一邊,人正一個人一根粗繩往上爬呢。

  那些繩子是給童班生作基礎練習用的,正是傅聚穎最近要做的功課,怎麼著也比傅靖以這個時常曠課的病秧子強吧,沒多久,傅聚穎就快爬到頂了,而傅靖以還在最底下爬一步退兩步。

  我都比他強,無波暗暗地想道,這人這麼那麼傻,明知道比不過自己還要比?傅元森和傅聚瀾心裡也這麼想,覺得這孩子是不是病傻了?無波好歹也吃過兩回虧了,她可不相信傅靖以真這麼傻。

  果不其然,傅聚穎蹭蹭蹭就爬到頂了,他對底下的傅靖以得意地嘿嘿笑道:「小樣兒,看你遜!」傅靖以也沒生氣,直溜溜滑了下來,抬頭往上看,傅聚穎挑起眉頭垂視,好不得意。傅靖以翻了個白眼,慢騰騰地抓著旁邊的繩子走到槐樹底下,一根根繫在樹上,只留下傅聚穎爬的那一根。

  傅聚瀾忽然明瞭地「啊」了一聲,傅元森還是一頭霧水,這小鬼是要做什麼啊?

  無波呆呆地看著傅靖以走到傅聚穎底下,抬頭看上去,搖搖頭,然後在傅聚穎納悶的目光中,輕輕抽出底下那個大鐵架子的一枚螺絲,接著伸出他那瘦瘦弱弱的小腿兒,用力一踢,鐵架子向後哄然倒下!

  塵土喧囂中,無波瞪大雙眼看著傅靖以彎腰拿起傅聚穎攀附著的那根繩子,忽然一笑,她竟然忍不住打了個寒戰,覺得他下一步肯定會做出什麼不好的事來。

  「你想幹嘛?」傅聚穎在上面晃著繩子,大聲問道。

  傅靖以也不說話,抱著繩子吃力地搖晃起來,上面的傅聚穎一陣心慌,趕緊手腳並用抱緊了繩子:「就你這點吃奶勁兒,隨便你晃,我也不怕。」

  「就怕你現在就怕了。」傅靖以哼了一聲,拿著繩子的末端看了看,摸索了好一會兒,從繩子中扯出一頭黑色小繩子,用力一扯,扯出好長一段,他抓著,往外跑去,黑繩子扯出了好長一段,然後那跟大粗繩竟然從中間斷了,底下的一截掉到地上,激起了好大的灰塵。

  「笨蛋!」傅靖以拿起書包,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別忘了,咱們比試的時間可是到七點呢。」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著空蕩蕩的那一截,然後看著被踢到的架子,頓時有了個疑惑:傅聚穎要怎麼下來呢?求助,當然可以,可比試的時間還沒結束,如果求助了,傅聚穎以後就不用在童班裡面混了,可不求助……這離七點還有好長一段時間呢。傅聚瀾從來沒有像此刻這樣覺得自家小弟的腦袋如此一根筋,十幾分鐘就穩贏了,他還約定到七點,那不是自己給自己找麻煩嗎?

  「你知道那架子和繩子的機關嗎?」傅元森偷偷問傅聚瀾,傅聚瀾搖頭,兩個面面相覷,這地方他們誰不是玩了一次又一次了?別說他們倆了,怕就是其他夥伴也沒發現這點端倪吧。

  傅靖以笑道:「今天心情好,去武館。」

  無波瞪大雙眼——那不是明擺了要去跟老師打小報告嗎?

  傅聚瀾兩人頓時想起要去武館,他們可都沒請假,這下子回去就有得受了,至於傅聚穎——也不需要別人告密,光是七點前沒下來回去練功,今晚回去肯定要跪祖宗的了,更不要說明天的處罰了。

  最後只剩下無波一個人傻傻地仰著頭,看著傅聚穎辛苦地攀附在繩子上,努力不讓自己滑下來。

  「小表哥……」無波覺得脖子好酸,「要不,我回去找外公來?」

  「你、你敢!」傅聚穎緊巴巴地說道,「你敢找人來,我、我就不跟你玩了。」

  無波想了想,小表哥不跟她玩,那可不行,於是她又仰起小腦袋看著小表哥,可她的脖子真的好酸,於是她蹲下來,托著腮,望著上面。

  「無波,你睡了沒?」傅聚穎看了很久,發現無波一動不動,趕緊問了一句。

  「沒……」無波含糊地回答。

  等到傅聚瀾從武館過來時,傅聚穎已經快滑到繩子的最底端,他吃力地抓著繩子,還不忘叫道:「江無波,你竟然睡著了!你太過分了!」而底下,無波蹲著,小腦袋歪在胳膊上,睡得好不香甜。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8-2-18 02:06 AM

第08章 飛鏢

  好像就是從那一個時候開始,傅聚穎和傅靖以兩個人就形同水火,勢不兩立,不過因為傅靖以劣跡斑斑,結仇滿村,不在乎多傅聚穎一個,反倒是傅聚穎第一次樹敵,特別較真,不僅處處與傅靖以針鋒相對,還發動所有的夥伴敵對傅靖以。

  在傅家鎮這種好武的地方,男生自小就被灌輸「男子漢以德服人,以武服人」,儘管他們還不知道什麼叫「德」,但對「武」是再瞭解不過了,傅靖以那個病貓連最簡單的套路都打不齊,自然沒幾個人願意跟他走一塊兒,所以在外人看來,在這一場對抗賽裡,傅靖以毫無疑問地處在失利的地位。

  可無波就不怎麼認為,前兩次的教訓讓她自然而然地對傅靖以產生了防禦的想法,在她看來,傅靖以是個怪人,他可以一邊對你笑,一邊想著怎麼對付你,你沒欺負到他反倒被他佔了便宜,而且他根本就想跟別人打交道,不然他為什麼總是要捉弄他的同桌大胖,弄得大胖不顧被全村人笑話哭著鼻子回家告狀,最後老師不得不給大胖調換位置。

  可這換位置也有個講究,誰也不願意跟這個被孤立的、脾氣又不好的傅靖以當同桌,換了幾個,幾個的家長都過來找老師,老師也很為難,總不能在讓傅靖以一個人坐吧?正所謂「有困難,找幹部」,雖然班長算不上什麼幹部,可在孩子心中那是不得了的,傅聚穎既然是班長,應該替同學分憂,按照慣性思維,老師便安排傅聚穎和傅靖同桌——第二天,他就後悔了,這兩個娃,簡直就是一個山頭上的兩隻猛虎,不相容呀。

  第一天上午,傅聚穎在底下踢了傅靖以三節課,下午,傅聚穎莫名其妙被人從外面鎖在廁所裡;第二天早上,傅聚穎搶了傅靖以的早餐盒放到高高的窗台上面,下午,傅聚穎剛穿幾天的外套莫名其妙地被後面的同學潑了水;第三天上午,傅聚穎搶了傅靖以回答老師提問的機會,下午,傅聚穎急著抄完作業老師就莫名其妙過來檢查……

  這麼多個莫名其妙,傅聚穎這貨也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可沒證據他又拿罪魁禍首沒辦法,只能變本加厲地欺負回去,自然而然的,傅靖以給他的莫名其妙也越來越多。

  無波真心覺得小表哥真的好笨,人家傅靖以擺明就是要捉弄他,他還傻乎乎地讓人家捉弄。

  「這也沒什麼不好,」傅聚瀾牽著無波的手往家裡走,「你看小表哥現在上學多帶勁呀,以前他最討厭去學校了。」

  「傅靖以真狡猾。」無波又說了一句。

  「狡猾?」傅聚瀾覺得好笑,才幾歲大的孩子就知道什麼叫狡猾了?「你們怎麼都討厭傅靖以?他很壞嗎?」

  「我不討厭他。」無波辯解道,「我……也不喜歡他,誰讓他拿我小人書不還?」

  「什麼小人書?」

  「就是爸爸寫了字在上面的小人書。」無波悶悶道,「他拿了還沒還我呢。」

  「哦,江上無……我倒給忘了。」傅聚瀾小聲說著,見無波看著他,笑笑說,「老師有沒有教過,好東西要學會跟小朋友分享?你看大家都不跟他玩,他一個人多孤單啊,小人書借他看幾天,他看完了就會還你的。」

  孤單啊?無波想起山下的那些孩子都不願意跟她玩的事,又想到傅靖以背著大書包一個人回家的樣子:「好吧,讓他再看幾天好了……他看書真慢。」

  無波每天跟著外公練基本功,雖然枯燥,但還是小有成就的,她一次扎馬步的時間從十五分鐘到半個小時再到現在的一個小時,外公手錶一收,說:「是時候練功夫了,帆帆喜歡拳法還是掌法?」

  「piu!昨晚看到的那個,piupiu的那個!」無波興奮地比劃著,眼睛眨巴眨巴地看著外公。

  那是飛鏢吧?你連叫什麼都弄不懂就想學?傅清庭囧囧地看著外孫女,喃喃道:「你這丫頭,真以為我是武林大俠呢,還piupiu的那個。」

  雖然沒有飛鏢可學,可扔石頭總可以吧?反正功效差不多,傅清庭去江邊撿了兩籮筐小石子回來,然後找了個大水缸裝了半缸水,讓無波站在幾米外的圓圈裡往水缸裡扔,說什麼時候水缸裝滿了石子,再教她學飛鏢。

  無波聽說可以學飛鏢,迫不及待地站在圓圈裡,拿起石頭往水缸裡扔去,可她力氣還小,竟然連一半的距離都沒扔過,試了一個上午,竟然連一顆石子都沒碰到水缸,她不免有些急躁,回頭對外公抱怨:「外公,太遠了!」

  「誰讓你力氣小?」站在大廳前的外公隨手丟過來一個石子,應聲落入水缸中,無波的眼睛瞪得圓圓的,這樣也可以?

  「好好練吧。」外公轉身進房,隨後又回頭說,「那顆是我的,不算,去撿出來。」

  外公是個小氣鬼!無波苦著小臉走過去把那顆石子撿出來,然後退回圓圈內,繼續丟,然後把丟過去的石子撿回來繼續丟。

  「丟了幾天你就中了這幾顆?」傅聚穎覺得不可思議。

  他吃驚的眼神讓無波有點不好意思:「我才吃一碗飯,力氣小嘛……」

  「我也是吃一碗!」傅聚穎翻了個白眼,雖然他的碗比她的大了不少,但也是一碗啊,他偷偷地看了看,沒看到老四爺,低聲說,「又沒人看著,你就不會這麼丟?」說著,捧著一大捧石子走到水缸那邊,直接丟下去。

  這……太明顯了!無波沒那麼傻,直接搖頭說不行。

  「嘿嘿,你就不會做得像一點?」傅聚穎又抓起幾把石子,隨意撒在水缸旁邊,做出投不中的樣子,「怎麼樣?像吧?」

  無波不說話,她總覺得不行啊。

  果然,外公出去挑水,經過水缸時,老眼一瞥,然後狠狠地盯著傅聚穎,冷冷地說:「臭小子!丟了幾顆都給我挑出來,多一顆少一顆都不行,不然……」

  傅聚穎想到的是自己老子的鞭子,而無波想到的是那天外公單手打大表哥的拳法,兩個人都莫名其妙地打了個寒戰。

  「我、我給無波示範呢,示範!」傅聚穎趕緊解釋。

  無波外公哼了一聲才放過他,傅聚穎趕緊衝到水缸那裡去撈石子,半天哭喪著臉問無波:「原來你丟中了幾顆啊?」

  無波傻眼了:「我不知道啊……」

  傅聚穎也傻眼了。

  其實無波不喜歡丟石子,她明明想練的是飛鏢啊,丟石子誰不會啊,所以一開始並不起勁,傅清庭點她好幾次,她也沒丟出什麼興趣來,傅清庭只能由著她。

  事情很快有了轉機。

  那天她照例跟著外公過隔壁元森舅舅家去挑水,水還沒抽好呢,就聽到樓上一聲怒吼——

  「傅元森!看我不打斷你的狗腿!」

  無波嚇了好大一跳,趕緊往上看,就看到元森舅舅飛快地從二樓房間裡跑出來,翻著樓梯跳下來,他腳剛落地,元昔小姨就從樓上探出腦袋,往元森舅舅身上猛砸東西,元森舅舅腦袋後面好像長了眼睛似的,全部都躲過了,氣得元昔小姨直咬牙。

  眼看元森舅舅就要翻牆跑出去了,傅清庭從井邊的草堆裡撿了幾顆石子,不慌不忙地對無波說:「丫頭,看好了。」

  看什麼?無波茫然地看著外公,然後就看到外公的手只是輕輕一甩,後面就傳來元森舅舅「哎喲」吃痛的叫聲,外公又丟了一顆,無波趕緊扭頭看,眼睜睜看著石子直直打在元森舅舅扒在牆頭的手上,人就這麼跌落下來了。

  「四大叔,打他的腿,打他的腿!」元昔興奮地叫著,「狠狠打,看他還敢跑!」

  小姨,元森舅舅不是你弟弟嗎?無波頓時很同情元森舅舅。

  「好咧,昔丫頭。」傅清庭笑著,又要打過去。

  傅元森自然不會等著挨打,他聽到背後石子劃空而來的聲音,無暇多想,立刻翻了個觔斗,躲到一邊,等他手腳剛著地,第二顆已經打到他手邊了,他趕緊縱身一跳,第三顆就等在空中,狠狠打到他大腿上,疼得他直咧嘴。

  「四大叔,」傅元森摸摸大腿,不滿地抱怨起來,「你還真打啊?」

  「我沒打你小弟弟就好了。」傅清庭嘿嘿笑道。

  傅元森頭皮一緊,趕緊夾著雙腿,轉過頭去瞪著傅元昔:「以大欺小,還找別人幫忙,傅元昔,你羞不羞?」

  「我好羞哦!」傅元昔做了個鬼臉,「你不服氣也找別人幫忙好了。」

  傅元森看看傅清庭,鬱悶了,村裡有幾個人能打得過四大叔的?打得過的人他能請得動?

  無波可沒空去理會小姨和小舅舅又怎麼了,她還沉浸在剛才的驚訝中呢,原來,丟石子也可以這麼厲害!想打哪裡就打哪裡,好威風,她也要學!

  當天回去丟石子的時候,她丟得特別起勁,小臉都出汗了,還不捨得停下來休息。

  傅清庭一旁看了看,搖搖頭,笑著進廚房張羅吃的了,看來以後的飯要準備多一點了。

  無波練了幾天,巴巴地問外公自己什麼時候可以像他那樣厲害。

  「等你把水缸都丟滿了再告訴你。」外公還是這麼回答。

  無波只能每天往水缸裡面丟石子,左手累了換右手,右手累了換左手,還是丟中的還是沒幾顆,她有些苦惱。

  「大表哥,你會不會丟?」

  傅聚瀾低下頭,點點無波的鼻子,問:「無波是想考大表哥嗎?」

  「不是。」無波搖頭,苦著小臉說,「外公好容易就丟中了,無波都丟不中。」

  「這很簡單的,我做給你看。」傅聚瀾撿起一顆石子,舉起來往那邊一丟,石子就準確地落入水缸裡。

  無波看得一臉羨慕:「你好厲害哦。」

  「無波也很厲害的,來,試一下。」傅聚瀾繼續示範著,「你記住丟的手勢,第一次丟,沒中,差了一點點,再來一次,用剛才的那個手勢,再加一點力氣,還是差了一點點,再大一點力氣,你看,這不就是中了?」

  無波趕緊試,傅聚瀾又示範了幾次,無波終於丟中了一顆,樂得她直嗷嗷叫:「真的中了!」

  「是啊,中了,以後就這麼好好練。」傅聚瀾叮囑她。

  「好!」無波歡快地答應著,跑過去從水缸裡撈出幾個丟出來。

  傅聚瀾看著她的動作,覺得奇怪:「你在幹嘛?」

  「這幾顆是大表哥丟的啊,不算,外公說要無波丟的才算。」無波解釋道,每次聚穎小表哥丟中的,她都會乖乖撿出來,不然外公會生氣的。

  「無波真外公的聽話,真是個好孩子。」傅聚瀾誇她。

  無波有點不好意思:「我……不好,胡蘿蔔都被我偷偷丟掉了。」

  傅聚瀾一怔,隨即微微一笑:「哦?無波居然還挑食?」

  「不挑食的!我就挑胡蘿蔔……不對,還有大蒜……芹菜……」無波皺起小臉,苦惱地看著傅聚瀾,「大表哥,你不要跟外公說哦,好不好?」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8-2-18 02:07 AM

第09章 狡猾

  傅聚瀾讓無波對傅靖以好一點,這話他也跟弟弟說了,可無奈傅聚穎和傅靖以兩個人太不對盤了,完全沒有緩和的意思。

  無波依舊每天看著,在傅聚穎下狠手的時候托拖後腿,在傅靖以壞心的時候阻擋阻擋,小日子過得挺滋潤的。

  這樣日復一日,等無波可以在一天的練習時間裡用小石頭將水缸填滿,她也迎來了第一個學期的考試,她比村裡其他孩子本來就多了晚上的溫習時間,又天性好學,聽說要考試倒也沒什麼感覺,只是苦了傅聚穎幾個,他們都想當小李小龍或小成龍,都沒心思學習,考試對他們來說比武館的處罰還讓人頭疼。

  要是無波跟自己同桌就好了,傅聚穎心想著,就算不能全部抄完,抄一半總可以吧?可現在他的同桌是傅靖以……他斜了一眼,無比沮喪,這傢伙請假那麼多,知道的估計還沒自己多呢。

  傅靖以一看傅聚穎的眼神就知道他心裡想什麼,他慢騰騰地打開鉛筆盒,說:「傅大頭,別想抄我答案哦。」

  「誰想了?」傅聚穎心虛地低叫,「你送給我抄我都不抄呢。」

  「鬼知道你是不是說謊,你頭那麼大,我想擋也擋不住。」傅靖以一副不相信的樣子。

  「誰頭大了,你才頭大呢。」傅聚穎氣得呱呱叫,恨不得把這病秧子扯到武館裡來一場「生死對決」,「我要是抄你的,我就……我就是小狗!」雖然平常他的作業都是抄的,雖然他是很想抄別人的答案,可是、可是他考零分也不願意抄那傢伙的。

  「小狗?就是說你如果抄了我的,你就要學狗叫?」

  「對!」

  「一言為定哦。」傅靖以奶聲奶氣道,偏偏帶著認真的表情,弄得傅聚穎不得不再次保證,他又繼續問道,「那我怎麼知道你抄沒抄?」

  傅聚穎脫口而出:「領試卷的時候對一下不就好了。」

  等的就是他這句話!傅靖以笑了,傅聚穎頓時覺得自己又上當了,可他想半天卻沒想出什麼來,只能扭過身子,背對著傅靖以,等著老師發試卷。

  無波的位置就在他們的斜對角,自然聽到了他們剛才說的話,她也覺得傅靖以那個笑很古怪,正要想明白,老師已經發下語文卷子了,「不要東張西望」老師說了一句,她趕緊拿出鉛筆,埋頭看試卷。

  發完卷子,老師站到講台上,慢慢地仔細地把題目要求念了一遍,又解釋了一道,才讓他們做題。

  第一道題目是選正確的拼音,無波把「群」「您」「路」幾個字錯誤的拼音劃掉,留下正確的那個;第二道是看拼音寫詞語,無波念了念,寫出「門口」「牛羊」「朋友」等十組詞;第三題是組詞……

  無波寫完了,往傅聚穎那邊一看,小表哥正咬著筆頭對著試卷皺眉呢,她看老師走到教室後面,「小——」旁邊的傅靖以抬眼看了她一眼,她頓時閉了嘴,對他努努嘴,轉頭檢查她的試卷,看自己有沒有寫錯——忽然,無波明白了剛才那個古怪的感覺:題目只有一個正確的答案,如果傅靖以寫對了,那傅聚穎就不能寫對,不然他就是「抄」了傅靖以的答案,可如果寫錯的答案,那就要不及格……

  無波無比同情地回頭,小表哥現在苦惱的樣子,是因為想明白了這點覺得為難呢?還是純粹不會做呢?以她的瞭解,是第二個吧……

  考完試,無波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理解跟傅聚穎說了,傅聚穎頓時氣炸了:「什麼!」他果然還沒想到那一層,剛才還使出吃奶的勁兒去做題,萬一真被他寫對了,豈不是要學小狗叫?「那個傢伙,別讓我逮著……」

  「也不能怪別人,」無波解釋道,「小表哥,是你自己說要對答案的……」

  傅聚穎一愣,羞惱得小臉漲紅:「他使詐!」說著氣呼呼地衝出教室找傅靖以去理論。

  無波想了想,趕緊跑上樓去找大表哥,傅聚瀾一聽,覺著不好,肯定要打起來了。

  「聚穎,怎麼這麼……好騙呢?」傅元森聽著覺得奇怪,「平常不是挺機靈的?怎麼到了學校就呆了?」也不對,他不是當班長了?老師總不會讓一個呆子當班長吧?

  那是對手太厲害了!無波和傅聚瀾不約而同地想著。

  無波想的是,連外公都說他傅靖以的爺爺是個狡猾的人,他肯定也很狡猾,比狡猾,小表哥肯定比不過他。

  傅聚瀾想的是,慧極必傷,傅靖以聰穎,但體弱多病,相比之下,他還是寧願自己的弟弟笨一點好。

  傅聚瀾很快找到了傅聚穎,傅聚穎見到大哥,立刻指著無波大叫:「你打小報告!以後我不跟你玩了!」

  「哼!」無波躲在大表哥後面,探出腦袋做了個鬼臉,「誰理你啊,你不跟我玩,那……早上不要再來我們家啦!」

  傅聚穎又是一氣,正要回嘴,傅聚瀾伸手拍了拍他肩膀,溫和道:「看你,做哥哥的,怎麼能跟妹妹吵架?」

  傅聚穎委屈地低下頭不說話,傅聚瀾攬過他的肩膀,伸手在他頭上敲了一下:「說你還不聽,你又被同桌捉弄了?」傅聚穎頭低得更低了。

  「打賭都不會,哪有人打賭只賭自己,不賭別人的?」傅聚瀾慢慢說道,「你抄了他的,你就學小狗叫?你不抄呢?他怎麼樣?」

  「我沒抄。」傅聚穎喃喃道。

  傅聚瀾拍了他腦袋一下:「如果反過來,你沒抄他的,他抄你的呢?到時候答案一樣,還是你學小狗叫。」

  傅聚穎一聽,如同被雷劈到一般,傻掉了,他……他剛才只顧著不看傅靖以那邊,沒注意他有沒有看過來……

  「你說你傻不傻?」傅聚瀾最後說道。

  「傻!」無波大聲地回答,「小表哥好傻!」傅聚穎狠狠瞪她一眼,她也瞪回來,然後咯咯大笑。

  「哥,那……那怎麼辦?」下午還有算數考試呢?傅聚穎哭喪著臉看著自己大哥。

  傅聚瀾微微一笑,看向無波,無波不解地看回來。

  下午考試,傅聚穎找老師,要求跟無波換位置考試,理由是無波感冒了,那個位置吹風,老師沒多想,同意了,於是這傢伙就當著傅靖以的面一臉「看你怎麼辦」的表情拿著筆盒去了無波的位置。

  無波頓時覺得傅聚穎很活該,小表哥,難道你不知道就是因為你現在這樣子人家才不喜歡你嗎?

  「換位置,你們怕了?」傅靖以略微失望,但嘴上仍是不饒人。

  「我幹嘛怕?」跟他打賭的又不是她,「先說哦,你別抄我的,不然你就是小狗!」無波先下手為強。

  「誰是小狗還不一定呢。」

  「對的答案都一樣,都對了,就分不出來。」無波提醒他。

  傅靖以搖搖頭,一臉神秘道:「說了不一定。」

  無波懶得理他,拿了卷子,埋頭做題,她做了大半,旁邊的人捅了捅她的胳膊,「我做完了。」無波不知道他幹嘛要跟她說這個,不理他,繼續做自己的。

  回家的路上無波說起這個事,傅聚瀾笑,說:「小無波,你也中招了,怎麼辦好?」

  「中招了?」無波緊張起來,兩隻小手在胸前胡亂摩挲,結結巴巴道,「中什麼招?都不疼啊……也沒吐血……誰打的?」

  傅聚瀾一愣,低低地笑起來,老四爺晚上都讓她看武俠片嗎?

  傅聚瀾笑了很久才跟無波說那個中招是什麼意思:如果兩個人都考對了,傅靖以先做完,那抄的人就只能是後做完的她了。

  「傅靖以真狡猾!」無波再一次說道。

  「狡猾,你知道這兩個字怎麼寫嗎?」傅聚瀾心血來潮問道。

  「知道,知道!」無波揚起小腦袋道,蹲下來用手指在地上劃了劃,字寫得歪歪斜斜的,傅聚瀾還是看出確實是「狡猾」兩個字。

  還真知道啊,「那你知道狡猾是什麼意思嗎?」

  「狡猾啊?唔……」無波比劃著,「就是狡猾嘛,腳……很滑的意思。」

  「腳很滑的意思?」傅聚瀾求證道。

  無波點頭:「對啊。」又想了想,也不是那麼對……總覺得哪裡不是很對勁,傅靖以很狡猾,傅靖以很腳滑,傅靖以的腳很滑……是什麼意思啊?

  「撲哧……」傅聚瀾已經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笑得無波很不好意思。

  「大表哥,你壞!」她氣呼呼地往前走,傅聚瀾一邊笑一邊跟在後面。

  回學校領試卷,看著傅靖以攤開的兩張卷子,傅聚穎和無波兩表兄妹第一次有了合作打人的衝動,這貨竟然考了滿分,就是說傅聚穎語文寫對的,無波算數寫對的,他都可以說是抄他的……

  「娘娘的!」傅聚穎罵了一句。

  無波看過去,問:「娘娘的什麼?哪個娘娘的?」

  那是他在武館經常聽到師兄說的話,傅聚穎想起自己在家罵這句話,他媽肯定如果正在切菜,肯定會把菜刀飛砍過來不可,不能教壞表妹,他含糊地混過去了。

  可傅靖以卻沒那麼容易混過去,他見這兩表兄妹死活不開口,冷嘲熱諷了一番不說,還給傅聚穎安了更多外號,傅大頭、傅小狗、傅無賴、傅大抄……

  無波看著傅聚穎緊緊握起來的拳頭,更加覺得大表哥好厲害,早上的時候跟小表哥說只要不打架,就讓大舅舅帶他去鎮上看舞獅子,她還沒看過舞獅子呢,不知道是怎麼舞的。

  「無波也可以一起去啊。」大表哥說。

  無波很高興,答應大表哥一定不能讓小表哥打架,這樣子她就可以去鎮上看舞獅子了。

  傅靖以說了半天,對方還是沒反應,覺得沒趣,哼哼地回家了。

  「真想揍他一頓。」傅聚穎不甘心道。

  「哎哎哎,」無波揮揮手,「不能打架哦,不能打架哦。」

  「知道了,就你囉嗦。」傅聚穎嘟囔了一句,他也想去看舞獅子,去年是別的村舞的獅子,他看得都著迷了,聽說輪到自己村裡去舞,他更是巴巴地數著日子,盼著滿節到來。

  「舞獅好看嗎?」無波好奇地問道。

  「好看!耍得可威風了!」傅聚穎懷念道,「等你看到你就知道了。」然後巴拉巴拉地說著去年看到的舞獅情景,聽得無波也跟著期待起來。

  滿節,快點來吧。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8-2-18 02:16 AM

第10章 嘴短

  領了成績,學校就放寒假了,若在其他地方,孩子們終於盼到了長假,能賴床,能玩到瘋,歡喜得不得了,但對於傅家鎮設有武館的村子來說,寒暑假是孩子最辛苦的時候,每個人從早到晚都要到武館去練功,除了病號誰也不能缺席。現在很多家裡只有一個小孩,寶貝得要命,家裡上上下下都不捨得把孩子送過吃苦,找了各種借口從村長那邊拿到了假單不去武館的也不少,而且趨勢越來越明顯,但古平村村風保守,加上村長傅清序對這件事格外重視,適齡的孩子基本上都送到武館了,除了兩個人,一個是老四家的外孫女,一個是老八家的孫子,兩家人都很讓他頭疼。

  無波兩科都考了八十多分,比傅聚穎多了十幾分,把傅清庭樂得不行,要知道無波連學前班都沒上呢。

  「我傅老四的苗子就是好苗。」他得意地自言自語道。

  「好miao?」無波學舌道,「瞄?瞄哪裡?」她四下張望,沒看到什麼東西。

  「瞄這裡啊,」傅清庭將無波舉起來,「小丫頭現在石頭丟得很不錯了,想不想學其他的?」

  無波趕緊點頭:「想!」

  「好,外公就教你新的!」傅清庭將無波放下,面帶喜色,無波滿心期待著看著他進了廚房,折騰了一下,然後拿出一個塑膠扁蓋。

  那不是蓋米缸用的蓋子嗎?中間怎麼開了一個洞了?無波看著外公把蓋子放在那個水缸上,然後對她比了比,她還是很茫然。

  「往這裡丟石頭。」外公提醒她。

  丟……石頭!無波傻傻地看著外公,不是要教新的嗎?怎麼還是丟石子啊?

  「要丟到洞裡。」外公示範了一次,「等你什麼時候丟滿水缸,我們再來練新的。」

  無波雖然很失落,可她聽話,轉身去撿石頭。

  「你是不是忘了什麼啦?」外公又提醒道。

  「哦……」無波悶悶地走過去,掀起蓋子,把水缸裡的外公丟的那顆石子撿出來。

  真是孺子可教也,傅清庭點頭,真不愧是他的外孫女。

  放了寒假,傅聚穎就不過來晨練了,無波都是等他們從武館回來吃過晚飯後去他家裡。他聽說無波白天在家裡什麼也沒幹,就光丟石子之後,狠狠笑話了她一頓,然後裝大人模樣惆悵地說,要是無波能進武館一起練功多好啊。

  無波第一次意識到自己不能進武館有多沮喪,她不知道為什麼自己不能進武館,她隱約知道這件事她不該問。

  「我也在練功啊,以後我肯定比你厲害。」

  傅聚穎就不樂意了:「啊嗤,吹牛吧你。」

  無波嘟起嘴,搶了他手上的機器人自己玩,不理他。

  「說不定哦,」一旁看書的傅聚瀾插話說,「你看,你去武館是一個老師教十幾個,但老四爺就教無波一個,你說誰厲害。」

  「那又怎麼樣?又沒有跟她對打過招。」傅聚穎爭辯著。

  「第一,老四爺跟你們班教導比,誰更厲害?」傅聚瀾平靜地問道。

  「老四爺。」無波外公的照片在武館裡可是貼在高高的位置上的呢。

  「第二,你和無波相比,你覺得誰更勤快?」

  「……無波。」他很想說是自己,可每次作業他都是抄她的。

  「第三……」

  「別說了,我知道了。」傅聚穎不痛快道,「哥,你究竟是誰的大哥啊,幹嘛要幫別人說話啊。」

  無波一把抱住傅聚瀾的胳膊,一臉霸道:「不是別人,大表哥是無波的大表哥。」

  「他是我大哥。」傅聚穎也抱著傅聚瀾的另一個胳膊,對無波叫道。

  「大表哥。」

  「大哥。」

  一直兄妹情深的兩個孩子鬧起了彆扭,傅聚穎不願意無波來家裡了,無波也對小表哥不高興了,氣呼呼又雄赳赳地邁著小步子回家去。

  傅聚瀾照例想送無波回去,可奈不住弟弟一直拖著他不讓去,最後還是當爹的傅明睿親自送人。

  「看你這混樣!」他低低地罵了一句,傅聚穎立刻挺直了背梁。

  「惹你爹生氣了吧?」傅朝顏板著臉說著,拿過熱毛巾使勁在小兒子臉上擦,「無波是表妹,表哥讓著表妹,是應該的,平時無波跟你這麼好,今天較什麼勁?」

  「你們都幫她說話!」傅聚穎委屈地扁嘴就要哭,看到大哥眼睛亮亮地看著自己,他硬壓下那股哭勁,直接跑回房了,「不准她來我們家了!」

  「這孩子。」傅朝顏搖頭歎氣。

  「弟弟還小,以後就懂事了。」傅聚瀾安慰她。

  「弟弟不夠懂事,你呀,是太懂事了。」傅朝顏點點他的額頭,「你爹像你這麼大的時候,都還喜歡在外面瘋呢,你有空也別整天呆在家裡看書。」

  「你怎麼知道?」傅聚瀾好奇道,「我爹像我這麼大的時候整天在外面瘋?」

  傅朝顏被問住了,她只是隨口一說,「你這孩子。」

  既然鬧彆扭了,無波晚上自然不去傅聚穎家了,傅清庭怕她在家悶,便給她穿得厚厚的,帶她出門去逛逛。天冷的晚上,沒幾個人出來,他走了幾圈,還是去了小店,那裡常有人喝茶聊天。

  「喲,傅老四,難得見你晚上出來。」看到他過來,立刻有人打招呼並騰出個位子給他坐。

  「這是明心的娃吧?」一個滿臉鬍子的漢子伸手從傅清庭接過無波,放在面前仔細瞧著,「嘖嘖,這孩子像明心,水靈靈的,以後還不把村裡的小毛頭迷得團團轉?」

  無波也睜大眼睛看著這個漢子,哇,好多須須……都看不到嘴巴了,他怎麼吃飯的?

  她伸手抓住漢子的幾根鬍子,扯了扯,是真的,她立刻驚訝地說:「外公,大毛頭!」

  旁邊一陣哄笑,漢子面上發熱,板下臉想嚇唬嚇唬無波,這招他屢試不爽,村裡好幾個孩子見到他就哭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不料無波根本不怯,反而連另只手手也用上,揪著他的鬍子:「你的須須都餵了什麼吃?」

  「什麼餵了什麼?」漢子不解。

  「你不餵它,它怎麼能長這麼長?」

  天真的童言童語,讓所有人都樂起來了,這就是生養的好處之一,雖然養育孩子要付出很多,但從中收穫也很多,看著孩子們天真的笑容,聽著他們稀奇古怪的想法,這種快樂是花再多的錢也買不到的。

  傅聚瀾就是在這種其樂融融的氛圍中看到無波的,他疑惑半晌,垂下眸子,她原來是這麼受歡迎的麼?

  「大表哥!」無波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他,扭了扭身子,跑過來牽住傅聚瀾的手,「你也來逛?」

  「我來買茶葉。」傅聚瀾牽著無波的小手走進店裡,「想不想吃好吃的?」

  「想……」無波往外公那邊看,外公看了她一眼,又轉頭跟人說話去了,她這才高興地說,「想!」

  「想吃什麼?」

  「脆脆豆!」無波想了想,「辣條……乾脆面……」

  「到底哪一種?」傅聚瀾問他。

  「……都要。」

  最後傅聚瀾一手拿著茶葉,一手牽著無波往回走,無波只顧著吃脆脆豆,她兜裡還有好幾樣呢。

  「外公,你吃!」無波轉頭伸手。

  「小孩子吃的,老人不吃。」傅清庭揮揮手讓她自己吃,「只能吃一包,不能再多了。」她晚飯吃得不少,到了這個點兒再吃幾包零食,晚上肯定要積食。

  「唔……」無波含糊地應著,搖著傅聚瀾的手,抬頭問他,「大表哥,你要不要?」

  「無波自己吃。」

  無波便不說話了。

  回到家,傅聚瀾要回去了,無波拉住他的衣服,然後從兜裡掏出兩包零嘴兒,塞到他手裡。

  「我不用吃這個,你留著自己吃吧。」

  「不是、不是,」無波搖搖手,飛快地往家裡跑,「是給小表哥的!」

  傅聚瀾一愣,繼而失笑,這兩個孩子……

  傅聚瀾回家後把茶葉交給了他媽,然後敲開傅聚穎的門,把兩包零嘴兒直接丟給正坐在床上打遊戲的傅聚穎。

  傅聚穎一接,歡喜道:「辣條!哥,你真好!」緊忙拆了一包,吧嗒吧嗒吃起來,又甜又辣的口味,是他最喜歡的了。

  傅聚瀾等他吃了一半才說:「是無波給你的。」

  「啊?」傅聚穎頓時呆住。

  吃人嘴短,傅聚穎磨蹭了兩天,吃過了晚飯後拿著自己最喜歡的機器人去找無波。

  「喏,給你玩。」

  無波嘟著嘴巴哼了哼,手上還是接過了機器人。

  「是借你玩幾天,不是給你哦。」傅聚穎還是有點心疼。

  「知道啦。」

  又和好如初了。

  傅清庭看著電視,一邊留意著兩個孩子,心裡鬆了一口氣。無波畢竟是個孩子,還是有玩伴比較好,他一個老頭子,有時候真不知道要怎麼逗小孩子開心。

  聽說無波最近還在丟石頭,傅聚穎也著急了:「你怎麼還在練這個?我都已經練長拳了。」

  「長拳是什麼?」

  「長拳你都不懂啊?你看著。」

  傅聚穎丟下機器人,站到院子中間,紮了個馬步,曲起雙拳放在腰間,然後起勢,像模像樣地耍了半套長拳,無波在一旁直鼓掌。

  「好厲害哦,小表哥。」

  「那當然,教導都表揚我了好幾回了。」傅聚穎有些小得意,看到無波一臉羨慕的樣子,他有了個主意,「你拜我為師,我教你,怎麼樣?」

  「拜你為師?」無波猶豫了,「那以後我叫你師父還是叫你小表哥?」

  「咦?」傅聚穎也愣住了。

  「我喜歡小表哥,不能不叫師父嗎」

  「這個……」傅聚穎撓撓頭,「表哥教表妹……也可以吧。」

  傅清庭冷眼看著,沒說話。哼,才十招就錯了四招,還好意思當師父?不過看無波練得那麼起勁,他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

  「練好了,滿節的時候我們上台去表演。」傅聚穎邊教邊叮囑道,「表演得好,可以拿很多紅包。」

  紅包?無波一聽,更加來勁了。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8-2-18 02:17 AM

第11章 肯定

  滿,盈溢也。

  滿節,對傅家鎮人來說尤為重要,冬至過後的第三天,此時所有收穫已成,糧食滿倉,人們為了慶祝豐收特意定了這個節日,相對的,冬至就不是那麼重要了。

  時光變遷,到現在,滿節已不僅僅是為了慶祝豐收,還多了一層寓意:斗武,傅家鎮各個村子的相互較量,而這一點也正是傅家鎮人熱血尚武本性的一種折射。

  傅家鎮一共有六個行政村,無波外公所在的村子叫古平村,位於傅家鎮的西北角,位居北部的是九垌村,東南角是岐石村,正東是百鴿村,最中間是濟寧村,呈彎月狀連著古平、濟寧和百鴿從西連到東的是新貴村,六個行政村下面各有幾個數量不等的自然村,古平村下就有五個小村,共一個宗祠,共一所小學。鎮上就緊挨著濟寧村的東邊,初中及高中都設在這兒,是傅家鎮最繁華熱鬧的地方,滿節自然也是在這兒舉行的。

  滿節這一天,各村齊聚到鎮上,從傍晚六點開始,先是慶豐收的節慶活動,一般是品食及歌舞、雜技、戲曲表演,然後才是滿節最熱鬧的表演——舞獅表演,這不是簡簡單單地舞獅而已,而是輪到的村子上台舞獅表演,其他村子會派代表上台挑戰,於是會出現「獅群狂舞」的局面——有時候是幾個村子聯合挑戰主方,有時候是上台的村子一對一廝殺,有時候則是大混戰。

  無波頭一次參加滿節,既茫然又期待,她聽小表哥說了很多,覺得很好玩,不知道今年的滿節會不會跟以前的一樣好玩。

  傅清庭特意給無波找出了一套新衣裳穿上,紅彤彤的料子襯得無波可精神了,因為他當晚有事忙,所以將無波托付給傅聚穎他媽傅朝顏,讓她幫忙帶無波去鎮上。

  傅朝顏本來負責帶兩個兒子,再加一個孩子也不是什麼難事,加上無波本來就乖巧聽話,不會增加太多負擔,更何況小兒子巴不得能跟小表妹一起去呢。

  無波大中午就去了小表哥家,傅聚瀾一看到無波差點沒笑出來:「無波,你這是穿著紅鞭炮呢?」

  「這才叫喜慶。」傅聚穎拉了無波就往房間裡跑,他急著讓無波看他昨天拍贏得的紙牌,有還幾張孫悟空的呢。

  「這兩孩子還真是投緣。」傅朝顏笑道。

  傅聚瀾想了想,說:「無波是個聽話的,阿穎又喜歡當大,再合適不過了。」

  傅朝顏往房間裡看了看,「要說起來,這孩子也挺苦的,那麼小就沒了爹,現在又跟親娘分開,快過年了,你四大爺沒鬆口讓閨女回來,看樣子,無波過年也看不到自己媽了……好在你四大爺也疼無波,再過段時間,怕就可以回來一家團聚了。」她頓了頓,見傅聚瀾沒接話,又繼續說道,「你說這江家也真寡淡,這孤兒寡母的,也沒人出面主持,我聽你爹說,無波爸去的時候,江家那邊一個人都沒過來……」

  傅聚瀾眉間動了動,跟他這個十歲的孩子說這些幹嘛?若是以前……他聽了就算了,可現在他總覺得他媽這些話每一句都別有深意,似乎在暗示。

  「晚上不要玩過頭了,幫忙看著兩個小的。」

  「知道了。」

  七點鐘,族長進行了祭祖儀式,念誦了開節祭文,念了好多,無波一句都沒聽懂。

  「小表哥,他在念什麼呀?」

  「我沒一次聽懂的,不管他,反正不影響。」

  無波還是想知道上面在念什麼,因為旁邊的大人都聽得津津有味的,於是她便問傅聚瀾。

  「你長大一點就知道了,」傅聚瀾拍拍她的小腦袋,「現在說這個太難了。」

  「像你這麼大就能聽懂了?」無波追問。

  傅聚瀾一愣,飛快地往他媽那邊瞟了一下,見傅朝顏沒特別的反應才回答無波:「那要看無波你夠不夠聰明呀。」

  族長終於念完了,然後一聲令下,群人響應,滿節正式開始了。

  傅聚穎趕緊拉著無波讓最大的攤點擠過去:「那裡看起來不錯,往那邊去!」

  滿節這一天,每個參加節日的人都會拿到十根竹籤,每個村及鎮上的商戶都會提供不少食物擺成食攤,讓人們品吃,第一份是免費的,第二份則是一根竹籤換一份吃的,最後得到最多竹籤的食攤,就能得到鎮上頒發的美食榜,還能拿到今年設定的獎金。

  傅聚穎一貫的做法是從頭到尾先吃過一遍,然後挑自己覺得不錯的換了簽吃,所以一開始他就不管不顧地見到吃的拿起來就吃。攤點的老闆看到也不生氣,勸他慢點吃,然後還鼓勵一旁的無波也嘗一嘗:「小姑娘,很好吃的,要不要試試?不用換簽的。」

  無波握緊了手上的竹籤,剛才小表哥已經跟她說了怎麼用這些竹籤,可她還是猶豫:「我不認識你啊。」

  老闆沒反應過來:「什麼不認識?」

  「媽媽說不要吃不認識的人給的東西。」無波小聲地說道。

  正敞開肚皮大吃的傅聚穎頓時噎住了,拚命地咳起來,而正要拿東西的傅聚瀾也停下手來看著無波,老闆哈哈笑了起來。

  「你這小丫頭,哈哈哈,真聽話,沒錯,你媽媽說得不錯。」老闆頓了頓,又問,「你是哪個村的?」

  「我們是古平村的。」傅聚瀾幫忙回答,可不能讓無波一時嘴快說了是外姓人的事,依著傅家鎮排外的性子,指不定會當場翻臉趕人呢。

  「古平村的?好好好,小姑娘,一回生,二回熟,等會兒啊,你再來,咱們不就是熟了?到時候你來吃我東西,吃多少我都不收你簽子,怎麼樣?」

  老闆的話讓傅聚穎很是羨慕,吃多少都不收簽子,無波真是撿了個大便宜啊,怎麼他就不會這一招呢?所以到了下一攤,他等其他人拿了東西嘗試後刻意表現出一副猶豫的樣子,等老闆勸他吃時,學著無波剛才的話說了一遍。

  正張嘴咬著魚丸子的無波一時驚訝,呆呆地望著傅聚穎,傅朝顏和傅聚瀾相視一眼,都覺得好笑極了。

  「咦?你不就是前兩天到我店裡買了兩大包炸年糕的小子嗎?一晃眼就不記得了?怎麼樣?我家的炸年糕好吃吧?要不要再來幾塊?」

  「……哦。」傅聚穎低下頭悶悶地回答。

  小孩子的世界真好玩,傅聚瀾靜靜地看著,努力想著自己像這麼大的時候都在做什麼。

  輪了一圈,傅聚穎幾乎要抱著肚子走路了,可他還是要繼續吃,好像不把所有攤點吃個遍便不罷休,無波忍不住說道:「小表哥,還是別吃了吧,不然等會兒怎麼去打拳?」他們說好了要一起表演長拳的,要拿很多紅包的。傅聚穎想起此行更重要的目的,不得不收斂了點食慾,但他手上的簽都還沒有換出去呢。

  「換完簽就不吃了,咦?無波,你的簽呢?」

  「都換了啊。」

  跟傅聚穎的做法不同的是,無波不是每一樣都去嘗試然後再挑好吃的換簽,她第一次來,覺得白白吃人家的卻不給簽總是有不對,便挑了看起來好吃的、聞起來好香的,又是自己想吃的來吃,吃了真不錯就拿簽換一份來吃,這樣吃雖然吃到的不多,反而比傅聚穎更能記得自己吃過什麼好東西,而且也能花更多的時間來看,更加瞭解傅家鎮的滿節。

  這裡真熱鬧,人很多,走兩步就要停下來等前面的人往前走,街邊的大樹上都掛滿了綵燈,一閃一閃的,頭頂上還掛著一條條的燈籠,火苗把燈籠照得紅艷艷的,還有五彩的棋子和氣球,伴著喜慶祥和的音樂,簡直跟過年一樣。無波仰著頭,看著頭頂的大燈籠,恍然想起了元宵節被爸爸抱著到山下去看燈籠的事,那時候的燈籠也跟現在一樣,又大又紅,還寫著字呢,爸爸說那叫燈謎,猜對了答案是有獎的,那晚爸爸猜對了好幾個,幫她贏得了幾個小燈籠,她最喜歡那個老虎燈籠的了,可回家沒掛幾個晚上就被風吹壞了,她還哭了很久呢。

  無波鼻子酸了起來,她有點想爸爸了。

  「你們要上台表演?」傅聚瀾聽傅朝顏說兩個小的打算之後,立刻問道,「報名沒?」

  「要報名的嗎?」傅聚穎一臉茫然,他看去年師兄師姐們上去表演拿了很多紅包,所以才想著今年要上去表演,哪裡知道還要報名?

  「你看人家吃包子,你是不是說吃就能吃了?」傅聚瀾沒好氣地敲了一下傅聚穎的腦袋,「等著,我去給你們報名,你們在這兒等我,特別是你,傅聚穎,千萬別亂跑,不許去湖邊。」說完,往人堆擠了過去。

  無波眨眨眼:「小表哥,要報名的啊?」

  「我怎麼知道?」傅聚穎粗聲粗氣道,掩飾自己的心虛。

  傅朝顏無聲地笑了,她這個小兒子什麼都好,就是有點愛當大,什麼時候都想充老大,但往往又不懂怎麼做。

  三個人在原地等了很久還不見傅聚瀾回來,傅朝顏忽然擔心起來,雖說傅聚瀾從小沉穩懂事,但也只是十歲大,今晚人多擁擠,容易鬧事,萬一真出什麼事,他一個孩子可怎麼應付?又等了好一會兒,舞獅就要開始了,人還是沒回來,她才真真切切覺得不妥了,心中慌亂,趕緊將兩個小的托放在古平村相熟的攤點裡,讓對方幫忙顧著點,她去找人。

  「阿穎,媽去去就回來,你和表妹呆在這裡,哪兒也不許去,聽到沒?」

  她又再三拜託攤主之後才離開。

  傅聚穎哪裡是呆得住的主兒,他心裡還念著要把手上的簽子換出去呢,他看攤主忙著顧攤,沒怎麼看這邊,便小聲地和無波商量,讓無波乖乖在這裡等他,他去換好吃的帶回來給她。

  「大舅媽讓我們哪兒也不許去的。」無波不同意。

  「沒多遠遠,等她回來我早就回來了,到時候你不說我不說,她怎麼會知道?」傅聚穎對自己的想法頗為得意,他瞅了個空子,迅速溜了出去,跑到不遠處的幾個攤子前,挑來挑去,換了幾樣自己喜歡的,又換了三樣無波喜歡的,這才心滿意足往回走。哪知他回到攤點,無波竟然不見了,他還以為她躲在攤子後面了,跑過去看,人影兒都沒一個,他這才慌了,哪裡還顧得上手上的吃的,扯過攤主問他表妹去哪兒了。

  攤主頓時也傻了:「剛才不是還跟你在一塊兒的嘛?」

  傅聚穎心都涼了,剛才,那是多久的剛才了?他大叫了幾聲無波,始終沒人回應,他哇哇大哭起來,周圍人的眼光都被吸引過來了,攤主急得勸也不是罵也不是。

  「怎麼回事?」

  傅聚穎聽到一聲熟悉的聲音,抬頭看過去,淚眼朦朧中,他看到大哥熟悉的臉,後面跟著他媽,眼淚更是不聽話地湧出來:「大哥,無波丟了!」

  「又丟了?」傅聚瀾一驚,這次還是丟了……

  「又丟了?」傅朝顏也很驚訝,但更多的是焦急,「這大夜晚的,人又多,無波這孩子又是第一次來,可怎麼辦好呢?」

  傅聚穎一聽,哭得更凶了:「都、都怪我……不該貪吃,讓、讓無波一、一個人呆這兒了。」

  攤主老闆也趕緊道歉,傅朝顏也不好說什麼,畢竟人家要顧攤做生意,她不該將孩子托給人家,眼下找孩子更重要,可這麼大的孩子要怎麼找?「要不,找你們爺爺去吧。」讓村長出面找人,會方便得多,但是今晚的舞獅古平村是主方,這個時候分精力來找人……

  「不必了,」沉默許久的傅聚瀾開口說道,目光肯定而明確,「我知道去哪裡找。」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8-2-18 07:17 PM

第12章 欺負

  無波自從前兩次被外公狠狠罵過之後,她再也不敢隨便亂走了,乖乖地坐在攤子旁邊的小板凳上等著小表哥回來。但小孩子畢竟是小孩子,雖然坐著,目光還是忍不住往熱鬧的人群裡瞧去,她以前可沒見過這麼多人呢,跟她差不多大或比她小的孩子都被爸媽抱著走,她想起自己,有點羨慕。

  「咦?風車,風車掉了!」

  無波眼尖地看到一個風車從大人懷抱著的孩子手中掉下來,孩子從大人肩頭上探出腦袋來一直盯著地上的風車直嚷嚷,周圍的吵雜讓大人沒有聽到孩子的叫嚷,逕自往前走。

  一向熱心的無波坐不住了,她仗著人小,在人群中鑽過去撿起那個漂亮的小風車,擠過去拉住那個大人的衣服,在他驚訝地回頭後,把風車遞給他手上的孩子。

  大人很快就帶著孩子跟她道謝,還叮囑她快點回去。

  無波嘿嘿笑了笑,擺擺手,鑽到人群裡,憑著記憶往回走,但她卻發現,自己竟然找不到那個攤子——她不知道人流是會不斷變化的。她逆著人流走,不知道走了多久,聽到遠處傳來一陣響亮的擂鼓聲,旁邊的人也紛紛往那個方向湧去,她猜想是舞獅要開始了,她也跟著人流走過去。然後她就看到了一個熟人,一個最近熟得不再熟的人——傅靖以,這傢伙穿得像個球一樣,圓滾滾的,要不仔細看還認不出是他呢,他正牽著一個漂亮阿姨的手,雀躍地邊走邊跟那個阿姨說話。

  他應該是要往自個村裡的舞獅隊去的吧?無波打定決定跟過去,肯定能找到外公的。

  傅靖以很快發現了無波,他本來還甜甜笑著的臉一下子就垮了下來,惱怒地瞪了她一眼,不知道他跟那個阿姨說了什麼,那個阿姨看了過來,對她微微一笑,然後招招手。

  這個阿姨笑起來好漂亮哦,無波暈乎乎地走過去,伸手就要牽住漂亮阿姨的手,結果傅靖以卻一把握住她的手,拉過她站在他旁邊。

  「靖以,這是你朋友?」

  傅靖以悶悶道:「同班同學。」

  「你好啊,小朋友,」漂亮阿姨彎著眼睛對無波笑道,「靖以在學校乖不乖啊?」

  小手立刻被人緊緊地握著,無波擠出一個笑容來:「老師很喜歡他。」這是大實話沒錯,雖然傅靖以經常遲到,紀律差,也不跟其他小朋友玩,但是老師們都很喜歡他,無波也是到很後面才明白在有的老師眼裡,學生只有兩種:一種是成績好的優生,一種是成績差的差生。

  「你這麼厲害的?」漂亮阿姨摸著傅靖以的小腦袋。

  無波偷偷地問傅靖以這個漂亮阿姨是誰,傅靖以挺起小胸膛驕傲地說:「我媽媽。」無波哦了一聲,偷偷打量,傅靖以還真是有點像那個阿姨。

  「我有媽媽,你沒有。」傅靖以又炫耀道。

  無波嘟起小嘴:「我有媽媽,她準備過來看我了。」

  傅靖以沒認真聽,他又擺出那副很燦爛的笑容去跟他媽媽說話,無波在旁邊看著,心裡有一絲羨慕。

  傅靖以媽媽帶著他們到了擂台,擂台前人很多,根本看不到台上在幹嘛,就聽到前面的人一直在鼓掌叫好。無波使勁兒拔高脖子想看,傅靖以笑話她:「你以為你是長頸鹿呢。」

  無波不想跟他計較:「我們擠進去吧。」來了這裡不看舞獅怎麼行……不看也行,但她要去找外公呀。

  「擠進去?」傅靖以翻了個白眼,「等你擠到裡面都散場了。」他看了看他媽媽那邊,又說,「你要真想看,就往遠點走,沒準還能看到。」

  無波正想反駁,可想了想,還是蹬蹬跑到後面去,一邊跑一邊回頭看,跑了很遠之後才站定,然後給傅靖以揮手。

  「真麻煩。」傅靖以嘀咕了一句。

  「我們也過去吧。」媽媽笑著提醒他。

  無波選了個好地方,剛好可以看到台上,又不會太遠,背後還有大石頭擋風,傅靖以找不到抱怨的理由,轉而挑另外的毛病:「舞獅有什麼好看的,年年都是這些。」

  「我沒看過啊。」無波嘟囔道。

  距離有點遠,可無波還是看得很起勁,台上的幾頭獅子歡騰跳躍,很逗人,她想要是能爬到獅子上面該有多好啊。

  正看得入迷,旁邊突然響起一陣奇怪的嘀嘀嘀的聲音,無波嚇了一跳,又被傅靖以笑話。

  「我接個電話。」傅靖以媽媽對他們笑笑,走到一邊去接電話。她聲音壓得低,斷斷續續的字眼從北風中吹過來,很快……留在這裡……沒辦法……無波聽得不真切,她轉頭問傅靖以:「剛才那個聲音是什麼呀。」

  「手機鈴聲都不懂,土包子!」傅靖以忽然惱怒起來,壓著嗓子罵了一句。

  無波一愣,心裡好委屈,眼淚就要湧出來了。

  傅靖以瞪著她半晌,刷地眼淚就掉出來,無波這一嚇,反而哭不出來了,她正要說話,傅靖以卻伸手推了她一把,然後捂著眼睛哇哇哭著去找他媽媽去了。

  「嗚嗚,媽媽,她欺負我……」

  無波驚呆了,爬起來跌跌撞撞地跑過去,小聲地說:「我沒有……」

  「他們整天欺負我,在學習裡老是拿我的飯盒,不讓我吃飯。」傅靖以抱著他媽媽的大腿繼續哭訴,聲淚俱下,「他們都不喜歡我,這裡一點也不好,媽媽,我們回家吧。」

  傅靖以媽媽的目光就落在了無波身上:「你欺負他了?」

  無波忽然不知道該怎麼說,說不對吧,小表哥他們確實是不喜歡傅靖以,確實是想方設法地欺負他,可說對吧……也太瞎了,算下來還是小表哥吃的虧多呢。

  無波的猶豫讓傅靖以有了進一步哭鬧的理由,他纏著媽媽,一直嚷著要回家,不要再待在這裡,他媽媽被他哭得幾乎招架不住,勸他的話一句話都沒能說出來。

  無波聽著很不解,傅靖以的家不是這裡的?他不是也姓傅嗎?

  最後傅靖以幾乎背過氣去了,連無波都差點跟著一起哭了,他媽媽才含糊地答應了他,然後說:「你等著,我給你爸爸打電話,跟他說說。」

  「媽媽你、你最好了。」傅靖以破涕為笑。

  傅靖以媽媽打完電話,傅靖以含著淚期盼地看著她,她面色凝重,伸出手:「我們回去再說。」

  傅靖以呆呆地看著她好一會兒,低下頭,轉身牽了無波的手,沒有牽她的。

  傅靖以媽媽有些尷尬,也有些不忍,她走在前面,又打了一個電話。

  剛才還說她欺負他,這會兒居然又來牽她的手,無波有些埋怨,但她卻不敢說什麼,因為傅靖以的臉色很差。

  「你說,大冬天的,小孩子很容易生病吧?」傅靖以忽然說道。

  「我才不會。」

  「沒說你。」

  無波還在想傅靖以說的什麼意思,沒注意到她和傅靖以已經走到了湖邊,她覺得手一鬆,涼涼的,傅靖以已經鬆開了她的手,她看著他踩到水裡了,她啊了一聲,再一看,傅靖以人已經直直地撲到水裡了。

  無波這才大聲叫起來,傅靖以的媽媽還在打電話,沒在意,無波衝過去拉起傅靖以,一邊拚命大叫:「救命啊!救命啊!」

  舞獅的擂鼓聲響徹在傅家鎮的上空,無波小小的吶喊被熱鬧喧囂淹沒了,她的叫喊聲誰也沒有聽到,而她的力氣又不足以拉起傅靖以,那一刻,無波忽然想起外公曾經對她說過的一句話。

  外公說,武功沒什麼神奇的,就是動作比一般人快,力氣比一般人大,準頭比一般人高這樣而已。那時候她還覺得失望,覺得學這樣武功沒意思,可現在,她多希望自己武功再好一點,這樣就有力氣拉起傅靖以了。

  無波人沒拉起來,自己反倒踉蹌了一下,跌到水裡了,湖邊看起來緩和,實際卻暗藏凶險,冰冷刺骨的湖水滲進來,刺痛著她的皮膚,她稍加掙扎,便滾到更深的地方去,沒頂的湖水便灌進她的口鼻中,她想呼喊,卻被灌進好幾口湖水。

  就在無波動也動不了的時候,遠遠地傳來「撲通」一聲,她就被抱了起來,緊緊地擁在懷裡。

  「無波!」

  是大表哥的聲音,無波混混噩噩的想著,然後失去了意識。

  湖水冷冽,大人都受不了,更不要提小孩子了,所以無波醒來已經是兩天後的事了,她第一時間就問傅靖以怎麼樣了,結果被外公狠狠敲了一下腦袋:「提那個惹禍精幹嘛?快點給我好起來。」

  後來無波才知道,要不是大表哥猜到她在湖邊,她和傅靖以就要被淹死了,而傅靖以本來就是個病號,落了水病得更加凶險,傅家鎮的醫院根本根本救不了他,他被他媽媽帶到省會的大醫院去了。

  無波天天盼著傅靖以回來,她有好多話要問他呢,他為什麼要說她欺負他?他為什麼要走到水裡?跌到水裡他為什麼不自己站起來?可她等到了過年,等到了新學期開學,傅靖以都沒有回來。小表哥說是因為他病得太厲害了,沒辦法回來,可她覺得是他不想回來。

  究竟是怎麼樣的,無波始終不得而知,這導致她對這一年記得特別清楚,因為她沒有看到舞獅,沒有和小表哥上台表演拿紅包,還斷斷續續地在醫院裡住了一個多月,差點不能在家過年,這一年,無波特別想念媽媽,可媽媽卻沒有過來找她。

  事後,無波問大表哥怎麼會知道她會去湖邊。

  大表哥把削好皮的蘋果切了一半塞到她嘴裡,剩下一半遞給了旁邊眼巴巴看了很久的小表哥手裡,然後摸摸她的腦袋,說:「無波的名字裡不是有個水字?有水的地方就只有湖邊,你看,這不是很容易想到?」

  無波聽得似懂非懂:「我的名字沒有水字啊。」

  大表哥拉起她的手,一筆一劃地寫下一個「波」字:「有三點水吧?一點就代表有水,兩點就是很多水,三點……」

  「很多水很多水!」無波搶答道。

  「無波真聰明!你小表哥就不知道。」

  正在大口吃蘋果的傅聚穎頓時哽住,無波很是得意,一下子就忘了追問為什麼名字裡有水就代表她在那裡。

  過了年,無波就恢復起天天扎馬步,練長拳……唔,還有丟石子的生活,外公現在要求越來越挑,大概是看她練得不起勁,蓋子的口子越來越小不說,在蓋上加竹筒不說,讓她丟到牆上再折回來打竹筒……無波很是委屈,早知道大年初一不拿外公的紅包就好了,他肯定是心疼到現在!

  傅聚穎也一直笑話無波長拳沒練好,就只知道丟石子,結果傅聚瀾打趣道:「丟石頭有什麼不好的,你還丟不過無波呢。」

  傅聚穎哪裡服氣,仰起脖子嚷嚷著要跟無波較量。

  無波猶豫了,丟石子有什麼好比的?可大表哥卻鼓勵她,讓她像平常外公要求丟的那樣就好了。

  「哪一種?」

  傅聚瀾來了興趣了:「還有幾種?先來最容易的好了。」

  無波哦了一聲,拿起石頭連丟三顆,石頭都應聲落到不遠處畫的圈子裡,傅聚穎不屑地嘀咕了一句「我也可以」,也撿了三顆石子丟過去,都落在圈子裡了。

  「最難的呢?」傅聚瀾又問。

  無波撿起一顆石子,往前一丟,卻不是丟到前面,而是打在牆上的一個圈子裡,然後「咚——」的一聲,石頭落到了無波正前方的小口缸裡,又丟了兩顆,還是一樣。

  這下子傅聚穎的眼睛豎直了都,他看著無波:「你有毛病啊,練這個幹嘛?」

  「願賭服輸哦,阿穎。」傅聚瀾說道,又問無波,「以後是不是要把缸子改為瓶子?」

  無波搖搖頭:「我不知道呢。」

  是了,一個小孩子怎麼會想到這其中的厲害之處呢?這哪裡是丟石子?這分明是練飛鏢打點呢,不得了了,老四爺這一想法。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8-2-18 07:18 PM

第13章 苦惱

  讓無波成為一個武林高手?傅聚瀾之前從未有過這種念頭,無波的心腸太軟,又過於隨遇而安,缺乏好武之人的追求之心,怎麼想都不會想到這個方面,可現在,雖然不知道老四爺究竟是什麼想法,可他老人家的做法確確實實是在潛移默化之中逐漸把無波打造出來。

  如果無波真能成為一個武林高手呢?

  傅聚瀾被這個念頭嚇了一跳,如果真的那樣的話……江無波,可就真的不再是原來的江無波了。

  自從發現無波丟石子這麼厲害之後,傅聚穎每天早上過來練功的時候,開始有意無意地跟無波較起勁兒來,無波丟了十塊,他就要丟十一塊,無波丟了二十,那他起碼就要丟二十一,總之要比無波多才行。

  無波到底還是孩子,雖然不喜歡跟人爭什麼,可被小表哥這樣一頭壓著,她也起了性子,傅聚穎在的時候,非要比平時多丟,不想讓小表哥小瞧了自己。這量多了,準頭就下降了,傅清庭冷眼看了幾天才出手收拾了這兩個小鬼,差點沒把傅聚穎罵飛了,最後讓兩個小鬼頭頂著大水缸紮了一個早上的馬步,讓他們念完了一千次以後再也不敢了才肯放過他們。

  傅聚瀾過來找傅元森玩,在隔壁家二樓上看到兩個小鬼的慘狀,非但不同情,反而還和傅元森哈哈大笑,傅聚穎都氣紅了臉。

  「大哥,有你這麼做大哥的嗎?不幫我說好話就算了,還笑話人家。」

  傅元森接過話來說:「阿穎,無波外公這是在教你們鐵頭功呢,我們羨慕還來不及呢,怎麼會笑話你呢?」

  「少騙人了!」傅聚穎頭頂著水缸,僵硬著脖子嚷嚷道,「鐵頭功怎麼可能是這麼練的?」

  「哦?不是這麼練的是怎麼練的?」

  傅聚穎想了半天,嘴硬道:「反正、反正不是這麼練的,對吧,無波?」

  無波沒回答,嘴裡還在小聲地念著什麼。

  「無波,」傅聚瀾喊她,「你在幹嘛呢?」

  「……六百九十九……我在計數啊,」無波眨眨眼,「不跟你們說啦,不然我又忘了數到哪裡了。無波以後再也不敢了,七百,無波以後再也不敢了,七百零一……」

  「啊!我數到哪裡了?」傅聚穎大聲慘叫。

  「……阿穎有時候可真單純……」傅元森嘀咕道。

  傅聚瀾也頗為無奈:「應該說是笨……」

  意識到無波也正在學武,而且學得還不錯,傅聚穎就時不時動手跟無波較量起來,每次都殺得無波措手不及,手忙腳亂地東擋西攔,一點招式也沒有,傅聚穎覺得很奇怪,不是說老四爺是高手嗎?怎麼教出來的徒弟這麼差?

  無波很無辜,外公每天不是讓她扎馬步、丟石子就是讓她自己玩兒自己的,根本就沒有教過她怎麼打架啊,她不懂為什麼小表哥非要讓她還手。

  「唉喲,好疼!喂,無波,你這招怎麼那麼眼熟?」

  無波訕訕地收回手:「小表哥,你忘了,這不就是你教我的長拳嘛……」

  傅聚穎一愣,摸了摸被打的腰,對哦,是他教的,可是……他教的,是這麼打的嗎?

  又過了幾天。

  「哎呀!」摔跤了!

  「無波!這一招是掃腿的,掃腿懂不懂?不是拿來踢肚子的!」氣急敗壞地再教育道,「再來!」

  「哦。」這個依舊很無辜很認真。

  「哎呀!」又摔跤了!

  爬起來,指著鼻子教訓:「我不是說掃腿嗎?你怎麼不等我跳起來再掃?」

  「你剛才又沒說。」依舊很無辜很理直氣壯。

  「這個還用說?你把我掃了,後面的招式還怎麼使出來?」

  「也是哦。」

  「再來。」

  「哦。」

  「最後一次了,你再那樣,我就回家自己練了。」

  「哦。」

  「哎呀!」

  「對不起啊,小表哥,我太快了!」

  「你怎麼那麼笨啊!連掃腿都不會……」

  隔壁二樓上面,傅元森目瞪口呆:「這……一個比一個笨吶。」

  傅聚瀾看著底下,抿嘴一笑:「可不是嘛。」

  無波上了二年級,班長還是小表哥,無波很是不理解。

  「小表哥,為什麼你要當班長啊?考第一的又不是你。」

  傅聚穎翻了個白眼:「誰說考第一名的要當班長?考第一名的要當學習委。」

  「哦,」無波點點頭,然後又問,「那,是班長厲害還是學習委厲害?」

  「當然是班長厲害!」傅聚穎挺起小胸膛,「班長是最厲害的!」

  「那……」無波晃著小腦袋,「為什麼班長考試比學習委差?」

  傅聚穎:「……」無波肯定看他被那個學習委滿教室追著交作業才這麼問的,肯定是!

  等無波可以隨便丟出石子將指定的瓶子擊翻後,傅清庭就讓無波自己去練習,他開始教無波招式上的東西,從最簡單的腿功腰功開始,每天盯著無波壓腿、彎腰、踢毽子、轉呼啦圈。

  這樣就能成為高手?無波很懷疑,小表哥現在都開始練螳螂拳了,她還在做廣播體操,也不怪每次小表哥都要笑話她。被笑話的無波知恥而後勇,不管是多麼簡單的動作,都練得很起勁,想快點讓外公滿意,然後練更厲害的,但越是心急就越做不好。

  彎腰基本上沒什麼問題,只要不是穿得太厚,無波的小腰桿柔軟度還是足夠外公愛怎麼折騰怎麼折騰的,壓腿也沒太大問題,因為媽媽很早以前就讓無波開始壓腿了,踢毽子更不在話下,讓人頭疼的居然是呼啦圈——不管無波左轉右轉怎麼轉都好,不管是大的呼啦圈小的呼啦圈,她一個都轉不起來。

  傅清庭沒辦法,把一個呼啦圈從她頭上套下去,還先幫她轉起來才放手,結果總是一樣,原本轉得怎麼順暢的呼啦圈到了她身上,別彆扭扭地轉了兩圈後,總會滑落下去,不給她半分面子,明明白白訴說著她的腰部動作不協調的事實。

  無波不服輸,一有空就抱著個呼啦圈轉,可加班加點轉了好幾天,一點成效也沒有。

  「外公,我的腰很硬嗎?」無波很受傷地問道。

  傅清庭看著外孫女可憐兮兮的目光,無奈地撫額,硬起心腸說明真相:「乖帆帆,不是你的腰硬,是你的腰太笨了。」

  「笨?」無波徹底不理解了,她聽說過腦袋笨,可沒聽說過腰笨啊。

  傅清庭說的腰笨,說的其實是腰部動作的協調性,無波的腰是夠軟,前翻後翻隨便可以做到,但這只是說明柔韌度很好,不代表協調性高,就跟一個人可以橫劈側劈上劈,但他偏偏有扁平足,走兩步就會摔倒一個道理。無波的腰,想扭多好看就扭多好看,可就是不能跟別人一樣,找到規律,讓呼啦圈穩當地在自己腰上轉起來。

  無波轉累了,沮喪道:「呼啦圈不聽話!」

  傅清庭四下看了看,確定沒人後,拿起無波的呼啦圈套在身上,小聲地叮囑著無波要仔細看,然後以六十的高齡,將半生硬漢的尊嚴置愛孫情切之後,用僵硬的動作讓一直不聽話的呼啦圈靈活的圈起來。

  無波一邊覺得外公好厲害,一邊覺得自己好笨。

  「要不,我們先從手上轉轉看。」傅清庭提議道,換了個小的圈子放在無波胳膊上,讓她試著轉,找一下感覺。

  這個無波倒是很快就學會了,但等到了腰上,卻還是失敗了。

  傅清庭恍然想起似乎沒見過傅明心轉過呼啦圈,又拉不下臉面去問,糾結了好幾天,讓隔壁的傅元昔幫忙打電話過去問傅明心小時候轉呼啦圈怎麼樣。

  傅明心這才知道父親是真的打算要把無波教起來,想到父親都那麼大年紀了,非但沒享到福,反而還要給自己教孩子,她心裡一酸,勉強跟傅元昔交代了幾句,打定決心不管怎麼樣,這個月一定要請假回去看看。

  「媽媽也能轉起來?」無波越發苦惱了,「為什麼就無波轉不起來?」

  「我的種肯定沒問題,」傅清庭哼了一聲,有些不高興,「誰知道他們江家什麼樣?」竟然把不好的遺傳給自己的寶貝外孫女,真是太過分了!

  「他們江家?」無波重複著,一臉茫然。

  「說你爸呢。」傅清庭敲了一下她的腦袋,「算了,人非完人,轉不起呼啦圈……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我們其他方面厲害就好了。」

  無波當然不知道外公已經將她的學習計劃調整了一遍,她只知道以後不用再轉呼啦圈了,因為她實在轉不起來,這件事不大不小地落在她心裡,雖然後來她踢毽子得到了外公的讚揚,甚至在學校的比賽中拿了第一名,雖然後來她學新的東西時都學得很好,但她始終沒忘記這件事,特別是班上的女同學每一個都會轉呼啦圈,只有她不會。

  這件事她沒跟小表哥說,因為他知道了肯定會笑話她,也沒有跟大表哥說,因為男孩子都不轉呼啦圈,大表哥肯定不會知道她的苦惱的。

  不過小孩子的苦惱總是一陣風就過去了,無波很快就不在意這件事了,因為媽媽要來了!

  「真的嗎?媽媽要來嗎?」一聽到這個消息,無波差點沒蹦起來。

  傅清庭有些不是滋味:「你就想著你媽了,是吧。」虧他這麼用心栽培她。

  「帆帆好想媽媽!」無波一臉雀躍,滿心被這個好消息裝得滿滿的,她踮起腳尖,使勁站起來,「我長高了吧,夠小樹那麼高了,可以回家了吧。」

  傅清庭一聽,臉就黑了:「回家?回什麼家?」

  「就是回家呀,」無波還不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媽媽說只要帆帆長到這麼高,她就來帶帆帆回家啊。」

  敢情老子就是幫你帶孩子的保姆?傅清庭最初不願意接納無波中最大的原因就是不願意辛辛苦苦帶大了孩子,傅明心輕易就把孩子帶走,現在聽無波這麼說,知道這孩子心底裡原來沒把這兒當成自己家,念念不忘地要回她自己原來的家去,那還了得?他心中一火,對無波的疼惜立刻減了不少。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8-2-18 07:18 PM

第14章 單純

  無波不知道外公的計較,她天天數著媽媽到來的日子,根本沒留意外公突然對她的冷淡與疏遠。

  傅聚瀾第一個意識到不對勁,他照常送無波回家,傅清庭明明在家,卻沒有像平日那樣抓緊時間催促無波去做作業然後練功,反而任由無波自己玩,這跟之前耳提面命把無波打造成才的種種跡像有很大的出入,他隨意問了無波幾個問題,立刻知道了問題根源:傅明心準備要回來了。

  無波許久不見自己的親媽,現在只盼著見到媽媽,這種心情誰都瞭然,可以理解,但關鍵是傅清庭母女倆之前就有矛盾,而這個矛盾只是因為無波的到來而有所緩解,實際上從未得到紓解:傅明心迫不得已將孩子托付給傅清庭撫養,如果條件允許,她肯定願意自己帶著孩子,不願意讓孩子呆在傅家鎮這個既閉塞又排外的小鎮裡;而傅清庭願意撫養外孫女,一方面是因為獨居孤苦,帶著孩子有了寄托,另一方面多少也抱著希望外孫女長大了能在跟前孝順的想法。現在傅明心回來,暫時不知道她會不會把無波帶回去,但無波心裡是很想跟著回去的,自己這麼貼心養育的孩子竟然心心唸唸要離開,任是誰再有肚量都難免會產生芥蒂的吧,更何況是肚量本就不大的傅清庭。

  其他人多少也想到了這些,但都沒怎麼在意,反正都是一家人,還能有隔夜仇?所謂血濃於水,吵吵更熱鬧。傅聚瀾卻不這麼想,他想也不想就回家跟自己爺爺傅清序說了這件事。

  傅清序一聽,摸著長鬚半晌沒說話。

  「你老四爺就這個脾氣,過幾天就好了。」傅明睿並不怎麼在意,他不太願意參入外人的家事太多,「明心也不是當年的小姑娘了,她知道怎麼辦。」

  問題是傅明心的態度根本不重要,問題是無波一心認為媽媽是來帶她回家的,而這讓傅清庭很不是滋味,這樣以後傅明心帶走人還好,若還是讓無波留在這裡,那傅清庭就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樣上心了,這些東拐西彎的事傅明睿不明白,可傅清序卻一下子就明白了。

  若想讓無波在這裡好好長大,就得慎重對待這件事,村長這個位置可真不好當,什麼事都要管。

  「行了,我會給明心丫頭打電話的。」傅清序終於開口說道,「這事就這樣吧。」

  傅聚瀾這才滿意,他走了幾步,腳步一頓,回頭笑道,「爺爺,你打了電話記得要跟我說一聲哈,我回頭還要跟元昔小姑說呢,這事兒啊,多虧了她提醒。」

  「那大丫頭怎麼不跟她老爹說,非讓你回來說?」傅明睿問道。

  「誰讓她爹不是村長呢。」

  「你這孩子,」傅朝顏唬著臉,「怎麼說話的,這事難道就非要村長才能辦不成?」

  傅聚瀾得意道:「爺爺厲害嘛。」

  一句話把三個大人說得笑了,傅朝顏罵了幾句讓他出去了。

  傅清序又捋了捋鬍子,慢慢道:「看樣子,只能委屈明心那丫頭了。」

  這件事也沒什麼好商量的,要麼傅明心把孩子帶回去自己養,要麼就是死心把孩子托給自己老爹帶。

  傅明心本來就只是想趁著十一放假過來看看孩子,順便趁這個機會對她爹磕頭認個錯,化解一下父女倆多年的心結,沒想到事情會弄這個樣子,她聽到村長的電話,當下第一個感覺就是自作孽,當初要不是她不孝順,今天何苦想看一下自己孩子都不行?

  「村長,我一個女人在外面,實在沒法帶孩子……」她哽咽著說出足可以讓她心滴血的話,「無波這孩子,就托給村裡了。」

  這也許就是天意吧,她違背父意,江華成背棄家庭,兩個人的執意沒有換來甜蜜幸福,反而落得今日支離破碎的局面。

  傅明心沒有來,她依舊讓人給無波帶新衣裳,給傅清庭帶錢,同時捎回來的,還有無波的出生證明和戶口遷移——這意味著無波要成為一個地地道道的傅家鎮人。

  無波不關心自己的戶口安在哪裡,她拆開陌生叔叔給她帶的東西,看到是衣服的那一刻,她就懂了媽媽不會來了,每次都是這樣……

  她立刻把衣服往地上一摔,狠狠剁了幾腳,然後嚎啕大哭。

  她不要新衣服,她要媽媽!

  許久,傅清庭才將傷心痛哭的無波攬在懷中安慰,心中湧起一股深深的內疚,無波到底才幾歲大,正是缺媽的年紀,自己之前不應該懷著那樣的念頭,又對傅明心躲了幾分惱怒,無波還這麼小,她就硬得了心腸讓孩子失望,他根本沒想到,傅明心這麼做,完全是為了讓他安心。

  無波哭得眼睛都腫了,連學校都不能去了,傅聚穎聽說了,武館也不去了,立刻回家抱了無波愛吃的愛玩的過來逗她開心,無波抽著氣沒接,他勸了好幾道還是沒轍,只能苦惱著回家找大哥來幫忙。

  傅聚瀾從武館出來,直接就來找無波,傅清庭開了門,見是他,張了張嘴,最終揚揚手讓他進去。他上了二樓,無波被傅元昔抱在懷中斷斷續續地抽泣呢,傅元昔苦著臉朝他搖頭,他撓撓頭,伸手將無波從她懷中接過來:「無波,大表哥要去小店買茶葉,你要不要去?」

  「不……不去!」無波瞇著眼睛哽咽道。

  「唔,平常都是無波陪我去的,我一個人去看不到路會害怕,那怎麼辦呢?」

  無波憋著哭,半天才說:「眼、眼睛腫,看不見!」

  「沒關係,出去吹吹風眼睛就不腫了。」傅聚瀾哄著她,對傅元昔使了個眼色,傅元昔立刻從床上扯了件衣服給無波穿上,然後將她放到傅聚瀾背上,傅聚瀾熟悉地背著無波下了樓出了門。

  「無波眼睛腫了,看不到路,我們就慢點走,好不好?」

  「……好。」

  傅元昔忍不住歎了歎:「還虧了阿瀾這小子有法子,我們家元森也是一個歲數的,根本沒法比。」

  傅清庭臉色陰沉地望著漸漸融入夜色的背影沉默了半晌,然後跑到元昔家給傅明心打電話,劈頭就罵了一頓,直到把傅明心罵哭了。

  「哭哭哭!你哭有什麼用啊現在!」他冒著火氣摔了電話,根本不給傅明心解釋的機會。

  這孩子,她不養,他來養,不僅如此,還要養成全鎮最好的孩子,讓她將來沒地兒後悔去!

  傅元昔等人走了才敢去撿起她家的電話放好,她心有餘悸道:「媽呀,這四大叔可脾氣可真大。」

  「什麼四大叔!」她媽狠狠給她來了一下,「那是你叫的嘛?你該叫四大伯。」

  傅元昔做了個鬼臉:「四大叔都不介意,你介意個啥?」四大叔這個名字多亮堂啊,都上電視廣告了。

  傅聚瀾背著無波慢慢往小店走去,天色已晚,月初之夜,沒有月亮的探頭,村裡的小路隱隱約約,不甚清楚,好幾次他都要停下來仔細辨認是路道還是小溝。

  「大表哥,媽媽是不是不想要我了?」過了許久,背後的無波終於開口問道。

  終於問了,傅聚瀾心底鬆了一口氣,肯開口問就是好事,他沒回答,反問道:「無波怎麼會這麼想呢。」

  「因為媽媽都不來接我回去啊,媽媽說話不算數,我都長高了。」

  傅聚瀾是知道和樹比高的事,他便笑道:「無波真是個傻瓜,你長高了,難道小樹就不會長高?」

  無波一時被問住了,「那媽媽為什麼都不來看我?」

  「媽媽要忙啊,要忙著給無波掙錢買好吃的,買好玩的,買漂亮衣裳,還要送無波上學,你說媽媽辛不辛苦?」傅聚瀾慢慢地開導無波。

  無波想了想,小聲地說道:「我不想要好吃的,也不想不要漂亮衣裳,我想要媽媽。」

  「無波不想要好東西?可是媽媽想給無波好的啊,因為無波是她的好孩子,對不對?」傅聚瀾有一把好嗓子,無波很容易就聽進去了,心裡的不快樂漸漸平息,他繼續說道,「媽媽她也是外公的孩子對不對?她也想要外公陪著對不對?可是她是大人啦,要掙錢養無波呀,還要掙錢孝順外公,將來無波長大了,也要掙錢孝順媽媽和外公的,懂不懂?」

  「懂,老師說過的。」

  「媽媽想陪外公,可是沒有時間,那無波可不可以幫一下媽媽?」

  無波抓著傅聚瀾的肩膀,探出小腦袋,急切地問:「怎麼幫?」

  「幫媽媽陪陪外公啊,」傅聚瀾笑道,「你想啊,如果沒有無波,外公一個人,多孤單啊,對不對?」

  無波想了想,點頭。

  「那無波就多陪陪外公唄,就像無波一個人想要媽媽陪一樣,外公一個人的時候也想要有人陪的啊。」

  「可是,外公是大人了啊……」

  「大人也不想一個人呆著啊,你看那邊,」傅聚瀾指著小店門口的幾個人,「他們這些大人晚上為什麼喜歡來這裡喝茶,知道不?是因為他們也不想一個人呆著,出來找伴兒玩兒的。」

  無波恍然大悟:「原來大人也怕一個人的啊。」

  「就是,大人也怕一個人的。」傅聚瀾又進一步說道,「無波如果回家了,外公就要一個人了,那他多害怕啊?還有小表哥,你回家了,就沒人幫他做作業了,就沒人跟他比賽丟石子了,他會哭鼻子的。」

  「男子漢哭鼻子,羞羞!」

  「對啊,羞羞!無波不想小表哥羞羞吧?」傅聚瀾乘勝追擊問道。

  「不想。」

  「那無波就留這裡陪陪小表哥吧?媽媽現在太忙了,等她不忙了,她就會來看無波了,要是她不來,如果無波做個乖孩子,我們就讓外公帶無波去找媽媽,怎麼樣?」

  無波驚喜地望著傅聚瀾:「可以嗎?」

  「當然可以,不過要看無波是不是個乖孩子了。」

  「我乖,我是乖孩子!」無波嚷嚷道。

  小孩子就是很單純,只要找到了方法,很容易就哄回來了,逛了一圈,無波回到家時已經不再想著媽媽為什麼不來接她回去了,而是想著怎麼樣才能做一個乖孩子,她從傅聚瀾背上滑下來,對傅聚瀾揮揮手,說了聲大表哥再見,然後就撲到外公懷中,緊緊地抓著外公的衣服,說:「外公,我今晚要跟你睡!」

  傅清庭僵硬的身子終於鬆懈了下來,他撫摸著無波的小腦袋,說:「你不怕我打呼嚕了?」

  「啊?」無波忘了這茬了,她想了想,說,「那,外公你可不可以等我睡了再打呼呼?」

  傅清庭哈哈笑了起來:「好,就等無波睡了再打呼呼。」

  無波也跟著憨憨笑了起來。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8-2-18 07:19 PM

第15章 改姓

  現在獨生子女越來越多,把外孫女的戶口安在自己家這種事早已不鮮,但在古平村這種保守的村子來說還是頭一遭,因為這不僅是辦理遷戶手續那麼簡單,還涉及到是否要入族譜,這可是大事,傅清庭當然想把無波當成親孫女那樣看,可這到底是大事,不是他一個人能做決定的,他斟酌了好幾天,拿著無波的戶口證明去找村子去了。

  傅清序沒料到傅明心能這麼狠心,他也為難起來,這村好幾十代人的族譜裡,可都沒有外孫入譜的記載,他可不想在他這裡破這個例。

  「老大,你看讓無波跟咱們姓,怎麼樣?」傅清庭想了好幾天才將斟酌許久的想法說出來,他估計著老大雖古板但心軟的個性最多會猶豫幾天罷了,不成想傅清序當下就果斷拒絕了他的要求,「為什麼不行?無波可是我嫡嫡親孫,老八家那樣都可以,怎麼我們家就不行?」

  「清棟家什麼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當初說好了不再提這件事,你老癡呆忘了?」傅清序難得發火,板起臉來訓斥道,「改姓可是大事,你問過江家那邊人的意見了?別人好好的孫女怎麼就捨得給你?你看那邊沒人出面你就當人家家裡沒人?真改了姓,將來無波還不得讓人家戳脊樑骨說忘本,我看你到時候怎麼辦!」

  傅清庭本來就沒抱多大希望,聽老大訓話只是嘀咕了幾句,打消了那個念頭,但心仍有不甘:「不上族譜可以,那武館的事怎麼說?」

  傅清序沉吟半天:「容我想想再回復你。」

  傅清庭自然不滿意,但老大說會考慮就會認真考慮,他再耐心多等幾天好了,這幾天正好可以給無波辦手續。

  傅聚穎後來知道了這件事,大歎可惜,傅聚瀾打趣他說難道小表妹改了姓跟他變得更親嗎?傅聚穎翻了個白眼,覺得大哥今天怎麼笨?無波改了姓,就是傅無波了,就可以一起上武館了,那不是更親是什麼?

  「你這樣說,無波不就是跟武館裡其他師姐師妹一樣沒什麼不同了?」傅聚瀾目光閃了閃,「別到時候改了姓你還覺得不夠親,乾脆把無波當成親妹妹來帶好了。」

  「親妹妹就親妹妹!」傅聚穎雙手叉腰,「我就跟無波親,怎麼了?」

  傅聚瀾搖頭:「沒怎麼,看老四爺知道了不把你的腿給打折了,無波變成了你的親妹妹,那無波的親爺爺是老四爺呢,還是我們爺爺?」

  傅聚穎想到無波練功時他去找她玩時老四爺投過來狠辣的眼神,小身板抖了抖,立刻沮喪了:「那、那怎麼辦啊……」

  傅聚瀾眨眨眼:「親妹妹不行,不是還有其他妹妹嘛。」

  傅聚穎開始沒明白:「什麼其他妹妹……哦,哦哦!乾妹妹!還是大哥你厲害!我就找爺爺去!」

  找爺爺還不如找媽媽呢,傅聚瀾想著,沒忍心打擊傅聚穎的熱情,讓他發揮子的優勢,看能不能爭取多個妹妹吧,而且他也想借由這件事來確認一些事情。

  無波還是沒改姓,外公問她想不想改名字的時候,她立刻就搖頭了:「爸爸說帆帆叫做江無波,江上無波,一帆風順,好名字!」

  江上無波,一帆風順,傅清庭低喃了一遍,目放異彩,好名字,的確是個好名字,改成傅無波反而不美,罷了,罷了,既然天意如此,就當給江華成那個短命鬼留點根吧。

  不改姓,自然不能上族譜,不上族譜,這上武館就沒辦法名正言順了,任是傅清序想偏心幫忙,無奈村中好幾位老人都不喜族規有損,這件事再一次被耽擱下來了,名義上是再多加考慮考慮,傅清庭卻在多次努力爭取無效之後淡了這個心思,將心中的不甘全部都化成教導無波的動力,一改往日放牛吃草的做法,對無波的教導狠抓起來,較之前嚴厲了許多。

  無波被打腫了幾次掌心之後,才漸漸收了以前不求上進的心思,傅清庭這才稍微滿意。

  要說最無辜的,當屬傅聚穎無疑,他本來就是為了湊熱鬧才過來跟無波一起練功的,但傅清庭為了糾正無波的態度,本著近朱者赤的想法,對傅聚穎也嚴厲起來,傅聚穎叫苦不迭,他在家被老爹訓,在武館被師父訓,來無波家找無波玩還要被老四爺訓……之前纏著爺爺要認無波當乾妹妹的事沒成功,被他爹罵了一頓不說,老四爺也不知道怎麼就知道了,那天硬是讓他在腿上綁了兩個料紮了三個小時的馬步,害他差點要爬著回家……他到現在還不明白,明明無波跟他這麼好,所有人都那麼喜歡無波,為什麼就不能認做乾妹妹?他才不理他們呢,在他心裡,無波就是他妹妹,比親妹妹還要親的妹妹。

  無波上三年級的時候,傅聚瀾和傅元森到了鎮上的初中去上學了,鎮上離得遠,古平村的學生都住校了,練功也由村裡的武館改到鎮上的大武館裡,由村裡派去的師父統一指導,週末才能回家。無波上二年級的時候其實就不必傅聚瀾每天接送了,只是傅聚瀾跟自家小弟一樣,喜歡與無波親近,依舊帶著無波上學回家,他去鎮上唸書,頭號不捨得的自然是無波。最初幾日,她一個人上學回家還真不習慣,沒人跟她說話,熟悉的小路空蕩蕩的,她心一慌,抓著書包拔腿就跑。

  「無波!」熟悉的聲音在後面傳來,「跑這麼快做什麼?」

  無波驚喜地回頭,看到大表哥站在身後,立刻跑過去拉住他的手,喜出望外道:「大表哥,你怎麼回來了?」

  「第一周上學,提前放假。」傅聚瀾從包裡翻出一包零嘴兒遞給她,無波喜滋滋地接過來拆開就吃。

  「大表哥真好!」她嘴裡裝得鼓鼓的含糊地說著。

  傅聚瀾伸手在她額頭上彈了一下:「少來,你就光惦記著吃的了吧。」

  無波努力把嘴裡的東西吃下去,外公管得嚴,怕她吃多零食不吃飯,都不給她買零嘴兒,害她見到零嘴兒就饞得直流口水,她張嘴就要再咬上一口,然後捂著嘴巴「哎喲」叫起來。

  「怎麼了?」傅聚瀾關切問道。

  無波伸手在門牙上推了推,一臉苦惱:「牙痛了,大表哥,我要像小表哥一樣掉牙齒了嗎?」

  傅聚瀾讓她張嘴仔細看了一下,又伸手動了動,然後一臉肯定道:「應該是了。」

  無波立刻用雙手摀住嘴巴:「不要,好醜哦。」

  「會長回來的,」傅聚瀾安慰道,「你可不能在小表哥面前說丑,小心他揍你。」

  已經揍過了……無波當然沒說出來,她吃完了零嘴兒,把袋子往兜裡一塞,隨後自然而然地又去牽傅聚瀾的手,抬頭看他:「大表哥,初中好不好?」

  「當然好。」

  「有好玩的嗎?」

  傅聚瀾微笑:「以後無波去了就知道了。」

  又是這麼說,無波皺起小鼻子,大人都喜歡對小孩子說這。

  兩個人手牽手往回走,到了無波家,無波從衣領裡拉出掛在脖子上的鑰匙開了門,剛進了院子,傅元森就從隔壁樓上探出腦袋來叫道:「我正說你怎麼一轉眼就不見了,原來又是去接這個小鬼了。」

  這話當然是說給傅聚瀾聽的,傅元森和傅聚瀾二人雖然一個是小叔叔一個是大侄子,卻剛好同歲,傅元森只比傅聚瀾大三個多月,兩個人從學前班開始一直同班,在武館裡也因為資質相當而在同一個連功班,關係一直比較好。

  「小舅舅,你也回來啦。」無波機靈地打問了聲好。

  傅元森哼了一聲,輕巧地翻了個身,從樓上跳到這邊的院子來,這個動作這三年每天早上他都要做上一次,都能翻出武功心得來了,他雙手夾起無波的小臉蛋隨意揉捏著:「說了不許叫我小舅舅!」

  「團凳丟丟(元森舅舅)~」無波口齒不清地說著,傅聚瀾趕緊拍開傅元森正在捉弄的手。

  「就知道你會心疼!」傅元森抱怨了一句,又看向無波,「怎麼樣,早上沒了我提醒你們,你和阿穎有沒有被罵?」

  無波想了想,說:「外公不罵我。」

  不罵她,那就是罵傅聚穎了,傅聚瀾和傅元森同時想到了這一點,看來這四大叔(老四爺)依舊很護犢,也虧得是傅聚穎缺心眼兒的,換了別個,非要跟無波計較的。

  「這周阿穎休息不用練功吧,你們要去哪裡?」

  說到這個,無波立刻蹬蹬蹬跑進房獻寶般拿出一個工具:「我們要去打鳥兒!」

  她拿的正是用樹丫和膠條簡易做成的彈弓,鄉下孩子哪個小時候沒玩過這個?傅聚瀾明眼看出這個舊彈弓是去年自己幫阿穎做的那個,阿穎當時還寶貝得晚上都抱在懷中睡覺才行,甚至還藏在書包裡帶去學校炫耀呢。

  「打鳥兒?」傅元森挑眉道,「去哪兒打?打什麼鳥兒?」村裡封山育林,好幾年前就有規定不能打鳥兒了,雖說這彈弓比不上氣槍,確是有一定殺傷力不錯,應該是不許拿來打鳥兒的吧。

  「不是真的鳥兒,」無波趕緊解釋,「是武館邊的那些啊,那些。」

  傅元森想起來了,忽然來了興致,他有好幾年沒玩兒這個:「什麼時候去,我也去,阿瀾,一起去。」

  傅聚瀾看無波瞪得圓圓的眼睛,慢慢地點頭。

  無波卻急了,這怎麼行呢?她就一把彈弓,那麼多人去,到時候怎麼打啊?

  無波說的打鳥兒,並不是真的鳥兒,而是武館為了低年齡學生訓練而用木頭雕刻的木鳥,這些木鳥長約三十厘米,高約二十厘米,一排共十個,高高地掛在武館外面的大樹上,側面翅膀上的有小洞,訓練者往木鳥投擲飛鏢,打中木鳥者合格,擊中小口的者優勝。

  兩個小鬼哪裡來的暗器,實在是無波丟石子已經丟了三年,家裡的院子對她來說已經小了,加上單單丟石子有點無趣,傅聚穎便想出讓無波用彈弓拿石頭來這裡「打鳥兒」這一招。開始無波並不感興趣,怎麼耍都還離不開丟石子,但試過一次後就覺得有意思了,因為木鳥是空的,很輕,風一吹就會動,往往瞄準了打出去卻打不中小洞,難度比在家裡往瓶口丟石子大多了,加上要和小表哥比賽,她玩得很開心。

  看過傅聚穎示範了一次,傅元森覺得簡單,他拿了彈弓,放好石頭,舉起來,瞄準,放手——登!打中了木鳥,沒中小洞,他又試了一次,還是只能打中鳥身,沒中小洞。

  傅聚瀾接過彈弓,打了三次,也是只打中了鳥身,沒打中小洞。

  真是邪門了!兩個大對視了一眼,當初他們拿暗器練了好幾個月呢,怎麼現在準頭都沒了?

  「嘿嘿,無波,輪到我們了,上!」傅聚穎樂開了,「讓哥哥們看看我們的厲害。」

  正在撿石子的無波就為難了,傻傻地看著傅聚穎:「不是哥哥們,是大表哥和小舅舅。」

  大表哥和小舅舅!傅元森怒了,他才不是小舅舅呢,他比傅聚瀾這個大表哥還要大呢!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8-2-18 07:20 PM

第16章 意外

  不是傅元森看不起無波,他知道無波這兩年多快三年來天天丟著石子玩兒,他沒太當回事兒,就無波外公那不肯打罵的態度,無波再有出息也不會厲害到哪兒去,所以他不以為無波能把石頭射到洞裡,可結果是他先驚訝無比地看著傅聚穎五射四中鳥身,二中洞口,然後再瞠目結舌地看著無波三射三中——打中的都是洞口。

  「無波,乖無波,」傅元森捏著無波的臉蛋,滿心嫉妒不甘,「告訴舅舅,你怎麼能射中的。」

  他知道自己問了一句廢話,怎麼能射中?自然是日積月累練出來的,就簡簡單單地丟丟石頭能有這種效果?可他一想,天下武功,哪一宗哪一派不是靠著一招一式苦練出來的?不要看手可裂石之功威猛,也是由日日月月不懈地以手劈磚血練而成的,練武大忌好高騖遠,貴在堅持,這簡單的道理進入武館第一天師父們就對他們說了,而無波外公正是不折不扣地把這個普通而寶貴的道理教給無波,不管無波現在能不能明白。老爺子果然是老爺子,傅元森暗暗佩服,又隱隱地羨慕起無波有這麼好的師父教導來。

  同樣感慨的是傅聚瀾,看樣子,傅清庭對無波肯定是有了很好的打算的,這個打算是他預料不到的,值得一提的是,無波人雖然小,但勝在乖巧聽話,就算心裡有抱怨,還是會認真去做,當初她覺得丟石頭很無聊,每天還是會認認真真地完成她外公下達的任務,不僅如此,她覺得自己做不好的時候,還會再重新做一次,這樣的態度堅持下來,導致她今天給人眼前一亮的驚喜,假以時日,她肯定比古平村的同齡人更有建樹。

  傅聚瀾想到這兒,面上多了幾分喜氣,揉了揉無波的頭髮:「好好練,回頭把你小舅舅打趴了。」

  「喂喂喂,怎麼說話的呢,」傅元森不高興地瞟了一眼過來,「別太高看你們家無波了,她再厲害,還能翻天了不成?」

  你們家無波?傅聚瀾哼了一聲,笑道:「我們家無波,當然能翻天了。」

  傅聚穎自然跟著點頭,恨不得將無波捧得高高的,末了又補充一句:「無波不行,不是還有我嗎?元森叔,你等著吧,我以後準能贏你。」

  「哼哼哼,看你牛皮都吹上天了,」傅元森一臉不屑,「好,我等著看你們多厲害。」

  無波雖然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但傅聚瀾的話她倒是記在心裡了,她點頭道:「好,把小舅舅打趴。」

  那認真的小樣兒直把傅元森氣惱了,又伸手去捏無波的小臉:「我可是你舅舅哦,你怎麼不幫我把你大表哥打趴?」

  無波搖頭:「小舅舅你壞,我不幫你。」

  「我怎麼壞了?」傅元森橫眉怒目。

  「你捏我!」無波伸出小手指指著傅元森,理直氣壯道,「你就是壞!」

  不提傅元森因為無波的話有多苦惱,扯了笑拚命哄無波開心,傅聚瀾叮囑傅聚穎不要整天想著玩,別帶無波做危險的事,讓他好好唸書練功,做好哥哥的榜樣,傅聚穎聽這話耳朵就快聽出繭子來了,再三保證,回頭又拉著無波玩兒別的去,一轉眼就把大哥的話留到了腦後。傅聚瀾只能吩咐無波要看著點傅聚穎,別什麼事都順著他。

  在古平村裡,無波最在意的人是外公,最想親近的人是大表哥,最喜歡的人還是小表哥,雖然外公和大表哥的話她都聽,可那些叮囑在傅聚穎的引誘和鼓吹之後,往往都被放到了第二位,所以傅聚穎每每犯錯的時候,往往能在附近看到無波的身影,他闖禍,她有時候跟著闖,有時候幫忙把風,儼然是他忠誠不二的小跟班。

  闖禍,是需要看運氣的,無波的運氣不好,同樣的事傅聚穎做了什麼事都沒有,輪到她的時候,意外就發生了。

  武館的儲藏室放著很多棍子,練習棍法用的,平時不用時整齊地疊放在角落裡,傅聚穎心血來潮,玩心一起,休假的時候帶著無波和幾個夥伴從窗戶中進了儲藏室,爬上棍子堆裡,從上面踩著一根棍子滑下來,如同踩了滑板一般,很是刺激,其他小孩也跟著玩了一通,都覺得好玩,紛紛多玩了幾次,無波看著被弄亂的棍堆,雖然猶豫,可止不住傅聚穎的鼓勵和遊戲的引誘,她素來膽大,雖然沒玩過,還是爬了上去,踩了一根,往後一蹬,骨碌骨碌地往下翻——拐到手了!她不知道其他人在武館裡都練過類似的功夫。

  無波嗚嗚嗚地哭著被外公送到了村裡專門治跌打骨傷的武醫家中去正骨,而罪魁禍首傅聚穎自然也跟著去了,哭得比無波還慘,好像傷到手的是他一般。

  「哭哭哭,我都沒揍你,你哭個屁!」心疼外孫女的傅清庭看到傅聚穎這個跟屁蟲就沒好氣,真想一掌把他拍回他家去,眼不見心不煩!

  「嗚嗚嗚,無波……表妹……手斷了……」

  「誰的手斷了!」傅清庭一腦門的老筋都浮起來了。

  「小表哥,無波手不疼了,不要哭。」無波忍著疼,扯了個難看的笑臉安慰傅聚穎,傅聚穎心裡更加著急,也更加氣自己。

  「老八,你可不能含糊。」傅清庭把無波交給一個面慈目善的同他差不多年紀的老人手裡,傅聚穎也跟著說道,「八叔爺,你要把無波的手治好啊,我……我會幫你捉很多很多蟬子的。」

  傅清棟讓無波坐在椅子上,輕輕拉起無波傷到了的右手摸了摸,抬頭給了傅清庭一個沒事的眼神,然後轉頭對傅聚穎笑呵呵道:「阿穎,現在就秋天了,哪裡還有蟬子給你捉?」

  傅聚穎一愣,想了想:「那、那……我幫你洗罐子!」

  「那我的藥罐子豈不是都要被你摔壞了?」傅清棟看著無波,問道,「你說對不對啊?小姑娘。」

  無波覺得眼前這個留著長鬍子的爺爺看起來很舒服,眼睛一直彎彎地笑著,她不自覺就說道:「我不叫小姑娘,我叫無波。」

  「哦,你叫無波?」傅清棟輕言細語地順著無波的話說道,一邊牽著無波的手輕柔地捏起來,「你是第一次來我這裡吧?知不知道我是誰啊?我是你外公的……嗯,堂弟,所以你也要叫我一聲外公哦。」

  「外公?」無波不解地看向自己家的外公,她已經有好多個外公了啊,外公,大外公,小外公……這個外公又是哪一個啊?

  「對,你要叫我八外公哦。」

  「你排第八嗎?」

  「對,你外公排四,我排八。」

  無波想了想,問:「那你叫八外公,我外公是不是應該叫四外公?」

  傅清棟看著傅清庭一臉想說話又說不出來的吃癟樣子,頓時覺得好笑,之前老四說要把外孫女改姓入譜遭到反對時,他沒少受老四的白眼,其實他也覺得不公平,自己過繼的孫子能入譜,老四的親外孫卻不能,他沒見過無波,可心裡一直就對這個孩子抱著一種內疚感,現在一見,無波濃眉大眼,粉嫩可愛,心中更是多了幾分喜愛,便比平時更多了幾分耐心,誘著無波跟他說話,分了她的注意力,一邊仔細尋著錯骨之處,啪嘰一聲正了骨,無波甚至沒感覺到疼。

  傷筋動骨一百天,雖然沒那麼嚴重,可小孩子骨頭未成形,馬虎不得,傅清棟又給無波上了藥,裹起來,仔細吩咐了傅清庭注意事項,才放人回去。

  傅明睿聽說傅聚穎帶無波去玩出了事,差點把手上的杯子當暗器打出去,還是傅朝顏好說歹說才熄了火氣,他帶著傅聚穎親自上門給傅清庭認錯,最後還罰傅聚穎去武館做衛生一個星期——武館那麼大,每天要清洗的器具那麼多,傅聚穎叫苦不迭。

  傅聚瀾週末回家的時候聽說這件事,立刻去看無波,無波右手吊在胸前,正無精打采地拿左手往水缸丟石頭呢。

  「大表哥,你回來啦!」一看到傅聚瀾,無波立刻高興起來。

  傅聚瀾仔細問了她右手的事,點了點她的額頭,黑著臉道:「都讓你別跟阿穎去瘋,你不聽話!」

  無波知錯地垂下腦袋:「都是我不好,沒練過就去玩,下次……下次再也不會了。」言談之中完全不見對傅聚穎這個帶頭人的埋怨,傅聚瀾聽了多少有些安慰,也有些惱火,一個孩子懂事到不知道抱怨,也不是什麼好事。

  「你這傷要木瓜葉來敷吧?回頭讓阿穎把我們家的那顆摘了過來給你。」傅聚瀾吩咐道。

  無波很驚訝:「木瓜葉可以治病的嗎?」

  「不是治病,是治骨傷的。」傅聚瀾糾正她的錯誤。

  「大表哥,你懂好多哦。」無波羨慕道。

  傅聚瀾動動嘴,正想說話,無波又開口搶先說道:「我長大了也會知道這些的,你想這麼說吧,我就知道!」她一臉「我猜對了吧」的表情,傅聚瀾不知道為什麼,陰霾的心情終於變好了點。

  手還沒好,日子照舊,無波還是要丟石頭,傅聚穎還是要去武館,傅聚瀾還是去初中,但也有不一樣的事——傅元昔要嫁人了,嫁給鄰村九垌村的傅隋鋒。

  無波不太明白嫁人是什麼意思,但她知道元昔小姨要離開這裡,搬到九垌村去住,她一想到不能看到小姨了,悶悶不樂了好幾天,最後被傅聚穎哄回來了,才好奇又不捨地看小姨準備婚事。

  「無波,你以後會不會想小姨?」傅元昔抱著無波問道,眼睛卻是望著自家老娘傅社雲看,「小姨以後不住這裡了,要是想無波了可怎麼辦?」

  「那就回來看無波呀。」無波老實地回答。

  「如果小姨沒時間回來呢?」傅元昔又問。

  無波想了想,為難道:「那無波就去看小姨吧,可是……小姨你要打電話過來跟我說才行哦……而且,要等我學會騎車先哦。」

  其他人都會騎自行車了,小表哥也能踩著他家的大號自行車滿村子跑了,無波家沒自行車,本來要借小表哥家的來練的,可剛好手受傷就耽擱了,她聽說去九垌村走路去挺遠的,還是等她會騎車了再去吧。

  「你說的啊,以後想我了要來看小姨哦。」傅元昔重複道,又朝傅社雲那邊看去,那幾眼差點沒讓傅社雲炸起來,這閨女太不像話了,只有閨女回來看娘的,她想讓老娘去看她不成?

  終於到了大婚那天,傅元昔穿了一身紅被傅隋鋒抱著坐進了白色的汽車裡,隨著刺耳的鞭炮聲開走了。

  大人們都在忙,無波坐在桌子前用著左手費力地吃著,平時都是外公或小表哥夾好了菜放到她碗裡,她拿勺子勺起來吃就好了,現在沒人在旁邊,她左手拿筷子不方便,一頓飯吃得滿頭大汗,好不費勁。

  「真笨。」旁邊傳來一個聲音,無波納悶地回頭看過去,覺得這個人可真眼熟。

  「不記得了?」對方白了她一眼,嘀咕了一句,「真夠笨的!」

  「你……」無波眨眨眼,呆住了……傅靖以?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8-2-18 07:20 PM

第17章 很熟

  無波每十天就要去換一次藥,這是第二次去換藥,看病的人比較多,傅清棟一邊給人摸骨,一邊探出腦袋來,讓無波在邊上等一下。外公跟旁邊的人搭上話聊起來了,無波坐著悶便四處溜躂,這裡說是醫館還不如說是從家裡隔出一個偏廳來專門給人看病的,有道門通到隔壁房間裡,無波晃過去,眼尖地看到裡面的房間裡放了兩個大架子,上面滿滿都是書,書架下面搭著一張小床,上面躺著一個小孩兒,臉上蓋著本書,看不到是誰。

  村裡年紀差不多大小的在學校裡都見過面了,無波想不出這個人是誰,她猶豫著要不要打聲招呼,那個人已經聽到聲響,伸手拉起書看過來,然後白了她一眼,又將書本放下。

  無波「啊」了一聲,快步走過去,掀起書本用力地盯著那個人的臉看:「傅靖以,你怎麼會在這裡?」

  傅靖以拍開她的手,翻了個身,背對著她閉上眼睛。

  「你也生病啦?」無波推了推他。

  「……你才病了。」半天傅靖以冒出一句。

  「我是病了啊,手折了。」無波動了動吊在脖子上的隔壁,「問你呢,怎麼會在這裡?你看的是什麼書?都是花花草草。」

  傅靖以坐起來,從無波手裡奪回書:「我住這兒不行嗎?」

  「原來這是你家啊,我才知道。」無波也不管他生不生氣,湊過去翻開那本書,看著上面的圖案仔細辨認:「三七……」好奇怪的書,有很多花草的圖片,很多都是她沒有見過的,「咦,荷葉,味苦辛微澀,性涼……這不是村裡藕塘裡的藕葉嗎?怎麼叫荷葉啊?」

  「你叫江無波,別人叫你江帆帆的時候怎麼你也答應?」傅靖以白著一張臉說道。

  無波想了想,奇怪道:「我叫帆帆,不叫江帆帆……不過,你怎麼知道這件事?」

  「我怎麼不知……」傅靖以忽然住了嘴,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自己說給他的,那本小人書上面也寫著呢,他怎麼不知道?看她樣子已經想不起來那本書的事了,他惡作劇地等著看她什麼時候想起來,如果她想不起來,那他就……

  雖然兩年不見,但無波還記得這個人古怪的性子,她沒太在意,又繼續翻著那本書,好奇地問:「傅靖以,你看這本書幹嘛用呀?」

  傅靖以本來想回一句「我看什麼書關你什麼事」,話臨出口,他忽然想到,在這個村裡,有哪個人會這樣跟他說話的?很理所當然地問著,好像問著學校那些人一樣,但問題是,現在是他啊,他傅靖以啊,村子裡學校裡除了爺爺,估計沒第二個人會喜歡他,更何況之前他還經常捉弄她,還有她那個所謂的笨蛋小表哥,她不討厭他才怪……

  傅清棟給無波換藥的時候,無波一直盯著他的臉看,把老人家看得很不舒服,他摸了摸臉,問她:「八外公臉上是不是沾了東西?」

  無波忙不迭的地搖頭。

  「那你為什麼盯著我看?」傅清棟又問。

  無波這才小聲地說:「你是傅靖以的爺爺吧?可你和他一點兒都不像……」

  傅清棟往門口那邊看了一眼,「你認識我們家靖以?」知道無波之前跟孫子同一班,而且還發生了一些不怎麼好的事,傅清棟笑道,「無波,算起來,靖以還是你表弟呢,你是表姐哦,要讓著表弟點兒,表弟身體不太好,知道嗎?」

  無波眨巴眨巴:「表弟?表哥表弟的那種表弟?」

  傅清棟被逗笑了:「不是表哥表弟的那種表弟,還有哪種表弟?」

  無波趕緊看向自己的外公,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後,頓時結結巴巴地問道:「那、那小表哥和表弟是什麼?」

  傅聚穎和傅靖以是什麼?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的同學關係,還有同宗的堂兄弟關係。

  無波整個世界差點塌了,她好像有點明白電視裡經常說的「打是情罵是愛」是什麼意思了,大概就是小表哥和……嗯,小表弟這樣的情況吧,見面總是要打一架才行,不然感情不會好。

  第二天見到小表哥,無波沒告訴他傅靖以回來的事,他們感情那麼好,他應該早就知道了吧。可過了幾天,傅靖以去了學校,小表哥那驚訝的反應又讓她很迷糊,怎麼小表哥好像才知道的樣子?應該不是,她搖搖頭,應該是她想錯了,小表哥那不是驚訝,而是高興,高興傅靖以回來了,他們又可以親親熱熱地打架了,一定是這樣的!

  果然,沒過兩天,他們又對上了,雖然沒打上,但也差不多了。

  無波從他們狠狠盯著對方的眼神及毫不客氣的對方當中看到了流轉於二人之間的濃濃情感,原來……外公說過他就是跟其他外公從小打到大的,感情越打越好,就是這樣啊,兄弟情誼!

  若是傅聚穎和傅靖以兩個人知道無波是這樣看的,鐵定要被氣死不可,萬幸無波沒有直接對他們說,而是對傅聚瀾說了她的想法。

  聽了小丫頭鄭重其事的推論後,傅聚瀾難得地開懷大笑,不知道阿穎知道後會是什麼反應?應該狠狠在她頭上敲一記吧,至於那個傅靖以,他印象不多,而且……也不好多說。

  傅聚瀾告訴無波,這樣的話不要對其他人說,留在心底,「你就等著看,究竟他們是不是好兄弟吧。」

  無波皺皺小鼻子,也糊塗了,大表哥和小表哥並不打架,一般都是小表哥動手,大表哥一招就化解了,根本打不起來,他們的感情也很好啊。

  「這人和人的關係,有很多種,每一種裡面又包含很多不同的東西,你要仔細地去想才會知道,」傅聚瀾一邊揉著腿,讓她盡量舒展開來,一邊說道,「比如說我和無波好了。」無波立刻扭頭看他,他笑著伸手撥正她的腦袋,「我是表哥,無波是表妹,對不對?」

  無波點頭。

  「可在我看來,無波還是妹妹,是我和阿穎的妹妹。」

  妹妹?無波瞪大眼睛,面帶興奮:「真的嗎?我是妹妹嗎?」

  「那當然。」傅聚瀾保證道,「以後有誰敢欺負我們無波,我幫你去揍他。」

  「嘿嘿。」

  得了保證的無波一連高興了好幾天,走路都帶著風,這讓某些人很是看不順眼。

  「你撿到錢了?」

  無波看著放學後唯一一個跟自己一樣回家而不是去武館練功的傅靖以,察覺到他臉更加白了,穿得也有點多,反問他:「你又生病了嗎?」

  這是無波第二次這樣問他了,傅靖以有些惱怒,他打小身體就不好,學校和武館裡都知道,他愛去不去,她這麼問,偏偏還裝作關心的樣子,肯定是故意的,她是在笑話他是病罐子!

  「你怎麼不跟表哥說呢?」無波又問。

  傅靖以一愣,跟傅聚穎說?「說什麼?」

  「說你生病了啊?」傅靖以一聽,火氣又上來了,難聽的話剛要出口,又聽到她繼續說道,「把你們打架的日子推後嘛,等你病好了再打也不遲。」

  「打架是說打就打,說不打就不打的?」他沒好氣道。

  「怎麼不是?」無波一臉理所當然,「反正你們都那麼熟,說一聲不就可以了,嗯,咳咳,傅聚穎,大爺我今天不舒服,鬥得不爽,明天身體爽快了再來比試,這樣。」

  傅靖以頓時不知道怎麼回答,語氣學得是挺像的,可他和傅聚穎不是這種熟啊。

  「哎,後天星期六我們要去烤紅薯,你要不要去?」無波又說道。

  她這是邀他去?傅靖以馬上警惕起來,他可沒少給人騙著去幹這個幹那個,結果讓他等老半天也沒等到人,他可不會上當。

  「去不去嘛?反正你在家也是看那些書,少看一天沒關係的,」無波拍了拍他的肩膀,「小表哥也歡迎你來哦,後天我過去換藥了,跟你一塊兒去就這樣說定了。嗯,我走這邊,拜拜,要記得哦,說定了。」

  傅靖以心想,傅聚穎歡迎他?騙誰呢,他才不會去呢。

  無波則是想,哎呀,忘了問傅靖以他喜歡吃黃芯的還是紫芯的了,回頭問問小表哥去。

  無波完善回去忙著找紅薯,結果忘了把這件事跟傅聚穎說了,第二天傅靖以請假沒來,她也想不起來要說。

  到了星期六,無波照例跟著外公去了傅靖以爺爺那裡換藥,換了藥,無波就直接去找傅靖以,那傢伙又躺床上睡覺呢。她拿開他的書,瞪著他,他瞇著眼睛瞪回來,兩個人對視許久。

  傅靖以首先敗下陣來:「幹嘛?」

  「去烤紅薯啊?」

  他慢慢坐起來,咳了咳,說:「我才不去。」

  無波看著他:「為什麼不去?」

  「烤紅薯有什麼好的,我才不稀罕,」傅靖以擺出一副不屑的樣子,「要是我,我就烤魷魚、肉丸來吃,澆上麻油,那才叫好吃,就你們的紅薯,我才不想吃……」

  「你家有魷魚有肉丸?」無波打斷他的話問道。

  傅靖以哼了一聲:「那當然,多著呢,想吃多少有多少……」

  「那你就去烤魷魚烤肉丸嘛,你烤你的,我們烤我們的。」無波催促道,「快去拿快去拿,不然我的紅薯要被他們吃光啦。」

  啊?傅靖以頓時僵住。

  烤紅薯的地方是在地裡,傅聚穎挑了塊砍了桿的玉米地,幾個人撿了樹枝和玉米桿子,用土塊圍了個小圈,生起火來,等小圈裡都熱乎了,挑了幾個紅薯靠在火堆旁邊煨著。

  「阿穎,無波怎麼還不來?」大胖問道,「紅薯都熟一邊了。」

  傅聚穎抬頭看了看:「那不就來了……那是誰呀?啊,病秧子!你來幹嘛?」他指著無波後面的傅靖以,手指抖啊抖啊抖,好不激動。

  小表哥,不用這麼高興吧?無波一邊感慨著自己的「明察秋毫」,一邊把傅靖以拉到跟前,然後對傅聚穎說:「來烤紅薯啊。」

  「誰讓他來的!」

  「我啊,」無波得意道,「我知道你不好意思叫,所以幫你叫了,感謝我吧?」

  不好意思叫?所有人的眼睛都瞪大了,紛紛看向傅聚穎,之前他不是一直跟他們說要對付傅靖以的嗎怎麼他就先背叛他們了?

  「誰不好意思了?」傅靖以大叫起來,「我巴不得一輩子看不到他呢,走走走!」

  傅靖以不樂意了,叫他來他就來,叫他走他就走,當他是誰啊?他偏不走!

  傅聚穎立刻盯著罪魁禍首:「無波,我們烤我們的紅薯,關他什麼事啊?」

  「可是……」無波的眼睛在火堆裡的紅薯溜了一圈,一臉為難,「他帶了魷魚和肉丸……」

  所有人的眼睛都瞪大了,包括傅聚穎的,魷魚和肉丸?誰敢把這個偷出來?那不是存心找爸媽打嗎?

  在眾人懷疑而炙熱的目光中,傅靖以慢慢地打開手上的塑料袋……

  吱——不知道是誰吸了一下口水。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8-2-18 07:21 PM

第18章 彆扭

  燒烤盛宴當天回去傅靖以大病了一場,原因是吃了過於油膩的東西,腸胃受不了,傅聚穎起初還幸災樂禍,可後來聽說病范得特別嚴重後又有些惴惴不安,一方面是怕大人知道是他帶頭去烤紅薯會怪他,另一方面其實傅靖以本來不會吃那麼多的,是因為他的挑釁傅靖以才會拚命吃的,這種複雜的情緒一直持續了好幾天,無波終於忍不住問怎麼回事。

  傅聚穎別彆扭扭地說了一些,無波何其瞭解小表哥,立刻提議去傅靖以家探病,她去換藥好幾次了,跟傅靖以的爺爺很熟了,晚上散館後,她便拉著傅聚穎,帶著外公準備好的水果直奔傅靖以家。

  傅靖以有小朋友上門探望,這是傅清棟怎麼也想不到的事,孫子的個性他怎麼不知道?孤僻不合群,脾氣還不好,陰鬱易怒,除了有點小聰明考試成績好討討老師歡心,他實在想不出來會外頭人喜歡傅靖以,所以無波兩個的登門讓他很驚訝,他只是一愣,立刻歡喜地帶兩個小朋友上樓。

  「靖以,你的小朋友看你來了。」

  傅聚穎跟在後面,暗自嘀咕,傅靖以才不是他的朋友呢,他是來……是來笑話那個病秧子的。

  進了房間,傅靖以側著身子背對著他們躺著,沒有動靜,傅清棟重複說了一次,他還是沒動,好像睡著了一般。

  叫你來!叫你來!傅聚穎懊惱地等著無波,無波則看著傅清棟,傅清棟多少有些尷尬,又不願意強行去叫。

  無波看著傅靖以,咚咚咚跑下樓,傅聚穎自然也跟著下去,傅清棟遺憾地歎息,床上的人還是一動不動。

  傅清棟歎完氣,正要安慰安慰傅靖以,又聽到腳步聲咚咚咚地跑上來,他差異地看著無波又跑進來了,手上拿著一個蘋果,直接跑到傅靖以床邊,伸手過去。

  「喏,蘋果給你,洗好了。」

  身後傅聚穎將剩下的一大袋遞給傅清棟,傅清棟莫名其妙地接過來,敢情他們剛才是出去洗果子去了?

  「你不要?你不要的話,我自己吃了。」無波說完等了一會兒,當真張口狠狠咬了一口,啪嘰啪嘰地嚼起來,那津津有味的樣子讓傅聚穎看著忽然也有些饞起來了,就從剛給了傅清棟的袋子裡翻出一個,隨便在衣服上擦了擦就吃。

  「卡卡……」無波又咬了一口。

  傅靖以終於躺不住了,坐起來瞪著無波:「吵死了,比牛吃還起來吵!」

  無波眨眨眼:「牛吃蘋果的嗎?」

  傅靖以一頓,沒說話。

  無波就將咬了兩大口的蘋果伸到傅靖以面前:「你吃起來比我還大聲呢。」

  傅靖以又瞪了一眼,雙手抓過蘋果,狠狠咬了一大口,一大口,氣鼓鼓地嚼起來。

  無波輕輕推了傅靖以一下,傅靖以瞪回她,她又推了一下,他再瞪,她繼續推,他……爬起來,走過去,把地上那一大袋水果抱在懷裡,揚起下巴瞪著她。

  傅清棟看著他鼓鼓的腮幫子,不由得一笑,心裡又歎起來,這孩子,究竟還是個孩子,就算心裡再怎麼沉,也有稚氣的一面。

  無波、傅聚穎和傅靖以三個人從這一天起,開始了別彆扭扭的關係,彆扭的當然不是無波,而是兩個男生,之前還是「不共戴天的敵人」呢。

  傅聚穎不是很樂意,可無波很起勁啊,他本來不明白為什麼,跟傅聚瀾抱怨了幾句,傅聚瀾訓了他一頓,無波不能進武館,放學後就沒人跟她玩了,傅靖以經常不去武館,無波不正好有伴嘛,傅聚穎想了想正是這個道理,便忍下對傅靖以壞脾氣的不舒服。

  「只是,你也別讓無波跟那個傅靖以太好了。」傅聚瀾又這麼說,傅聚穎不明白為什麼,可傅聚瀾沒多說,只叮囑他注意點兒,他答應了,卻很茫然,這什麼樣才叫太好呢?

  傅靖以病好了,自然繼續上課,無波看到他進教室,拿著課本擋著臉,只露出眼睛上面一部分,對他嘿嘿地笑,傅靖以自然瞪了她一眼,才慢吞吞走回到座位坐下。

  沒一會兒,無波的小紙條就傳過來了,「今天一起回去啊。」傅靖以把紙條往文具盒裡隨便一放,沒理,沒過一會兒,身後被人輕輕捅了捅,又是一張紙條,「放學後跟無波一起回去。」這顯然就是傅聚穎寫的了,他一抓,往文具盒裡一放,還是沒理。

  可放學後,他還是跟無波一起回家,沒辦法,誰讓整個學校就他和她兩個人不去武館。

  無波問他有沒有去過武館。

  「去過,沒什麼好的,人多,又髒。」傅靖以隨口說道,「熱天在裡面就跟豬崽擠在豬籠子一樣。」他這話裡面雖有幾分誇張,可也說中了幾分,一個行政村裡就一個武館,幾個自然村的小孩兒、年青人都要去武館練功,武館就那麼點兒大,還要分不同練習區,連基本功的、連武器的、連對打的,那不是人擠人是什麼?夏天的的時候老房子不通風,練功時又流大汗,那股味道直接熏倒了第一天進武館的傅靖以,後來好幾次也是因為受不了這個味道而請假,所以他對武館的印象實在好不起來。

  「跟小表哥說的完全不一樣。」

  「他那個野猴子,本來就是那裡出來的,當然跟我不一樣。」

  無波嘟嘟嘴:「不許你說我小表哥的壞話。」

  傅靖以斜了她一眼,無賴道:「我就說,你能拿我怎麼樣?」

  無波舉起小拳頭:「我就……我就揍你,扒了你褲子,看你怎麼辦?」這個外公教她的,說學校有男同學欺負她的話就這麼對付他,如果是女同學,唔……外公沒說怎麼辦,讓她自己想辦法欺負回去。

  傅靖以瞪大眼睛看著她,無波自然也瞪大眼鏡看回去,怎麼樣?比瞪眼睛,她從來沒輸過哦。

  「那你來扒啊。」

  傅靖以慢吞吞來了一句,無波徹底輸了,真比起來,她的臉皮遠遠沒有別人厚啊。

  無波走路的時候喜歡隨手撿石子來打,看到什麼打什麼,傅靖以看了幾天也看出蹊蹺來,一問才知道無波練了好幾年了,他便要考驗無波的水平,隨便指著什麼就讓無波打,無波大部分能中,小部分沒中。

  傅靖以又指著一隻停在樹上的鳥兒讓無波打,無波看了看,一臉猶豫:「打了多疼啊,不打!」

  傅靖以卻肯定道:「反正你也打不中。」

  無波憤怒了,撿了一塊小石頭就打過去,沒打中,鳥兒飛到另外一顆樹上去了,她再撿一顆,再打,還是沒中……

  「我說了打不中的。」傅靖以得意道。

  無波自然不服氣,接下來不隨便打了,就光打鳥兒了,可怎麼打也打不中,那些小鳥太滑頭了,剛剛還在這個地方,一眨眼就飛到其他地方去了,瞄得再准也沒用……傅靖以在旁邊沒少取笑她,他越是這樣,無波越有幹勁……

  「嗯?」傅清庭看著無波打出去的石頭,有些驚訝,他還沒佈置下一階段的任務呢,她都已經練上了?不錯,有悟性,不愧是他的外孫女。

  他又觀察了幾天,覺得無波在「擊技」上已經走到路上了,接下來就是要長期地練習,他只需要從旁給予大方向的引導就好了,反倒是其他方面,僅僅打了個基礎,除了跟傅聚穎學了個勉強算是長拳的套法,其他什麼招式都沒學,拳掌功夫,落後於同齡人許多,是時候給她拔一拔了。

  因為小孩子骨軟,無波的傷好得很快,傅清庭還是不怎麼放心,跑去找傅清棟再三確認了痊癒後才真正決定要交無波手腳功夫。

  傅清棟也知道無波的事,見傅清庭這麼鄭重其事,試探地問了兩句,傅清庭也沒有瞞著,簡單說了說他的計劃。

  「我就這根苗了,沒別的指望,就盡力教唄,能學多少是多少,學好了,是我有福氣,學不好,那也沒什麼。」

  無關執著,無關成就,意在於取捨,盡心罷了。

  傅清棟頗有感悟:「這話也說到我心裡去了,我那孫子……你也知道,練武,我是指望不上了,幸虧還有著摸骨把脈的手藝可以教給他,就看他願不願意學了。」

  傅清庭驚訝道:「你想讓你孫子接這衣缽?」

  「兒子不願意,就只能指望孫子了,」傅清棟滿心惆悵,「總要有人接這活兒。」

  傅清庭默然,這武醫對武館來說何其重要,簡直是必不可少,要不對打比武失了手,那可怎麼辦?鎮上就一家醫院,遠水救不了近火,只是……他記得老八的孫子是個不足歲的,不是這個病就是那個痛,幾年前還鬧出落水那一出,聽說留下了病根,不能吃苦,學醫可不輕鬆,不知道那小身板經不經用。

  傅清棟自然有他的考量,傅清庭一問起,他說了自己的想法:「靖以這孩子,腦袋是夠了,就差身子骨了,不過這是娘胎裡帶出來了,一時半會兒想養好,沒那麼容易,那我就養他個十年二十年,總能養好吧,我就不想我撐不到那個歲數。」

  「這光靠養可不行,」傅清庭也說了自己的想法,「你不是會幾套養生的拳法嗎?帶他好好練練,指不定有用。」

  「最重要還是看心態,」傅清棟說著臉就沉了下來,「那孩子心思重,你不知道……頭半年跟我們都沒說過一句話,我那時候怕啊,生怕他以後就這樣了,還好……」

  傅清庭暗暗打量內室裡的傅靖以:「真看不出來……」

  「這段日子好了不知道多少……」傅清棟的目光卻是落在無波身上,她正拿著一片桑葉問著傅靖以什麼,「四哥,你這孫女,我挺喜歡的,你看,認個親怎麼樣?」

  傅清庭目光一閃,臉就黑了,好你個老八,主意竟然打到他家無波身上來了,很多年不打架了,皮癢了是吧?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8-2-18 07:22 PM

第19章 大智

  傅清棟說的認親,跟傅聚穎之前說認妹妹是一個主意,也是想讓無波和傅靖以的關係更親一些,對這一點傅清庭不反對,可認親就不必了,一者本來就是表親了,親不親還不是靠日常走動?二者之前雖然老大沒有開口說認親,傅聚穎想認無波當妹妹的事他也知道,這會兒答應了傅清棟,那不是打老大家的臉?

  傅清棟不瞭解傅清庭的想法,他心裡只念著自己的孫子,多跟無波多親近親近,指不定能改改傅靖以的性子,變得開朗點,多少對病情有好處。

  兩個兄弟打了一架,誰也沒贏,最終決定,認親就不必了,就讓傅靖以清早起早點,跟著無波和傅聚穎去練功,然後跟無波一起上學、放學就好了。

  傅靖以不樂意,他喜歡睡懶覺,讓他起那麼早,一張小臉苦得很難看,傅清棟被他的眼神掃過,差點就要鬆口了,可萬事以健康為重,他一反以往的縱容,板著臉,沒有答應,第二天更是一大早就把傅靖以弄下床,穿好衣服,直接送到傅清庭家中去。

  傅清庭是什麼人?在無波沒來之前,他對小孩子從來不假以顏色,更不要說疼惜之類的,傅靖以以前還欺負過無波,他更加不會心軟,更不要提縱容了。傅靖以不清不願地往前挪,他看著心煩,也不管傅清棟會不會心疼,走過去提著傅靖以的衣領,往傅聚穎這邊一丟,好在落手時留了點力度,人沒摔著,他掃過一臉緊張的傅清棟,繃著臉讓傅靖以站好,然後開始了一天的訓練。

  無波和傅聚穎都傻傻地看著十分不情願站在一邊的傅靖以,還沒明白怎麼回事。

  「無波,」傅清庭這才想起要交代一下,「這個是你八外公的孫子,算是你的表弟,以後就一起過來練功。」

  一起?無波和傅聚穎都張大了嘴巴,特別是傅聚穎,沒搞錯吧?要他和傅靖以那傢伙一起練功?他寧願不練。還沒等他轉身走兩步,傅清庭「嗖——」地往他腳尖前打了個石子,他抖了抖,轉回來繼續扎馬步。

  傅靖以瞄了瞄他們兩個,懶洋洋地跟著做,那副懶散的態度讓傅清庭怎麼看怎麼礙眼,直接開吼:「站好了!沒吃飯啊!」

  「是沒吃,」傅靖以無畏地看過去,「原來你還有點眼神的嘛,我還以為你看不出來呢。」

  傅清庭額上頓時冒出幾根青筋,傅清棟趕緊賠笑道歉,他早上太心急了,把這事兒給忘了。

  這剛拜師呢,傅靖以就讓傅清庭不喜了,以後還怎麼了得?可傅靖以不在乎,能讓他在乎的原本還有幾件,現在一件都沒了,他可不怕傅清庭,他料準了傅清庭不敢動手,不然他直接回家,傅清庭就沒法對他爺爺交代了,正是因為這樣,他對傅清庭吩咐要做的事,高興了就做,不高興了就不做,傅清庭額上的青筋都變成常態了,好幾次都想把他給踢出去,都給傅清棟勸回來了,至於怎麼勸——還是傅靖以最先發現的,然後招呼無波去看,無波自然帶上傅聚穎,三個小鬼頭就躲在一邊,磕著瓜子,興致盎然又羨慕不已地看著兩位武林前輩相互「勸」著。

  傅聚穎早就不想扎馬步,也不想再練那套練了好幾年的套拳,可他挨揍了幾次後看到老四爺臉一黑就怕了,他有時候挺羨慕傅靖以的,病秧子也有病秧子的好,白著臉哼哼兩聲,就可以去休息了,多划算啊,指不定傅靖以都是這樣裝病不想扎馬步的呢,太討厭了。

  傅聚瀾聽說傅靖以加入到晨練這件事是兩周之後的事了,他一愣,不確定道:「傅靖以?八爺爺家的那個孫子?」

  「就是那個滿節裡跟無波一起落到湖裡的傅靖以。」

  「不是跟無波一起落到湖裡,是他拖著無波落到湖裡,」傅聚瀾糾正道,「無波不怪他呀?你是哥哥,如果無波跟他吵起來,你可得勸著點,別跟著鬧起來。」

  傅聚穎有些訕訕,讓他勸架?反了吧,一般都是他和傅靖以對上了,無波來勸,勸不了就在一旁看熱鬧。

  「說起來,無波好像真沒計較過傅靖以什麼。」

  「她什麼性子你還不瞭解?」傅聚瀾想了想,又說,「那傅靖以經常欺負無波嗎?」

  「也……算不上欺負吧。」傅聚穎為難地說著,在他看來,傅靖以對無波做的那些,只是一些小把戲,最多算是惡作劇,鬧一鬧就好了,反正真要打起來,傅靖以絕對不是無波的對手,可在無波外公看來,那就是比天還大的事,每次抓到都要罰傅靖以苦練,經常讓傅靖以抖著腳走回家去,可越是這樣,傅靖以越要「欺負」無波……

  那就是欺負了,傅聚瀾臉上一斂,想了想,說:「明天不是要去舅舅那邊玩兒,叫上無波一塊兒去。」

  傅聚穎自然高興,他最煩去喝什麼酒席了,大老遠地過去,什麼事也不幹,就為了吃一頓做得不咋樣的飯菜,更氣人的是,還有一大堆不認識的大姑子大姨子笑瞇瞇地摸著他的腦袋問這個問那個,他煩得慌,還不如留在家裡給老四爺折騰呢,不過帶上無波去就不一樣了,無波還沒去過其他村子呢,正好帶她去遛遛。

  傅聚穎第二天早上晨練時就跟無波說了,無波一聽可以去其他村子喝酒席,馬上跑去抱外公的大腿,傅清庭本來不願意的,喝酒席一般就送一份禮金,無波跟著去白吃白喝,不得給人說閒話?可無波想去,他轉念一想,就貼一份禮金讓無波帶過去吧,算起來拐著彎也是親戚。

  無波不知道大人這些心思,她就知道喝酒席是件好事,好事就要跟夥伴一起分享,就說給傅靖以聽了,剛巧傅靖以閒著無聊,就跟著去了。

  傅朝顏看到三個小鬼頭,有點為難,傅聚瀾趕緊把無波外公準備的那份禮金遞過來,她臉色才好點,不然她出一份禮金就帶四個孩子過去,嫂子非把她埋怨上不可。

  他們去喝的傅朝顏弟弟的喜酒,酒席安排在傍晚,他們去得早,傅朝顏給了紅包後就去幫忙了,讓傅聚瀾好好帶著三個小鬼,不要亂跑。傅聚穎哪裡坐得住,借口要上廁所就跑遠了,幸好這地方熟,傅聚瀾不怎麼擔心,他仔細問了無波最近學的功夫,無波一一回答了,他才看向傅靖以。

  如果說傅聚穎長得憨厚,無波長得乖巧,那傅靖以就是脆弱,他皮膚不同於村子裡的男生們,白中帶著淡青,好像輕輕一捏就會留下淤青一般,五官是本地少見的高鼻深目,一雙不大的眸子異常黝黑,加上單薄的身子,怎麼看都不像阿穎口中說的「壞蛋」,可傅聚瀾知道,人不可貌相,那年的事無波沒說明白,可明眼人都看出來怎麼回事了,傅靖以年紀小小就有這種心思,實在是可怕。

  傅靖以察覺到傅聚瀾打量的視線,直接看過來,傅聚瀾也不避開,兩個人就這麼直直地相互打量著。

  無波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一臉好奇。

  「哥,表哥說有好戲看哦。」傅聚穎遠遠地打招呼道,對視的兩個人這才分開視線。

  傅聚穎十分興奮,因為表哥告訴他,給新娘子送嫁過來的有幾個好手,想跟本村的好手過過手。這個是傅家鎮的婚禮的一大特色,新娘子來夫家時,親戚中會挑幾個好手跟過來,在拜過天地拜過父母前,會來一場較量,跟有些地方的對歌較量一樣,是很重要的環節。

  「為什麼要較量?」無波不明白為什麼這麼好的日子還要打架,平常還打不夠嗎?

  「新娘子的兄弟不瞭解新郎,不放心把自家姐妹嫁給陌生人,所以要試一下新郎身手如何,有沒有保護新娘子一輩子的本事。」傅聚瀾聽老人說過這個,記得比較清楚。

  「那新郎要一個人上去對他們幾個嗎?」無波又問。

  「笨蛋,當然不是。」說話的是傅靖以,一副很肯定的樣子,讓傅聚瀾看過來的眼神有些詫異。

  「新娘有兄弟,新郎也有兄弟,看誰的兄弟更厲害。」傅靖以繼續說道,「不過,一般都是平了,誰也贏不了。」新郎贏了,就是不給新娘面子,新娘贏了,顯得新郎太弱,誰贏了都沒好處。

  「是誰也輸不了。」傅聚瀾糾正道,「結婚是件好事,誰都不會輸的。」

  「不會輸?真的嗎?」無波好奇了,拉著傅聚瀾的手往前擠去,傅靖以嘀咕了一句,跟了上去。

  傅聚穎早就在前排占好了位置,看到他們過來趕緊伸手招呼他們過去坐,四個人就坐在一塊兒安靜地看著前面。

  人群裡用長板凳隔出一塊不小的地方,雙方人馬隔著空地面對面坐著喝茶,沒一會兒,一個人上前說了幾句話,然後右邊裡就出了一個彪形大漢,直接走到空地中間,看著左邊的人。

  「那是新娘那邊的,不知道我們這邊會派誰上去。」傅聚穎小聲地說著,心裡自覺把自己當成舅舅所在的岐石村的人了。

  「新娘哪個村的?」無波問道。

  「東面的百鴿村的。」

  岐石村派出了一個略瘦的年輕人,兩個人相互抱了拳,很快就開始了比武。

  彪形大漢主攻上盤,拳法招招帶勁,穩紮穩打,步步為營,瘦小青年則主攻下盤,腿法靈活多變,左踢右絆,十分難纏,一時之間竟然難分上下,這個「猴子撈月」,另一個就「飛龍登天」,十幾個大招後還是沒見勝負,最終平局收尾。第二對上去同樣如此,第三對也差不多。

  「傅靖以,還真給你說中了。」無波驚訝道,「這麼這個巧都是平局?難道他們一眼就看穿了別人的實力,找了個差不多的人上去?」

  傅聚瀾一聽就樂了。

  傅聚穎則差點吐血,怎麼會有這麼笨的人?

  「你上去肯定贏,」傅靖以說道。

  「你怎麼知道?」

  「前幾天我剛學了個成語,大智若愚,說的就是你這種,」傅靖以微微翹起嘴角,眼睛卻看向傅聚瀾,「你上去肯定能行,一顆石子打過去,不行就第二顆,再不行,還有第三顆……」

  大智若愚?無波使勁想了想,「什麼意思?」

  傅聚瀾敵不過無波熱切好學的目光,咳了咳,說:「就是說,超級聰明的人一般都不顯現出來,大概是這樣。」

  無波還是很茫然,又轉頭看傅靖以。

  「他是說,你聰明得跟個笨蛋似的。」傅靖以直接說道。

  無波一愣,悲憤了:「大表哥!」

  傅聚瀾很無辜:「我什麼都沒說啊,我只是幫忙解釋一下而已。」

  比試雖然定了勝負,但不失精彩,幾個小孩子倒也心滿意足地離場,接下來就是酒席了,傅朝顏估計正找著他們呢。傅聚穎還在想著剛才那些對招,不留心前面有人,撞了上去,還沒來得及看是誰,眼前一空,右腳一疼,人就倒了。

  傅聚穎爬起來指著絆倒他的女生大叫:「你想幹嘛?」

  「是你先撞上來的,我還想問你幹嘛呢?」女生仰著下巴,看著傅聚穎,「你們岐石村的,也太容易撂倒了吧。」

  這等語氣,這等神色,連傅聚瀾都忍不住挑眉了,更何況是傅聚穎呢?雖然他不是岐石村的人,可他也不能讓別人指著自己這麼說話,更不要說是一個跟自己一般大小的女孩子了。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8-2-18 07:22 PM

第20章 笨蛋

  小孩子性情衝動,加上傅家鎮從來沒有「好男不跟女鬥」的風俗,傅聚穎跟那個女生說打就打起來了,在此之前,傅聚穎一直自我感覺良好,武館的師父也常表揚他,他總以為同齡人裡他是最厲害的,但今天一個外村的女生就讓他吃了大虧,那個女生腿法了得,他的掌法在她面前討不到好處,還被連打了好幾下。

  「阿柳,你又胡鬧了!」一個大一點兒的女生跑過來衝著那個女生喊道,然後給他們幾個道歉,拉過那個女生,繼續念道,「你再這樣,我告訴嬸嬸去,看她以後還讓不讓你出來。」

  那個叫做阿柳的女生立刻蔫了:「就你愛打小報告。」倒也沒再說什麼,跟著走了。

  傅聚穎哇哇大叫:「誰讓你走了,還沒分出勝負呢!」人走了,他怎麼反敗為勝?在女生前落了下風,他心裡難受得很。

  「想贏我,早幾百年呢你。」阿柳遠遠地撂下一句。

  傅靖以點點頭:「那丫頭是沒禮貌了點,但話還說得不錯。」

  傅聚穎的憤怒立刻轉移了,無波翻了個白眼,得,又來了,一天不吵個幾回就不是他們兩個了。

  喝酒席回來,傅聚穎記著那個沒分勝負的敗局,痛改前非,不僅武館的練功很上心,就連每天早上傅清庭對他的各種訓練也毫無抱怨,傅清庭自然欣喜,也有針對地加強了他的訓練,無波和傅靖以還是練著基本功。無波還好,傅靖以就不怎麼把練功的事放在心上,純粹是他爺爺每天把他送過來,他就過來,沒想過哪天要成為武林高手,所以除了早上這段時間,其餘時間都沒正兒八經練過,不是睡覺就是看書櫃上的書。

  無波有時候也會翻翻那些書,但很多字都看不懂,所以她不懂傅靖以究竟在看什麼,問了好幾次,傅靖以煩了才說是他爺爺要他跟著學醫,學醫當然要會認這些花花草草。

  無波心裡登時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她慢慢地翻著書,心裡怪怪的。

  後來傅靖以的媽媽就端了兩碗紅豆湯圓進來,一碗給無波,一碗給傅靖以,無波乖乖地端來喝了,傅靖以沒胃口,還是被他媽媽好聲勸著只喝了小半碗,他媽媽還是很高興地把碗端了下去。

  傅靖以的這個媽媽,好像叫傅成芳,無波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吃了好大一驚,因為她根本不是那次無波看到的那個媽媽,傅靖以對這個媽媽的態度也跟之前差了十萬八千里,常常不搭理她,有時候還會對她發火,可她一直都笑瞇瞇,一點兒也不生氣。

  傅靖以怎麼會有兩個媽媽呢?而且這個媽媽為什麼對傅靖以隱約帶著點討好的感覺?無波覺得奇怪,打量著傅靖以,傅靖以坐在船上,抿著嘴掃過來,無波就移開了視線,對著眼前的這個媽媽叫了聲「十七舅媽」。

  無波偷偷地問了問,好像就只有她一個人見過傅靖以的那個漂亮媽媽,她又不敢跟傅靖以討論這個,只能將這個秘密壓在心底了。

  「大表哥,你以後想做什麼?」

  傅聚瀾聞言一愣,表情有些奇怪,然後看到無波有些悶悶的樣子,便問她怎麼這麼問。

  「小表哥以後想做武林高手,傅靖以以後要當武醫,大表哥你呢?你以後想做什麼呢?」無波茫然地看過來,「我都不知道以後我要做什麼?這樣子是不是不對啊?」

  傅聚瀾淡淡地笑了,看著無波的目光裡多了幾份柔軟:「那是你還小,沒找到喜歡做的事,以後你見得多了,就會找到喜歡的了。」

  原來是要找喜歡做的事,無波想了想,說:「我喜歡爬樹呀,我喜歡騎自行車呀,我喜歡……做紅豆餅呀。」紅豆餅是元昔小姨帶回來給她的,她覺得很好吃,元昔小姨就教她做,她覺得挺好玩的。

  「這些都是簡單的喜歡,」傅聚瀾又說,「以後你就找到真正喜歡的。」

  無波懵懵懂懂,心底越發期盼長大的到來。

  上了四年級後,傅清庭開始教導武器,武術器具種類繁多,每個人能力和喜好不同,選擇自然也不同,傅聚穎毫不猶豫就選了大刀,無波歪著小腦袋想了半天,選了木棍,傅靖以乾脆選都沒選——傅清庭也不敢讓他選,萬一一個不小心傷到自己了,那就慘了。

  武館裡早就教過刀法入門了,傅聚穎耍得有模有樣,傅清庭任他耍,只給他加了抽刀、反撥的練習任務,讓他先練一周再說。

  無波就苦了,她之前沒接觸過棍子,不知道怎麼舞,傅清庭手把手教她揮了幾天,她不是轉圈的時候打到自己,就是揮棍的時候沒握好打飛出去,好幾次都差點打到打拳的傅靖以。

  「我不是故意的。」無波每次都很抱歉,

  傅靖以忍了幾次,忍不下去了:「沒故意就這麼厲害了,真要故意我豈不是沒命了?」揮揮手,回家看書去了。

  傅清庭又氣又惱,卻不能真找一個小孩子的麻煩,老八這個孫子,年紀比無波還小兩個月,聽說學習成績頂呱呱,就是嘴巴太毒了,經常一句話都能把人氣跳腳,老八攤上這個孫子,只能說當初眼光不好。

  無波也很苦惱,棍子在外公手上就跟到了少林武僧那樣好看,到了她手裡,最多能拿來打打蛇,震震鳥兒,連學孫悟空猴耍都學不了。傅聚穎也教過幾天,實在沒辦法,最後把傅聚瀾搬出來了。

  傅聚瀾讓無波耍了幾遍,然後問:「無波,你是不是怕被棍子打到?」怕棍子的人,永遠打不好棍法。傅聚瀾試著開導無波,還借了不少關於少林寺武僧打棍的影片放給她看,想讓她多看多模仿,多點興趣,減少恐懼感,但大半個月過去了,收效甚微。

  無波外公一點兒也不急,打定決心讓無波自己練好,他決不會勉強,傅聚瀾找不到原因,也只能讓無波自己摸索。

  傅聚穎的刀法進展神速,很快就可以和傅清庭雙刀互博了,無波既羨慕又心急,傍晚放學了一個人在家使勁兒耍棍子,腦袋和手背不知道被不聽話的棍子打出了多少個小包,仍舊沒能順利把棍子打圈。

  「傅靖以,我是不是很笨?」無波放在棍子,一臉沮喪地問著旁邊咬著梨翻著書的傅靖以。

  傅靖以頭也沒抬:「會問這句話,說明你還不是太笨。」

  誰都可以說她笨,就他不行,無波氣呼呼地瞪了傅靖以一眼,他連棍子都沒摸過呢,指不定連她都比不上呢。

  傅靖以猜到無波心裡想什麼,把沒吃完的梨放書上一擱,走過來,拿果子的手往無波身上揩了揩,然後往無波跟前一攤開,說:「來吧。」

  「來什麼?」無波不解地看著他。

  「看你有多笨啊。」傅靖以說著,拿了無波的棍子放在手上掂了掂,然後雙手交替轉了起來,他第一次玩這個,自然玩不好,沒兩圈棍子就要脫落了,無波一看不好,立刻伸手撥回來,傅靖以手更快,一接過就繼續轉出去,無波急忙又去扶。這樣扶著護著轉了幾圈,傅靖以收回左手,單用右手為軸,讓無波在他手上轉著棍子,無波雙手並用,用力的轉著,棍子「呼呼」地打著圈,突然,傅靖以用左手把無波的雙手一壓,身子一轉,背靠著無波,右手將打圈的棍子打得穩穩的。

  「幫手。」傅靖以突然說道,往右邊轉了半分,右手順勢一遞,無波自然而然伸出手去轉,但左手被傅靖以的左手拉著,只能用單手順著棍子的勢頭去翻,沒想到她手一沾到棍子,傅靖以馬上抽出手,棍子眼看就要打出去,無波哇哇大叫,慌忙飛快地轉著右手。

  無波的叫聲越來越小,因為她發覺她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棍子是怎麼在她掌心裡翻了圈,壓在她手背上,然後想被磁鐵一般又飛回掌心裡,如是再三。

  「傅靖以,你看!」無波驚喜地說著,眼睛因為激動亮閃閃的。

  傅靖以沒說什麼,伸出手去接棍子,無波還有點不捨呢。

  傅靖以轉了兩圈,不知道怎麼回事,在他頭上打了一下,然後就飛出去了。傅靖以氣得不行,「不玩了,」他狠狠在棍子上踩了兩腳,拿起沒吃完的梨繼續吃,繼續翻他的書,不管無波怎麼勸,都沒再加入。

  無波有些失望,但剛才小小的成功的感覺她還記得,心裡湧起幾分興奮,自己拿著棍子又試著轉起來,一連成功了好幾次,雖然每次的時間都不是很長。

  週末傅聚瀾回來的時候,無波已經能轉上五分鐘了,她看到傅聚瀾過來,立刻耍了一遍,然後滿臉期待地看著傅聚瀾。

  傅聚瀾失笑,伸手捏了捏無波的臉蛋,表揚道:「做得不錯嘛,無波,不能驕傲哦。」

  「嗯。」無波高興地又耍了一遍。

  傅聚瀾自然要問起無波怎麼練起來的,無波老老實實地說了那天的事:「傅靖以要學,我幫他轉,他自己轉了兩圈,遞給我,我就能轉了。」

  「這麼說,你們都能轉了?」

  無波搖頭:「傅靖以他……應該還不能吧。」那天之後,傅靖以就真沒再摸過棍子了,不知道是沒興趣還是記得那天被打到腦袋的事。

  傅聚瀾想了想,明白了無波之前為什麼打不好棍子的原因,她不是怕打到自己,而是害怕自己打不到打到別人,因為她從來沒成功過,不瞭解如何利用離心力和重力讓棍子一直轉,而傅靖以無意中讓她抓到了那種感覺,讓她知道應該往哪個方向努力,真是「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他往傅靖以那邊多看了幾眼。

  「無波,你們四年級體育課是不是開始練武功了?」傅聚瀾問道。

  「對呀,我們班的體育老師還是大表哥你以前的那個呢。」

  這裡的課程跟外面的學校有些不同,四年級以後的年紀的體育課從一周兩節變成三節,一節普通體育課,兩節武術課,配合武館的授課程度設置課程內容,授課老師也是從正式體育大學畢業出來的武術老師,這意味著無波也可開始接受除了傅清庭以外的武術指導,開始了向其他同學的靠攏。

  「我記得去年是去……過段時間,你們年級要去百鴿村打比賽,其他村的也會去,無波,到時候你也去。」

  無波看著傅聚瀾少見的認真,下意識就答應了,回答完了才想起要問是什麼比賽。

  傅聚瀾一笑:「當然是武術比賽了,還能是什麼?」

  無波嘿嘿一笑:「不是還有什麼朗誦比賽,歌唱比賽嘛,二年級的時候我們班拿了全校合唱比賽的第一名呢。」

  「這次是武術比賽。」傅聚瀾一腳踢在無波放在地上的棍子,棍子一頭飛起來,他一把抓住,漂漂亮亮地舞了一段,威猛利落,無波滿心崇拜,連連鼓掌叫好。

  「大表哥,快教我快教我!」

  傅聚瀾沒有回答她,反而說:「無波,比賽的事,要加油哦。」

  無波一愣,什麼加油?

  傅靖以從書中抬起眼睛瞄了幾眼,看到無波那愣愣的樣子,傅聚瀾又笑得那麼不懷好意,心中暗哼,江無波就是個笨蛋,被人賣了還不知道。

  等武術課老師發通知說要在班上挑人去百鴿小學參加比賽時,無波才想明白大表哥說的加油是什麼意思,不僅是比賽要加油,更重要的是,挑人的時候也要加油表現,首先要能選上去參加比賽才行!無波頓時覺得壓力好大。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8-2-18 07:23 PM

第21章 比賽

  這是無波第一次與人對招,心裡忐忑慌亂,體育老師說開始的時候,她腿脖子還在打顫,可看到對面同學也是同樣的表情後,她反倒有些安心了,大不了就是輸唄,她都沒跟人打過呢,輸也是正常的,大表哥也不會怪她的。

  心態決定一切,想開了的無波上去就異常勇猛、主動,雖然對方招數比她嫻熟,但反應沒她快,上一招還沒打完,就給她截了下招,更欣慰的是,無波三年多的沒白練,對方一記沖面拳過來,其他人看著她是避不開了,可她雙腳定定不動,來了個漂亮的下腰,等對方俯身來到她上方之後,雙手反手撐地,一個螳螂上腿,用腿將對方絞脖子干倒。

  體育老師眼前一亮,他當然知道無波這個全校唯一一個沒去過武館的學生,加上一個去一次武館就讓所有人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他隨時倒下的傅靖以,他本來覺得運氣不好,接了四年級這個班,沒想到無波似乎還有幾分料子,看來傅清庭的名聲也不是吹出來的,沒準這丫頭今年能給他爭點臉面回來,他想了想,問道:「江無波,你擅長什麼兵器?」

  兵器?無波想也不想就說:「棍子。」

  旁邊傅聚穎頓時瞪大眼睛,無話可說,傅靖以默默地翻了個白眼,不想說自己認識那個傢伙,她才耍幾天棍子?不就剛上手嗎?就敢說擅長?

  體育老師自然讓無波展示她的棍法,無波高高興興展示了,老師沉默了很久很久,然後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說:「這個……回去好好練,好好練。」他就不該得隴望蜀,抱太多希望。

  又經過幾輪,老師選出了八個人去百鴿小學參賽,無波堪堪入列,傅聚穎既高興無波能一起去,又擔心到時候比賽輸了無波會難過,內心百般糾結,可無波根本沒察覺他的苦惱,還一個勁兒地興奮,她極少出去玩,對這次在外村的比賽很是期待。

  「你也別高興太早了,」傅聚穎忍不住潑冷水,「到時候輸了可別對我哭鼻子。」

  「輸了就輸了,誰會肯定能贏呀?」無波不以為意,「我盡力就好啦。傅靖以,你要不要去看比賽?跟老師說說嘛,沒準可以去。」

  傅靖以撇撇嘴:「人打架有什麼好看的還不如動物園裡的猴子打架稀奇。」想看「打架」,去武館就好了,任你看到飽。

  傅聚穎聽出來他話裡的譏笑,狠狠瞪著他,無波注意的卻是另一些,她湊過去,問他:「你去動物園?什麼時候?」

  「前年……」傅靖以隨口說著,想起了某些事,心情頓時變得惡劣,口氣也跟著不好,「連動物園都沒去過,你可真土!」

  無波伸腳輕輕踢了他一下,不高興道:「我就沒去過,就土了,怎麼了嘛?誰像你呀,又沒人帶我去……」外公自然是不會帶她去的,她又不知道怎麼開口,只能在心裡想想……

  傅聚穎一看不好,怒瞪了傅靖以一眼,馬上說:「我也沒去過,沒去過的人多了去了,大家都土,就你不土。」

  傅靖以自知說錯話,不願道歉,嘀咕道:「沒去過還這麼了不起……你們都是土包子!」

  兩方鬧翻了,無波不跟傅靖以說話了,放學了也直接回家,不等傅靖以了,早上練功的時候更是離得遠遠的,傅聚穎自然是站在無波這一邊,巴不得以後都不要再理會傅靖以了。

  傅清庭本來以為是傅聚穎又跟傅靖以起矛盾了,一問才發現竟然是無波跟傅靖以生氣了,他差點沒笑出來,無波這孩子也會跟人鬧彆扭?他搖搖頭,決定不理,讓他們自己解決。

  直到無波去百鴿小學比賽,她和傅靖以仍沒有恢復「邦交」,這讓早幾天就從傅聚穎那裡知道原委的傅聚瀾很無奈,作為傅明睿這個館長的大兒子,他也要跟著一起去百鴿村,一方面是協助帶隊老師維持秩序,畢竟幾十號小學生,才兩個老師跟著難免會有照顧不到的,另一方面,比賽的不止是小學生,初中生也要比,傅家鎮有三所初中,都在鎮上,各村的學生平常都是在學校練功,不好比,所以才會跟著各村小學比賽一起分村比賽,他正是古平村今年初二年級的代表。

  無波看到傅聚瀾,第一反應是——「大表哥,你來看我比賽嗎?」第二反應是——「你請假了嗎?快點躲起來,一會兒讓大舅舅看到了就不好了。」

  傅聚瀾「撲哧」一笑,捏著無波的臉,說:「傻無波,你怎麼能這麼可愛呢?」

  「我不傻……」無波抗議道。

  「是是是,我們無波不傻,是大智若愚,大智若愚。」傅聚瀾難得地打趣道。

  無波不痛快了,她開始聽傅聚瀾說是笨的意思時還不怎麼介意,等看到成語詞典上「才智很高而不露鋒芒,表面上看好像愚笨」的解釋時,真真惱了,傅靖以那張嘴毒不死他,現在傅聚瀾竟又拿這四個字來說笑,她對傅靖以的埋怨又多了幾分,更加堅定了她不跟他說話的決心。

  小學生先比賽,然後是初中生,最後是高中生。六個村子,加上鎮上,一共是七支參賽隊,比賽是打散了抽號比第一輪,然後是對半挑戰,一直到挑出前三名循環打,分出名次。

  無波抽了簽,第一圈就上場了,因為場地有限,傅聚穎抽的是第二圈,兄弟倆就在旁邊緊張地盯著無波的比賽。

  無波的第一個選手是個塊頭壯實的男生,看樣子是六年級的,別說台下的人了,無波都覺得很玄乎,但她始終記得外公說的「千萬不能怕對手,怕他就先輸了」這句話,她瞧著對方,心想不就是大個兒嘛,她還常跟大表哥推掌呢,她神思一定,先發制人,緊攥著小拳頭衝過去。對方也不是個膽小的,更有氣勢地迎上來,重拳那麼一砸,傅聚穎差點就忍不住蓋住眼睛不敢看下去,傅聚瀾拍拍他的肩膀,一臉平靜地說:「好好看。」

  無波身手很靈活,傅聚穎早在每次無波不想幫他把風時爬牆偷溜時就知道了,但他從未像此刻這般清楚地意識到這一點:對方拳頭很硬,來勢洶洶,無波沒有後退,腦袋輕輕往旁邊一偏,身子就靈活地躲開硬拳,對方出拳重,回勢不及,無波已右手撐地,雙腿飛踢,連踢對方兩腳,逼得對方踉蹌後退,趁對方陣腳未穩,她又縱身一躍,雙手掛住對方頸脖,迫使他彎腰,因為無波的近身戰,對方的長拳打不出,只能外發內收,彎腰要將無波撕扯下來,無波卻弓起右腿,猛然攻向對方毫無防備的腹部,其捧腹吃痛時,小拳頭又從下往上打在對方的下巴……

  「老四爺根本沒教過我這個!」傅聚穎既驚訝又憤然,覺得是傅清庭藏私只教了無波。

  傅聚瀾反問他:「你看無波耍的是哪一套?」

  傅聚穎沉默了,村裡的武功套數他都看過了,沒哪套像無波這樣既無章法又直接有效的。

  無波剛剛學了拳法和棍法,套數都沒記全呢,可看剛才那樣子,說出去誰相信?傅聚瀾看著正聽著帶隊老師說話的無波,又看了看旁邊的傅聚穎,心裡有一個想法:如果比賽的是無波和阿穎,結果誰會贏呢?他發現自己已經不能再想之前那樣理所當然地認為是阿穎。

  有同樣想法的,還有學校的帶隊老師傅元行,他是教無波武術的體育老師,上課時他沒看出無波有什麼與眾不同,還眼毒地看到無波連呼啦圈都轉不起來,可挑人的時候,無波神勇大發,三場都利落地勝了,方纔的比賽更是表演非凡,完全不像那個剛會轉棍子就傻乎乎地說擅長棍法的小姑娘,這明顯的反差,是因為她這幾次發揮超超超常呢,還是她沒進過武館,沒跟人正式比過,實力沒顯露出來?

  無波贏了兩場,最後一場因為對方連葉掌段數高,遺憾地負了,饒是如此,傅元行也很高興,因為對手是濟寧村武館館長傅宏良的兒子傅亞喬,傅宏良得老天垂愛,年紀輕輕就當上了一方館長,虎父無犬子,傅亞喬自然也差不到哪兒去,不出所料,今年小學組的「武狀元」就是這傅亞喬了,無波敗給他,也不算什麼憾事,況且來日方長,笑到最後的人才叫本事。

  老師的想法無波不知道,她心裡多少有些難過,雖然沒抱著非拿獎不可的念頭,可前兩場比賽都贏了,她難免會有期待,拿個獎回去,外公會多高興啊,還能氣一氣傅靖以呢,讓他嘴毒,可惜……

  「苦什麼臉,看小表哥給你報仇。」傅聚穎不知道怎麼安慰她,只能氣吼吼地說了一頓,滿腦熱血地去找對手幹架去了。

  無波心情這才好點,又見傅聚瀾一直笑著看她,頓時不好意思起來:「大表哥,不准你笑話我。」

  「笑話你什麼?」傅聚瀾依舊帶著笑,「我等會兒也要比賽,沒準也要輸的,我現在笑話你,你等會兒不是也要笑話我?」

  「我才不會笑話你,」無波嘀咕了一句,揚起臉,神神氣氣地說道,「大表哥你那麼厲害,肯定不會輸的。」

  「多得無波女俠的貴言了。」傅聚瀾說著對無波斯斯文文地做了個揖,無波被逗樂了,捂著嘴直偷笑,輸了比賽的陰霾頓時一掃而空了。

  午飯前,小學組的比賽出來了,傅亞喬果然是那冠軍,傅聚穎拿了個第四名,好歹算拿了前茅,但他心裡卻沒半點兒的興奮。

  「無波,等下次,下次我一定把那喬什麼的打倒。」

  無波想了想,搖頭:「俗話說,飯要自己吃,架要自己打,還是我自己來吧。」

  傅聚穎和傅聚瀾都愣住了,這話聽著怎麼這麼奇怪?是飯要一口一口吃吧?前者急忙問道:「這句俗話你哪兒聽來的?」

  「外公說的啊。」無波一臉「我有一個好外公」的表情。

  傅聚瀾兄弟倆默然,真是位好外公啊……

  下午先開始的是初中生的比賽,因為年紀較大,也練了好幾年的武功,初中生比的是兵器,高中生則無限制。

  傅聚瀾拿著雙節棍上場的時候,無波眼睛一亮,緊巴巴地看著場上那個極為熟悉的人捲起衣袖,雙手握著雙節棍,向對方抱了拳,再慢慢打開雙節棍,神色未動,眉目漸凜。

  這一刻的傅聚瀾,很久以後的無波看過了李小龍,看過了甄子丹,看過了很多揮舞雙節棍的人後,才明白用什麼話來形容——棍法威猛,公子如玉。雙節棍短小精悍,靈活多變,威猛無比,自李小龍後紅遍大江南北,但因為其殺傷力太強,國外很多地區都禁止使用雙節棍,而在人們的印象中,使用雙節棍的人,多數銳氣難當,英勇非凡,可無波看到的傅聚瀾,嫻熟地耍著雙節棍攻擊對手,臉上卻始終掛著讓她安心的溫暖的笑意。

  「雙節棍,也是棍啊……怎麼差那麼多?」無波喃喃道。

  「差什麼?」傅聚穎沒聽明白。

  無波搖頭,她不知道要怎麼開口告訴小表哥,她覺得耍著雙節棍的大表哥真好看,真要說出口,小表哥肯定會問她,他剛才比賽時好不好看,小表哥比賽當然也精彩,只是跟大表哥總是有些不同,至少……至少她看小表哥比賽時不會像現在這樣,急切地想著要學習雙節棍。

  她發覺,她似乎喜歡上了連接觸都沒接觸過的雙節棍。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8-2-18 07:24 PM

第22章 驚喜

  晚上回家,傅清庭特意弄了一桌好菜犒勞無波,豐盛得讓無波心生內疚,她沒拿獎還吃這麼好,心裡不舒坦得很。傅清庭卻不這麼想,他覺得自己外孫女那叫一個寶貝,第一次上場不僅不膽怯,表現還可圈可點,哪個村的老大來看都挑不出什麼毛病,不輸他當年了,他臉上有光,心情高興,吃這一頓算什麼?

  這邊無波就覺得奇怪了:「外公,你怎麼知道我跟傅亞喬比?」

  傅清庭老臉一僵,面上微熱,支吾地說了個老師告訴他的借口,內心尷尬,他怎麼能告訴無波說他偷偷地跟著去比賽了呢。

  無波頓時覺得元行老師很不好,竟然把她輸了的事這麼快就告訴外公,第二天回學校後立刻到傅元行跟前去抱怨。那借口本來就是傅清庭胡謅的,傅元行冤得很,又不能說長輩的不是,只能默默認了這個「惡名」,恰巧他剛好有事要問無波,馬上就忘記了那點委屈。

  「無波,你是不是沒有進過武館?」

  無波想了想,搖頭:「我和聚穎表哥進去過。」上次她還是在武館的倉庫摔到手的呢,打那以後,她就再也沒去過了。

  「那你肯定沒在開館的時候進去過,對吧?」傅元行狡黠一笑,「想不想試一試?」

  試一試?像小表哥那樣光明正大地進武館?無波飛快地搖頭,彷彿聽到了一件很可怕的事。

  傅元行不解地問她為什麼不想。

  「我不姓傅呀。」無波理所當然地說道,她還沒進練場呢,手就摔了一次,真要進到練場,那還不得整個人都摔了?

  傅元行狠狠敲了她的腦袋一下,說:「誰說不姓傅就不能進去?」

  無波揪著小臉捂著發痛的地方:「大家都這麼說啊……」事實上,誰也沒正兒八經地跟她說過這句話,她也沒問過為什麼,還很乖巧地遵循著,可現在老師竟然跟她說,她可以進武館,那可真奇怪呀。

  「今天下了課先別回家,等我過來找你。」傅元行叮囑道,「千萬別給我溜了,不然我讓你一天都走梅花樁。」

  好過分!無波憤憤地想著,終究沒膽不聽老師的話,放學後乖乖地坐在位置上等著,最後走的傅靖以一邊背著書包經過,掃了她一眼。無波以為他要說什麼,他卻什麼也沒說,直接走出了教室。

  「喂!傅靖以。」無波還是忍不住開口了,抓著書包跑出去,一邊抱怨道,「真小氣啊你!」

  究竟是誰比誰小氣啊?傅靖以瞪了她一眼,雖然沒說話,倒也沒繼續往前走。

  無波一看立刻就高興了,走過去拉著他的袖子,抑制不住心裡的激動及忐忑,跟他說了等會兒要跟老師去武館的事。「你說,我們老師有那麼厲害嗎?可以帶外人進武館,他不怕違反你們傅家的祖訓呀?」

  「你們」兩個字傅靖以聽得特別刺耳,他哼了一聲,說:「帶外人進武館就違反了祖訓?祖訓上有這條嗎?傅家的祖訓你一個姓江的倒清楚得很。」

  又來了!無波臉一垮,瞪過去,傅靖以嘴一撇,轉過臉不看她,無波立刻伸手去擰他的臉,一邊說道:「再這樣,看以後誰理你」。

  「要你雞婆。」傅靖以依舊嘴硬。

  無波又捏住他另一邊臉,雙手齊下,輕輕拉開,瞇著眼睛威脅道:「傅靖以,嘴巴太毒,小心以後臉就會變成這樣哦。」

  兩個人正你一句我一句,傅元行就過來了,一看就樂了:小鬼!這不是和好了?虧得他們班班主任整天在辦公室裡頭疼著怎麼才能讓兩個人和好,不然傅靖以在班裡就變成孤立小孩了。說來也奇怪,這傅靖以小小年紀就有一副臭脾氣,有時候連老師都幾乎忍受不了,偏偏江無波就能和他處得好好的,哪怕是像現在這樣弄手去捏他的臉,也沒見兩個人發生什麼衝突,看起來反而很和睦,這兩個人實在是投緣吧。

  傅元行說了兩句,轉頭就走,無波自然要跟上去,可她心裡仍然有顧慮,牽著傅靖以的手硬是不放開,死活將傅靖以拉著一起去。

  「放手!」

  「不放,反正你也很久沒去過武館了,一起去嘛。」無波難得地厚起臉皮,任傅靖以怎麼說怎麼掙扎就是不放手。

  最後傅靖以斜了她一眼,說:「跟你去也可以,不過先說好了,到時候你可別連累我。」

  無波不幹了:「我怎麼連累你了!」

  「你不是去踢館的嗎?」傅靖以嘴一撇,「就你那點皮毛,還不死定了?到時候你千萬別跟別人說我和你是一夥的……」

  無波默默地瞪著他,想著要不要再狠狠地捏他兩下。

  結果竟然被傅靖以說對了!傅元行帶無波進到武館,當著所有人的面跟傅明睿說了來意:他想讓無波挑戰一下四五六三個年級的弟子無波驚訝地看著傅靖以,傅靖以還了她一個得意的表情,無波這才意識到緊張,她可沒跟多少人比試過呢,怎麼能去挑戰別人呢?更何況是四五六三個年級那麼多人,老師是不是在夢遊啊?

  也不知道傅元行是怎麼說的,傅明睿和幾個武術老師商量了幾句,就點頭同意了,然後讓教小學班的老師準備,那個老師便手讓他的弟子看過來。

  無波覺得心都差點蹦出來了,手心也隱隱冒了冷汗,然後手上一緊,她看過去,傅靖以翻了個白眼,說:「你緊張個什麼勁,沒看到你家小表哥對你使眼色呢。」她趕緊看過去,嘿,那個探出腦袋對著這邊擠眉弄眼的,不正是傅聚穎嘛,她一樂,緊張就減了不少。

  「最好你上去就認輸,」傅靖以又繼續說道,「這裡都是都是汗臭味兒,我可不願在這兒多待。」

  又沒人讓他多待,無波嘀咕了一句,忘了人家是被她強硬拖過來的。

  「我才不會輸呢,你慢慢等吧。」

  無波說了一句,看到傅元行對她招手,吸了一口氣,勇敢地走過去了,什麼緊張什麼顧慮她都不記得了,滿腦子就想著讓傅靖以多吸吸汗味,指不定能變得不那麼陰陽怪氣。

  武館給無波安排了三個人,分別是四、五、六年級,大家都是一個村的,爬牆頭打鳥蛋什麼的,都一起幹過,這會兒正兒八經地面對面站著,感覺不真實,不知道是誰先笑出來了,大夥兒都跟著笑出來了。

  第一個對手是大胖,他嚷嚷道:「無波,等會兒被壓扁了,可別怪哥啊。」

  無波支起小牙笑著:「那也要看你有沒這個本事壓到我呀。」

  氣氛一下子就變輕鬆了,幾個大人相互看著,都微微頷首,孩子就是孩子,再大的事都沒玩心重要。

  到最後,無波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比試還是在玩,大家都沒出全力,都是專挑彼此的弱點猛打,她把大胖引得滿場氣喘吁吁地跑,她被六年級的小和扣著腦袋怎麼頂也頂不過,旁邊看熱鬧的更是一個比一個笑得大聲。

  「怎麼樣?」回去的路上無波挺起小胸膛看著傅靖以,「我連累你了嗎?」

  「哼,這年頭,踢館的都變成逗樂的了,你可真忙活。」傅靖以回了一句。

  無波作勢就要捏他,傅靖以伸手拉下她的手拽著不放,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地,就不是不肯鬆手。

  傅元行見狀清清嗓子,說:「無波,今天感覺怎麼樣?」

  「嗯,很好玩。」無波轉過臉,不吝嗇地給了一個大大的笑臉。

  「那……以後要不要天天都去玩?」傅元行慢慢地說道。

  無波和傅靖以都愣住了,他們雖然是孩子,但也不小了,該知道的都知道了,傅元行這句話意味著什麼,他們怎麼可能不明白?

  這是重要的事,無波當然要回去問過外公,傅元行正是考慮到這一點才要送無波回家。

  傅清庭聽了傅元行的來意,並沒有表現出多大的高興,相反還有幾分不痛快,在他眼裡,不管事實是什麼,無波是村裡最聰明最有天賦的孩子,傅元行的提議雖然能讓無波以另外一種方式進武館,可也讓無波在武館裡低了別人一等:別人都是去學武的,無波卻是去陪別人練打的,武館裡刻著祖訓,就限定了無波只有陪打的份兒。憑什麼他好端端的孫女要給別人當陪練的?又不是古代的書僮,他寧可自己教,也不願意讓無波去看人臉色。

  「有些人是跟常人不一樣的。」傅元行低低地說著,眼神在無波身上溜了一陣,「您也看過無波去比賽的樣子吧?那孩子上了場,一認真了,可就是另外一個人了。雖說陪練不好聽,可最後誰陪誰練,那還不是看個人努力?」

  傅清庭想了想,心動了幾分。

  傅元行趁熱打鐵繼續說:「您不是想讓別人知道咱們無波的厲害嘛?除了這個,還有更合適的機會嗎?」

  不去賣東西真浪費了這個人,傅靖以看著傅元行,撇撇嘴。

  傅清庭心裡有了決定,可面上還是要問問無波想不想去。

  無波不知道怎麼說,她覺得去也可以,不去也可以,只是不想讓外公麻煩。

  傅清庭的目光落在了無波旁邊的傅靖以身上:「靖以,你覺得怎麼樣?」

  傅靖以沒想到會問到他,抬頭對上傅元行殷切的目光,又看看無波,想了想,說:「武館啊,還好吧,就是臭了點。」

  「男子漢怕什麼臭?」傅清庭笑罵了一句,「去去去,你也跟著一快去,回頭我跟你爺爺說去。」

  傅靖以臉就垮了,這跟他有什麼關係?無波捂著嘴,很不厚道地笑了。

  傅聚穎晚上從武館回來,聽說無波以後每天都要到武館去「挑戰」後,興奮不已,拉著無波叮囑了一大堆,把武館裡面哪個師父最凶,哪個師父最和藹,哪個人最擅長什麼功夫,一一都跟無波說了,恨不得讓無波記住,第二天到無波家晨練完,更是喜滋滋地拉著無波往武館那邊去,無波不得不花很大的力氣才讓他明白,她早上不去武館,只是傍晚放學後才會去——這就是住校生和走讀生的差別呀。

  週末傅聚瀾回來去武館,看到無波也在哪兒,愣了一下才過去跟無波打招呼。

  「原來無波也進來了?」他微微一笑,「那以後阿穎就多一個伴了。」

  無波靦腆地嘿嘿笑了笑:「是多了兩個伴啦。」傅靖以也一起來了。

  傅聚穎看著來了幾天仍舊不情願的傅靖以,眼珠子滴溜溜轉了轉,對無波說:「無波,以後你就是我的小師妹哦,而你,傅靖以,你就是小師弟了,」頓了頓,盯著傅靖以,「師弟要聽師兄的話哦,不然……」

  傅靖以翻了個白眼,他又不是第一天才來武館,他早就是小師弟了,又怎麼樣?

  「小師弟?」無波慢慢地說著,然後「啊」地一聲,驚喜地看著傅聚瀾,「大表哥,那這樣,你豈不是我的大師兄?」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8-2-18 07:25 PM

第23章 笑話

  有了競爭,才會有進步。

  看到無波在實踐中飛快成長起來,傅清庭心裡那點的不自在也沒了,他不好光明正大去看無波,便在夜裡吃過飯後跑到喝茶閒聊的人堆裡拐彎抹角打探,聽到稱讚的話還假裝不在乎,回來就一遍一遍摸著無波的腦袋不說話,弄得無波滿頭霧水。

  傅明睿對無波的加入,說不上多高興,但也樂見其成,雖說武館裡的弟子每天都在對打較量,可村子裡人不算多,相當年級的孩子都是一個師父帶的,招數、思維幾乎如出一轍,而外出比賽的機會又不見得有多少,可無波就不一樣了,一來她一直得到傅清庭這位好手的親自教導,實踐雖少,可基礎卻打得很扎實,光看她簡簡單單的一個直拳就比其他孩子狠勁來得大,再者是無波只是來練打的,不接受武館師父的指導,可跟這麼多人打,她又是個聰明的,多少會學到點什麼,到時候她學好了,讓其他人怎麼想?學武的人都有一股不服輸的勁,他們肯定會更加努力,不想落在無波這個「陪練」的後面,這一點,他已經從自家小兒子身上看出點苗頭來了,阿穎是喜歡練武,可什麼時候有這麼投入過?可見,無波的加入,百益無一害,皆大歡喜。

  傅朝顏卻覺得有些不妥,她遲疑道:「讓無波那孩子進武館,真的適合嗎?」

  傅明睿不解:「有啥不合適的?」

  「你也說無波是個聰明的,紮實練下去必學有所成,」傅朝顏蹙眉道,「到時候她心還不跟著大了,那件事……萬一,成不了……」

  傅明睿臉一沉:「是不是……還不一定呢,你這話以後可別再說了。」

  傅朝顏也知道自己這麼想不對,無波不是她的孩子,她沒有權力去干涉無波的生活,更不能因為一己之私而扼殺了無波的成長,可她終究是母親,涉及到自己孩子,再偉大的人也會變得自私,她只是為自己的孩子著想而已,丈夫這麼輕易就同意讓無波入館,按著他恪守祖訓的性子來說,肯定也考慮了這方面才同意的,想到這裡,她心裡有些煩躁。

  「這都好幾年了,爹也沒看出什麼來?」

  傅明睿沉默許久,說:「這事強也強不來,真是我們家的,總歸會來的。」

  夫妻倆長吁短歎,不再說話,他們沒注意到,窗邊閃過一道人影。

  「哥,你說爹和媽剛才說的,是什麼意思」傅聚穎擰著眉,「咱們家跟無波……有什麼特別的關係嗎?」

  傅聚瀾目光一閃,垂下眼簾:「想知道你不會去問?」

  傅聚穎腦袋一縮:「別,我不想知道了還不成嘛。」

  「臭小子。」傅聚瀾笑罵了一句,催他出去玩了,等傅聚穎人消失在視線裡,他嘴角的笑意慢慢地僵了下來,然後往房裡看了看,無奈的歎息逸了出來,「原來如此,怪不得……你們究竟瞞著什麼事呢?」

  傅明睿的心思別人不一定能體會,教小學班的傅劉建就很不樂意,他教得好好的,扎扎實實,循規蹈矩,現在好了,所有弟子都搶著要跟那個江無波比賽,根本沒心打基礎,全都亂套了,讓他頭疼死了,所以他一看到傅元行就來氣:「真不懂你在瞎折騰什麼,那麼多好苗子你不在乎,偏偏去捧一個外姓人。」

  對這種指責,傅元行只是抱以一笑,他遠遠看著正在跟人打得起勁的無波,臉上閃過一種悵然:「多少年了,我們村沒出過第一?」

  傅劉建一愣,也頗不是滋味道:「這可不是急得來的事,況且,練武的目的在於強身健體,保家衛國,拿不拿獎不重要。」他話是這麼說,可心裡也憋屈得很,這些年到鎮上去,哪次不被其他村的人明著暗著笑話?這是古平村不能明說的傷痛,「再說了,這些事也是我們村裡的事,你找個外人來,算什麼回事?」

  「這年頭,還有什麼好計較的?」傅元行歎氣道,「這些年,年輕人出去的多,願意回來的有幾個?等再過幾年,村裡還有幾個小孩子?」

  傅劉建頓時不說話了。

  「你是沒看到……」傅元行喃喃道,「這孩子,絕對不會輸於那個人。」

  他沒有說那個人是誰,傅劉建卻是聽明白了,說的是館長家的老大,早些年,多少人看到他,那孩子極有天分,開始幾場都極為精彩,末賽時卻差點出了事,遺憾地輸了,再後來,表現還是很不錯,可再難找回原來的光彩了。

  大人們的看法,無波完全不知道,她覺得自己很快活,每天都可以跟不同的人較量,每個人的功力、出手、想法各相迥異,她喜歡這種試著去理解、去拆招、去模仿、去戰勝的感覺,儘管她贏的次數不是很多,儘管她的對手總是一個比一個厲害難纏,可她樂在其中。

  樂在其中的還有傅聚穎和傅靖以,前者自然是因為無波跟他的對招越來越順暢,激起他更加多的勁頭,他是表哥,決不能輸給表妹,而後者高興的事卻很不同:他最近正在研究怎麼用針灸來局部止痛,正愁沒人來當標本,這會兒不是多了很多人了嗎?

  說到針灸,就不得不提起一件事,傅清棟開始教傅靖以認穴位的時候,給了傅靖以一本書和一尊銅人,預計著傅靖以應該要好幾個月才能認準這個穴位,誰知道一個月後,傅靖以就能認完了所有的穴位,他當然不信,特意檢查了一下銅人,一個針孔都沒看到,還以為傅靖以哄他呢,結果傅靖以拿起一根銀針,順手往銅人上一扎:「膻中。」他看過去,一股水流立刻噴射出來,銀針不正不偏不倚地紮在了膻中穴上嘛,他心裡一哆嗦,老手抖啊抖,激動不已,又難過不止,過於穎慧,有時候不見得全然是好事。

  無波對傅靖以認穴位的事很感興趣,她興沖沖地說要跟著學,傅靖以理也不理她。

  「喂,你怎麼這樣?」

  傅靖以睨著她:「我怎麼樣?」

  「小氣!」無波指著他的鼻子說道。

  傅靖以想也不想,張口就要咬那根手指,無波快速收回手,另一隻手已經打出去,出掌重,落掌卻只是輕輕拍在傅靖以的胸口上,她當然不會真出手。

  沒料到只是這麼輕輕一拍,傅靖以就退了兩步,擰著眉頭咳了兩聲,無波嚇了一跳,不敢相信地看著自己的手,難道她功力提升了?她有些緊張地問道:「沒事吧你?」

  「咳、咳,你說呢!」傅靖以沒好氣道。

  鑒於這個人劣跡斑斑,無波半信半疑,可看傅靖以面色蒼白,不似作假,趕緊去扶他到床上躺下,然後轉身出去要去找他爺爺,傅靖以伸手拉出她:「不許去。」

  「我去找你爺爺來看看。」無波解釋道。

  「不准去!」傅靖以警告道,「等會兒他問起時,你要怎麼說?」

  「老實說……」無波頓時住了嘴,她又不是傻瓜,真要老實說,說她打了他才讓他這樣的,他爺爺再好脾氣也會不待見她的吧,指不定以後都不讓她上門了,「可是……你這樣子,還是讓他來看看比較好吧。」

  「我的事我最清楚了,睡一下就好了。」傅靖以拉著她的手不放,閉上眼睛休息,面色終於沒有那麼慘白。

  無波呆在旁邊什麼都做不了,心裡越發歉疚,她便說:「這次都是我的錯,當我欠你一個次,等你好了,你讓我幹嘛就幹嘛。」

  「真的?」傅靖以睜開眼睛幽幽地問道。

  「真的!」無波答應著。

  傅清棟到底還是知道傅靖以病發的事,冷著臉訓斥了傅靖以一頓,責怪他不知道愛惜自己的身體云云,傅靖以始終沉默,一旁的無波坐立難安,要不是傅靖以拉著她的手不讓她動,她就站出來投案自首了,好在傅清棟訓完話就給傅靖以做了一次針灸,又全身按摩了一遍。

  無波看著傅靖以臉色多了幾分紅潤,心底的大石頭這才鬆了,心裡更是暗下決心,以後再也不敢跟傅靖以鬧著玩兒了,他一折騰,她都跟著沒了半條命,都怪她,看他好久沒發作了,以為他好了呢。

  傅靖以這病聽說是從娘胎裡帶來的,外公說是什麼不足月的,她聽不懂,就知道傅靖以從小就是個帶病的,這病還不好治,要精心細養個十年二十年才可能會轉好,光是讓他慢跑武館一圈都能讓他在床上躺三天才緩過來,更不要說練功了,所以不管是傅清庭還是武館的師父,教給傅靖以的,都是一些強身健體的基礎功,跟教無波的那種實打實的,差了不止十萬八千里,也正是因為如此,根本沒人願意和傅靖以練招,大家都是硬拳頭進出的,跟他練,那不是大人逗小孩玩兒嘛,更不要說一個不留神,那小孩兒就翹辮子了,誰敢?就連傅聚穎,每次都是被人催三催四才不情不願地過來,對上幾招就受不了地跑了,最終這任務總是落到無波身上,一來是因為她和傅靖以熟,二來嘛,也只有無波有這種耐性,用小孩的招式跟小孩兒玩了。

  可經過了這次,無波就有些猶豫了,傅靖以也看出來了她的顧慮,沒再練習,這讓無波鬆了好大一口氣,不過這口氣沒松多少就提起來了,因為傅靖以說要讓她帶他去廟會。

  「廟會?」無波重複了一遍,然後結結巴巴想要勸他,「廟會那、那裡人多,而且也、也沒什麼好玩的。」上次她去廟會差點被擠沒了,傅靖以去,還不得報廢了半條小命?他沒去過廟會,是因為他爺爺老早就勒令了不許他去,其他人也知道他的情況,都不敢帶他去,她又怎麼能帶他去呢?

  「你不肯?」傅靖以逼視她。

  「不肯。」無波極其肯定地說。

  「也不知道是誰,早兩天的時候還說我讓她幹嘛她就幹嘛呢。」傅靖以面帶嘲笑地說道,「既然沒這個本事,當初就不要吹那個牛皮嘛。」

  無波面紅耳熱,有苦難言,她當時只是那麼一說,想讓心裡好受點,哪想到他會提這樣的要求?

  傅靖以也沒再說什麼,只是後幾天一點兒也不搭理她,所有人都看出來,這兩個人,又鬧起彆扭來了。

  無波又急又氣,最後沒辦法,只能答應了他,但讓他保證不能生事,也不能亂跑,傅靖以哼哼了兩聲,答應下來了。無波還是不放心,去找了傅聚瀾,把這件事跟他說了,讓他幫忙。

  傅聚瀾答應了,又問:「我能幫什麼忙?到時候初中跟小學分批去的,不在一塊兒。」

  「到時候我們來找你吧,」無波說道,「有大表哥在旁邊,我看他也不敢怎麼樣。」

  「你要覺得麻煩,不帶他去就好了,萬一被老師知道了,你就要挨罵了。」傅聚瀾勸道。

  無波嘀咕了一句,沒說自己被「威脅」的事,傅聚瀾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從無波的神態上也看出肯定是傅靖以又使了什麼小心眼,便說:「你不能那麼遷就他,他要真惹了什麼事,你告訴老師就好了,要不,你來找我,我幫你收拾他。」

  「不用了吧……」無波撓撓頭,傅靖以這點「欺負」她沒放在心上,因為她其實有點明白他的心情,整個村子都沒人跟他玩,那多孤單啊,跟她以前一樣,她明白那種感覺,「他人挺好的,就是有點小彆扭。」

  傅靖以人好?傅聚瀾挑高雙眉,彷彿聽到一個笑話一般。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8-2-18 07:26 PM

第24章 廟會

  傅家鎮的學校每天有兩次集體出遊的活動,一次是春遊野炊,一次是秋遊廟會,小學四年級到初中三年級才可以參加,無波這是第二次參加廟會了,早早地背了吃的喝的騎自行車到學校集合,然後聽老師的安排,按班級出發,每個年級一個老師帶頭,一個老師殿後,不讓學生走丟或掉隊,除非有學生刻意脫隊——無波趁著拐彎的時候,加快腳力,往旁邊的竹林中騎進去,傅靖以說了在林子裡等她。

  傅靖以看到她來,面上一鬆,嘴上卻不饒人:「怎麼才來?」

  無波無語,這有免費人力車給他載,他還嫌慢?

  傅靖以好不臉紅地上了後座,他可不介意給女生載,而無波自己打小都跟男孩子玩一塊,也沒自己是女生的意識,兩個人就這麼理所當然又奇怪地等著小學的隊伍過去,插入到初中生的隊伍中。

  初中的男生哪個不是油溜溜的?看到一個小學女生載著小男生賣命地踩著車,吹口哨的吹口哨,唱情歌的唱情歌,可那兩個小鬼卻半點反應都沒有,感情真堅定!殊不知無波和傅靖以毫無反應是因為一個臉皮厚假裝沒聽懂,另一個則是真不懂。

  無波邊騎邊找,終於在人群裡看到大表哥,他正好朝這邊笑呢。

  「坐穩啦。」無波對這身後說了一句,腳下使出幾分威力,像只靈活的小魚東拐西拐地就騎到傅聚瀾那邊去了。

  「大表哥,小舅舅。」無波笑著打了招呼。

  傅聚瀾和傅元森應了一聲,目光卻都落在無波後面一臉坦蕩的傅靖以身上,他們看著他,他也看著他們,情況有些奇怪。

  無波左右看了看,扭頭對傅靖以說:「哎哎哎,打招呼呀。」今天他能跟著去廟會,全靠傅聚瀾和傅元森兩個人帶著,不然初中學校那些老師不得將找人將他們兩個送回小學那邊?

  傅靖以也想到了這一點,這才慢慢點了點頭,說:「兩位師兄好。」

  他話音一落,兩個大的都怔了怔,特別是傅元森,無波叫他小舅舅,是從村裡輩分兒來喊的,傅靖以要跟著喊聲「小叔叔」,可這小子偏偏稱呼「師兄」,則是從武館那邊的關係來喊的,論理,傅靖以跟他平時沒什麼關係,喊「師兄」最妥當不過,可前面無波喊了「舅舅」,他這會兒喊「師兄」,那就有點文章在裡面了。

  傅元森想著,不動聲色地給傅聚瀾使了個眼色,然後笑著問無波:「無波,你家小師弟重不重?要不要小舅舅幫幫你?」

  無波立刻就搖頭:「不重。」

  她是有什麼說什麼的人,讓傅元森那點小心思完全沒發揮的餘地,傅聚瀾不由得一笑:「無波,你小舅舅這是要給存體力呢,路還遠著呢,我們力氣比你大,應該是我們載。」

  無波有些猶豫了,扭頭看了傅靖以一眼。

  傅聚瀾又追了一句:「難道無波覺得你小舅舅騎車不穩,怕把你小師弟摔著了?」

  「才不是這樣。」無波趕緊解釋,最後猶猶豫豫地靠到傅元森那邊去,看傅靖以要不要換。

  傅靖以沒說什麼,慢慢地蹲起來,然後跨到傅元森那邊的後座上坐下,無波這才放下心來,她倒不怕一路載著傅靖以,她怕他以為她不願載他,那就麻煩大了。

  傅靖以上了傅元森的後座,傅元森嘿嘿笑了兩聲,猛地加速往前開去,一吱溜沒影了,無波暗暗著急,伏下身子就要跟上去,傅聚瀾伸出手來拉住她的車把子,笑道:「哎,他們鬧著玩呢,你小舅舅難得載回人,你讓他高興會,等會保準把你小師弟原封不動還給你。」

  大表哥臉上帶著笑,再正常不過了,可無波總覺得剛才那句話說得可怪了,可又說不出哪裡怪,再看過去,大表哥還是大表哥,沒什麼不同的,大概是她多想了吧,無波搖搖頭。

  一路到了廟會,無波都沒看到傅元森和傅靖以回來,找地方停了車,她四處張望,想要去找他們,傅聚瀾叫住她:「車都沒鎖呢,急什麼急?」

  無波一看,果然沒鎖,這才轉過來要去拔鑰匙,這一急,差點撞到旁邊的自行車,幸好她及時穩住了,不然整排的車子都會跟著倒下去,到時候不知要花多少工夫來扶好。

  「看你急的。」傅聚瀾看了她一眼,彎腰幫她上了鎖,拔了鑰匙。

  無波覺得那一眼,溫度有點兒低,她莫名其妙就打了冷顫,傅聚瀾把鑰匙遞過來,她自然而然地伸出手,傅聚瀾翻手把鑰匙覆到她手上,大手也跟著蓋住她的手。

  「走吧,趕緊找他們去,不然他們准玩瘋了。」傅聚瀾牽著無波的手,隨意地說著。

  無波看著疊在一起的手,總覺得旁邊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這邊,她忽然有些不自在起來,她好想跟走在前面的那個人說,喂,她已經五年級了,逛個廟會不會走丟的,不用牽手啦,要不先讓她把鑰匙放好再牽手也可以啊……

  無波沒有去想,為什麼她會有這份不自在,說到牽手,她整天和傅靖以牽手,為什麼她就不會不自在呢?

  傅聚瀾帶著無波在廟會走了兩圈,沒見到傅元森他們的人影,無波本來還有些擔心,傅聚瀾在旁邊勸了幾次,加上廟會上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還有很多雜耍可看,特別是那些模仿名劇裡的角色進行打鬥的表演,她看著看著就忘記了對傅靖以的擔心,沉浸在廟會的熱鬧中。

  「無波!」有人遠遠地喊著。

  無波四處張望,然後看到傅聚穎從人群中擠了出來,滿腦袋汗水,他跑過來,把無波上上下下看了幾回,這才板著臉敲了她的腦袋,教訓道:「我就說,在學校還看到你,到了這兒卻沒個人影,我還以為你走丟了!」

  「你就當我走丟了唄。」無波嘟囔道,被傅聚穎聽到,舉起手作勢又要打,無波趕緊退了半步,傅聚穎這才放下手,對傅聚瀾說:「哥,我帶無波一起回去了。」

  無波立刻可憐兮兮地看著傅聚瀾,她現在可不能回去,回去的話傅靖以可怎麼辦?

  傅聚瀾全當沒看到她的目光,把無波的手遞過去,等傅聚穎牽好了,才說:「去吧,今年你們應該可以進山洞玩兒了,不要讓老師等久了。」

  傅聚穎一聽可以進山洞,什麼也顧不上了,拉著無波就走,無波頻頻回頭,哀怨地看著傅聚瀾,見傅聚瀾沒有挽留她的意思,她只能說:「大表哥,你別忘了啊,我帶的那個……」

  「忘不了。」傅聚瀾朝他揮揮手,然後高聲提醒傅聚穎:「阿穎,帶好無波。」

  「知道了。」

  去年的時候,無波他們第一次逛廟會,目光都給外面的熱鬧迷住了,今年跟去年不一樣,五年級的可以在老師的帶領下進廟山後面的山洞裡「探險」,若在其他地方,這麼危險的活動學校是不能組織的,可在傅家鎮,哪個人敢說自己沒進過山洞,他要麼還小,要麼是個笑話,學校不組織,村子裡的武館也會組織。

  無波之前也跟傅聚穎進過幾個山洞,都沒有這次進的山洞來得大,來得險,他們從山腳進洞,一路蜿蜒都是奇石,峰迴路轉,爬到了山頂,又拐了彎從後山的半山腰出洞口,通遍走下來,竟然花了大半天時間,被洞口的山風一吹,無波這才意識到出了一身汗。

  「真舒服。」她隨口說了一句。

  「那是當然,不然誰樂意爬山洞?黑不溜秋的。」傅聚穎說著伸了個懶腰,然後低頭看著山腳下的人群,雙手放在嘴邊,朝底下大喊。

  其他同學看了,也紛紛朝底下大喊,一時之間,山谷裡響徹他們的興奮,底下的人都抬頭上來看他們。

  無波心想,全世界都知道他們爬山了,這下子完了。

  無波的預感很正確,直到傍晚回家,傅元森都沒帶傅靖以過來找他,她雖然很慶幸沒有給老師知道,但也不想面對傅靖以。

  回程的路就不用按班級走了,高年級的人紛紛打前鋒,低年級的也不甘心落後,一個競這一個往前敢,傅聚穎好幾次都想追上去,可無波卻心不在焉地四下張望,催了幾次都沒打起精神來,只能悶著一口氣跟她同行。

  傅聚瀾「呼呼」地騎上來,眼裡帶著笑問:「阿穎,難得啊,你還在這兒。」

  「還不是無波……」傅聚穎抱怨著,一看傅聚瀾來了,立刻將無波留個傅聚瀾,踩著車子馬上就沒影了。

  「人早回家了,你還在等呢。」

  無波瞪大眼睛:「回去了?真的嗎?什麼時候?」

  「最先一批走的,有老師帶著呢。」傅聚瀾又說。

  無波這才放下心來,跟著傅聚瀾一起回家。

  她去了傅靖以家,沒敢直接去找傅靖以,只是把廟會裡買的小玩意帶給傅清棟,讓他轉交,傅清棟道了謝,臉色沒什麼異常,無波知道傅靖以真的回家了,這才真正放下心,她怕傅靖以出來,拒絕了傅清棟的留飯,趕緊就要走,還沒走到門口呢,房間裡就一陣吵鬧聲傳過來,好像是什麼東西摔壞的聲音。

  她疑惑地回頭,就看到傅靖以的媽媽從房間裡走出來,邊走邊拿袖子抹眼睛。

  「爸,這孩子,我實在……沒法管了。」

  傅清棟想說什麼,最終只是歎了口氣:「委屈你了。」

  傅靖以的媽媽一邊哭著,一邊跑上樓去了,無波目瞪口呆地看著,心裡滿是疑問,難道傅靖以把自個兒的娘也整哭了?這段數,也太厲害了吧。

  傅清棟一回頭就看到無波,一老一小就這麼直直地看著,無波半晌才意識到不對,她僵笑著擺擺手,說:「我、我回家了,外公等我回去吃飯呢。」

  傅清棟也沒跟她多計較,手一揮,無波就如得大赦搬溜走了,傅清棟看看沒人的門口,又看看一片安靜的內室,又是一聲歎息。

  傅靖以第二天沒來練功,也沒上學,更不要說跟無波去武館了,無波忐忑不安了一天,第三天看到傅靖以來練功的時候,有點驚訝,也有點驚喜。

  「你怎麼來了?」她還以為他要過好幾天才來呢。

  「我想來就來,還要你同意?」傅靖以沒什麼好臉色。

  「是是是。」無波點頭附和,她這個時候才不會傻到去逆他的話呢。

  之後傅靖以表現很正常,跟無波的預料差很遠,既不因為廟會的事生氣,也看不出來跟他媽吵了一架,無波納悶了好幾天,這才相信傅靖以最近心情好,但她再一次預料錯了,那不是心情好,而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而已。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8-2-18 07:27 PM

第25章 耳光

  傅靖以不見了,這是多麼奇怪的事。

  要說理解傅靖以這件事,傅清棟這個疼孫子的人可能都比不上無波,畢竟無波和傅靖以是同齡人,有更多機會觀察到傅靖以不為人知的方面,可就是這樣的無波也不敢相信,傅靖以不見了。

  傅清棟來找無波的時候,無波第一反應是鬆了一口氣,她之前不是「走丟」過兩次嘛,每次都跟傅靖以有關,這會兒他玩失蹤,肯定是在報復她吧,這才是傅靖以嘛,吃了虧不咬人,讓她吊著一顆心,難受得很。

  傅清棟也是這麼想的,當然他還不知道傅靖以去廟會的事,他以為傅靖以是為了前兩天跟傅成芳吵架的事鬧脾氣呢,「狼來了」太多次,他已經重視不起來了,年紀大了,不能太激動。

  所有人都沒當回事的後果就是三更半夜找人,傅靖以一個晚上都沒回來,問遍了整個村子也沒人見過他,大人們這才焦急起來。

  無波是第二天起床才知道這件事的,傅清庭跟她說的時候,表情很嚴厲,無波一陣心虛,當初她又不是故意的。

  不過無波也被傅靖以這次的做法弄糊塗了,既然他不是在捉弄她,那他就是……又來了,跟那年的滿節一樣,拿自己來當賭注了。原本她還想不明白為什麼當初傅靖以要那麼做,自從有一次她聽到傅靖以和他現在的媽媽傅成芳的談話後,她才模模糊糊有點想法,原來傅靖以根本不是傅成芳的親生兒子,而是從親戚家過繼來的,原本他們打算過繼別的孩子,可傅清棟卻堅持要傅靖以,直接導致傅清棟父子倆形同陌路,兒子好幾年沒回來了,這也是無波一直沒有見過傅靖以爸爸的原因。

  到了下午,傅靖以還是沒找到,村長的皺紋褶子都多了幾個,幾個大人也覺得頭疼,看向傅清庭和傅清棟的目光也多了幾分複雜,村子裡兩次全體出動來找人,兩次都是小鬼,而兩個小鬼都是「外來戶」,他們心裡多少都有些怨氣,幸好只是心裡不舒坦,找人還是很認真。

  無波也察覺到別人看她的目光有些奇怪,難道是懷疑她瞞著什麼嗎?她心裡有些委屈。

  傍晚的時候,傅清棟帶著一個三十多歲的叔叔過來找無波,那個叔叔問了無波好些關於傅靖以的事,然後又跟傅清棟說了幾句,就轉頭出去了。

  「叔叔,你是警察嗎?」無波急忙問道。

  那位叔叔回過頭,看著無波:「對,我是警察。」他頓了頓,眼神黯了點,「我還是傅靖以的爸爸。」

  傅靖以的爸爸?無波呆了呆。

  傅靖以的爸爸出去了很久,傅清庭也出去找人了,他叮囑無波乖乖呆在家裡,哪裡也不准去,外面有人敲門要問清楚是誰再開門,如果有什麼事,就去元森舅舅那邊找大人云云,無波拚命地點頭,他這才離開。

  無波吃了飯,洗了澡,一個人躺在床上,腦袋瓜子裡卻不肯消停地想著傅靖以的事,他究竟能去哪兒?去另一個媽媽那裡?肯定不是,不然打一個電話就問到了,除了那裡,還有什麼地方是他想去而別人知道的呢?

  她模模糊糊地想著,然後聽到一陣敲門聲,她穿了衣服下去,問是誰。

  「無波,是我。」

  是大表哥,無波驚喜地開了門,讓傅聚瀾進來。

  傅聚瀾剛從學校回來,聽說傅靖以不見了的事,就過來看看,沒想到正巧趕上傅清庭不在家,他便決定在這裡陪一個晚上。

  因為心裡有事,無波沒有跟以前一樣鬧著玩,傅聚瀾看了看她,問:「你在想著小師弟的事,對吧?」

  無波點頭:「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他身子不好,很容易就發病了,萬一……

  「無波,你很喜歡傅靖以嗎?」傅聚瀾又問。

  無波想點頭,又有些遲疑:「喜歡?應該算喜歡吧。」都在一塊兒玩,她沒想過喜不喜歡,若說對大表哥小表哥這種感覺是喜歡,那她對傅靖以多半是不喜歡的吧,可若說不喜歡,心裡直覺就反對起來。

  「他脾氣不好,很多人都不喜歡他,你為什麼就喜歡他?」

  無波覺得今晚的大表哥有些奇怪,她想了想,說:「不討厭,就是喜歡了吧,外公脾氣不好,可我也還是很喜歡他呀。」

  她的想法就這麼簡單,討厭,就是不喜歡,不討厭,就是喜歡,她當然有討厭傅靖以的時候,可多半還是不討厭的時候,所以,總的來說,她還是喜歡那個傢伙的,雖然他嘴巴毒得厲害。

  傅聚瀾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如果他不能跟你玩很久呢?」

  無波下意識覺得這個問題很特別,可她不明白大表哥的意思,什麼叫不能跟她玩很久呢?長大了自然不會再整天待一塊兒玩,長大了要去工作,就跟媽媽和傅靖以的爸爸一樣,也許會呆在村裡,也可能會出去,大人要養家,不能總是玩,這些道理她早就知道了,大表哥怎麼還這樣問?

  看到無波不解的表情,傅聚瀾就轉了個問題:「那無波喜歡我嗎?」

  「當然喜歡。」無波毫無猶豫地說。

  「有多喜歡?」

  有多喜歡?無波為難了,她可從來不知道喜歡還可以分多少的?

  「如果,讓你在我和阿穎中間選一個,你會選誰?」傅聚瀾緩緩地又問,眼神帶著一絲捉弄的笑意。

  無波不說話了,只是一臉為難地看著傅聚瀾:「大表哥,你這是找我當樂子嗎?你這不是要問我,這輩子是吃菜好呢,還是只吃飯好呢。」

  傅聚瀾一笑,揉了揉無波的頭髮:「看你委屈的樣子,真是越長大越不可愛了,小時候多乖巧呀,總是說『大表哥你最好了』,『大表哥,小表哥欺負我了』,現在呢,大表哥跟小表哥一樣了。」

  「大表哥,你連這個都介意啊?」無波驚訝極了。

  傅聚瀾又是一笑:「逗你玩的,當真了?好了,睡了吧,明天起來傅靖以肯定就能回來了,你們感情這麼好,他回來,你還有心情睡覺?」

  傅靖以回來了,她不是就能安心睡覺了嗎?無波想這麼說,可傅聚瀾比了一個「噓」的手勢,讓她趕緊睡,無波就拉了被子,閉上眼睛睡覺。

  傅聚瀾等了一會兒,關了燈,掩了門出去,他想起無波對傅靖以這份「意外」的喜歡,心裡有些沉重。他在學校的時候就聽說了傅靖以失蹤的事,回家之前,他去了記憶中的那個地方找了一遍,沒看到人,就知道有些事情不一樣了,可是他能肯定,不管發生了什麼變數,結局還是一樣的,這些年他已經得到了無法錯認的驗證,所以,明天……

  「以前還沒喜歡呢,就難過成那樣了,明天……該怎麼安慰呢?」他喃喃道。

  房間裡的無波卻是很久都沒有睡著,她反反覆覆地想著大表哥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她想到傅靖以的病,又想到平日裡聽到別人對傅靖以說的話,恍恍惚惚間,兩個字突然閃入她的腦海裡。

  夭折!

  她原本不知道這兩個字是什麼意思的,還是跟傅靖以一起看電視時,裡面的人說到這個詞,傅靖以帶著奇怪的笑跟她說:「看到沒有,那樣子,夭折,有人算我就是夭折的命,活不過五歲,嘖嘖。」

  五歲,她忽然想起落水那一年,傅靖以跟她一樣,都還沒滿五歲呢。

  她出了一身冷汗,慌忙爬起來,出去找傅聚瀾,傅聚瀾卻不在了,多半是回家了,她有些在意,又不知道去找誰好,心焦之中竟然出了家門,被冷風一吹,腦袋就清醒了,心裡的那幾分詭異的擔憂卻更加清晰了。

  她有一種念頭,今晚一定要找到傅靖以,一定要。

  可她不知道他人在哪裡,大人也沒一個,她什麼也做不了,只能在家裡乾等,走回到門口,發現門鎖上了,大概是被風刮上的,她摸了摸脖子,沒有鑰匙,伸手就往口袋裡探了探,鑰匙沒找著,卻找到了一個小玩意——那是去廟會的時候買的東西。

  她頓時渾身一身,廟會!

  她想也不想就翻了牆,從外公的儲物室裡找了頂晚上打捉魚用的帶燈的帽子,騎了車往廟會那邊騎去,動靜鬧得很大,隔壁家都聽到了。

  傅元森出來看到無波家院子裡等還開著,他喊了兩聲,沒聽到無波的回答,跳過去一看,沒人,他意識到不妥,趕緊去找傅聚瀾。

  無波一路騎得飛快,她去過兩次廟會,認得路,今晚月亮很亮,她沒有走岔,順利到了廟會。

  不是廟會日的地方白天都冷清清的,更何況是晚上?無波視力所及,全是黑壓壓一片,什麼聲音也沒有,她有些發毛,她咬咬牙,跑了個遍,沒看到人影,她想了想,就衝到後山裡,對著山洞口大喊,還是沒人應答。她猶豫著要不要進洞,她雖然小,可也知道晚上進洞有多危險,更何況她只有一個人。

  無波試探著往洞口裡邁了一步,平息了急促的呼吸後,就要往洞裡再邁進,忽然旁邊裡閃過一道疾風,一個黑影就扑打過來,無波迅速回招,對方招招凌厲,專打要害,加上他在暗,無波在明,無波防守得很吃力,最後竟然被他一掌打到牆壁上。

  無波喘了口氣,站起來就要打回去,那個人就從暗裡走到無波的燈光處,這不是傅靖以,是誰?

  無波頓時覺得很氣憤,有種被人耍了的感覺,她多擔心他,三更半夜還一個人跑到這邊來找他,可他呢?人好好的不說,還打她,更氣人的是,他竟然有能力打她!

  「傅靖以……」無波咬牙切齒想了半天,「你有毛病!」

  「我有病,全世界都知道了,不是嗎?」傅靖以笑也不笑。

  無波知道跟他說不清楚,過去拉了他的手就往外走:「既然你沒事,現在就回去吧。」

  「我不回去。」傅靖以揮開無波的手,轉身往裡走,「你們都到裡面逛過了,就我沒有,那怎麼行?」那樣子竟然是要進山洞去,無波頓時急了,使了個招就鉗制住他的胳膊,不讓他往前。

  「真打起來,我可不輸你。」傅靖以睨了無波一眼,提醒道。

  就著這樣的語氣,就是這樣的眼神,讓無波徹底生氣了,她幹嘛為了這樣的人擔心,幹嘛為了這樣的人著急?她想也不想,揚手就呼了傅靖以一個耳光。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8-2-18 07:27 PM

第26章 改變

  早了兩歲上學,上了初中後,無波的個頭還是小小的,不像身邊的同學們見風似的拔高了,但實力不是靠身高來決定的,在現在的班級裡,無波絕對能進前三,她一下場,絕對沒幾個人願意留下來跟她比試的,不為什麼,就為無波打起來的那種狠勁,就算是輸,也不讓對手贏得舒坦。

  這完全要歸功於那天晚上與傅靖以的對打,傅靖以拼了命,無波自然也不會保留,兩個小屁孩就在狹窄而黑暗的山洞裡用盡全身力氣攻擊對方,直接後果就是無波後悔了,因為傅靖以耐性不行,沒多久就洩氣了,差點沒暈過去,她還得把他弄回去。

  兩個人鼻青臉腫,滿身破爛地回到村裡,大人們安心的同時不免好奇,可誰也不敢直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生怕一個不小心又刺激到傅靖以脆弱的神經,問無波,無波卻守口如瓶,誰也問不出個一二,傅聚穎也如此,氣得他呱呱大叫,直說無波和傅靖以狼狽為奸。

  面對這樣的指責,無波沒有開口澄清,更沒有生氣,好像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一般,可過了一段時間,有心人都看出點東西來了:嘿,江無波竟然和傅靖以幹起來了。

  也不是真的打起來,沒事的時候跟以前沒差,可一到練功時間,無波不找別人,就專找傅靖以來打,也不管傅靖以身手弱能不能扛得住,那種狠勁比和小表哥打的時候厲害多了,別說心疼孫子的傅清棟了,就連傅清庭看著都隱隱揪心。讓人意外的不止這個,看起來手腳笨拙、應對慌亂的傅靖以,不管無波用多大的力氣,用多厲害的武器,每次都能勉強支撐到後面……

  「這也算一種能力吧。」傅清棟喃喃道,雖然沒贏,雖然差點輸了,可堅持到最後就是勝者了,不是嗎?

  這種改變在忙碌的大人眼裡不過是件小事,他們眼裡總是有更重要的事,傅靖以的父親很快就回去了,走之前據說跟傅靖以說了老半天的話,不知道傅靖以聽進去幾分,無波看那傢伙死性不改的樣子,多半是沒聽的,不聽就不聽吧,她現在有了底,只要那傢伙一有什麼動靜,她就打過去,打到他現出原形為止,看他怎麼應招。

  在豬肉上練習過幾個月後,傅靖以的針灸不在紙上談兵了,誰也不願意平白無故被扎,尤其是傅靖以這種心思叵測的人,更不要說他有「手生」這種光明正大的理由作為折磨人的借口了,志願者一個都沒,傅清棟拉下老臉,還是沒說服幾個老夥計捨身取義,最後他扣子一解,衣服往後一拉,從容赴義般背對著傅靖以坐下。

  「來吧,使勁扎,爺爺不怕!」

  呃,傅靖以翻了個白眼,看也不看就走了,傅清棟追出來:「靖以,針灸可不能馬虎,要好好練才行啊……」

  傅靖以回頭,目光在傅清棟還沒來得及掩蓋的一身排骨上溜過:「我不用你。」

  啊?不用他?用誰?傅清棟窘迫道:「靖以,豬、豬的穴位跟人的不一樣……」

  「不是豬。」

  「馬也不行……」

  「也不是馬!」傅靖以怒了,「我自有法子,你不用管了。」

  傅清棟站在門口,看著傅靖以遠去的背影,心裡越發茫然,不是豬也不是馬,那還能是什麼呢?

  傅靖以直接找了傅元行,說他要參加村外的比賽,傅元行一口涼水差點沒噴到傅靖以臉上:「你也去?就你?」手腳弱不是問題,問題是打到一半還有可能會暈到的人,竟然想去比賽,腦袋瓜子是什麼長的?

  「就我。」傅靖以對傅元行的表現毫無在乎,「明天下午你們要去哪個村?」

  連明天他們要出戰的事都打聽清楚了?這下不好糊弄了,傅元行頭大了,要是無波,他還能拿個外姓的借口來擋擋,可傅靖以,他還真沒轍,難道他能說,小子,去比賽,你是想找死嗎?他不能,所以傅靖以的厚顏再次成功了。

  無波看到傅靖以也同行,揪著小眉頭看了他半天,傅靖以掃了她一眼:「看那麼認真,我又變帥了?」

  無波想也不想,立刻往他的自行車那邊踢了一腳,傅靖以就扶著東歪西倒的車子往前騎去,接連撞倒了幾個人然後被帶頭的傅聚穎扶住了,傅聚穎當然要埋怨,傅靖以立刻委屈地看向無波,所有人也跟著看過來。

  無波一窒,又著道了!

  帶著這種鬱悶的心情,無波火力十足,上場後沒幾下就打人給打趴了,氣場十足,傅元行笑得眼睛都找不著了,拍著無波的肩膀,說:「不錯不錯,勢如破竹,繼續保持。」

  無波這邊得意,對面的人火氣就大了,個個人的鬥氣都給激發出來了,他們哪個不是威武雄壯的男子漢,怎麼能讓一個豆丁大的女生搶了風頭?一個個吼著叫著撲上來,古平村這邊的人一瞧,不得了,也紛紛勇猛地撲回去了,本來點到為止的較量生生變成了生死大戰。

  兩邊帶隊的老師見了,都興奮起來了,多少年沒見到這麼熱鬧的場面了?這哪是村裡武館能練出來的效果?看來著友誼賽,還真得多來幾場,幾個老狐狸眼裡都閃過一絲算計。

  有認真,就有傷號,好幾個人捂著手捂著腿喊著痛被人拖了下來,他們還不死心地往對面放狠話,要再比一場。

  傅元行牙齒磨得響響的,大手一揮,叫上幾個沒比賽的:「給我壓住他們,別讓他們添亂!」

  無波幾個人趕緊上前,伏低、伸手、抓臂、踩肩、反背、剪手,整齊劃一,趕緊利落,讓人稱好,傅元行暗暗得意,正想在別村老師面前顯擺顯擺幾句,眼睛一瞥,看到傅靖以無所事事地站一旁看熱鬧呢,他額上冒出幾根青筋,大吼:「站在這兒干啊?你也去幫忙。」不要以為候補有優待,該壓搾的時候他可不會手軟。

  「你讓的哦,到時別怪我心狠手辣。」傅靖以說了一句,慢騰騰地走過來。

  「就你那點縛雞之力,我還會擔心?」

  傅靖以嘴角一揚,竟然慢慢地笑開了:「我可是提醒過了哦。」

  無波看到傅靖以臉上的笑,直覺有什麼不好的要發生了,立刻喊道:「慢著——」

  終究是慢了半分,傅靖以手起針落,一根明晃晃的細針就突兀地紮在離傅靖以最近的傷號胳膊裡,那位同學慢了好幾拍才意識到自己被扎針了,殺豬般地嚎叫出來,傅靖以挑眉:「痛?大概沒扎中穴位。」說完把針一拔,一點兒停頓也沒有地就紮在旁邊一處。

  「啊!!」再次殺豬。

  「再來。」

  「啊!!!」又殺了一頭。

  殺的豬夠全村吃上一個月,傅靖以這才找準了穴位,那個同學神經一放鬆立刻就昏睡過去了,傅靖以把了把脈,然後對所有人說:「沒事,睡過去而已,好了,我已經找到了止痛的穴位了,你們誰需要幫忙?」無辜的臉上帶著甜甜的笑意,所有人都覺得背後一冷。

  幫忙!?找死還差不多,誰會這麼想不開?

  「老師,怎麼辦?大家都不需要幫忙。」傅靖以看向傅元行。

  傅元行看看像天使般笑著的小惡魔,又看了看一旁忌憚無波的小刺頭們,立刻有了個主意,沒幾天後,這個主意就落地生根,成為古平村那個年齡段孩子的惡夢:每次出去比賽,無波先打頭,挑起戰火,而傅靖以則在大本營好整以暇地等著傷號練針,可憐的其他同學,根本沒得選,小師妹都上了,他們不上算什麼?況且,不去的話還有傅聚穎在後面收拾呢……唯一的法子就是贏,不僅要贏,還要贏得漂亮,不能受傷,絕對、絕對不能給傅靖以任何「見傷扎針」的機會。

  後來有人問傅元行為什麼那三屆的學生帶得那麼好,後面恢復了一般時,傅元行既懷念又遺憾道:「古怪的孩子還是少點好,不然大人就頭疼了。」

  後來傅柳昔問傅聚穎為什麼寧願熬著也不願意去看中醫時,傅聚穎摸了摸額上不存在的汗,嘴角抽了抽:「那個,我武功很好的好不,幹嘛要扎針?」傅柳昔一本物理書打過去:「武功不好跟扎針有什麼關係?」

  後來專欄記著問傅靖以為什麼他年紀輕輕就有這麼高的認穴功夫時,傅靖以一臉感激地笑著:「陪練們肯為我犧牲那麼多,我練不好就太對不起他們了。」

  彼時大家都已成年,各在大江南北,看到這則採訪,個個咬牙切齒,恨不得回到過去將這個小鬼狠狠扁幾頓,看他現在說這話時還能不能笑得那麼囂張那麼礙眼。

  無波看到採訪時跟人在喝下午茶,她看著專心,對方便笑道:「你當時也給你的小師弟當陪練了嗎?」

  無波想了想:「沒有,他沒扎過我。」

  「這麼幸運?其他人不會有意見?」

  無波一愣:「是哦,為什麼大家都沒意見呢?」

  「我知道為什麼。」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敲在桌面上,無波看向那張一直對著含笑對她的臉,眼裡帶著疑惑。

  「誰讓你是小師妹呢。」

  無波嘴一抿,垂下眼簾,掩蓋住她的心思:「大表哥,我已經長大了,不再是小師妹了。」

  「你長再大,也還是小表妹、小師妹,你問阿穎,他肯定也這麼說。」男人說著暖如外面春日的話語,不動聲色地劃下兩人之間的藩籬,隔了她,也圈住了自己。

  隨著一場場較量的累計,傅靖以的針法越來越準,無波的功夫也越來越不可小覷,漸漸地就有了點小名氣,這幾年外面到傅家鎮謀生做生意的人不少,外姓人已不罕見,可難得有功夫練得好,還是一個小女生,大家的關注就多了幾分。

  無波上初一的時候,傅聚瀾帶著無波、傅聚穎和傅靖以去學校報名,剛填了表,收表的老師一臉驚訝:「原來就是你們三個啊!」然後把報名表遞給了旁邊的老師,幾個人低頭討論著什麼。

  傅聚瀾有些警惕,可看那老師的臉色並不是不好,便直接問那老師報名表有什麼問題。

  「沒什麼沒什麼,只是聽說過你們古平小學的老師講過你們幾個的事,一時興奮。」那個老師解釋道,「一個拳頭硬,一個棍法猛,一個銀針毒,說得沒錯吧?看來不能把你們分開,我就做主全收了吧。」

  三個小的無語了,齊齊看向傅聚瀾,目光裡同是一個疑惑:初中的分班都是這麼隨意的嗎?

  傅聚瀾也啞然,他當年可是在紅榜上找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名字和班級的,哪像這樣輕鬆?

  那班主任見他們發呆也沒多想,招呼著他們往旁邊走:「剛好,前面也有一個同班的,我帶你們一起過去吧。」他朝不遠處的一個女孩子喊了一聲,那女孩子轉過身來。

  傅聚瀾三個立刻看向傅聚穎,傅聚穎則狠狠地瞪著對面。

  那不是在舅舅村裡跟他打了一架還沒分勝負就跑了的阿柳嗎!真是冤家路窄啊!

  「同班啊?」無波喃喃道,然後對傅聚瀾說道,「我有一種強烈的預感。」

  她還沒說完,傅聚瀾就接過話說:「你的預感沒錯。」

  「會有免費的武打戲看。」傅靖以接了一句。

  無波掃了他一眼:「你就知道說風涼話。」

  「好了好了,」傅聚瀾勸了一句,然後對傅聚穎說:「阿穎,人家柳昔是個女孩子,你一個男子漢,別計較那麼多。」

  「為什麼要我吃虧?」傅聚穎不滿道。

  對面的傅柳昔也看過來:「誰要他讓了?」

  話都說幾句呢,又對上了,傅聚瀾搖搖頭,對上定定看著他的傅靖以,他心一頓,想了一下,問:「怎麼了?」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8-2-18 07:28 PM

第27章 開啟

  傅柳昔是百鴿村的,據她同村的人說,她是村長的女兒,性格潑辣,武藝高強,無波一聽就傻了,村子的孫子對村長的女兒,那不是天注定的對手嗎?剛開學不久,為了班長之位兩個人就針鋒相對,最後因為傅柳昔的入學成績高一些而獲勝,傅聚穎轉戰體育委員,帶領一班男生對抗傅柳昔的娘子軍,兩人從學習鬥到武功,從校內鬥到校外,轟轟烈烈,就連雙方家裡都聽說過對方的名字,兩個村長見了面都有些尷尬。

  無波在班裡處在一個尷尬的地位,她是女生,有時候男生們鬧得太厲害了,她自然看不順眼,可她和傅聚穎又很好,所以男生和女生都想拉攏她,她兩邊為難,盡可能糊弄過關,她每每到這種時候就特別羨慕傅靖以,他惡名在外,誰也不想招惹他,好生自在,可再怎麼羨慕她也不會說出口的,她還介意傅靖以欺騙她的事呢。

  那天在山洞裡,傅靖以沒有隱藏實力,一時之間竟然讓她招架不得,雖然後勁不足,只能短時間爆發,可那等功力,她如果稍加鬆懈,指不定就折手折腳了,她認識他這麼久,竟一點兒也沒瞧出來,一天到晚待在一起,也沒見他怎麼練,怎麼就這麼厲害呢?說不嫉妒,那是假的,但無波明白,練武不可以好高騖遠,不可以一步登天,要靠堅持不懈的鍛煉和實踐來提高,那才是正道,所以她心裡雖然羨慕傅靖以有悟性,自己還是老老實實按照外公和老師的教導扎扎實實地練功。有時候她還蠻同情傅靖以的,悟性高又怎麼樣?身子骨差,稍加練習就喘個不停,那天沒打兩下,他就趴地下喘去了,她還得摸黑把他扶下山,讓她勝之不武,得不償失。

  傅聚瀾很快就要高考了,村子裡上高中的人本來就不多,高考後繼續念大學的更是寥寥無幾,傅聚瀾學習成績一直都很好,老師們都很看好他,覺得他應該能考上名牌大學,對他期望很高,要求也比一般學生嚴格,所以高二開始,傅聚瀾就很少回家了,週末都留在學校裡補習,無波見到他的機會自然也少了。

  幸好高中離無波所在的初中不遠,每週日晚上傅聚穎都要把下一周的零用錢帶給傅聚瀾,無波每次都跟著去,有時候剛好遇到傅聚瀾打籃球,他們就呆一旁邊看完,然後急急忙忙趕回去練功,好幾次都遲到了,被罰得厲害。這一次無波被罰了打流星錘,她之前只見過沒玩過,拿著軟索揮動,錘頭沒打出反倒把自己繞住了,全場都笑了,讓她好不尷尬。

  「無波,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吧。」傅聚穎恨鐵不成鋼地說了一句。

  「我吃過豬肉!」無波臉紅地抗議道。

  散了課,老師就要收回武器,無波拿不出武器,便撿了個石頭,拿繩子綁緊了,晚上在操場裡練習,自製的武器不牢固,揮兩下就會脫落,打到自己還好,好幾次都差點打到無辜的路人了。

  有一次傅靖以經過時,石頭剛好飛出去,眼看就打到他頭上了,無波叫了一聲,傅靖以不知道怎麼動了一下就躲過去了,無波那一聲就停住了。

  傅靖以彎腰撿了那顆石頭走過來,無波接過石頭,臉上還帶著驚訝:「你剛才——沒動吧?」

  「真大智!」傅靖以回了一句,「兩個側步一個縱步,這都看不出來。」

  無波很想說她又不是他,一想那不是更助長了他的囂張嘛,便什麼也不說,低頭綁好石頭繼續練她的。

  傅靖以打了個呵欠,見她還要練,哼了一聲,往宿舍那邊走去了,無波嘴一嘟,已經打轉的「流星錘」直直往他背後飛過去,傅靖以聽到聲音,腳下一轉,揚手截住軟索,打了回轉,漂亮地耍了幾圈才打回來給無波,無波跳起來接下了。

  「下周我們要去逛市裡,你去不去?」無波喊道。

  傅靖以沉默了一下,一臉索然地擺擺手。

  「不去拉倒。」無波嘀咕了一句,利索地打了個飛鳳,讓流星錘直飛起來,伸手抓住軟索的中間,稍微用力,繩索就漂亮地繞成一小圈,她挑了繩頭打了個結,也跟著走回宿舍。

  傅聚瀾要買高三的練習教材,鎮上的書店沒幾家,買不到合適的,班主任建議他到市裡去買,他讓傅聚穎帶話回家去,傅聚穎也吵著要去,最後是他帶著兩個小尾巴一起去。

  自從到了外公家,無波就沒走出過傅家鎮,更不要說去市裡了,她滿懷期待地數著日子等到了週末,還特意換了件新衣裳,早早去了小表哥家。

  「你這小丫頭,淨跟你小表哥一樣,猴急。」傅聚瀾打趣道,無波訕訕地笑著沒說話,看到傅聚穎也穿了一身新的出來,趕緊跑過去跟他站一塊兒。

  傅聚瀾收拾了一下,傅朝顏讓他把錢藏好了,再一次囑咐他帶好兩個弟妹,過馬路時看車等等,恨不得跟著一起去。

  「我又不是第一次去。」傅聚瀾安慰她,又檢查了一下,帶著兩個興奮的小鬼出門了。

  傅家鎮離市裡挺遠的,先要坐車去隔壁的鎮裡,換了車坐了兩個小時才到市裡,到底是武術傳家的孩子,旅途這點苦算不上什麼,下了車傅聚瀾看兩個人精神都還很好,暗暗點頭,才帶他們去逛。

  傅聚瀾沒直接去書店,而是帶著傅聚穎和無波先去了百貨,傅聚穎還好,無波第一次看到那麼高的房子,專門是賣東西的,琳琅滿目,看得她眼花繚亂,更有意思的是,還有電梯,根本不用走樓梯,她和小表哥還上上下下乘了幾回才過癮。

  「好多東西……」無波一邊看一邊發出驚歎,「怎麼會有那麼多東西賣呢?」

  「這也叫多?省城更多呢。」傅聚穎洋洋得意道,「省城還有很大的動物園,有老虎還有長頸鹿,還有大熊貓,可好玩了。」

  無波聽得好不羨慕,她還沒去過動物園呢。

  「以後帶你去。」傅聚穎保證道,怕無波不相信又看向傅聚瀾那邊,說,「大哥,對吧,下次把無波也帶上。」

  「好。」傅聚瀾毫不遲疑地點頭道,「到時候不僅要逛動物園,還要去遊樂場,我們想玩什麼就玩什麼。」

  無波心裡很高興,又有些慚愧:「我不知道想玩什麼……」

  「以後見到了你就會知道了。」傅聚瀾拍拍她的腦袋,「走,我們去看流星錘,你最近不是正在練?我聽阿穎說你拿石頭來練,那效果得折了多少,借不到咱們就買一個自己練。」

  「那得多貴呀,不用了,我回頭再找老師借就好了。」

  傅聚瀾的眉毛輕輕地挑起來,他彎下腰,靠近無波,輕輕點了點無波的眉心,笑著說:「小丫頭,還知道給大表哥省錢了?回頭教教你小表哥。」

  無波的反對無效,傅聚瀾輕車熟路地往一家運動器材商店走去,很快給無波挑了一個雙頭錘,鼓勵她好好練,無波既歡喜又為難地接過來,在店裡空曠的地方隨意耍了幾下,歡喜的感情佔了上風,打算回去懇求外公把錢還給大表哥,自己少拿一點零花錢就好了。

  商店的老闆看無波的動作很流暢,知道遇到了真正的練家子,很有眼色地上來推銷其他的器具,傅聚瀾看了看,給傅聚穎買了一套回刃大刀,傅聚穎高興得差點沒抱著傅聚瀾叫起來。

  「舅媽給的錢還夠不夠買書?」無波有些擔心。

  「哎,大哥心裡有數。」傅聚穎才不在乎這些,「我媽肯定給了很多錢的,哪次大哥出來不是帶了很多好東西回去給我們的。」

  無波想了想還真是那樣,大人就是不一樣,可以做很多事,她也想快點長大。

  後來在傅聚穎的強烈要求下,他們去了遊樂園,玩了過山車、海盜船,吃了很多冰淇淋,後來還去了肯德基吃了全家桶,無波覺得這一天過得特別快活,甚至忘了去書店,忘了回家。

  他們想起來時,天已經開始黑了,已經沒有車回去了,書也沒買,傅聚瀾便打電話回家跟父母說了在市裡留一個晚上,第二天再回去,傅朝顏不放心,責怪了幾句,傅聚瀾保證了很久,她才同意,還答應了去無波外公家那邊通知一聲。

  傅聚瀾挑了一家比較趕緊的旅館,找了一間三人房,三個人吃了晚飯,看了場電影才回旅館睡覺,無波睡在中間,一天的興奮感還沒平息,在床上翻來覆去半天睡不著。

  「無波,你認床嗎?」傅聚瀾低聲地問道。

  無波翻過身,看著他那邊,說:「大表哥,我沒回家,外公會不會睡不著?」

  傅聚瀾忽然笑了起來,淡淡的床頭燈映著他的笑顏,很是好看,無波不自覺地也跟著笑起來。

  「無波真是個好孩子。不用擔心的,外公是大人了,他不會因為這點事就睡不著的,不然你去學校的時候他豈不是天天睡不著?況且,你以後長大了,總是要離開家的,到時候他怎麼辦?」

  無波一愣,很快就想好了:「那就讓外公一起跟著去呀。」

  傅聚瀾又是一笑,久久之後,他的聲音才又傳過來:「我們無波真的是一個好孩子啊……」

  無波不明白大表哥說這句話時奇怪的語氣是什麼,她想著想著,然後睡著了,模模糊糊地覺得有人給她拉被子。

  第二天起了大早,三個人才去了書店,無波本來以為大表哥會挑很久,結果大表哥直接走到一處,看了幾眼就挑好了,快得讓人咋舌,反倒是她和小表哥挑課外書的時間用了很長,大表哥也不著急,任由他們挑,挑好了一起放在櫃檯。

  「我們出去辦點事,回頭過來取。」

  大表哥帶著他們先是去了一家工商銀行,大表哥讓他們在大廳裡等著,他進去不知道弄什麼。

  「我也有存折哦。」無波想起一件事,對著傅聚穎炫耀道,「外公給我辦的,我的壓歲錢都存在裡面了。」

  「存壓歲錢的那種,誰沒有?」傅聚穎不以為然,從小到大,他媽不知道沒收了他多少壓歲錢,每次都說幫他存到銀行了,以後再還給他,現在誰還相信?

  「我是說真的。」無波辯解,外公從來不會騙她的。

  「什麼真的?」傅聚瀾出來剛好聽到這個,「等急了吧?都辦好了,帶你們去一個好地方。」

  「什麼好地方?動物園嗎?」無波期待道。

  傅聚瀾失笑,傅聚穎則有些訕訕,沒想到他一句話讓她念念不忘,早知道不該說的。

  「動物園下次再去,這次我們去另外一個地方。」傅聚瀾神秘地說道。

  帶著滿心的疑惑,無波跟著傅聚瀾到了一幢高高的大廈,進了電梯上了二十五層,電梯門打開,無波看到了一行字:金銘青少年跆拳道俱樂部。

  傅聚瀾推開玻璃門,對打的吼叫聲、重物相擊的聲音傳入耳中,熟悉而陌生的氣息撲面而來,短時間的刺目過後,無波看到一個空曠的房間,裡面有很多人穿著白色的衣服一對一地對打著。

  那一刻,她只是覺得好奇,並不知道傅聚瀾給她開啟了一扇與之前的生活大相逕庭的門。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8-2-18 07:29 PM

第28章 挑戰

  無波從市裡回來就有點魂不守舍,外公還以為她是玩累了,沒放在心上,反倒是傅靖以瞧出了端倪,早上做操散場後他走到無波後面跟著走了幾步,無波還是沒察覺,他便抬腳往無波膝蓋彎的地方踢去,無波一下子彎了下去,差點撲到地上。

  「夢遊呢你。」

  無波正想回話,餘光溜到旁邊幾個女生掩著嘴指指點點地經過,便忍了一下,等她們走遠了才說:「我就喜歡做白日夢,你不給啊?」

  傅靖以目光掃過那幾個女生,不明所以,可也不在意,他想起找無波的目的,開門見山道:「你去市裡,是不是發生了什麼好事?」

  「哪有什麼好事。」無波直覺就要隱瞞。

  傅靖以哼了一聲:「你不說我就問不到了?」

  無波想想也是,那本來就不是要隱瞞的事,只是她不太願意說,覺得有些落面子,不過在傅靖以面前,她還剩有什麼顏面呢,當天便把那天的事說了一遍。

  傅聚瀾帶他們去的地方,是本市最大的青少年跆拳道訓練館,不僅在省內,在國內都享有很好的口碑,很多家長紛紛將自己的孩子送到那裡去學跆拳道。不知道傅聚瀾是怎麼跟訓練館的人交涉的,那天無波和傅聚穎分別跟訓練館的同齡的學生比了一場,雖然兩個人都贏了,但心裡都沒有贏的感覺,因為他們見識到了一種跟傅家鎮武術截然不同的格鬥術,內心裡一直堅持的想法有了一絲動搖。

  跆拳道以腿為主,以手為輔,主要在於腿法的運用,跟武術中的腿法一樣,跆拳道主要以腿為攻擊手段,腿功佔了招數的絕大部分,因為腿的長度和力量是人體最長最大的,跆拳道將這部分的力量發揮到了極致,攻擊的角度刁鑽狠辣,比起無波他們之前學的腿法有過之而無不及,讓他們一時間說不清楚心裡是驚歎還是嫉妒。

  跆拳道電視裡見過,現實中真正領教起來則是另外一種滋味,傅聚瀾無疑是在他們封閉的小世界裡硬生生打開了一扇門,讓他們見識到了外面世界的不同,讓他們自己去尋找精彩。回來之後,傅聚穎也不再想著怎麼在傅柳昔手上討好處了,而是每天不停地跟老師過招,又全然不見以往的莽勁,彷彿一夜間穩重了不少,而無波心裡更多的是疑惑。

  「既然有人去學那個跆拳道,那外面是不是也有人去學我們的武術?」

  傅靖以沒有想到無波會問這個問題,他雖然聰穎,可到底是個孩子,在傅家鎮之外的時間也絕大部分是躲在家裡,閱歷尚淺,回答不上無波的問題。

  「外面有沒有人練武術,跟你有什麼關係?」

  無波沉默了,她怎麼能說出自己的那點想法呢,她想的是,如果外面的人都在學武術,那傅家鎮的武術就不是獨一無二了,那外姓人就可以一起學武功了,就不會再有外姓人不能進入武館的說法了,別看她現在隨時都能武館,那只是陪練的身份,她想堂堂正正進武館,讓外公高興。

  「你想這個,還不如想想你的大師兄為什麼帶你們去那裡吧。」傅靖以別有用心地說著,聽她的描述,那傅聚瀾根本就是一早計劃好要帶他們兩個去的,費那麼大力氣去做這件事,肯定有什麼深意,不可能是讓他們兩個開開眼見這麼簡單。

  傅靖以變相地說著傅聚瀾的壞話,無波心裡不喜,維護道:「你以為個個都是你呢,小師弟。」

  「咱們走著瞧,到時候我猜中了不要怪我心狠手辣。」傅靖以撂了句狠話。

  無波對他做了個鬼臉,心裡不以為然。

  沒過兩天,無波就後悔了,她沒事去跟傅靖以較什麼真?明知道那個人鬼得很,不過也太鬼了,居然被他說中了,跆拳道事件還沒完結:那個訓練館給無波和傅聚穎寄來了邀請函,邀請他們倆參加他們兩周後舉行的對外公開賽,而他們之所以知道無波的學校,因為傅聚瀾當時填了兩人的信息表……

  無波欠了傅靖以一個賭約,又沒膽量去問傅聚瀾是怎麼回事,只好一個人生悶氣。

  傅聚瀾那邊一接到邀請函,立刻跟自己家爺爺關上房門聊了半天,也不知道祖孫倆是怎麼聊的,傅清序一出門便往鎮上,找了族長商議了半天,最後在族長的組織下,初中部挑了五個人出來,組成挑戰隊,一起去了市裡。

  挑戰隊裡除了無波和傅聚穎,剩下三個分別是傅柳昔、之前比賽見過的傅亞喬,還有一個跟傅亞喬同班的傅成。無波和傅聚穎是因為邀請函上指定的,另外三個則是因為各有勢力,都不可小覷,特別是傅亞喬,他在年級之間已隱隱有了領頭之勢。

  帶隊的老師是抽籤決定的,所有的武行老師挨個抽了一道,嘿,居然又是傅元行,無波嘴角抽了抽,她跟這個老師未免太有緣了吧。

  一起去的還有傅聚瀾,誰讓他是牽頭人呢,無波怎麼也想不明白他是怎麼跟那個訓練館聯繫上的,傅聚瀾見她欲言又止,知道她想問什麼,偏偏不願意回答她。

  到了專業而乾淨的訓練館,沒來過的三個人多少有些驚訝,但好在幾個人都不是大驚小怪的人,沒一會兒就平靜下來了,安靜地呆在一邊等著安排。傅聚瀾和傅元行去跟訓練館的主事交流了一番,然後回來跟五個小孩子說了大致的比賽注意事項,明著說是「友誼第一,比賽第二」,真正是什麼五個人心裡都很明白,相互看了看,目光都隱隱冒出鬥氣來。

  「哎哎哎,都給我驚醒點,別大意了,不然我讓你們走著回去。」傅元行吩咐道。

  幾個人換了練功服,無波剛把頭髮綁成兩個小髻,就到她比賽了,她是第一場,對手不是上次的那個,換了個更高的女生,那女生一上來就提著腰帶對無波說:「別以為這次你還能贏,我可是黑帶。」

  無波看著對方的黑腰帶,一臉不解,黑不隆咚的,沒什麼好看的,哪裡比得上她這一身紅艷艷的練功服來得精神?

  她這麼疑惑的眼神,對方誤以為是不屑,火氣就上來了,一開始就毫不客氣,又快又狠地朝著無波的門面踢過來,無波連連後退回防,跆拳道的飛跳了得,加上無波人矮,很是吃虧,只覺得腦門上呼呼呼地刮過一道道厲風,像刀子般冷冽。

  摸清楚了對方的動作,無波開始尋找反擊的機會,對方一個迴旋踢過來,這次她沒有避開,反而主動迎上去,讓對方的腿落到自己的頸肩窩上,腳下一動,她便卸了對方的大半腿勁,然後雙手用力卡住對方的腿,往下一壓,死命把對方往下劈,對方還沒來得及收腿,她已經翻身用腿夾住對方的頭部,一個籐纏樹……

  傅元行鬆了一口氣,這丫頭……他剛才還以為她傻了,竟然把脖子伸過去讓人踢,幸好沒事,不然來個半身不遂,他豈不是要以死明志了?誰不知道傅清庭護犢得厲害。

  無波跟對方行了禮,對方不甘心地看著無波:「你等著,我會報仇的。」輸給一個比自己小的人,誰都不會甘心的,尤其是對方看起來那麼好欺負。

  接下來的幾個人不出意料的也贏了,傅柳昔的對手是個男生,可她毫不示弱,她本來就是以腿法見長,遇上練跆拳道的,正是針尖對麥芒,對方有多狠,她就比對方來得更狠,以前耍著來炫耀的花拳繡腿都收回去了,古怪刁鑽,讓對方直接沒了發揮的機會。

  傅亞喬的比賽壓根就是一邊倒,他的對手不強,他贏得可謂輕鬆,不管對方怎麼打,他只用兩掌順勢撥開,四兩撥千斤,封了對方全部的路數,逼得對方自己認輸了。

  無波看得最仔細的是傅成的,她之前不認識他,這會兒看到頓時覺得好佩服,很少人能把鐵臂功練得那麼好,在他強悍的臂功前,對方的踢、點、打都像螞蟻咬那樣,一點兒事都沒有,無波看看台上,又看看自己纖細的小胳膊,默默含淚。

  五個人都贏了,那訓練館的主事表情也沒變化,似乎早就料中會是這樣,他對五場比賽進行了點評總結,然後對傅家鎮一行人的到來再次表示感謝。

  「早聽說傅家鎮全民皆高手,今天我們中班的學生受教了,以後會更有動力去學習,而不是自滿自大,覺得自己是全世界最了不起的人物,這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幾位小友年級輕輕就身懷絕技,傅家鎮只怕是臥虎藏龍,改天我們還要繼續請教,希望不會打擾到你們。」

  傅元行那邊笑著說了兩聲「過譽了」,然後跟那個主事商量起後續的安排來。

  無波往大表哥那邊靠了靠,說:「才中班啊,下次看來就要大班了,大表哥,你這是讓我們幾個打職業挑戰隊呢?」

  傅聚瀾聽了,微微一笑:「怎麼,不喜歡?」

  這不是喜不喜歡的事,無波暗想,她總覺得事情有些奇怪,可又說不上哪裡奇怪。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8-2-18 07:29 PM

第29章 感覺

  無波說對了傅聚瀾的部分心思,他想打開傅家鎮封閉的大門,走到外面的世界,讓古老的傅家鎮明白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讓越來越多的傅家鎮人去經歷去見識,不再侷促在這片小天堂,無波聚穎幾個就是他的先行軍,這些事他不打算解釋給無波聽,說了她也未必會明白,等她長大能理解了,自然會感激他今日的帶領。

  與無波的奇怪不同,其他四個人還停留在勝利的興奮之中,鎮子人就那麼點,各村武功有差別那也是起腳先起腳後的差別,能夠接觸到跆拳道並戰勝對手,對他們來說新奇之中帶著滿足,滿足之中又伴著渴望,這種體驗或許是傅家鎮很多成年人都未曾有過的。

  年輕人喜歡炫耀,回來之後幾個人都忍不住跟周圍的同學提起,重點是描述跆拳道的功法多厲害多威猛,自己又是如何更厲害更威猛地戰勝對手,甚至還把證書和合照拿出來顯擺,讓那些沒能去過的孩子羨慕得不得了,紛紛惋惜自己怎麼就沒有那麼好的運氣呢。

  傅元行既欣慰又苦惱,欣慰的是孩子們銳氣十足,這件事無疑給了他們更多練功的動力,苦惱的是這幾個兔崽子眼皮子怎麼那麼淺?不就贏了幾個練了幾年的跆拳道小鬼,至於得意得跟贏了泰森似的?什麼叫戒驕戒躁?曉不曉得?他決定給這幾個興奮的娃降降火,嗯,週末來個加強訓練吧。

  傅清序與傅明睿畢竟比傅元行多吃了幾年飯,想得也更遠,這件事看似小事,對傅家鎮的未來可能會帶來極大的影響。

  「爹,你說聚瀾這孩子是故意還是……」

  傅清序摸著鬍子,半天歎息道:「老了老了,年輕人銳意進取是好事,我這把老骨頭走路都咯吱響,跟不上咯。」

  傅明睿皺著眉頭:「要不要跟聚瀾談談?」他是一個很標準的父親,在他心目中,男孩子注定要成長為男子漢,扛起家庭的重擔,傅聚瀾是長子,責任更重,所以他對傅聚瀾要求很嚴格,這孩子也很爭氣,讀書練武都沒有讓他失望,或許是他過於求全責備,讓孩子出了那事。

  那時傅聚瀾快上四年級了,去鎮上比武,對手比他大三歲,是九垌村的好手,按規矩年齡差不能超過兩歲,可傅聚瀾那時武功很了得,在古平村已沒有對手了,傅明睿大膽地讓傅聚瀾上去,起先傅聚瀾並沒有讓他失望,主動出擊,攻擊對方的相對較弱的下盤,對方已經出現了頹勢,可年齡的差距有時候是無法彌補的,不管是體力或心境,被反擊後量力而行他應該放棄的,可他沒有,一直堅持著,後來出了事故,他暈倒在台上了。

  傅明睿開始反思自己要求是不是太過分了,傅聚瀾醒來後父子倆還專門還談了一次,可傅聚瀾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還笑著跟父親說沒關係,以後他會做得更好。

  正是因為這樣,傅明睿才更加在意,而他察覺到此後大兒子雖然還是用心學習,專心練武,可卻有哪裡不一樣了,他以為自己想多了,可到今日才明白,傅聚瀾眼中那些對他這個父親的憧憬仰慕早已不再了,這並不是說傅聚瀾不尊敬他,相反,傅聚瀾越發尊敬他,只是這份尊敬更多的是一種平輩之間的認同,而不是兒子對父親那種天然的崇拜。

  「他是個慣有主意的,」傅清序搖頭,「你對你兒子的瞭解就不如我對我兒子的瞭解多,我看他這盤棋下挺大的,肯不肯跟我們說還是兩回事。」

  老父委婉的批評讓傅明睿有些臉紅,這都多少年沒讓爹批評了?他想起一件事,問道:「爹,那算命的事要不要跟聚瀾說一下?」

  傅清序想了老一會兒:「說吧,現在不說,以後再說就晚了。」

  「什麼?」傅聚瀾差點沒笑出來,聽聽,他爹都說了什麼?「江上無波,何以聚瀾?」

  傅明睿看他的態度就知道他不相信,急了,趕緊說道:「你出生後難養活,大病小病的,那時候你奶奶還活著,就到廟裡給你求了簽,然後才改了現在這個名,解卦的大師就說以後你的姻緣就在這八個字裡,那會兒無波還沒出生呢,我們怎麼會知道真有這麼一個人?你別以為是迷信,改了名之後你就無災無病地長大了。」

  傅聚瀾挑眉:「沒有江無波,就沒有我傅聚瀾?那我該認無波當親媽呀,跟姻緣有什麼關係?就因為這個,你們就把無波定給我當媳婦了?」

  傅明睿知道這事不能急,只能慢慢勸著:「沒說就這麼定了,這種事寧可信其有,我瞧你挺關心無波的,無波那丫頭性子好,長得像明心,以後準是個漂亮的,雖然是小了點,你可以先培養著感情,等以後長大了……」

  「停停停!」傅聚瀾趕緊打斷傅明睿的美好期待,「爹,您啊,一輩子就這勞碌命了,我上學你擔心我學習,進武館你擔心我武藝,就連媳婦兒都給我惦記上了,有您這樣的爹,我這輩子該知足了。可是爹,我也是男人,自己的事我自己能做好,做不好的,我會跟您商量,請您幫忙,您別那擔心那麼多,成不?」

  若這話是小兒子說的,傅明睿只當他犯渾,一個耳光過去准叫他老實了,可這話是大兒子說的,傅明睿知道他是當真的,當真不想自己干涉太多。這事兒只能告訴他,讓他自個兒想明白,勉強不得,傅明睿想不出,若是現在不告訴他,將來突然讓他娶無波,他會做出什麼事來。

  傅聚瀾清楚自個爹的性子,這事兒只怕在三個老人心裡擱了很久,難怪聽到無波的大名,他們會有那樣的反應,更不要說這些年對無波的態度,不是說好得很假,而是過於殷切了,讓人不得不懷疑。而他們這麼費心費力,全部是為了他,想到這份愛,他心裡有感動,也有沉重。

  「爹,這事都是咱們家自己想自己的,還沒問過四大爺怎麼想的呢,」傅聚瀾拐了個彎拒絕道,「四大爺性子什麼樣,您比我清楚,他能讓別人打他外孫女的主意?」

  說到傅清庭,傅明睿有點發楚,猶豫道:「可以跟他商量嘛,咱們家條件又不差,知根知底,平時你對無波怎麼樣,他也看在眼裡了,應該沒什麼問題的。」

  「無波呢?您沒考慮過她?」傅聚瀾又追問道,「別看她現在喜歡黏我,長大了未必,我聽媽說過,小姑以前就特別黏你。」

  「這不同,那是我親妹子。」

  「我也把無波當親妹子看的呀。」傅聚瀾抱怨道,「你可別抱著『我們家幫了她,她就該嫁到我們家』這種想法,太讓人寒心了。」

  「誰這樣想了。」傅明睿急了,嚷嚷道。

  「那最好了。」傅聚瀾說著,「無波原來有個玩得很好的夥伴,叫陳什麼航的,據無波回憶,江叔叔生前跟這個男生的爸爸很要好,以前說過要做兒女親家的,無波媽媽指不定還記著這件事,我看您就別想太多,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老氣橫秋!」聽兒子教育他,傅明睿板起了臉,心裡卻恍然大悟,兒子提醒得對,怎麼把明心這茬給忘了?萬一都跟四大叔商量好了,明心跳出來反對,那不是抹四大叔面子嘛?那還不是專門破壞人家庭關係,挑撥人父女感情,加劇人父女矛盾嘛,做不得啊,幸好幸好。

  傅聚瀾笑了笑,沒說話。

  他知道父親他們是不會那麼輕易放棄的,無波的外公媽媽,可以好好商量,無波可能存在的娃娃親,也可以想辦法斷掉,而所謂的感覺,在他們看來是可以培養的,尤其是他和無波還有不錯的感情基礎。

  這世上最不好說的就是感覺這個東西,感覺對了,就算是錯的人也會拼了命去愛,感覺不對,即使是天賜良緣也覺得難以忍受,更不是別人說好,你就真覺得好的東西。

  人生漫長,各有機遇,充滿了變數,他不會告訴傅明睿,他和無波中間最大的變數不是傅清序,不是傅明心,更不是陳什麼航的,而是他的親弟弟——傅聚穎。

  被傅聚瀾念叨著的傅聚穎此時正在和傅柳昔對打,這是他上初中每天必做的事,少一天不做渾身不舒服,傅柳昔根本就是他上輩子的仇人嘛,什麼都跟他針鋒相對,打架起來更是不肯留手,還好他皮糙肉厚,不然早就被她踢成紙片人了,今天他感覺自己特別神勇,保準能贏。

  無波一邊戴著耳機聽英語聽力一邊練著棍法,自從去省城比賽回來,傅元行就對她特別狠,練習加倍不說,還親自上來跟她對打,使勁地逼她,搞得她連學習的時間都拿來練功了。

  傅聚穎的感覺沒錯,沒幾下傅柳昔就被他打趴下了,他得意洋洋地叉著腰哈哈大笑:「怎麼樣,輸得心服口服吧?」

  傅柳昔白了他一眼,爬起來撥撥頭髮,臉色有點不好:「狗屎運!」

  傅聚穎差點沒撲過去又干一架,傅柳昔卻哼了一聲,彎腰拿了外套走了,氣得傅聚穎直嚷嚷:「說誰狗屎運呢,再來啊,我非讓讓趴下不可!」

  無波瞄了一眼,無語地繼續耍她的棍子。

  「無波,你剛才那是什麼眼神?」傅聚穎氣沒地兒發,抓到了無波的小辮子。

  「崇拜的眼神啊,」無波笑瞇瞇道,「小表哥,你好厲害!我好崇拜你!」

  傅聚穎頓時像吃了蒼蠅一般難受,這麼假,還不如不說呢,他想說兩句又不知道該說什麼,悻悻地打拳,發洩一番。

  「無波……」傅柳昔從門口探出個腦袋小聲地叫著。

  無波帶著耳機沒聽到,旁邊正在看書的傅靖以抓起身邊的書本往無波身上一丟,無波飛快地抓住了,傅靖以往外努努嘴:「叫你呢。」

  無波走出去,看到傅柳昔臉色灰白得很難看,焦急道:「柳昔姐,你怎麼了?」

  「無波,我受傷了。」傅柳昔都快要哭出來了。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8-2-18 07:30 PM

第30章 青澀

  「受傷了?哪裡哪裡?我看看!」無波趕緊握住傅柳昔的手,仔細查看,「小表哥怎麼那麼過分!」

  「不是……」傅柳昔嘴巴動了動,後面的話含在嘴裡沒說出來。

  無波沒聽清,心裡更著急,拉著傅柳昔往校醫室走,傅柳昔卻沒動,「柳昔姐,怎麼不走?我們去校醫室看看。」

  校醫可是男個的,傅柳昔遲疑了半天,跺跺腳,四下看看,低頭在無波耳邊說了幾個字。

  「流血了……褲子、褲子裡面……那、那裡流血了?」無波結巴地重複著,眼睛瞪得老大,他們是怎麼打的,怎麼會弄到那個地方的?撩陰腿也沒那麼陰吧?「原、原來,小表哥的腿法這麼毒啊……」

  傅柳昔一聽,灰白的臉頓時紅了幾分:「說了不是他弄的!」無波比她小兩歲,家裡又沒有女性長輩,不明白這些事很自然,她其實也不太懂,隱約明白一些,就知道女孩子長大了都會這樣,可到底沒懂多少,真發生在自己身上,別看她平時大喇喇的,加上現在身子感覺很不好,心裡挺慌的,現在又不能回家,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辦好。

  無波不懂傅柳昔臉紅什麼,還不讓她去找校醫,她到底擔心傅柳昔的身體,想了想便想到一個主意,便問道:「這個問題醫生都知道吧。」

  「必須的吧。」傅柳昔猜測。

  「那實習醫生呢?懂不懂?」無波又問。

  這下傅柳昔也有點猶豫:「應該懂吧。」

  「那我想到辦法了,你等著。」無波說完,轉身趴在門邊,探出腦袋,往傅靖以那邊叫了一聲,「傅靖以!」

  傅靖以從書本裡露出半個臉飛了個白眼給她。

  「出來!」無波對他的白眼早就免疫了。

  「幹嘛。」傅靖以懶洋洋地問道。

  「出來就是了,問那麼多。」無波抱怨道。

  傅靖以不情不願地將書本放到書包裡,提著書包走出來,「幹嘛?」他看了看被無波緊緊地拉著手臉漲得通紅的傅柳昔,奇怪地問道。

  「這個,」無波絞盡腦汁,努力尋找既能讓柳昔姐臉沒那麼紅又能描述清楚的說法,「是這樣的,如果一個人,被大宗師的撩陰腿踢傷,怎麼辦?」

  傅靖以被這個無厘頭的問題問到了,他眉一挑,看著傅柳昔,興趣打起道:「你被傅聚穎用撩陰腿了?」

  「誰說是他踢的了?」傅柳昔覺得自己的臉都要燒起來了,找無波來商量真的是錯得離譜啊,無知者無畏算什麼?無知者無羞才更可怕!

  無波有些委屈,她已經很努力了,這樣說都不行啊?她瞪了傅靖以一眼,催促道:「你問那麼多幹嘛?直接說怎麼辦就好了。」

  傅靖以伸手去掐無波的臉頰,稍微使了點勁往旁邊扯開,一邊說道:「什麼怎麼辦?我又打不過傅聚穎,我的撩陰腿對他可沒什麼殺傷力。」

  「誰說這個了。」無波抬手去拍他的手,想讓他放開,並用一種「你怎麼還不明白」的眼神看著他:「你不是跟你爺爺學醫嘛,這種情況該怎麼辦?」

  「哈?」傅靖以糊塗了,這跟學醫有什麼關係?傅柳昔又不是男的。

  「流血了。」無波接續說。

  從小學老師對傅靖以遲到早退壞脾氣的容忍程度就知道,傅靖以的聰明絕不是一般的聰明人比得上的,他只是一愣,掐著無波的手就僵住了,猙獰地瞪過去。

  無波一臉無辜,執著地問道:「怎麼辦嘛。」

  「我怎麼知道!」傅靖以氣急敗壞地叫道,聲音都變了,若仔細看的話,還可以看到他臉上那一抹不自然的狼狽,他又掐了掐無波的臉,又惡狠狠地瞪了傅柳昔一眼,深深吸了一口,「在這裡等著!」

  無波看傅靖以走遠了,對傅柳昔比了個yeah的手勢,傅柳昔還是有些忐忑,雖然傅靖以學醫,可到底他比她還小兩歲,真的知道應該怎麼辦嗎?

  沒多久,傅靖以就回來了,身後跟著一個人——教務主任!女,四十歲左右,在學生中素有「滅絕師太」之稱,把無波和傅柳昔嚇得如同寒風中的樹葉,瑟瑟發抖。

  「是哪個?」教務主任又好氣又好笑地問道,當了快二十年的老師,她還是頭一遭被請求來做這種輔導工作,還是被一個男學生,讓她這個教育者情何以堪。

  傅靖以指著傅柳昔,不用問都知道答案,畢竟年齡差身高差很明顯。

  教務主任提著傅柳昔走了,傅柳昔一邊走一邊回頭,一副生怕被教務主任吃了的樣子,好可憐。

  「教務主任會看病嗎?」無波一邊走一邊嘀咕。

  傅靖以聽了,上上下下打量了無波一番,然後莫名其妙地搖頭。

  「你搖什麼頭?」

  「唉,不說也罷。」

  「說,快點說。」無波衝上去卡住傅靖以的脖子,恐嚇他道。

  「唉,營養跟不上啊。」傅靖以又是一陣搖頭。

  竟然敢嘲笑她個子小?無波使勁地揉著傅靖以的頭髮,哼哼道:「我比你還高呢,你還有臉笑話我。」

  傅靖以默默地在心裡翻了個白眼,大姐,他說的是思想教育的營養跟不上好不?誤會到哪個角落去了?

  第二天,無波才知道自己昨天錯得有多離譜,因為晨操後,教務主任把所有女生都留下來,語重心長地跟所有女生簡單地普及了一點必要的健康衛生知識,無波就站在第一排,好幾次她感覺到教務主任的目光從她身上火辣辣地掃過,這是小事,重點是那些更加火辣辣的講話內容,什麼叫女性第二特徵發育?什麼叫女性隱私?這、這算什麼呀?生平第一次,無波體會到了狼狽的滋味。

  傅柳昔更是連腳趾頭都紅透了,她現在還記得昨天教務主任一邊給她普及知識一邊看她的眼神,可能她是第一個,也是唯一,會向男生求助這方面問題的女生吧,雖然這個想法不是她的,去叫傅靖以的也不是她,可來這個的是她啊,是她啊。

  好丟臉!這是無波和傅柳昔共同的心理思想。

  「柳昔姐,對不起……」無波都沒臉見傅柳昔了。

  傅柳昔這會兒連說話的力氣都羞愧掉了,有氣無力地擺擺手:「不怪你,你也不是故意的。」要怪,就怪她自己倒霉,霉透了!

  兩人齊齊哀怨,下午練功的時候還沒回過神來,傅元行看著不爽,叫她們兩個過來問話,結果被兩個丫頭意味不明地盯著看了很久。

  「怎、怎麼了?」傅元行有些不安。

  「老師,今年我十四了。」傅柳昔說道。

  「我知道啊。」傅元行有些摸不著頭腦。

  然後兩個丫頭又是搖頭又是唉聲歎氣地走開了。

  傅元行心想,這算什麼事啊?再看過去,兩人又繼續在那邊划水,根本沒用心練功,旁邊多少對眼睛看著呢,他老臉就拉下來,正要過去,一個聲音幽幽地在他後面響起。

  「她們今天心情不好,小心觸霉頭。」

  傅元行回頭看著傅靖以,這貨純粹是來湊熱鬧,這會兒正拿以狠辣出名的趙家拳當太極拳練呢,看著就忍不住想海湊他一頓,糯 mi論 壇他自我建設了一番才說:「她們心情不好,你知道原因嗎?」

  傅靖以緩緩地打了個五虎伏龍:「誰知道呢,每個月都這樣。」

  傅元行剛想說「不知道你說個屁」,傅靖以話裡的重點詞語突然敲打在他的心門上,隱隱覺得這場面隱隱有些熟悉,再一回想,靠,這不就是那件糗事的再翻版嘛,青澀懵懂,那是少年的權利,他已經是大叔了,不能再假裝無知了,咳咳,看來是得建議上頭多配一個女老師了。

  這兩人說的是什麼暗語?其他人紛紛表示不解,傅聚穎湊過來問為什麼傅柳昔和無波划水他不管,傅元行一把拍在他的腦袋上。

  「少管這些,練你的去。對了,這幾天你就別找傅柳昔練拳了,我去就行了。」

  「為什麼呀?」傅聚穎不樂意,「老師,你偏心。」

  「對,我就偏心了怎麼地?」傅元行又給了他一啪,然後以一副過來人的表情教育他,「聽哥的,千萬千萬不要把女生當對手看,以後有你哭的。」

  往事不堪回首啊,青春什麼的,太傷感了。

  傅聚穎怎麼會理解傅元行的一片苦心呢,又去挑釁傅柳昔,結果傅柳昔沒挑釁到,無波居然跳出來了,一上來就直接是強路強攻,真毒啊。

  「無波,你個吃裡扒外的。」傅聚穎一邊擋一邊抱怨。

  「小表哥,你變弱了哦,」無波才不管他的抱怨,笑嘻嘻道,「看我的鷹擊長空!」

  「來就來,誰怕誰呀。」傅聚穎也打出勁頭來了,兩個人打著打著就正經起來,氣勢如虹,互不相讓。

  傅元行在旁邊看得津津有味,還不忘給其他觀眾指點兩句:「阿穎這招有意思,嗯,不錯,不錯,笨蛋,怎麼能這麼用呢?咦?咦?看不出,無波還挺毒的嘛。」他越看越有意思,無波平水挺老實的一個人,正式的比賽也有幾次,沒見過她這麼鑽進空子緊抓機遇的呀。

  「這算什麼,撩陰腿她還沒使出來呢。」傅靖以的聲音又幽幽地響起來。

  撩陰腿!?傅元行看看傅靖以,又看看無波,好累,感覺再也不會愛了,現在的小孩下限都好低,他都不敢自稱臉皮厚了。

  打了一場酣暢淋漓,傅聚穎早忘了為什麼和無波打起來了,兩個人又好表哥好表妹起來了,有說有笑地期待著晚飯吃什麼了,傅元行默默地對自己翻了白眼,連總結的力氣都省了。

  週末回到家,傅聚穎忽然想起這件事來,隨口問了傅聚瀾,害得傅聚瀾當場噴水,然後一臉複雜地看著傅聚穎,原來阿穎已經到了這種年紀了嗎?他這個當哥哥的,既欣慰又有點失落。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8-2-18 07:30 PM

第31章 好奇

  少年,代表了熱情,代表了稚嫩,有時候也代表了叛逆。

  傅家鎮裡的少年的叛逆顯然來得很含蓄:讀書要上進,否則不等你老子拿棒槌教訓你,你老娘也要對你來一套降龍十八掌,掌掌有營養;練武更要上心,老師盯著你,同伴追著你,回家還要小心被老態龍鍾早就耳聾眼花的老太爺用拄枴杖偷襲,杖杖充滿愛啊。他們的叛逆可不是什麼「我媽不讓我染頭髮,我偏要染成金黃色」,也不是「我爸要我考高中,我就喜歡出去混社會」,而是「我老頭又在我跟前表揚那誰誰誰的拳法了,老子決定了,今天去幹他丫的」,或者是「老說我練武不行,非要我去當醫生,看我以後不把手術刀當飛鏢使不可」,各種小叛逆,弄得各位家長老師頭疼不已,又忍俊不禁,誰沒個青春啊。

  傅清庭最近跟人嘮嗑到處聽到別人抱怨自己家娃哪裡哪裡刺毛,心裡有些打鼓,等無波週五傍晚回家後留心觀察她,又想辦法引了話題來問,好在無波年紀小,性子又乖,沒讓他擔心,安下心來又瞧著無波似乎瘦了點,那嘟嘟的嬰兒肥變少了,心裡又疼得緊,趕緊張羅著給無波做好吃的,把無波饞得眼睛都綠了。

  吃了豐盛的一頓大餐後,無波收拾了碗筷,跟外公說了一聲,抱著有點圓的肚子去找傅聚穎玩,沒注意到外公看她的眼神充滿了心疼和驚恐:好、好能吃!那桌菜夠他吃兩頓不止了,可現在他還沒吃夠五分飽呢,根本不夠無波搶呀。

  老外公默默地又給自己炒了個土豆絲,湊活吃了填填肚子,默默地接受了外孫女正在長個子胃口驚人的事實,半大小子,吃死老子,改天看誰去鎮上幫忙捎點牛奶之類的回來吧。

  傅聚瀾今年就要高考了,週末有時候會留在學校補課,今天難得回來,家裡也是殺雞燉肉地給他補補營養,正吃著飯呢。

  無波在門口就聽到聲音了,這個時候進去有點不好,想了想就貓起身子從牆上爬到二樓去,小表哥的房間正好在牆邊,拉開窗子就能進去,小表哥有時候貪玩回家晚了都是這麼進家門的,她第一次爬倒也順利進去了。

  吃飯的幾個人除了傅朝顏沒察覺,其他四個都聽到動靜了,傅明睿神色一動,傅聚瀾放下筷子就要站起來,傅聚穎拉住他,一邊大口吃著一邊含糊道:「不用,無波來找我呢,估計看我們吃飯不好意思呢。」說著飛快地把飯扒完,放了碗筷,擦擦嘴,跑回房間去。

  飯桌的四個人就聽到他說「你都吃了什麼肚子圓成這樣?虧得你還能爬進來」,然後又是無波有些不好意思的聲音「外公做的菜太好吃了,我忍不住就吃撐了」,接下來傅聚穎又說「學校的飯菜太難吃了,回家吃什麼都特別香」,再接下來無波又說了句什麼,逐漸安靜了下來。

  再仔細一聽,我去!兩人居然出去了,爬的!

  傅聚瀾差點沒笑出聲,傅明睿腦門青筋動了動,心想回頭你們屬貓的嗎?等會兒我就把窗子反鎖了,看你晚上怎麼爬回來。

  無波和傅聚穎是要去大胖家看碟片呢,其實家裡也有影碟機,可一個人看沒意思,剛好大胖家換了新彩電,大家一商量就租了碟子說好今晚去他家看。

  片子是武打片,主演的兩位都是國內有名的功夫明星,一位是「功夫皇帝」,一位是「功夫之王」,情節與畫面都聽不錯的,提到動作那討論就熱鬧了。俗話說「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對這兩位明星誰的功夫更好,誰的動作更真實,傅家鎮這幫少年各有見解,有的認為皇帝的更霸氣,有的認為國王更利索,各抒己見,各舉例子,爭執不下。

  無波忽然來了一句:「你們說,他們的武功是真的嗎?」

  一波波白眼功殺過來:「當然是真的啦,少林寺出來的,那還會有假?」

  「為什麼少林寺出來的就不會有假?」無波又追問。

  當然又得到了一堆白眼,可誰都說不上個為什麼,傅聚穎乾脆就回答說:「自古武功出少林嘛。」

  「那我們的武功也是少林寺傳過來的嗎?」好奇寶寶又問了。

  這下子沒白眼了,大夥兒也好奇了,對啊,我們傅家鎮的功夫是怎麼來的?長輩好像沒說過,武館也沒說過,到底是怎麼來的?

  無波又問了:「你們覺得是我們傅家鎮的功夫厲害還是那什麼電視上的少林功夫厲害?」

  這還用問?齊刷刷地回答:「當然是我們厲害啦!」傅家鎮的功夫從拳到掌,從上到下,刀槍棍劍,十八般武藝樣樣齊全,男女老少皆宜,舉鎮皆武,那多厲害啊,不跟少林只能和尚練。

  「那為什麼沒有人家少林功夫名聲響呀?」

  這就超越了這幫少年的理解範圍:為什麼不出名?因為沒人出去闖蕩,為什麼沒人出去呢?因為族規說了傅家鎮功夫不外傳,不能隨意外出動武,為什麼族規會這樣規定……大家全部蚊香眼了。

  這個問題傅聚瀾倒是想得很明白,他盡量用無波能理解的話語對她說:「外面除了少林功夫、太極拳,還有很多很厲害的功夫門派,少林寺這麼出名,一來是少林寺從很早以前名氣都很大了,二來嘛,人家宣傳得好啊,電視電影都拍少林,連小說都寫少林寺好,看多了當然就覺得少林好啦。我們呀,想法不一樣,鎮上練武的人夠多了,不像少林寺要到外面去招弟子,不用宣傳,外面的人就不知道了。」

  族規規定不外傳,自然是因為自古武功各門閉門自珍的心理,大家都抱著「看家本事都讓你知道了,以後我還怎麼混」的想法,不願意坦誠交流,而從另一方面來說,這也是為了保證功法傳承的穩定性,因為不外傳,就代表缺乏與外界的交流,就意味著看不到別人的好,就不會有改投他人門下的情況發生。

  那都是老古董的做法了,現在都什麼時代了?經濟發達,武學式微,這是必然的發展趨勢,年輕人面對的誘惑只會越來越多,再這麼下去,傅家鎮的武功就會跟那些已經開始沒落的門派一樣,出現斷代的可能。

  汴繡以前多厲害,現在聽過的有幾個人?鋦碗以前還出了一句「沒有金剛鑽,別攬瓷器活」的名言,可現在知道這行業的人又有幾個?時代不同了,古老的傅家鎮逐漸跟不上年輕人的腳步了,沒落是必然的。

  大表哥的表情有些嚴肅,無波小心翼翼地與小表哥對視了一眼,傅聚穎投來一個埋怨的眼神,她討好地笑了笑。她只是習慣性地問大表哥,沒想到會引來大表哥的深思,早聽說準備高考的人很敏感,一聽翻書聲就如同打雞血般激動,一看新聞就滿肚子感慨,她這段時間還是少跟大表哥說話吧。

  傅聚瀾不知道無波正體貼他呢,回過神來,看看正襟危坐的兩個小的,心想他跟他們說這些幹嘛呢,便說:「等放假,再帶你們去省城玩吧。」

  兩個小的一聽眼睛就亮了,傅聚穎馬上想到爹媽一見面就耳提面命讓他不要纏著大哥,便說:「放假再說嘛,放假再說。」

  「現在說好了不也一樣?難道我還會賴掉你的不成?」傅聚瀾打趣道。

  無波覺得有些奇怪,她看那些上初三的哥哥姐姐們提起中考每個都是愁苦愁苦的,按理說高考比中考更重要,怎麼大表哥看起來那麼輕鬆?難道這又是長大了才會的本事,心裡很著急面上看不出來?

  不管怎麼說,傅聚穎和無波開始對即將到來的暑假充滿了期待,省城可是個好玩的地方,好多新奇的玩意,他們早就盼著再去一次了。有了這樣的心情,白天在家給祖宗上香,去武館給祖師爺拜禮時,傅聚穎就真心實意得多了,祖宗在上,祖師爺在上,一定要保佑小的大哥高考科科滿分,清華北大隨便挑哇,一定要讓他高興啊,說好了不許賴賬的啊。

  有了期待的事,時間過得飛快,傅聚瀾高考了,估計分數、填報志願,接下來就是武館的出師考試,成人式,一溜事下來,初中期末考試到了。

  跟其他地方監考不同,傅家鎮這兒每逢考試學校都要跟各村各地的武館打好商量,請了一批武館的老師過來坐鎮考場,不是他們眼神不好,實在是這兒的學生太鬼了。別的學生考試作弊多是走科技流,什麼耳機手機之類的,可這兒的學生返璞歸真得讓人吐血:人家就傳小紙條,還當著你的面把小紙條塞鞋底了,一場考試下來你硬是抓不到他啥時候拿出來抄,考完了人家跟你說,老師,沒被抓住就算不上作弊吧?歐也!回頭閱卷再一看,一道題全部人都錯一樣的,這紙條是怎麼傳全場的?地球好危險!趕緊回火星吧。

  有了武館的老師就不一樣了,這些把戲都是當年他們玩剩的,在學校老師茫然的眼光中,武館老師隨便走了一圈,隨手晃了兩晃,截住好幾道不明的光彩,手上就多了一大堆紙團,背後好幾個學生一臉惋惜。

  考完試,高考也陸陸續續放榜了,傅聚瀾的總分很高,對考卷估分時班主任就勸他大膽點報考全國一流的大學,最後他自己報考了離家裡最近的重點大學——雲大。

  消息傳到家裡,感覺很複雜,村裡頭一位大學生就落在自己家裡,這是多自豪的事,可高興之餘又覺得有點遺憾,這分數都可以去首都了。

  收到通知後,傅明睿當天就在家門口放了鞭炮,晚上請了關係好的幾家過來吃飯,正式的升學酒需要張羅,計劃著要在八月底,辦完了升學酒剛好開學。

  無波看著大人不住地稱讚大表哥,心裡生出與有榮焉的感覺,更覺得大表哥聰明了,她上學也經常得老師表揚,考試排名也挺前的,可要能大表哥那麼厲害,那得多厲害呀。

  晚上她就跟傅聚瀾表達了自己這份羨慕,眼巴巴道:「大表哥,你有沒有什麼學習的竅門呀,告訴我嘛。」

  傅聚瀾樂了:「學習哪有什麼竅門?老師教,你就學唄。」

  無波小臉皺起來了,這話跟傅靖以說的差不多一個意思,那傢伙就不用提了,練武的時候看課本,上課的時候研究醫術,回家的時候聽說是睡覺,期末考試還能拿前茅,太沒天理了。

  傅聚瀾摸摸無波的腦袋,開解道:「學習這種事慢慢來,不著急,我們無波這麼聰明,以後肯定會有出息的,你外公還等著享你的福呢。」

  「那倒是。」無波很容易就聽進去了,然後又問,「大表哥,我們什麼時候去省城呀。」

  傅聚瀾眨眨眼,算了算:「後天就去吧。」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8-2-18 07:31 PM

第32章 錯過

  這次去省城陣仗就大了,因為是夏收農忙時期,武館休館幾天,孩子們從長時間的練功中解脫出來了,跟傅聚穎和無波要好的幾個都嚷嚷著要去,加上傅明睿夫婦也想去雲大轉轉,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天微微亮就出發了。

  省城傅聚瀾來過幾回了,有幾個地方還比較熟,便帶著一群半大不小的孩子去了肯德基、動物園、遊樂園。好玩的地方幾乎走了個遍,在遊樂園裡還鬧了好大的熱鬧,不是有大人玩的蹦床麼,這群熊孩子呼啦全上去了,邊蹦邊伏虎拳降龍掌,當打擂台呢,底下一群熱情的觀眾湊著熱鬧,搞得工作方還以為遇到了開業來頭一遭群毆事件呢,還嘀咕著現在的孩子亞歷山大呀,拼爹拼學校拼成績不說,連蹦床也要拼。

  吃好了玩好了,少年們終於想起了到省城來的真正目的,紛紛給傅聚穎使眼色,傅聚穎直接將眼神扣比給無波,無波正吃著冰淇淋,慢半拍地看到小表哥的暗送秋波,a了一聲,傅聚穎瞪了她一眼,她又a了一聲,明白了,三口兩口把冰淇淋吃完,伸手拉了拉傅聚瀾的衣擺。

  傅聚瀾早把他們的擠眉弄眼看在眼裡了,笑道:「怎麼了?」

  說辭小表哥早都想好給她了,無波只需要順暢地說出來就好了:「大表哥,跆拳道館不就在這附近嘛,上次跟我比賽那個姐姐還想跟我再比一場呢,要不——咱們過去看看吧。」

  傅聚穎馬上接過話附和道:「是啊是啊,哥,大胖他們幾個都沒去過呢。」

  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傅聚瀾一猜就知道這事是給傅聚穎顯擺出來的,算了,反正將來他們也是要出來見識的,宜早不宜遲,就帶他們過去了。

  跆拳道開設了暑期班,比先前熱鬧了不少,傅聚瀾一行人的到來對館長來說沒有更好的了,正缺對手呢,對手就親自送上門了,立刻熱情招呼。

  半天下來,雙方滿意,可惜時間不多,傅聚瀾等會兒還要跟父母去逛逛雲大呢,只能遺憾地告別了。

  從跆拳道出來,傅明睿神色恍惚,傅聚瀾注意到他的沉默,關切地問了一句,傅明睿看了他一眼,遲疑地問道:「像這種跆拳道的館子,全國大概有多少家?」

  傅聚瀾眉一挑,猜到了他爹的心思,面上卻平靜地說:「那就多了,只要你考了跆拳道教練認證,又有地方,就可以開館了,不過也有很多人沒證也開,哪裡說得準有多少家。」

  「還有教練認證?」傅明睿有些恍惚,那是啥玩意?「那豈不是很多人練這個跆拳道?」

  「當然了,國外的東西比較火,」傅聚瀾解釋道,「而且人家弄得比較好,標準、等級、考評都成系統了,比較好推廣。」

  傅明睿一聽這個三個詞就啞了,你說定標準,誰來定?誰敢定?同一套拳法,姓張的說他們祖上是這麼傳的,姓李的說他們師門是這麼教滴,都說自己是正統,笑話!更重要的是這武術是個大雜燴,下分拳、腿、掌、刀、劍、棍等大類,大類下面又分諸多小類,種類繁多,南北各異,東西不同,定標準的工作量可想而知……卻是挺窩火的。

  簡單地逛了下雲大,除了傅明睿不為人知的複雜心情,所有人都滿意而歸,無波也因為在蹦床上表現優異,大表哥獎勵了一個遊戲機給她,要不是眾目睽睽太扎眼,在路上還幾次她都想拿出來玩了,最後只能愛不釋手地摸了又摸。

  無波覺得今天不用練功,不用上學,還去了省城玩,好快活啊,最好天天都可以這樣,俗話說得好,凡事不要高興得太早,她回到家就發現,今天她太不幸了!早知道就不去省城了!

  家都在同一個方向,傅聚瀾一家自然就先送無波回家,剛好門口就發覺不對勁了,大門半敞著,門邊擺著不少大箱小箱,有親戚上門了?

  無波心有疑惑,推開門進去,外公不在家,真奇怪,傅聚瀾拍拍她的腦袋,把給她買的零食、牛奶和書本放到客廳的桌子。兩人說了會兒話,就聽到外公罵罵咧咧的聲音從外面傳來,無波一喜,就想衝出去,她要跟外公分享自己的快樂才行!傅聚瀾拉住了她,說:「你聽聽,你外公是不是有點不高興?」

  無波一聽,還真是,外公不高興的時候要麼就不說,要麼就像現在這樣大老遠都能聽到他罵人的聲音,說真的她還有點怵,等看了他老人家臉色再說話吧。

  傅清庭厭惡地掃了一眼門邊的東西才跨進門來,然後就看到無波眨著大眼睛努力忍著嘴邊的笑意等著他呢,他一看就知道這丫頭今天是逛高興了,心頭忽然一緊,完了,剛才只顧著發脾氣了,這會兒要怎麼跟無波說呢?

  傅清序比傅清庭慢了幾步進來,他光看到老四站在庭院,沒注意看到裡面還有一大一小兩個娃,心裡的火就冒起來了,也不管兩個人都是一大把年紀了,直接就罵道:「你讓我怎麼說你好,你就是再氣著了,也得在外人面前給閨女撐撐面子,你倒好!不讓人進門!還不認這個親!你橫!你就是個驢腦袋!強老頭!」

  傅清序罵完了,罵爽了,半天沒聽到傅清庭的回答,心想這強老頭被罵懵了?抬頭一看,老膽差點嚇破了!無波就在跟前呢,眼睛睜著老大,小臉上全是茫然。

  「外公,大外公剛才說什麼?媽媽終於來看我了?」無波終於從傅清序的話中回過神來,風一般跑過來,一臉焦急道,「人呢?怎麼沒看到啊?我媽人呢?」說著說著,傅清序的話又在腦袋裡過了一圈,外公沒讓媽媽進門,媽媽被外公趕出去了?她又扯著外公的手,癟著小嘴又追問道:「外公,我媽呢?」

  無波的小臉都漲紅了,從四歲到現在,她已經有七年多沒見過媽媽了,媽媽每個月都打電話過來,可從來不肯來看她,她差點記不得媽媽的樣子了,為什麼,為什麼今天都來了,還不肯等她一下,難道媽媽不想見見她,不想抱抱她嗎?

  「你懂什麼?」傅清庭臉色沉得可以擠出水了,「她不是你媽了!她不要你了!」

  「你胡說些什麼呢!」傅清序終於忍不住在背後狠踹了傅清庭一腳,沒見過這麼當人長輩的!

  「不會的!媽媽不會不要帆帆的!」無波「哇」地一聲哭了,積蓄已久的渴望與委屈爆發了,小身板用力地撞開傅清庭,一吱溜就跑出去了。

  「快追快追!」傅清序急忙喊傅聚瀾跟上去,傅聚瀾根本沒等他說話呢,人已大步追出去了。

  幸好大孫子在這兒,無波最聽他的了,傅清序好歹鬆了口氣,回頭對著傅清庭掛下了臉。

  別看無波身板小,可真說起來,傅聚瀾上高三天天做題沒時間練功,比起起早摸黑練功的無波,腳程差還是很自然的,再加上無波本就是發了狂地跑,傅聚瀾硬是沒追上。

  出村子就只有一條路,無波跑到村口,沒看到人,問了經過的人,說有一輛小車從村子裡出去,剛走沒多久,她謝都沒謝一聲就跑了「怎麼回事?」那人不解地問著跟上來的傅聚瀾,「無波這是怎麼了?像發了瘋一樣。」

  可不是發了瘋麼?連自己跑不過汽車都想不起來了,無波使勁跑著,眼前的路白濛濛一片,被風呼過的臉頰又緊又澀,她聽到一聲抽噎從自己的嘴裡冒出來,之後再也抑制不住了。

  「媽媽!」這麼多年的期盼,盼到的竟然是這樣的結果嗎?

  「媽媽,等等帆帆啊!」等等帆帆,不要走這麼快,至少……

  「至少讓我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啊。」無波攥著小拳頭,留下了委屈的眼淚。

  不管是對著空曠四野迎風淚流的江無波,還是隨後趕到看著前方那個小人不斷抽搐肩膀的傅聚瀾,此後的一生都很難忘記這個傍晚。她的隱痛,他的內疚,鐫刻在這夕陽艷紅,晚霞絢麗,黑幕升起的美妙景色中。

  「帆帆。」傅聚瀾走過來,雙手輕輕地放在無波的肩上,感覺到對方的一陣抗拒,這久遠的熟悉姿勢讓他有些恍惚,他定定神,溫柔地說,「帆帆,很晚了,我們回家吧。」

  「我、我不想回去。」無波低聲地說道。

  「是不是外公不讓媽媽進門,你就討厭外公了?」傅聚瀾讓無波轉過來,彎下腰與她平視,「你不想知道外公為什麼不讓媽媽進門嗎?」

  無波覺得自己哭得很難看,垂著腦袋,半天才勉強著聲音問道:「為什麼?」

  「我也不知道,我們一起回去問外公吧。」

  傅聚瀾勸了半天,無波別彆扭扭地跟著他回家了。

  大門開著,家裡卻沒有開燈,無波看到外公蹲在庭院裡吧嗒吧嗒抽著煙,看不清楚表情,旁邊大外公坐著。

  傅清序推了推傅清庭,傅清庭丟了煙,站起來,往無波這邊看了一眼,直接走回房裡去了。

  無波握了握抓著傅聚瀾衣擺的手,快步跟過去。

  傅清序看著大孫子,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背著手走回家,經過傅聚瀾時說了一句:「無波這孩子命苦,難得品行沒變壞。」

  傅聚瀾沒什麼反應,只是往裡面深深看了一眼,轉過身跟著走出去,剛跨出大門,屋裡傳來無波的一聲痛哭,他也只是定了定,不再回頭。

  有些事,一旦開始了,只能繼續走下去,如開弓,絕無回頭。

  走在前面的傅清序能做的也僅僅是遺憾,有主見的人是不會因為性子溫和就會妥協,相反,他們一直堅持溫和,往往就會成功。

  無波哭的原因很簡單,因為傅清庭對她解釋了他的理由:傅明心即將再婚,準備嫁給了一個帶有孩子的男人。

  一時之間,無波只有一個念頭,她實在配不上江無波這個名字。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8-2-18 07:32 PM

第33章 忐忑

  跟無波生活了幾年,傅清庭對家庭對孩子的看法改變了很多,他雖然還沒開口說原諒的話,可到底心疼傅明心一個女人遠離女兒在外打拼,甚至有時候會很惱火她什麼不肯回來跟他認個錯見見無波,這種感覺在聽到傅明心的打算後灰飛煙滅,他甚至比之前更不想再見到這個女兒。

  傅明心要再婚,這是好事,意味著她找到了可以依靠的人,前提是那個人要對無波好,可聽聽她怎麼說,男方有一個比無波小兩歲的兒子,他不介意多無波一個女兒,可為了照顧兒子的心情,過兩年再把無波接過去一起生活,說白了就是不想無波進入到她的新家庭裡,這話對把無波都當眼珠子來疼的傅清庭來說是多大的侮辱,他實在對這樣的母親很失望,不怪他不讓她進門。

  脾氣發了,可受苦的最終是無波,她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哭了一個晚上,第二天還不肯出來,傅清庭本就是個粗漢子,無波之前又很乖巧沒給他機會鍛煉一下哄人技巧,這會兒只能乾著急,去把傅聚瀾兄弟倆叫過來幫忙,勸了半天裡面一點聲響也沒有,飯都不吃了,事情嚴重了,老頭子急得白頭髮都多了幾根。

  誰也沒想到把無波弄出房間的居然會是傅靖以,傅靖以的個性嘛,用四個字來形容那就是「唯我獨尊」,別人的心情從來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他才不管無波心情好不好,有事找她就來了,站在無波窗子底下,喊了幾聲沒人理,就拿石子砸窗戶。

  傅清庭住在一樓,聽到聲音還以為是無波發脾氣砸東西呢,心想砸吧砸吧,砸完了就舒坦了。

  無波被弄得煩了,氣呼呼地打開窗子,沒好氣地問道:「幹嘛!」

  「下來。」

  「你讓下去我就下去啊。」猛地關上窗戶,繼續哀悼自己的不幸。

  傅靖以能這麼輕易打退堂鼓?怎麼可能?這地方石子倒不少,反正也無聊,繼續砸唄,無波被惹惱了,推開窗子摸著牆柱吭哧吭哧溜下去,叉著小蠻腰瞪著傅靖以。

  傅靖以「咦」了一聲,很是新奇地看著無波紅腫的雙眼,愣是把無波看得不好意思起來,轉過來擦擦眼,問道:「你找我什麼事啊。」

  「找你幫我做假期作業。」傅靖以倒是很乾脆,直接說了來意。

  「啥?」無波傻了。

  原來傅明儉(傅靖以現在的父親)休假結束要回市裡上班,傅靖以在家待悶了想跟著去玩玩,傅明儉對養子接觸不多,感情並不深厚,加上他當警察任務重工作忙,不想帶他去,可又不能明說,便提出要求,如果傅靖以在他休假前能把假期作業做完,保質保量,他就帶傅靖以去。

  從小到大,傅靖以就沒做過假期作業,那是啥玩意?短短的一天半天時間,那麼多科作業怎麼能做得完呢?可架不住傅靖以心思多啊,自己做不完可以請槍手嘛,無波的成績不差,跟他的關係還不錯,就她了!

  「這不是騙人麼?」無波不怎麼願意。

  「你不想幫忙?」傅靖以不高興了,開始翻舊賬,「上次打賭你輸了的啊。」

  無波一想,還真是,上次她和他打賭說大表哥帶她和小表哥去跆拳道館的事,她輸給他了,她差點都忘記了。

  「你應該做了不少了吧,快點去拿,到時候直接抄就行了。」

  感覺比讓她幫忙做還糟糕呢!無波心想,以後千萬不能再跟傅靖以打賭了,這傢伙的眼睛太毒了。

  明天中午傅明儉就要動身了,還有很多作業要做呢,傅靖以讓無波帶著作業本奔回了自己家,自然,兩人都沒走正門,關上房門開始埋頭苦幹。

  無波負責的是數學和英語,其他科是傅靖以的,無波本來想語文要容易些,可字跡不一樣啊,傅靖以可不相信他當警察的老子認不出他的字跡,無波忍不住嘀咕了幾句,這人成精了吧。

  寫著寫著,傅靖以抱怨道:「想不到我也有今天啊。」

  無波翻了個白眼:「這話我說才合適吧。」他去不去市裡跟她有什麼關係?他就是看她好脾氣罷了。

  「少囉嗦,小心以後嫁不出去。」傅靖以才不管她的抱怨呢,繼續壓搾童工。

  嫁,這個字觸碰到無波那根脆弱的神經,她馬上想到傅明心再婚的事情,臉色一沉,咬著牙,鼻子又酸了。

  傅靖以抽空瞟了她一眼,事情他都聽說了,他沒想過要安慰無波,這有什麼值得安慰的?可無波現在的心情很明顯影響了工作效率,那可是關係著他後面幾天能不能快活點的大事,他決定拯救江無波,沒辦法,太弱的手下會拖老大的後腿的。

  「人家都不想著你,你幹嘛還要想她?」

  無波猛地抬起頭,瞪著傅靖以,她自己可以千般萬般埋怨,卻不允許別人評價傅明心,口氣有些不好:「你知道什麼呀。」

  「我當然知道,你傻唄。」傅靖以漫不經心道,眼睛都沒離開作業本,手上繼續寫著公式。

  「她肯定有苦衷,她要使勁掙錢寄回來給外公,給我買好吃的,送我上學,她……」無波不由自主地給傅明心找借口開脫,傅明心在她心裡還是那個會給她做好吃的,會給她綁辮子的好媽媽。

  「嫁人就嫁人,幹嘛不要你?」傅靖以一語中的,掀開無波血淋淋的傷口。

  「她沒有不要我!她只是……」無波叫道,可傅靖以清澈的目光讓她無法繼續欺騙自己,「她只是……很為難。」

  為難,不知道怎麼處理她這個包袱,無波心頭一顫,忽然想起傅明睿抱她離開時,傅明心孤零零一個人站在路邊目送她的畫面,到傅家鎮之前的事大部分她都記不得了,可這個畫面她始終沒忘,或許,媽媽也會寂寞吧,她有外公,有大表哥小表哥,有柳昔姐,有一干師兄師姐,可媽媽卻什麼也沒有,好不容易有了那麼一個人,她卻變成了媽媽的包袱……

  「你要真想她,去看她不就好了。」傅靖以忽然說道。

  無波一愣,是啊,以前小就不說了,現在連省城那麼遠的地方都去過了,怎麼沒想過去找媽媽呢?再一想,又有點猶豫:「不太好吧。」

  「你知道地址嗎?」

  「知道……」無波小聲地報了心底一直埋著的那個地址,心臟噗噗地跳得好快。

  「那就成了。」傅靖以拿出市區地圖一看,離他老子工作的地方不太遠,乾脆讓無波明天跟他一起市裡,然後想辦法纏著傅明儉去傅明心那裡就好了。

  「你爸願意?」

  「到時候賴著他。」傅靖以光棍道。

  有了共同的奮鬥目標,兩人精神抖擻專心致志,天亮前真的把作業做完了,傅靖以隨便檢查了一次覺得沒啥大問題,就讓無波先回家睡覺,早上再過來,無波興奮又緊張地回去,折騰了老半天才睡著。

  傅靖以起床後又檢查了一邊,剛好傅成芳叫他出去吃早飯,他順道帶著成果出去接受領導檢閱,坐下來喝了一碗綠豆粥還沒看到傅明儉出來,便問他媽:「我爸呢。」

  傅成芳隨口說道:「早上局裡來了電話,說有急事,早上就出去了。」

  出去了?那搞個屁啊!

  傅靖以差點沒掀桌:「幹嘛不叫上我?」老子不要加班費不要夜宵地加班加點換來的竟然是這種無言的結局,你玩我呢。

  「你不是作業沒做……完……」傅清棟老眼還不算昏花地發現飯桌放著一疊不合時宜的作業本,翻開一看,喲呵,全做完了,至少空白的地方都填了,瞭解孫子比自我瞭解更深的傅老八頓時意識到一件事:這回,真的完了。

  無波出來吃飯了,傅清庭挺高興的,一個勁往無波碗裡夾吃的,心想今天非要打電話過去給傅明心再罵一頓,卻不知外孫女心裡正為難要怎麼跟他說她要和傅靖以一起去市裡的事。

  兩個人都心懷鬼胎時,傅靖以黑著一張小白臉氣沖沖地過來了,進了門,他忍耐著跟傅清庭問了聲好,然後對無波使了個眼色,就去了無波的房間。

  在傅清庭奇怪的眼光中,無波很快地清空了飯碗,默默地放下筷子,也跟著回房去了,留下老外公暗自揣測,老八的孫子居然會主動向他問好?太陽從西邊升起了。

  無波一進來,傅靖以就氣憤地把整件事告訴她,可惡啊,傅明儉肯定是不想帶他,又怕他纏著,乾脆趁他沒起床就走了,肯定是這樣的。

  「那就去不了了?」無波掩飾不了失望道。

  看到無波的表情,又想到自己被捉弄的事,火氣登時冒上來,傅靖以咬牙切齒道:「去,怎麼去不了!沒人帶,我們不會自己去?」

  「自己去?」

  「廢話!有錢嗎沒?」

  無波默默地翻出零花錢,傅靖以也從口袋裡拿出自己的錢,無波一看眼睛都直了,她存了好幾年才那麼點,還夠不上他的三分之一,財主啊!

  傅靖以把他老子的地址寫了一份給無波拿著,又讓無波把她媽的地址寫一份給他,然後對著地圖研究了好一會兒,確定沒什麼問題,先出去等無波。

  無波換了套比較新的衣服,又重新綁了個馬尾,才慢吞吞地下了樓,傅清庭正在劈柴,她想了想,還是決定瞞著外公,回來再說,便跟傅清庭說去傅靖以家玩,傅清庭應了一聲,無波有點內疚。

  去市裡不像去省城麻煩,鎮上就有直達的汽車,不比當年無波來傅家鎮辛苦,那時橋沒鋪路也沒修好呢。

  坐車挺無聊的,傅靖以的身子可沒無波結實,昨晚加班熬夜,早就呵欠連連了,而無波心情忐忑,無心聊天,車子離開傅家鎮沒多久,傅靖以就靠在無波的肩膀上睡著了。

  無波心裡裝著事,沒怎麼在意,沒注意旁邊的大人頻頻看過來,交頭接耳說著什麼,就算注意到,以無波的性子多半也只是有些奇怪,並不會多想。

  因車子顛簸醒來的傅靖以睜開眼就注意了,他心想,要你們多事,繼續閉上眼繼續睡覺。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8-2-18 07:35 PM

第34章 心痛

  與無波的忐忑不同,旅途很順利,不得不說,不管是無波還是傅靖以,兩個人的賣相都不錯,很討公交車站的叔叔阿姨們的喜歡,都很熱情地告訴他們該怎麼乘坐公交車,下車後該怎麼走——傅明心工作的單位在本市名氣挺不小的。

  他們出門早,到那裡時還沒到下班時間,兩個人就守在門口旁邊等著,想到馬上就可以看到媽媽,無波越發緊張起來,她該怎麼說呢?媽媽會不會怪她自己跑出來?

  傅靖以連連換了好幾個姿勢,每個都明明白白地寫著「不耐煩」三個字,他忽然問道:「你們有多少年沒見過面了?」

  「快八年了……」

  傅靖以眉一挑,不客氣道:「那你還記得樣子啊?」他馬上從無波的表情得到了答案,然後眼睛瞇了起來,「喂,人都不認得,等在這裡喝西北風啊?」

  無波嘴角微翕,輕輕垂下了腦袋。

  傅靖以默默地翻了個白眼,所以說他最受不了那些委曲求全啊逆來順受的個性了,自己找氣受,活該。

  「等著!」

  留下一句話,既然守株待兔行不通,傅靖以決定主動出擊換個好分數。

  「哎,你去幹嘛呀。」無波追之不及,眼睜睜地看著他走進去了,她只能原地跺腳乾著急。

  在外面看這單位挺大的,進去才發現裡面有個大院子,真正辦公的地方不算多,上班的人也不多,傅靖以想了想,努力扯出一個笑容來,對著玻璃窗檢查確認還算可愛後才走過去。

  走道裡沒人,牆邊擺著一個牌子,貼著整座樓的平面佈置圖,他湊過去看看,正研究著,身後的樓梯有人邊打電話邊下來。

  「咦?哎哎,那邊的小朋友,你過來你過來。」

  正愁沒人問呢,來得正好。傅靖以回頭,看見是一個年紀稍大的阿姨,甜甜一笑,慢慢地走過去。

  無波在外面等著焦急,還好傅靖以沒多久就出來了,她立刻迎上去:「怎麼樣?」

  「這樓裡姓傅的就一個,在三樓工作,十二點下班,我已經看到照片了。」傅靖以簡要地說道,「還有幾分鐘就下班了,眼睛睜大點。」

  才這麼會兒就打聽到了?由不得無波不佩服傅靖以,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把傅家鎮凝神斂氣的口訣念了三遍,定下心來仔細看著大門口。

  十二點到了,門口陸陸續續有人走出來,無波的呼吸也跟著濁了起來,傅靖以掃了她幾眼。

  一個穿著樸素的女人快步走出來,這種走路姿態正是傅家鎮的風格,傅靖以兩眼一亮,正要提醒無波,無波已經看到那個人了,於記憶中思念的樣子不一樣,可冥冥之中有一種熟悉感,告訴她就是那個人。

  從五官來看,無波繼承了傅明心的優點,鵝蛋臉,大眼睛,遠山眉,傅明心是溫婉恬靜,無波則是活潑輕快,無論是誰只要仔細辨認,都可以猜到兩人的關係。

  傅明心低著頭,從包裡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無波可以清楚地聽到她說話的聲音。

  「下班沒?一起吃飯唄,老地方等你。」

  傅明心就要走到跟前了,無波聽到自己的心噗噗跳得好響,傅明心放下電話,抬手理了理耳邊的頭髮,眼看就抬頭了,無波卻一轉身,拉著傅靖以往前走了幾步。

  「你幹嘛?」傅靖以不滿地嘀咕道,真是功敗垂成。

  無波沒說話,拉著他靠邊,等傅明心越過他們,深深地看了傅明心的背影一眼,才說:「我們回家吧。」

  傅靖以摸不準無波的心思,可他以己度人地想了想,大老遠地跑過來就只為了看這一眼?連問個為什麼都沒問,這麼虧本的事誰幹?

  反手一拉,拖著無波在傅明心後邊不遠不近地跟著,如果只有無波一個人,傅明心心細點可能就會察覺了,可加上傅靖以這個男孩子,她曾回頭掃過兩次,只認為是一對早戀的少男少女,並未多加留心。

  無波知道傅明心等下要去見即將與她結婚的那個男人,並不真心抗拒,由著傅靖以拉著她跟上去。

  緩緩開來的黑色小車,成熟穩重的男人,活潑可愛的男孩子,會心一笑的女人,其樂融融的一家人,這樣溫馨的畫面離無波只有十步之遙,她只要伸出手就可觸及,十二年的快樂無憂在這一刻深深被刺痛了。無波這個時候還不太明白此時她的心情是一種被冠以「心痛」的感覺,她只覺得心裡難受極了,比被罰扎馬步三個小時還難受,她的手無法控制地抖動著,想努力扯出一個笑來安慰自己,卻發現此時連呼吸的力氣都離她遠去了。

  「嗚……」

  一聲嗚咽逸了出來,無波摀住嘴,低下頭,清楚地看到豆大的淚水隨著動作一晃,重重地滴落在路面上,視線隨之模糊。

  「笨蛋!」

  旁邊的人沒好氣地罵了一聲,拉著她離開了。

  「時代不同咯。」男人有感而發,伸手將兒子的臉扭回來,早戀什麼的影響太壞了,他可不想年紀輕輕就當爺爺。

  傅明心若有所思地看著那一對年輕人離開的背影,女孩子一路低頭哭著,男孩子似乎有些懊惱,有些粗魯地拖著女孩子走,她忽然想起了自己年輕的事來,一股浮躁從心底浮了上來,她咬咬牙,這麼怎麼了?已經到了傷春悲秋的年紀了嗎?她不由地又看了一眼,男孩子正好回頭,看過來的眼神竟有幾分凌厲,似乎是衝她來的,她不禁奇怪,她認識他嗎?

  心不在焉地吃了飯,傅明心回到單位,正好遇到旁邊科室的王主任,兩人聊著天上樓,王主任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對她說:「瞧我這記性,早上有個男孩子過來找你,見著你了嗎?」

  「找我?」傅明心忽然有些不安。

  「你沒見著?是個挺俊的男孩子,大約十一二歲,說是來找傅阿姨,我們單位不就你姓傅嘛,我還讓他看了牆上的照片,他說怕打擾你工作,在門口等你。」

  等她?

  傅明心腦袋裡飛快地閃過許多畫面,心下一驚,手提包就掉到地上了。

  如果真的是無波,那她……那她剛才……她馬上打電話回傅家鎮。

  傅清庭拿起電話正想教訓,傅明心卻問起無波在哪裡,把自己的懷疑說了出來,又隱約提了她去吃飯的事,傅清庭趕緊去找無波。傅聚瀾兄弟倆今天都沒見到無波,以為無波還躲在房裡沒出來,而平常玩得好的幾個也都說沒看見無波,傅清庭這才慌了,發動幾個人去找。

  傅聚瀾是第一個想到傅靖以的,傅聚穎一愣也贊同,傅靖以那傢伙脾氣差嘴巴臭,別人都受不了他,無波跟他還是挺不錯的,大部分時候都是無波給他喂拳的——這活兒稍有脾氣的真幹不來。

  大夥兒去傅靖以家一問,人一早出去不在家!傅清棟聽說無波的事,心想不會吧,傅靖以媽媽傅成芳想起早上的事來,一說,這不就對上了。兩個人都有去市裡的動機,長得俊的男孩子,關係還算好,熊心豹子膽……

  知道了從犯(或者是主犯,大家都很有默契地沒提這件事),傅清棟趕緊給兒子傅明儉打電話,看兩個孩子有沒有去他那裡。

  人家都沒去他那裡,傅明儉怎麼會見到人呢?這下子三方,不,四方都著急了,傅明儉、傅明心都請了假找孩子,一個在車站等,一個乾脆乾脆開車沿途找人。

  所有人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而主角的無波和傅靖以完全不知道,正優哉游哉地爬著歸東山呢,當然,悠哉的是傅靖以,無波只是漫無目的地跟著罷了。

  歸東山在市裡很有名氣,一則是因為只有那麼一座勉強可以稱為景點的山,二則是歸東山上小有佛氣,有一座規模不算大的的歸東廟,裡面據說有幾個唸經的和尚。無波沒什麼心情遊玩,傅靖以覺得出來一次成本太大,必須要利益最大化才划算,隨便問了幾個人哪裡好玩,都推薦歸東山,行,就歸東山了。

  歸東山不算高,坡挺抖的,路還有點小,兩人都有底子,爬上去沒費什麼事,到了歸東廟,本著「有廟必拜」的原則,傅靖以隨意捐了點香火,上了幾炷香,對比之下,無波的參拜就顯得虔誠很多,她跪在主殿的佛像面前,跟大佛交流了很久才起來。

  歸東廟外面有很多小攤,就有人專門給旅客照相的,用的是數碼相機,當場可以拿到照片。

  傅靖以大感興趣,拉上無波在山頂照了一張合照,一人一張,當真能拿到照片,傅靖以雖然在電視上看過數碼相機這四個字,現實中沒接觸過,大感興趣,問了很多問題才滿意而歸。

  下山時無波還是悶悶不樂,傅靖以覺得掃興,他伸手掐著無波的臉頰,恨鐵不成鋼道:「就這點破事你要板著臉幾天?吃飽了撐的。」

  「你懂什麼呀。」無波拍掉他的爪子悶悶道。

  「我不懂?」傅靖以自嘲一笑,「你要像我一樣,豈不是要哭死?」見無波投過來完全不相信的眼神,他繼續說道,「你應該知道我是被收養的。」

  無波想起那年滿節看到的那個漂亮女人,傅靖以對她可比對傅成芳親熱多了。

  「你知道我為什麼會被收養嗎?」傅靖以踢了一顆石子,緩緩地給無波講了一個真實的故事。

  傅靖以的生母懷他時出了點小事故,導致他出生後先天不足,身體很弱,兩歲之前有幾次都差點救不活了,傅清棟跟他家有些淵源,手頭上有些偏方,傅靖以的身子才漸漸好轉,可還是比一般的孩子差很多,三歲多時傅靖以的生母又懷孕了,按規定只能要一個孩子,第二胎只能去流掉,可傅靖以的嫡親爺爺卻想要一個健康的孫子——要兩個孩子就不能要工作,要工作就不能要兩個孩子,正好傅清棟的兒子因公受傷無法生育,傅清棟又挺喜歡傅靖以,最終以送走傅靖以為結局,並以「夭折」為由銷了戶。

  「你原來姓什麼?」半晌無波才問道。

  「方,方靖以。」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8-2-18 07:36 PM

第35章 回家

  這一說來,傅靖以跟無波一樣,都是外來人員,不同的是傅靖以在本地落戶了,混幾年就算本地人了,無波最多只算在這裡借住。

  無波有些不明白,寧願讓自己的兒子「夭折」也不願失去工作,什麼工作比自己的兒子還重要?

  「公務員唄。」

  無波更不明白了,江華城和傅明心都曾是公務員,因為負擔變重了,傅明心還換了份工作,所以在她的印象中公務員應該是穩定、有退休金,但工資不算高的工作,什麼樣的父母會為了這樣的理由拋棄兒子呢。

  公務員與公務員是有天淵之別的,傅靖以懶得解釋,他告訴無波可不是為了讓無波來同情他的。

  無波才明白那一年冬天傅靖以為什麼要下水,他以為可以像以前那樣,只要他生病了,家人就會圍著他團團轉,這樣他就可以回去了,事實上他回去了,可最終他哭著又回到傅家鎮,那個家已經沒有他立足的地方了。

  想到最後,無波只有一種感覺,這傢伙記性太好了!她來傅家鎮比他晚,之前的事忘得差不多了,他居然能記那麼牢,這給了她一個啟發:以後千萬千萬不要得罪傅靖以,這傢伙記性實在太好了,萬一他記恨了那就慘了。

  傅靖以剖開心結來安慰無波,無波卻不知道怎麼安慰他,她第一次覺得自己嘴太拙了,絞盡腦汁地想了半天,終於讓她想到了:「不是有算命的說你活不過五歲嘛,你看現在不是好好的嘛,所以啊,別人說什麼不重要,重要是自己活得好。」

  傅靖以真想歎氣,這算什麼安慰?

  「我爺爺後來又去算了一掛,說我可能活不過十五歲,你信不?」這個爺爺當然是指傅清棟了,要問這世上最疼傅靖以的人是誰,非傅老八莫屬了。

  雖然學校教的是「封建迷信不可信」,可家裡實行的卻是「不可盡信,不可不信」,傅靖以這麼一問,無波還真不好回答,說信,那不是巴不得人家早點死嘛,說不信,那就是不在意人家的性命嘛,怎麼回答都是錯。她只好實話實說:「這個未必准,據說我外婆生前算命能活到九十九呢。」

  「那你呢,你外公有沒有給你算。」

  「算過,好像還不錯吧,他沒跟我說。」

  「你不會去問?」

  「怎麼問?外公,你知道我能活到幾歲嗎?」

  「……」

  兩人說著說著就淡忘原本沉重的話題,扯到了很遠的地方,比如武館準備開館了,無波終於可以準備學正式的掌法了,比如傅靖以最近被那些繁體字的醫書弄得很頭疼,準備買本《康熙字典》看看……

  坐車回到傅家鎮已經是傍晚了,已經沒有車回古平村了,兩人只能走著回去,剛走到一半,一輛警車從後面開過來,車窗搖下來,居然是傅明儉黑沉沉的臉。

  傅靖以這邊臉色也有些不好,無波一看,稍微站出來一點,待傅明儉看過來後甜甜一笑,叫了一聲「伯伯」。

  傅明儉想生氣來著,可傅清棟在電話裡把無波的事說得很清楚,別人家的母女關係他不好評價,可這事兒若放在自己身上,只怕會做出更加嚴重的事,這小姑娘已經很厚道了,這會兒又看到無波一副很乖巧的樣子,他好歹把火氣壓了下去,招呼兩個人上車。

  無波打開後車門,拉著傅靖以上車,傅靖以象徵性彆扭了一下,上了車,眼睛卻不看他老子一眼,弄得傅明儉那股邪火又上來了。

  無波無奈地推了傅靖以一下,趕緊開口問道:「伯伯,你怎麼又回來了?不是上班了嗎?」

  傅明儉又瞪了兒子一眼,清清嗓子,說:「有點事。」當著無波的面,他不能直說都是你們兩個混蛋做的好事,老子連假都沒請專程回來抓你們的吧,回了家看他怎麼教訓不聽話的兒子。

  信你才怪,傅靖以嘀咕,一年到頭也沒見他回家幾次,自己一出門他就有事回來,剛才從後面過來,連看都沒看就停車了,就他們父子倆的熟悉度,遠遠沒到能認對方背影的程度,明顯是來找他們的。

  見到兩個孩子,傅清棟和傅成芳都放下心來,傅成芳趕緊衝上來抱住傅靖以,一邊掉眼淚一邊上下查看傅靖以,傅靖以有些尷尬,可畢竟與傅成芳相處久了,也有感情了,最後便任由她抱著了。

  無波心裡好羨慕,想到外公可能也牽掛著自己,便說道:「八外公,你們忙,我先回家了,外公可能等焦急了。」

  傅清棟這才想起還有四哥的外孫女的,連聲道:「好好好,趕緊回去,你們啊,以後出門記得跟家裡說一聲,哎,明儉,你給送一下。」

  都一個村的,閉著眼睛都不會走錯,讓傅明儉送,一來是對傅清庭表示你家的孩子已經送還給你了,以後不要再找我們家孩子的麻煩,二來也是怕中間又出什麼亂子,孩子的心思誰也猜不准。

  無波想說不用,傅靖以已經說道:「你趕緊回去吧,別忘了答應我的事。」

  無波一愣,什麼事呀?她沒答應他什麼事呀。想了半天,終於猜到傅靖以說的是讓她不要對其他人說他的身世,嘴上嘀咕了兩句,一抬頭發現已經到家了。

  傅明儉跟傅清庭說了兩句話就回去了,就只剩下祖孫兩個人相對無言。

  傅清庭曾想過無波回來之後他要怎麼教訓她,等人站在自己跟前了,心裡只有失而復得的感覺,哪裡還捨得打罵?他看著無波亮亮的眼睛,心裡莫名地歎息,他希望傅明心日後不會後悔錯過了這樣的無波。

  傅清庭最後什麼話也沒說,轉頭回屋裡去了,無波如釋重負,她實在害怕外公問她去哪裡了,為什麼要去,她不知道怎麼回答。

  吃了飯,傅聚瀾又過來問消息,看到無波,表情一鬆,隨即板起臉來,揪著無波的領子進了房間,有些問題傅清庭問不合適,他就沒什麼壓力了,直接開口問她和傅靖以去哪裡了。

  無波想都沒想,脫口而出:「我跟傅靖以去歸東山玩了,他心情不好,去散散心的。」她瞞下了自己那大半不說。

  「無波長大了,知道騙人了,連大表哥也騙。」傅聚瀾本來就擔心無波,現在她還不肯對他說實話,很是痛心,臉上也不客氣地表露出來。

  「大表哥,我說的是真的,不騙你。」陪傅靖以去散心,這本來也是目的之一,她趕緊拿出照片給傅聚瀾看,證明自己沒有說謊。

  照片上兩個人並肩站著,傅靖以笑得隨意,無波笑得拘謹,背後是肅穆的廟宇,他們站在樹蔭底下,陽光星點斑駁地灑落下來,映在他們白色的衣服和稚氣白嫩的皮膚上,氳染出一層淡淡的光輝。

  傅聚瀾壓下心中奇怪的感覺,將照片放下,揉了揉無波的頭髮,歎氣道:「傻瓜,你以為我們是怎麼知道你們出去的?」

  村裡的孩子都野得很,現在又是假期,還不用去武館,玩到天黑不回家的事常有,無波這個時候回家還算早的了,為什麼家裡那麼擔心?

  無波稍微一想才覺得奇怪:「為什麼?有人看到我們坐車了?」

  傅聚瀾沒說他們去打聽時有人說在車上看到「一對」小朋友很想像他們兩個,這不是他想說的,「你們是不是去明心姑姑那裡了?」

  「她、她看到了?」無波一僵。

  「不然呢?」

  「那她……怎麼說?」無波既羞愧又期待地追問。

  「能怎麼說?打電話回來問發現你不在家,明心姑姑都急壞了,想回來找你們,又怕錯過了,乾脆在車站守著……你們是怎麼回來了?怎麼沒遇上?」

  無波啞然,歸東山那邊的南站也有回傅家鎮的車子,他們就沒回主站坐車。沒想到竟然就這麼錯過了。錯過,也未必是壞事,真見了面她還不知道該怎麼辦呢。

  感覺到無波的負面情緒,傅聚瀾感覺到這件事不能就這麼算了,不然無波心裡留了疙瘩,以後母女見面就不好了,他試圖開導她:「你千萬不要怪你媽,她心裡也苦,你爸過世後,你又回這邊,她就剩一個人了,白天上班累了,回家一個說話的人都沒有,生病了想喝口熱水都要自己爬起來燒,心情不好也沒人安慰,我想想都替她心疼,是不是?她不是不要你了,只是想要個依靠而已,她不想接你過去,也是為你好,她知道你性子好,到時候那邊的兒子欺負你,你肯定會忍下來,她不想你受這樣的委屈,我這樣說,你能理解嗎?」

  無波低垂著腦袋,搖了搖,癟著嘴道:「我才不會,我會武功的,誰也欺負不到我……」

  「那你就要外公了?」傅聚瀾耐著性子繼續道,「你去市裡,家裡就只有外公了,你捨得?還有我們,我和小表哥,你也捨得?」

  無波光被「媽媽不要她」這件事打擊到了,還真沒認真考慮過這件事,傅聚瀾這麼一說,她倒也猶豫起來。如果這話放在七年前說,她想都不用想,可現在這裡就是她的家了,有她的親人,有她的夥伴,有她熟悉的一切,不是說割捨就能割捨的。

  傅聚瀾又乘勝追擊:「你要真走了,你小表哥可是要哭鼻子的,以後就再沒有人借作業給他抄了。這樣吧,你可以先跟你媽提個要求,週末或假期去小住一段時間,如果覺得好再打算,如果不好那就留在這兒,怎麼樣?」

  不得不說,傅聚瀾很懂得說服的藝術,無波經他一說,心裡的委屈少了不少,也不那麼執著,對自己的魯莽任性也多了幾分自責。

  「以後有什麼事記得先跟外公商量一下,不然,跟大表哥說也行。」傅聚瀾最後說道。

  無波咬著嘴唇,輕輕地點點頭,然後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8-2-18 07:37 PM

本帖最後由 doki520 於 2018-2-18 07:38 PM 編輯

第36章 陌生

  無波回來後,傅清庭打電話去告訴傅明心,傅明心先是沉默,慢慢才哭了出來:「……爸,我該怎麼辦?」

  她該怎麼選擇?顧全女兒,還是選擇婚姻?

  傅清庭能怎麼說?他只說了自己的心底話:「你仔細考慮了,反正我是把帆帆當親孫子帶著。」

  他能做的只有這些了。

  後來,傅明心還是沒嫁給那個男人,她也沒說為什麼,或許是因為愧疚,她始終沒有回村裡,只是打電話、寄東西更勤快了些,時不時會捎上自己的照片。

  無波把這些照片整齊地放在書桌的抽屜裡,極少翻看,桌面上則擺放著三張照片,一張是第一次去省城和大表哥小表哥照的,一張是在武館門口傅元行給他們班武生照的,一張就是和外公在庭院照的。而她與傅靖以照的那張,她夾在日記本裡,那一天,她的日記本裡一個字也沒寫。

  大家都發覺無波不同了,可誰也說不上來哪裡不一樣,最彆扭的是傅聚穎,他一直認為無波跟自己是最要好的,無波去市區竟然沒叫他,反而跟那個傅靖以一起,他生了好長時間的氣,更讓他氣憤的是,無波任由他發脾氣,百般討好,就是不解釋。

  最後還是他逼著她答應不去找傅靖以玩,他才肯原諒她,可一轉眼他就被自己鬱悶到了。

  開學後,初三年級分重點班普通班,傅聚穎成績一般,自然與重點班無緣,他也不想去什麼重點班,可無波不同,成績稱不上前茅,可也是中上,更不要說那個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學習成績的傅靖以了,他們兩個人同班了。

  上課在一起,練功時間也在一起,無波還是傅靖以練功的搭檔呢,傅聚穎很不滿,練功時傅靖以根本就是來打醬油的,怎麼能給他配備無波這麼高級的陪練呢,他將這些不滿反映給傅元行。

  作為一個武術老師,傅元行有時候真想撂擔子不幹了,若是普通武館師生的關係,認真做好本職工作就好了,可這裡是傅家鎮,武術老師還得再教學的過程中對這些小毛頭灌輸做人的道理,館長跟他說,這些孩子不僅是他的學生,還要把他們當成自己的兒子女兒,侄子侄女,弟弟妹妹來看,做到了這一點,那他就是一名優秀的老師了。到頭來,這些學生都是他的祖宗,打不得罵不得,還得逼著他們學習,必要的時候還要客串一把心理老師,好坑人。

  聽了傅聚穎的告狀,傅元行閉著眼睛默念「不能以大欺小,不能以大欺小……」,默念數遍後,決定原諒傅聚穎不友愛的行為,給他一個爆栗,說:「還說你關心無波呢,你以為是我閒得慌才這麼安排的?睜大狗眼看清楚再說話。」

  傅聚穎追問,傅元行都不肯多說,他只能靜下心來觀察無波,這一觀察,不得了了!

  傅家鎮的武術教學指導原則基本上可以歸納為:接觸武術-培養興趣(不喜歡也打到你喜歡)-敢於打人(不打人挨人打)-不能怕疼(挨多了皮厚了)—勇於挨打(找虐呢)-大膽挑戰(反攻才是王道)-被人挑戰(得罪人多了)-心平氣和(小範圍的「天下無敵」了),到了「心平氣和」這關,你沒有可挑戰的對象,也沒人敢挑戰你了,表示你可以出師了,找老爺爺切磋去吧。

  其他人或許不知道這個,拜有個館長當爹,傅聚穎對這個還是比較清楚的,他自己就在「不能怕疼」這個階段,而無波怎麼就到了「大膽挑戰」了呢?她對著木樁狠練了半個小時,又跟傅柳昔對打了幾個來回熱了身,然後竟然直接去找傅元行過招了!那個人是傅元行呀,在老頭子們封山,老生畢業,館長不輕易出手的武館裡,就武術老師們的武藝最高,傅元行在這幾個人裡稱不上第一那也是第二了,無波去挑戰他那不是純粹找虐嘛,傅元行要動真格,無波估計就要回家躺幾天了。

  結果,無波的表現很突人眼球:她!她!她好厲害!

  無波這段時間練的是掌法,不是一般基礎的那種套路,而是有了堅實基礎後才能學的精髓部分,這會兒用的就是傅家掌。傅元行用的也是掌法,喂手1不用全力,更多的是給對上造成各種不同的情況,讓對方熟悉應對。

  「寧挨三拳,不挨一掌」,說的就是掌法的厲害,拳法雖剛勁威猛,以剛制剛,可練過的人都知道用拳時氣滯不順,內力有百分,拳法只能發揮九十,拳掌一脈相承,掌法氣脈暢通,變化靈活,可隨意化拳化指,立拿立擒,可攻可守(表想歪哦)。傅家掌屬內家功法,以掌法變化與走步變化為兩個中心,講究意到氣到、氣到力到、以柔克剛、動靜自若,正適合以弱克強,以寡勝多。

  無波剛練沒多久,就已經摸到精髓了,敵強己弱,她掌上推托帶領,搬扣劈進,步法擺扣蹬截,更是靈活,更不拘一格地將另一套腿法中的漂步融合了進來,身似游龍,體若轉軸,硬是和打了折扣的傅元行打得不分上下。

  傅元行見狀又轉變打法,以掌帶拳,巧發暗勁,硬打快攻,正常來說無波應該避其鋒芒,以退為進,以穿閃截攔,沾連粘隨等掌法穩住形式,可她偏不,竟也跟著化掌為拳,以剛制剛,以強克強。

  其他人正努力練習,沒幾個人注意到這邊,也不能抹殺這場較量的精彩,傅聚穎簡直看呆了,忽然之間他覺得無波很陌生,感覺昨天之前她還跟在自己屁股後面乖巧地叫著「小表哥」,現在居然傅家掌她都練出暗勁來了,可他還在做基礎準備呢,兩者好比是初三與高一的差別,別看只有一年,那可是階段性的本質區別啊,傅聚穎深深地嫉妒了,再一想,又自愧起來,他好歹是表哥呀,居然被表妹比下去了,臉丟大了。

  過猶不及,感覺差不多了,傅元行一架一攔一引,定氣息、平氣血,收勢完成,無波也緊跟著收開合,松、靜、樁,大圓滿收勢,然後恭敬地給傅元行行禮。

  「去鬆鬆筋。」傅元行擺擺手,背過身來猛地抖著雙手,媽呀,無波這傢伙外門、裡門2太硬了,震得他手都麻了。

  劇烈運動後不宜馬上休息,需要放鬆緊繃的肌肉和筋骨,應該做一些溫和的運動,無波跟平常一樣,擦了把汗,然後去找傅靖以。

  傅靖以蹲在一邊拖著腮看別人喂拳,他正在觀察肌肉與運動的關係,無波過來了,他戀戀不捨地又看了一眼,站起來伸了個懶腰,走到沒人的地方,懶洋洋地起了勢,引手3。

  傅聚穎看著就來氣,幸好無波不是他,調整了呼吸後跟著傅靖以的節奏慢慢地比劃,把一套傅家拳活生生打成了太極拳,這早就是傅靖以的看家本領了,無波跟著他一起耍還像那麼一回事,過了幾遍,無波看傅靖以的面色紅潤了些,無波對他試了個眼色,傅靖以點頭,無波一個粘訣,將傅靖以的拳頭拖過來,一劃一推,主動引導傅靖以的拳法,一招一式,行雲流水,一招一式,由快至慢。

  傅聚穎揉揉眼睛,再睜開眼,他們兩個已經比一般節奏快了,無波自不必說,傅靖以的表現很奇怪,說他行,可他只是跟著無波,換其他任何一個人都可以,說他不行,傅家拳的四擊「踢、打、摔、拿」他都摸到了關鍵,單說這點,大胖指不定還比不上呢,傅聚穎不敢相信地眨眨眼,無波和傅聚穎已經由急轉緩,又打回「太極拳」了,再然後收勢,敬禮。

  傅聚穎倍受打擊,他明白傅元行的意思了,人家兩個練得好好的,他湊什麼熱鬧啊?再看到那邊,傅靖以拿上了棍,無波拿上了流星錘,又比上了。

  傅聚穎覺得心口好悶,想大吼一聲,就聽到傅元行叫他。

  「昨天教的練了沒?」

  「練了。」

  「行,那就跟小昔過一下招,她練得不錯。」

  傅聚穎與傅柳昔對視,心裡嘀咕,怎麼又是這丫頭,傅柳昔心裡也同樣嘀咕著,兩個人定了定神,互相敬了禮,上前引手。

  其實不怪傅元行這麼安排,教學當然要因材施教,傅聚穎和傅柳昔兩個人都是好勝心強的類型,一個上盤好,一個下盤穩,正是相互進步的好搭檔,不這麼安排太浪費了。至於其他人,傅亞喬穩紮穩打,但過於較真,跟傅聚穎不是一個道上的,傅成呢,又過於氣盛,容易與傅聚穎起衝突,至於無波,傅聚穎心態不對,總認為無波是小的,要讓著她,比不出效果。他為了這群小的,可謂耗盡心力,以後要是沒個出息的,真的是太虧了。

  打那以後,特別是看到無波與他外公過招,傅清庭被逼退半步後非但沒有惱怒反而露出很欣慰的表情後,傅聚穎就跟打了雞血一般,練功特別賣命,可苦了傅柳昔,練習的搭檔一般都是固定的,傅聚穎拚命了,她若不苦練就會很吃力,想到第一次見面打架時傅聚穎還不是她的對手呢,她也暗下狠勁,完全把老媽說「女孩子大了就不能那麼要強」的話甩到一邊去了。

  傅聚穎和傅柳昔的進步很明顯,傅元行也不吝表揚,自然地,其他人不服氣暗暗較勁了,一來二去,整個班的練功氛圍前所未有地客觀,把傅元行樂得心裡都開了花,他摸摸下巴,又看看無波,這榜樣的作用真不小啊,再一看,哇靠!傅靖以那跤摔得那麼假,無波你就放過他了?他那是想偷懶了,知不知道!得,這祖宗他還真管不了。

  其實傅元行完全不明白無波的想法,當然,他也不明白傅靖以在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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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1:喂手,武術術語,指的是依照對方所練的招勢要求,創造接近實戰或與實戰相一致的訓練條件,一般是用來誘導學生理解某一動作的攻防含義。

  2:外門、裡門:武術術語,決鬥中分別指的是手臂的外側、內側。

  3:引手:武術術語,試探性手法、出售在於引誘對方招架還擊,探其虛實,繼而使出自己的招法。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8-2-18 07:41 PM

第37章 安排

  無波突然這麼拚命,一個是心情階段性糟糕,練功就是她調節的渠道,二來是她想起了江華成,她的爸爸。

  無波那時候還小,對江華成的事不太記得,最近她忽然想起江華成來,發現自己對爸爸的印象就只有「帆帆」兩個字,她慌張又愧疚,只能找外公問,傅清庭當初對江華成是諸多不待見,現在人沒了,那些不滿也化作風飄散了,無波也大了,不能再把她當小孩子了。

  江華成是武警出身,轉業後當了警察,與傅明心是不打不成冤家,結婚後調到市公安局,分到緝毒科,他是在追擊毒梟過程中殉職的。因結婚的事江華成與家裡鬧了點彆扭,又因為無波不是男生不討江家父母的喜歡,傅明心一直耿耿於懷,關係處得很僵,沒了江華成調和,乾脆直接沒了往來。

  無波不知道原來自己是見過爺爺奶奶,不過她也只是驚訝一下,並不覺得遺憾,她很早就學會不去要求十全十美。

  傅聚瀾回家,無波向他問了江華成的職業,在電視上也瞭解一點,可她還想知道得更多。無波的問題讓傅聚瀾有些為難,他不願讓無波瞭解得太詳細,因為無波在某方面很容易較真,他不想她過於執著,便模糊地解釋了一番,無波聽了有些失望。

  傅聚瀾很快從包中拿出一個文件袋遞給無波讓她看,無波不解地打開,是一份邀請函,竟然是省武術協會發出的邀請函,邀請傅家鎮武術協會參加下個月舉行的「長勝杯」武術比賽,地點在省城的體育中心。

  「傅家鎮武術協會?」無波一字一字念道,「我們鎮上有武術協會嗎?」

  「很快就有了。」傅聚瀾篤定道,傅家鎮需要一個對外的平台,大致的流程他已經弄清楚了,很快,他的想法就會得以實現了,「你不想看一下外面的同行水平怎麼樣嗎?」

  「可以嗎?」無波有些猶豫,「不是說不能隨便跟外人比試的嗎?」

  「那就正正經經地去比試。」

  無波看看大表哥,又看看邀請函,生了幾分期待,也忘記了先前問的那些問題。

  「能同意嗎?」

  「等著瞧吧。」

  邀請函經由傅清序送到族長手上,族長隨即召集各村村長及館長來討論。

  各村的村長都是上了年紀的人,觀念比較保守,他們始終認為目前的模式傳承已久,各村良性競爭發展,最適合傅家鎮,顯然這次的對外交流會給現有的模式帶來負面影響,本來學生們要上學要練武夠忙的了,還要擠出時間去參加什麼比賽,傅家鎮的高手多的是,何必捨近求遠呢?

  與之不同的是,各村武館的館長相對村長都年輕一點,平常與年輕人接觸也多,更傾向於參加,因為越來越多的年輕人從學校畢業後都外出就業,這種趨勢讓他們心生隱憂。

  族長本人則贊同前者,族規的重要性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他不想拿傅家鎮的千百年基業開玩笑。

  一番討論,最終決定不參加比賽了。

  傅聚瀾對這個結果一點也不意外,如果這麼容易成功就不是傅家鎮了,他並沒有將希望放在這裡。

  傅聚瀾入學後參加了雲大的武術社,很快就成了社團的中流砥柱,上個月他以社團的名義寫了一份策劃書,得到學校團委的支持,給他開具了相應的聯絡書。

  傅聚瀾拿著這份聯絡書去了市裡的教育局,雲大在省內可是數一數二的大學,也虧得他本事大,硬是讓教育局的領導給他簽了字蓋了章,他可以直接從學校挑人——別忘了武館的子弟還有學生的身份,武館不願參加交流,學校卻肯踴躍參加的,在偏遠的學校裡,可這是規模很大的學生活動,弄好了不僅學校有光,對老師們也很有好處。

  傅家鎮的武術協會就這麼「成立」了,會長——鎮高中校長,副會長——兩所初中的校長,理事——幾位體育老師,以上都不是本地人,對武功可以稱得上一竅不通。

  這樣的隊伍連陪練的資格都沒有,傅聚瀾卻一點兒也不擔心,有人比他更坐不住。果不其然,「武協」在學校挑學生時,消息如星星之火傳遍了整個傅家鎮,差點把幾個老傢伙氣得翹辮子,不怕不知道,就怕裝知道,真讓他們頂著傅家鎮武術協會的面皮去比賽,肯定能把祖宗們氣得從棺材裡跳出來,不能讓他們去丟臉。

  族長重重地歎氣,被逼著做這樣的事,真窩火。

  族長點頭了,老傢伙們也沒多餘的話,自然就有積極分子去和學校商量,武協這才算正式成立,會長是傅亞喬的父親,濟寧村武館館長傅宏良,其他村的館長分別任副會長或理事,領隊則由初中部、高中部的武術老師擔任,參賽人員則由領隊推薦,由館長最終確定。

  高三的學生沒辦法參加,初三的學生按道理也是不參加的,可今年初三的學生裡優秀的人不少,徵求過學校和家長的意見後,還是將初三的學生納入挑選範圍,一共挑了二十八名學生,加強訓練了一個星期,正好出發。

  坐的大巴也是傅聚瀾聯繫的,送隊伍上車時,傅宏良看到正站在車門邊等著的傅聚瀾,回頭對傅明睿說:「老哥,您真是教子有方,這孩子很有出息。」

  傅明睿尷尬地笑了笑,傅聚瀾這事做得過分了點,族裡很多人都有些不滿,如果傅聚瀾不是他兒子,他肯定也會生氣的,被一個年輕後輩拿刀架在脖子上逼著,大家都不是軟蟲,誰受得了?傅清序這段時間連門都敢出了,就怕別人拿這件事來嘮叨。他越來越看不懂這個大兒子,他一個年輕人,腦袋裡究竟在計劃什麼?

  學生們一一上了車,傅聚穎興奮地坐不住,上躥下跳沒個安分,他一會兒跟前面的人說話,一會兒又扭頭到後面去搶零食,無波拉不住就由著他了。

  過了好一會兒,傅聚穎小聲問道:「無波,你緊不緊張?」

  無波想了想,點點頭:「還挺緊張的。」

  「真看不出來。」傅聚穎嘀咕道,「我老緊張了,這可是鎮上頭一回出去比賽呀,要是輸掉了,那臉可就丟大了,鐵定沒有下回了。」

  「就是啊,我也是這麼想的。」坐前面的小南聽到了也回頭說道,「可不能輸啊。」

  「當然不能輸!」

  「絕對不能輸!」

  「就算不為自己,也為以後的師弟師妹加油呀!」

  「就是啊,機會難得!」

  同學們不約而同地贊同道,可見大家心裡對此次比賽的重視,傅聚穎沒想到自己一句話就引得大家這麼激動,腦袋一縮,乖乖地坐下來。

  坐在前排的有三個領隊,一個副會長,他們相互看了看,什麼話也沒說,傅元行瞄了瞄正和司機討論路線的傅聚瀾,心想,還真的小看這個傢伙了,以前還當他是個小狐狸,沒想到居然是個大老虎,深不見底。

  到了省體育中心,大家列隊下了車,傅聚瀾打了個電話,不久就有兩個年輕人過來個他打招呼,他將這兩個人介紹給傅家鎮的幾位領隊。

  這時候大家才知道傅聚瀾是以研究對比傳統武館與現代教學的武術的名義來策劃這個活動的,這兩個人都是他在大學社團的同學,過來幫忙的。

  傅聚瀾的兩個同學一個叫李想,一個叫凌大強,兩個人都練過武術,見識過傅聚瀾的高超武藝後,早就對傅家鎮的功夫有興趣了,之間聽傅聚瀾說就跟聽故事一樣,現在哪還有這種地方?還以為傅聚瀾吹牛呢,這會兒看到一拉全是穿著練功服的少男少女,看起來個個倍兒精神,心中立刻興奮起來,真想馬上見識一下所謂的「全民武術」。

  「走,到裡面先休息,等會兒要抽籤安排比賽。」李想趕緊招呼著大家裡面走,隨手往一個孩子身上拍去,想讓他走快點,那小孩活似背後長了眼睛,身體一晃,他的手就落空了,李想一愣,一抬頭,後面的幾個孩子使勁憋著笑,弄得他有些尷尬,好歹他也練過,知道怎麼回事。

  傅聚瀾一拍那個躲掉的孩子,對李想說道:「別介意,這是我弟弟阿穎,太淘氣了,趕快給李哥道歉。」

  李想趕緊擺手連說不用,傅聚穎對李想做了個鬼臉又回隊裡去了,進了體育館,傅聚瀾和副會長去簽到,其他人原地活動。傅家鎮的孩子很少出來,一聽原地活動,都一臉好奇地看著旁邊的隊伍。

  「大強,看出什麼沒?」李想小聲地對凌大強說道。

  凌大強搖頭:「沒瞧出什麼呀,你看出啥了?」

  「不好說,」李想看了看,又低了低道,「不過我覺得有料哦。」

  「真的嗎?」凌大強振奮道,他喜好武術,一聽這種消息就來勁,恨不得馬上來個人較量一番。

  「八成,穩著點,等會兒肯定有好戲看。」

  傅聚瀾很快就回來,將領隊們叫過來商量,然後將報名表發下去給大伙填寫。報名表出了個人基本信息外,最主要的是個人參賽項目和年齡分段,幾個領隊對學生的情況比較清楚,由他們進行分配安排。

  傅聚穎選的是長拳,10-15歲以下分段,傅聚瀾琢磨著這個安排挺合理的,倒是無波的安排讓他眉頭一皺,無波今年才12歲,傅元行給她安排的是15-18歲的分段,這太勉強了,況且還是難度極高的槍。

  面對傅聚瀾的質疑,傅元行笑了笑:「聽我的,沒錯,再說這不是交流嗎,不必拘泥於勝負,無波自己也沒意見吧。」

  無波茫然地抬頭:「哈?什麼意見?」

  「看吧,她也說沒意見了。」傅元行無賴道。

  傅聚瀾臉都黑了,這可不是他想要的交流。

  傅元行卻有他的考慮,沒有人比他更瞭解無波現在的狀態,他對無波很有信心,這個安排絕對不是開玩笑,無波早已經具備跨級挑戰的身體、心理兩方面素質的條件了。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8-2-18 07:43 PM

本帖最後由 doki520 於 2018-2-18 07:52 PM 編輯

第38章 上場

  傅聚瀾死活不同意,這次可不是那些花拳繡腿的個人表演賽,是要上去真槍實戰的,逞強上場的後果如何他最清楚了,別人安慰得再好聽都是廢話,被打擊的感覺誰也替不了,自己的難受只有自己知道,旁人越是安慰越是在傷口上撒鹽,他想無波得到鍛煉,可不想無波受這麼沉重的打擊鍛煉。

  能當武術老師的人會是個善茬?傅元行早練就了金剛不壞之心,傅聚瀾的反對在他看來那就是小學生的「猴子偷桃」,閉著眼睛都能攔著,他似笑非笑地看著傅聚瀾:「既然你反對,那就不參加了。」說著向無波伸出手,無波一臉鬱悶不捨地交出去。

  「無波,來,我們另報一個。」傅聚瀾又拿了一張新的報名表來填,寫到參報項目時遲疑了,他上次跟無波過招都是三年前的事了,不清楚無波現在的實力,可看無波的樣子也說不清楚,便把傅聚穎找來問。

  「無波要報名,你覺得她參加什麼項目更有把握?」

  傅聚穎受寵若驚,這種事不是老師說了算嗎?隨後想了想,雖然不太願意承認,但還是點頭說道:「嗯,都有把握。」

  這下子輪到傅聚瀾鬱悶了,你倒是說具體點啊,瞄了瞄傅聚穎的報名表,又問:「那讓她參加你這個項目……」

  傅聚瀾的話還沒說完,傅聚穎就吼上了:「哥,你好狠的心,我可是你親兄弟!」覺得自己表現過於激動了,四下看了看,轉過身背著無波,小小聲地在傅聚瀾耳邊說,「哥,您要還當我是您弟弟,就高抬貴手,把無波放到其他項目去,喏,就參加傅柳昔那個項目好了,反正她倆感情也挺好的,輸贏都不傷感情。」

  傅聚穎很驚訝,能讓傅聚穎說這樣的話,無波的實力肯定比他高上不少,他想了想還是問一下無波平常的搭檔,因為最瞭解你的是你的對手。

  「阿穎,無波現在的搭檔是誰呀。」

  傅聚穎縮了縮脖子,不甘心道:「元行老師……」

  傅聚瀾頓時噎住了,難怪傅元行這麼爽快就同意了。

  傅元行得償所願,對著傅聚瀾得意一笑,心裡卻嘀咕道自己親弟弟都不關心,對別人管得倒寬,這傅聚瀾對無波好得過分了些。

  等待賽程安排時,傅聚瀾把傅聚穎和無波叫過來,說了一些鼓勵他們的話,又暗示他們輸了也光榮,不要有心理負擔,要保持平常心態。

  輸了怎麼可能還光榮,傅聚穎心裡可不怎麼認為,他可不想輸,一定要贏!他偷偷地對無波使了個眼色,無波對他笑了笑,她也不想輸,平常心態不就是爭取能贏嘛。

  館場用繩子分了三十塊場地,每個場地都有兩位裁判,傅聚瀾去領回了自己隊的安排表,讓參賽選手都到自己的場地去準備。傅聚穎和無波的場地離得有點遠,傅聚穎的比賽先開始,無波的在第三輪才到,三個人先去了傅聚穎的場子,李想和凌大強自然也跟上。

  由於是武術比賽的常規項目,練長拳的人多,傅聚穎的對手真不少,他先做了幾個動作,然後和無波過了幾招做了熱身,聽到裁判叫了號,對他們比了個勝利的手勢就上去。

  傅聚穎的對手看起來年紀跟他差不多大小,比他結實多了,開始的信號發出後,兩人相互行了禮,然後都比出了引手的姿勢,傅聚穎突然收回姿勢,雙腳快步踏步向前,一記衝拳迎面擊過去,對方也不是吃素的,交臂擋下來,傅聚穎趁機崩拳、砸拳、抄拳、橫拳環環相扣地打出來,對方措手不及,幾個踉蹌往後退,傅聚穎抓住機會踢出一個彈腿,將對方踢倒,等對方爬起來衝過來後,用纏手拖出對方,然後一個盤肘一個側踢,對方又飛出去。

  傅聚穎贏得很輕鬆,下來跟無波高興地擊掌,並鼓勵道:「不用擔心,他們沒我們厲害。」

  傅聚穎白了他一眼,又趕緊跟無波說不能輕敵的話,無波一邊聽一邊點頭。

  李想與凌大強把社團的DV帶過來了,傅聚穎是傅聚瀾的弟弟,順手就給錄了,這會兒兩人都呆了,瞧瞧,這長拳打得可真有勁,一看就跟電視上那些擺弄的不一樣,利索又實際,看得他們很心虛,都暗罵傅聚瀾虛偽,平常過招時留一手就不說了,居然說他們練得還行,虧他們還暗暗自得呢,幸好剛才沒在這些行家面前顯擺,不然雲大的臉都給他們丟光了。

  無波又看了一場傅聚穎的比賽才返回長槍的比賽場地,傅聚瀾跟傅聚穎交代了幾句,一起過去了。傅聚穎見哥哥的兩個同學拿著攝像機還在自己這邊,便跟他們說:「兩位哥哥,你們要想開眼見,去看我表妹的吧,那才精彩。」

  李想與凌大強面面相覷:剛才那個小丫頭,看傅聚瀾那母雞護小雞的樣子,不可能吧?

  傅聚穎又說:「要是我沒比賽就好了……你們錄好了一定要給我看啊。」

  李想和凌大強看傅聚穎一臉不甘的樣子,不太相信地去找傅聚瀾。

  傅元行早就等著無波了,看見他們過來,拍拍無波的肩膀,說:「前面三場比賽我都看了,沒什麼大不了的,你先去熱身。」

  「好啊。」無波應了一聲,站一邊去耍了一套長拳,然後拿起她的花槍找手感。

  李想兩人冷眼看著,覺得無波的長拳比起傅聚穎的軟綿多了,難免嘀咕了兩句,傅元行聽了就樂了,跟他們說道:「哥們兒,你們這就不懂了,有些人場上場下是完全不同的。」

  李想追問什麼意思,傅元行直接讓他們等著看,李想又看向傅聚瀾,傅聚瀾哪知道?他還沒見過無波耍槍呢,心想器械無波最熟悉的就是流星錘了,沒有流星錘,比棍也好呀,怎麼選了槍呢?要知道槍是長兵之帥,得要很大的力氣才能把槍抖得好,抖得圓,槍裡面大槍最厲害,無波這身板練不上大槍,只能是花槍,花槍速度比大槍快,威力自然也打折,練好不容易,加上比槍時槍頭是不取下來的,很容易受傷,他實在擔心。

  傅聚瀾的擔心一點也沒有影響到無波,她把槍當棍子耍了幾遍,聽到叫自己的號了,就理理衣服,對傅聚瀾說了聲「大表哥,我去了」就跟著傅元行過去了。

  好淡定啊,李想兩個人都這麼覺得,小姑娘,你知道你是要上去比賽,不是過家家哦,稍微緊張點或興奮點才好吧。

  傅聚瀾也有同感,隨即又想起自己剛才叫她正常心態就好了,他有些頭疼,這太聽話了究竟算不算優點呢?

  無波一上場,底下好幾雙老眼頓時就亮起來了,裁判本人更是眼都不眨一下地盯著她的花槍,李想小聲地問傅聚瀾怎麼回事。

  傅聚瀾簡單地跟他們解釋,無波的花槍那可是真正的白蠟桿花槍,可不是現在粗製濫造的材木做的,現在買都買不到了,行家一看就知道了。古代的時候,大槍桿都是白蠟桿的,白蠟樹苗一米高時就要把所有的側枝剪掉,使得樹幹筆直地往上生長,主幹也只留幾片芽葉,不讓長快了,對光照有嚴格的要求,也不能被蟲咬留疤了,最後能做成槍桿的少之又少,可見真正的好槍有多難得,無波這根還是傅清庭小時候用的,祖傳兵器了。

  裁判戀戀不捨地收回目光,清清嗓子,對比賽的雙方說了比賽的規則,然後退到一邊,喊了開始。

  無波的選手是個16歲的的男生,他從小學開始練習武術,對自己頗有自信,一看對手竟然是個12歲的小姑娘,更是沒把這場比賽放在眼裡,穩操勝券。

  無波是個很簡單的人,簡單的人往往會做很不簡單的事,因為她簡單,不會輕視對手,預備式後立刻就動真格了,一個弓步攔拿扎槍後,直接擋住對方的進槍,這時候雙方兵器孰優孰劣就高下立現了,對方的槍很硬,沒有彈性,一點迴旋都沒有,無波的槍一扎三抖,將對方的槍震得晃手。

  比賽可不是套路表演,無波不等對方的下一招出來,一個雲挑槍把對方的槍挑起,讓對方匆忙往前扎槍,她順勢來個下步下挑槍—後仰、避過對方的槍、挑槍,劈槍,如果此時有人從上空慢鏡頭看到,就會看到兩根槍一前一後勻速從無波後仰的臉前逆時針繞過,一氣呵成,成功地將對方回握不穩的槍劈落,然後單手拋槍,丁步下劈槍,阻止對方拿回槍,然後又是一個單手拋槍,槍尾對上了對手的脖子!

  比賽還沒進行兩分鐘!對方的臉白了又紅,紅了又白,無波收回槍,又幫對方撿回了槍,行了禮。

  李想和凌大強看得一頭霧水,這就贏了?太快了吧,他們還沒看明白呢,不瞭解的還以為是熱身賽呢。

  傅聚瀾又是另一番感想,他看得很明白,無波壓根就沒發揮全部的實力,或許一半都沒發揮,真正壓箱底的功夫影子都沒見呢,無波的實力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他當然很欣慰很高興,卻不免有幾分不安,能力越大責任也越大,無波現在的表現意味著他不得不調整早就給無波規劃好的路子。

  無波下場後,傅元行給她做點評,站得不遠的李想兩人就聽到傅元行恨鐵不成鋼道:「贏那麼快幹嘛?好了,接下來的對手都知道你是硬茬了,都有心理準備了,你這麼老實幹嘛?既然都贏定了,你不會慢慢耍,當熱身嗎?」

  李想兩人囧,還真是熱身賽啊?這教練太自信了吧?不過小丫頭的確很有實力,難道傅家鎮真的是全民皆武?

  這個想法在無波的第二場比賽開始後徹底被推翻,尼瑪!剛才那場跟這場比起來真的是熱身賽,這小丫頭真的是深不可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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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1、長拳、槍術的用語見百度百科相關詞條。

  2、槍術比賽參考《第二套國際武術競賽套路教學片槍術》,有興趣的童鞋可以找來看看,比較模糊,但套路很精彩,可惜啊,不是實戰。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8-2-18 07:48 PM

第39章 震驚

  第二輪無波面對的同樣是一個16歲的男生,他第一輪運氣好遇上了一個初學者輕鬆拿下,上場前已經得知這一輪對手實力非凡,絕不能輕敵,他還仔細打聽了無波剛才用的招數,光憑這些信息還推測不出無波的實力,所以比賽開始後他並沒有主動攻擊,而先小心謹慎地試探。

  無波上一場什麼都沒來得及體會就結束了,這一場她打算慢打穩打,所以對方一個跨步劈打過來,她沒直接攔擋,而是將花槍架在對方的槍上,一個側翻,翻到旁邊,對方緊接著雲挑槍橫掃過來,無波一個下腰閃過,不等對方的前點步崩槍打到,後空翻接著後弓步攔拿扎槍擋住,幾招之後,無波大致瞭解對方的實力。

  這邊無波氣定神閒,可她的對手費了那麼大力氣對她卻仍一無所知,心中不免著急,步法亂了,就在那一霎那,無波抓住了這個機會一個挑槍,穩穩地壓住對方的槍,然後一個扎槍就控制了雙方的節奏,於是,詭異的畫面就出現了。

  場外有不少外行人,他們只看到場內的兩個參賽者忽然感情很好似的一起耍著花槍,是的,耍著花槍,兩根槍頭靠在一起,你往左我左,你往右我往右,好和諧。

  和諧個屁啊,無波的對手可不這麼想,他寧願輸得慘一點,也不要這樣的結果,他根本沒有招架之力,人家要怎麼擺弄他就怎麼擺弄他,如同一個人偶般不能自己,普通人都受不了,更何況是他呢?他乾脆破罐子破摔,使了個技巧把槍脫手打出去,想趁機擺脫對方的控制,奪回主動權,然而理想很豐滿,現實卻很饑荒,他連側空翻都是在人家的「幫忙」下完成的……

  無波很平靜地下了場,若不是關注這場比賽的觀眾都一臉呆滯的表情,李想他們還以為看了一場青春武俠電影呢,傅元行倒有些鬱悶,無波不是很老實的人嗎?這麼損人的事是誰教她做的呢?他嚴重懷疑地看向傅聚瀾,哪知道傅聚瀾也很詫異地看向他。

  經過兩場的比賽,傅家鎮的選手引起了現場的高度重視,實在是成績斐然,基本上參賽的選手都晉級了,雖然這次大賽並不算是很高層次的比賽,可能拿這種成績的團體實力不容小覷,為什麼之前聲明未顯呢?少年人才濟濟,成人的情況又怎麼樣?他們紛紛去打聽這傅家鎮的來歷。

  傅聚穎的比賽結束了,沒有意外地拿了冠軍,雖然早已預料到了,他還是很高興,興沖沖地過來找無波他們。

  無波正準備進行決賽,場外已經圍了三圈了,他們都聽朋友說場比賽會很精彩,趕緊過來佔位子,來得晚的人只好在後面踮腳伸脖子來看了,這不,他們紛紛在猜到底是那個叫廖平的大男生會贏,還是那個叫江無波的小女生能贏。

  「廖平……是不是那個3歲開始練武,曾經在XX比賽中拿過冠軍的廖平吧?很厲害哦,應該能贏吧。」

  「嗯,看了他剛才的比賽,我對他很有信心。」

  「那個小女生也不錯,幾場比賽都很輕鬆,實力應該不錯。」

  「我也看好她,江無波,江無波,聽起來就有一種武林江湖的味道。」

  江無波聽起來有江湖的味道?傅聚穎聽了差點沒笑到胃抽筋,不知道其他人聽到了會怎麼笑呢。他擠到了傅聚瀾身邊,無波已經在熱身了,他趕緊叫了一聲。

  無波回頭詢問地看著傅聚穎。

  傅聚穎比出了勝利的手勢,得知他贏了,無波高興地笑了,也回了一個勝利的手勢。

  感情真好!李想和凌大強忍不住想,果然是青春武俠電影,青梅竹馬,想殺相愛什麼的太感人了。

  廖平從小就對武術感興趣,家裡也很支持,給他找了好老師學習,從3歲到現在,他學了太極拳、八卦拳、洪拳,刀槍棍劍都有涉獵,參加過大大小小無數場比賽也有所斬獲,本來他並不想參加「長勝杯」,對手太弱他沒什麼興趣,可獎金還挺高的,他就抱著來玩玩賺點營養費的想法報名了,沒想到居然在這種小比賽裡遇到了這麼強勁的對手。

  江無波的第一場比賽他沒看到,是領隊提醒他關注的,他看了無波的第二場比賽,那時候他就明白,這個叫江無波的孩子最終會在這裡和他會面,奪取最後的勝利。他對自己很有信心,對自己多年的苦練有信心,對自己多年的求知慾有信心,就算江無波再有天分,在自己的堅持面前,都不算什麼。

  廖平正在評估無波,同樣地,無波也在觀察這廖平。她一直呆在場邊,有幸看了廖平的幾場比賽,知道廖平將會是她遇到的最棘手的對手,腦海裡將廖平剛才的招數過了一遍,覺得自己還是蠻有把握的,比了那麼多場,終於可以酣暢地打一場了,心裡雀躍了幾分,身體也隱隱不安分起來。

  時間到了,裁判上場,參賽選手就位。

  「無波,加油哦。」傅聚穎激動極了,忍不住大喊了一聲。

  無波往這邊看過來,憨憨一笑。

  廖平被這個燦爛的笑容晃了眼,笑得那麼篤定,自負過頭了吧,他抓了抓手中的花槍,臉色一沉,下定決心要先發制人,不給江無波一絲表現的機會。

  裁判喊了開始,相互行了禮後,廖平不進反退,給自己一個足夠加速的距離後,以退為進,幾個跨跳步就衝上前,花槍緊握在手,蓄滿了力量,一抖即出!

  就在那時,無波也一改風格猛然衝到廖平面前,兩桿花槍硬碰硬地抗上了,場外的人都聽到那一聲撞擊聲,激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好大的氣勢!廖平就不說了,沒想到無波的小個子竟然蘊含了如此大的能量。

  花槍同時分開,兩人又同時搶攻,竟然又是平分秋色!

  廖平咬牙切齒,怎麼會這樣?他很清楚自己的實力,不管是眼力、動作、力量還有對下一步的預判,那都不是所謂學過幾年的人能比得上的,江無波竟然能跟得上他……不,她還不止如此。

  廖平果然有兩下子,無波覺得心臟跳得好快!這是什麼樣的感覺?肌肉緊緊地繃著,手指忍不住輕抖,臉上的笑容繃都繃不住,好高興!

  她兩個單手後空翻,弓起身子衝上前,人還沒站穩,花槍已經如閃電般又密又快地扎向廖平,廖平只看到眼前出現一道道犀利的光芒,儘管他快速地躲避了,可從頰邊閃過的光芒帶起的風還是刮疼了他的臉,在閃過的那個瞬間,眼角的餘光看到發尾因轉頭而甩出的汗滴由於慣性濺到江無波的槍頭上,槍頭退回時又飛回他的臉上,這種經歷還是頭一次,他不知道該自傲自己還有閒暇注意這個,還是該稱讚江無波的槍法快。

  此時此刻,裁判正神情緊張不敢錯眼地盯著無波的槍,生怕一個不小心廖平沒躲過導致意外的產生,一旦有什麼不對勁的他們立刻出手阻止。

  場外的觀眾可沒有裁判的心理負擔,他們已經被無波炫目的槍法震住了,見過扎槍的,可沒見過扎得這麼快的,他們的眼睛根本跟不上,看都看不清楚,從另一方面說,廖平閃躲的功夫也很讓人佩服,若換了另一個人上去,只怕要被捅成馬蜂窩了吧。

  外行人看熱鬧,內行人可都坐不住了,槍法用得如此嫻熟,近些年已經很少看到了,在場的所謂的專家可能都不敢打包票說自己能比這個好。

  中國槍術基本由五種招式組成,分別是突、截、挑、擋、旋,江無波給廖平暴風雨般的扎刺就是「突」,在現代武術中,能把突做得如此酣暢的人,少了。因為對自己不自信,拿不準對手反應的人,沒那麼大的膽真的拿槍去刺別人的臉,可這個江無波還真敢,不僅敢,還很樂在其中,彷彿廖平的一舉一動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廖平自然也想到這一點,他不想淪落到江無波第二場對手被戲弄的下場,連續切換了擊腿、後腿、後跨步幾種步法後,終於找到了一個空隙,花槍倉促地拋出,勉強打亂了無波的節奏,他接回花槍,組織進攻,試圖在進攻中找到無波的疏忽。

  比賽到了白熱化的階段,無波似乎猶有餘力,廖平更是意志堅定,究竟誰會贏呢?不管誰能贏,觀眾們都賺到了,這麼精彩的比賽不是隨時能看到的。

  就在廖平覺得抓到無波防守的空隙,打算發動突的時候,無波改變了步法,握槍的雙手突然分開了點距離,廖平登時凜然,這、這種姿勢,難道是那個!他屏住呼吸,飛快地打出一個橫槍,想要阻擋無波。

  廖平的槍頭眼看打到了無波的面前,無波以很詭異的姿勢避過了,雙臂一震,花槍如有生命般顫抖起來,「呼呼」地聲音在場內響起來,接著,廖平眼前就出現了一朵美麗的白色的花朵。

  全場嘩然!

  幾位裁判和專家都瞪大了眼睛!這、這是「旋」!

  旋,是槍術中最難練的一種基本招式,利用手臂對槍桿施加的旋轉力,使槍的殺傷直徑變大,用簡單的東西來解釋的話,一般的鋸子很鋒利沒錯,可是想要很快地鋸斷一根木頭比較難,但若換了電鋸就不同了,因為轉動帶來了速度的變化,槍術的旋也是同樣的道理。旋的動作極為隱蔽,幾乎無發力前的破綻,攻防一體,敵人很難突破,這是槍術強者一般把「旋」當成殺手緘的原因。

  練好「旋」一朝一夕的事,不僅對練習者手臂與腰部力量要求極高,也對練習者的天分有所要求,不像電視電影上演的那樣,現實中能練出「旋」的人並不多,可以說每一位都有一個家喻戶曉的名字。

  一個偏遠小鎮上來的聞所未聞的小女生,竟然練成了「旋」,這多麼令人震驚。

  輸給她也不算輸了,廖平最後想到。

  傅元行嘖嘖了幾聲,哎呀哎呀,這本事他還沒教她呢,現在的小屁孩,不要太能幹哦。

  傅聚穎已經麻木了,所以他很自然地接受了這件事,倒是傅聚瀾心裡滋味難道,原來,無波這麼厲害,有些不好辦了……

  李想和凌大強面面相覷,假的吧,怎麼會有人能這麼做?那不是電影特技嗎?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8-2-18 07:49 PM

第40章 震驚

  比賽結束,雙方行禮環節,廖平按捺住沮喪的心情,恭敬地給無波行禮,他真的需要感謝她,要不是她,他還不知道人外有人,自己這點本事實在拿不出手,還在暗暗自滿,一輩子恐怕就這麼毀了,一想到這裡不禁冷汗涔背,真的太感謝江無波今天給他的打擊了。

  無波下場後,周圍呼啦圍了一圈人,裡三層外三層,她不明所以,身體緊繃,如臨大敵。

  這本是失禮的動作,可在那些圍觀的人看來,這小姑娘真的是練到家了,武者該有的素質槓槓的,不錯不錯。

  傅元行聽到又好氣又好笑,不懂就不要胡說嘛,會教壞小孩子的,他趕緊拉了無波,對傅聚瀾使了個眼色,傅聚瀾清清嗓子,開口道:「各位,比賽也看完了,又不是奧運會冠軍,該散的還是散了吧,小姑娘第一次出來比賽,你們都杵在這兒,她沒辦法休息了。」

  觀眾一聽都樂了,說到底,還是小姑娘一個,被那麼多人圍著難免會緊張,大家都能體諒,對無波喊了加油啊我看到你哦之類的話就散了。

  無波輕輕地呼出一口氣,傅聚穎已經躥過來對她豎起大拇指了,無波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真是人不可貌相,想到他們之前對無波的評價,李想難得承認自己看走了眼,好在只是在心裡想想,沒真說出來得罪人。

  「你們,幹嘛都不高興呀,都拿了冠軍了。」凌大強奇怪地問無波他們幾個。

  傅聚穎更是奇怪地反問:「高興呀,誰說我們不高興了?」

  「我是說你們怎麼都不興奮一下呢?」

  傅聚穎和無波相互不解地看著,還是傅元行回答了這個問題:「冠軍早就是囊中之物,有什麼好興奮的。」

  這個回答好自信!自信過頭了!李想和凌大強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今天他們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並不瞭解傅家鎮的恐怖實力,才會覺得無波幾個人自大了點,若他們知道在傅聚瀾心裡,這次比賽只算是熱身賽中的小試探,不知道他們將會如何反應。

  下午全部的比賽都結束了,傅家鎮可謂收穫滿滿,參賽的二十八個選手都拿了獎項,大部分都拿了冠軍,只有幾個人因為第一次比賽緊張了沒全部施展實力或者是傅家鎮有兩個人參加同一個項目的原因而拿了亞軍,可以說本次大賽專門為傅家鎮而設也不為過,這樣的結果讓多少人瞠目結舌,口乾舌燥。

  相對來說,傅家鎮的眾人淡定得過分了,除了那幾個沒拿到金牌的孩子有點沮喪外,其他人臉上都看不出什麼激動的神色,這讓不少裁判專家都暗暗點頭,寵辱不驚才是正道嘛。

  不是傅家鎮的眾人寵辱不驚,實在是這次必比賽沒什麼看頭,鎮上那些老爺子們不僅不高興,反而還有些氣急敗壞,還以為是多大的比賽呢,結果就這麼點水平,竟然還為此成立一個傅家鎮武協,真是笑話,傅清序那個孫子還以為自己上了大學就有多了不起了呢,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這些風言風語傅聚瀾當然有所耳聞,他自己倒不在意,他早就做好心理準備,不管他們如何反對,他都要堅持自己的做法,只是覺得對不起家裡人,特別是他爺爺,傅清序為了他扛了多少壓力,不用說他都明白,心理默默地說了聲感謝,這也越發堅定他的決心,他不會讓爺爺白替他操心的。

  相對傅聚瀾的複雜心情,不少人都挺高興的,最高興的當然莫屬於傅元行這些武術老師,參加比賽的孩子們心態更好了,以前怎麼說都有些應付作業的感覺,現在嘗到了比賽勝利的好處,自我提高的想法就變得急迫起來,他們教起來也更加得心應手,沒能參加比賽的孩子也開始發憤圖強,想辦法提高實力爭取下次出去比賽的時候能選上自己。果然孩子都是需要獎勵的,看來是應該時不時出去比賽一次。

  傅元行這次特別關注了無波的比賽,無波沒有讓他失望,回來後他特別給無波進行了總結檢討,然後給無波開了小灶,特訓了無波的槍術。

  其他人倒不會小心眼,因為特訓都是公開進行的,而且還要與武術老師對招,滋味並不好受,不是每個人都是受虐狂的,再說了,無波學會了,不正好可以教他們嘛,有福同享嘛。

  要說這件事誰最不高興,當然非傅靖以莫屬,以往有什麼好事大事他雖然還差得遠,可總能找到借口跟著去湊熱鬧,這次他沒去成,看那些去參加比賽回來的人愈發不爽,其他人都知道他的厲害,看他臉色不好都紛紛遠離他一米遠,就連傅聚穎都不想去招惹他,在他與傅靖以多年的爭鬥中他領悟到一個道理:雖然他武力值比較高,可往往武力值並不能代表全部,至少在傅靖以面前就算不上個事。

  無波在這方面比較大條,以前怎麼樣,現在還是怎麼樣,傅聚穎看得心驚動魄的,偷偷地問無波不怕嗎?

  無波卻很茫然:「啊?沒看出來有什麼不同啊。」傅靖以的臉色一直都是這麼臭啊,沒什麼特別的。

  呃,你贏了,傅聚穎佩服地想道。

  傅元森高中畢業後沒考上大學,在鎮上找了份工作,聽說了傅聚瀾還在家裡,週末就從鎮上回來了。

  「你究竟怎麼想的?」傅元森問道。鎮上傳得紛紛揚揚的,傅聚瀾逼得鎮上成立武協去參加一場沒意思的武術比賽的事,他跟傅聚瀾從小玩到大,傅聚瀾是什麼樣的人連他都說不清楚,可他明白傅聚瀾是不會做沒有意義的事,他不明白為什麼傅聚瀾不解釋,任由別人這麼詆毀,他想要問個明白。

  「什麼怎麼想?」傅聚瀾打著馬虎眼反問道。

  傅元森白了他一眼,板著臉說道:「你若不把我當兄弟,你就儘管說瞎話吧。」

  「我們本來就不是兄弟哎,元森叔。」傅聚瀾差點沒笑出來,可他實在笑不出來,他就這麼好猜嗎?連元森都看出他別有用心了。

  他打開窗子,看著如古井無波般安靜的古平村,開口道:「元森,你有沒有想過換一種生活方式呢?」

  「生活方式?」元森不解。

  「嗯,換一種生活方式,推開門就可以看到全世界的生活方式。」傅聚瀾緩緩地說道,回頭看著傅元森,「元森,要不要來幫我?」

  傅元森很難描述那一刻傅聚瀾臉上的表情,依稀有種恍然隔世的感覺,眼神卻閃爍著毅然的光芒,他就是被這樣的傅聚瀾打動了。

  無波來找傅聚穎,看到傅元森露出的半個腦袋,高興地喊了聲「元森舅舅」,歡快地跑上來,笑瞇瞇道:「元森舅舅,好久都沒見你了。」

  傅元森飛了她一眼,說:「你去鎮上唸書,放學了也不見去找我,還好意思說這話?」

  無波有些不好意思:「放學了要練功的嘛,晚上還要回學校上自習呢。」根本就沒有時間嘛。

  傅元森假裝生氣了一會兒,想到無波表現得不錯心中一軟,說到底無波也是他看著長大的呢,從剛來村裡時的小個頭,一眨眼就快長成大姑娘了,他心底沒由來地產生了一股慈父的心態來。

  「無波,聽說你很厲害哦,敢不敢跟我比比啊?」傅元森不懷好意道,慈父有時候也會對兒女心狠手辣那麼一點點的。

  無波眨眨眼:「好啊,要比什麼呀?」

  「你現在最拿手什麼?」

  「我啊?什麼都可以啊。」

  「大言不慚,也不怕羞羞臉。」

  「我說真的啊……」

  「那就來試試看。」

  傅聚穎終於把作業些完了,出來一看無波居然和傅元森在自家院子裡打上了,棍子舞得呼呼作響,打得好不暢快。

  「你們……在幹嘛呢。」

  無波和傅元森停下來,對傅聚穎嘻嘻笑道:「元森舅舅在指點我呢。」

  你就瞎說吧,傅聚穎心想,明明是打架嘛,說那麼好聽幹嘛。

  「怎麼樣?你要不要也來一場?」傅元森對傅聚穎笑得很奸詐。

  傅聚穎飛快地搖頭,轉身翻了個白眼,他可沒笨到自動送死的份呢。

  無波倒是還沒打過癮,目光閃閃地盯著傅聚瀾:「大表哥,要不要跟我打一場?」

  傅聚瀾有些意外,沒想到無波竟然想要挑戰他,一時也來了興趣:「哦?你想跟我比?想比什麼?」

  「雙節棍!怎麼樣?」無波眼睛都變成星星眼了,可見她有多期待與傅聚瀾的較量,她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大表哥揮舞雙節棍時的感覺,怎麼會有人能把雙節棍舞得那麼利落灑脫,乾脆狠烈,等到她練習雙節棍時才知道不是每個人都能耍得那麼好看的,被自己的棍打了好多次後,她才逐漸掌握了雙節棍,可外公說雙節棍殺傷力太大了,女孩子練太過血氣就不讓她練了。

  「雙節棍?」傅聚瀾有些愕然,若是其他的還好,可雙節棍嘛,小時候看過李小龍的電影,崇拜得不得了,狠練苦練了一段時間才像那麼一回事,別人倒還好,無波他真的下不了這個手,實在是雙節棍太霸道了,關心則亂。

  「嗯嗯,就雙節棍,怎麼樣?」無波一臉期待。

  傅聚瀾為難地和傅元森交換了個目光,兩個人趕緊找拒絕但不會讓無波覺得掃興的借口,正在兩人絞盡腦汁的時候,門外冒出傅靖以幽幽的話來。

  「江無波,你在孵蛋呢,小雞都滿地跑了吧。」

  無波這才想起她是來催傅聚穎的,傅靖以肯定等不耐煩了,她趕緊擦了把汗,跟傅聚瀾兩個說了拜拜,拉著傅聚穎出門了。

  「對不起哦,我居然忘記了。」

  「對不起有用嗎?我都餓死了。」

  「那等會兒你就多吃點嘛。」

  外面的聲音漸行漸遠,傅聚瀾這才鬆了一口,和傅元森的目光對上,兩人哈哈大笑,他們兩個居然被一個無波弄得滿頭大汗,不得不笑。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8-2-18 07:52 PM

第41章 娛樂

  難得週末不用練功,師兄弟幾個商量好了去野炊,大家準備好食材和工具,浩浩蕩蕩出發了。

  秋收過後,田地裡的莊稼都收割入倉了,是個野炊的好去處,隨便找了塊地,一幫人就開始了各自的任務。

  無波帶的是紅薯和芋頭,自然要吃煨的了,首先要從田地裡挖出一塊塊土塊,壘成一個空心的小山,留一個小洞,往洞裡塞柴火,等到土塊都燒熱了,停火,然後把紅薯和芋頭全塞到小洞裡,注意要平鋪,不要堆放,然後用棍子把土塊小山用棍子敲碎,讓燒熱的土塊將紅薯和芋頭燜住,等到土塊的熱度散得差不多後就可以把紅薯和芋頭扒出來吃了,保準肉香皮脆。

  其他人有的帶蠶豆有的帶地菇,每個人都忙得不亦樂乎,這些花樣都是師兄師姐們以前教他們的,師兄師姐也是從前輩那裡學會的,古平村的孩子們都是這麼長大的。

  傅靖以不知道帶什麼好,出門時看到在院子裡飯後散步的小母雞,順手就就提來了,殺雞、除毛、開膛……傅靖以一邊吃著煨芋頭一邊看著無波嫻熟地弄著,還時不時地說著「哦~原來要這樣弄啊~這麼麻煩滴啊~」,無波默默地瞪了他一眼,然後用鹽將雞子裡外擦了一層,再塗上蓖麻油,最後用路邊摘來的奶羊子的葉子裹住,放到早就挖好的坑裡,埋好,在上面又用泥塊壘砌一個小山,將剩下的紅薯全部煨掉。

  「這雞肉真嫩,不做荷葉雞可惜了。」無波說了一句。

  傅聚穎沒好氣道:「這時候荷葉早枯了,哪來的荷葉?奶羊葉也不錯了。」

  無波咂咂嘴,她還是覺得荷葉雞更好吃點,清香潤滑,口感十足。

  時間差不多了,該挖的全部挖出來,誘人的味道直讓人垂涎欲滴,不知道誰說了一句,幾隻爪子飛快地伸出,你抓雞翅,我扯雞腿,大快朵頤。

  奶羊葉香甜的味道加上鮮嫩的雞肉,無波覺得舌頭都要被自己吞下去了,好好吃哦,沒想到她能做出這麼好吃的東西來,傅聚穎一邊吃一邊讚歎:「無波,真有你的,以後都要靠你了。」

  傅靖以也難得多吃了兩塊,他擦擦嘴,用食指戳戳無波的肩膀,說:「嗯,荷葉雞就靠你了。」

  「什麼荷葉雞?」

  「你不是說荷葉雞好吃嗎?我還沒吃過呢,你要負責任。」

  負什麼責任?無波一臉不解。

  傅靖以用一種「你是笨蛋嗎」的眼神看她,說:「你說荷葉雞好吃,總得讓我知道有多好吃吧。」

  無波張著嘴,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她真想給自己一個耳光,叫你多嘴!

  「交給你了哦。」傅靖以認真地說道,眼睛閃爍著不容錯認的「賴定你了」的目光。

  無波被他的那個一波三折的哦嚇得抖了三抖,然後把剩下的雞肉全部拿起來,狠狠地咬了一口,怎麼著也要把本吃回來再說。

  飽食後,娛樂活動開始了,這裡的娛樂很簡單,孩子們其實很容易滿足,今天他們要玩的是傳統項目:按圖索驥。

  說得好聽,其實就是抓田鼠。

  田地邊有一大片甘蔗地,甘蔗要到冬天才會砍掉,甘蔗枯掉的葉子也沒人去摘,都厚厚地掛在甘蔗上。幾個男孩子拉起衣服和帽子,盡量擋出臉,以免被甘蔗葉割到臉,然後貓起身子鑽到甘蔗地的茬道裡,他們是進去到田鼠道的。

  田鼠的活動很有規律,它們通常不會在窩邊覓食,而是會跑到比較遠的地方,找到食物後再拖回窩裡,一般它們走的都是同一條路線,所以地上會留下一條細細的滑滑的痕跡,這時候只要循著這條痕跡一直走,就會看到一個鼠洞,這只是老鼠洞的其中一個洞口。

  找到鼠洞後,一個人在這個洞口燒柴火,用扇子將煙吹到洞口裡面去,然後注意觀察這附近哪個地方會冒出煙來,那必定是鼠洞的其他出口,讓其他人站到這些洞口處,加大柴火,繼續把煙扇進洞裡去,田鼠被煙熏得不行了,必定會從其他洞裡竄出,這個時候只要眼明手快地將倉皇奔逃的田鼠夾住就好了。

  以前他們可沒這種本事,都是在洞口裝老鼠夾或是網子,現在手腳快了,只需要拿兩根小棍子就好了。

  不過這個要看運氣,運氣不好,田鼠外出覓食沒回窩,運氣好,有田鼠可夾,運氣爆好,嗯,恭喜你,捉蛇吧。

  有時候他們會再捉完田鼠後將他們的洞穴挖開,田鼠的洞穴往往都很長很深,挖到最裡面經常會看到很多食物,大家一看更加賣力地挖了,莊稼被田鼠吃了那麼多,不報仇怎麼行?

  玩累了,盡興了,看天色不早了,大家招呼一聲,這才戀戀不捨地回家,大概田鼠君們要感謝神仙保佑小命終於保住了吧。

  無波三個人回到傅聚穎家,正巧傅聚瀾出來,他看三個人滿臉紅光就知道他們玩得很盡興,可惜過幾年他們長大了,就不會再玩這些單純的遊戲了。

  「阿穎,爺爺正要我找你呢,進去吧。」

  傅聚瀾又看著無波,說道:「無波,晚上有空嗎?」

  無波正要回答有空,旁邊傅靖以居然開口說:「沒空。」無波立刻轉頭怒視他。

  「哦?你們要去幹嘛呢?」傅聚瀾笑著問道。

  「幹什麼你管得著嗎?」傅聚瀾人人買賬的笑臉對傅靖以可沒有什麼作用。

  「傅!靖!以!」無波生氣了,大表哥又得罪他,他說話怎麼那麼沖?

  「無波別生氣,靖以跟我開玩笑呢,不要當真。」傅聚瀾好脾氣地勸道,「既然你們有安排了,那我就不打擾了,等你有空再說吧。」

  無波急忙說道:「大表哥別聽他的,今晚我有空,晚飯後我過來找你吧。」

  傅靖以拉了拉無波的袖子,埋怨道:「你忘了啊,之前說好的,你要去我家學下棋的。」

  「下棋?下什麼棋?」無波茫然道,她可不記得自己說過這樣的話,再說了,她沒想過要學下棋啊。

  「下圍棋,你說的。」

  「不可能!」無波直接說道,象棋還有可能,圍棋絕對不可能,圍棋她就聽過名字而已,見都沒見過呢,哪來的興趣?

  傅靖以一雙黑亮的眼睛幽怨地看過來,無波心裡一頓,不會吧,她真的說過?

  無波正滿腦子翻找回憶記錄呢,傅靖以哼了一聲,順腳就踢在無波的腿彎上,悶悶不樂地走了。

  無波苦哈哈地跟傅聚瀾揮揮手,快步跟上去,邊走邊問:「我真的說過嗎?真的嗎?什麼時候?」

  傅聚瀾看著他們的背影,一直等到他們轉彎不見,他輕輕笑了笑,手指動了動,這個傅靖以很奇怪,看向他的目光總是帶著一種敵意,可他卻想不起自己什麼時候得罪過這位祖宗。

  無波一路追問到了傅靖以家,他還是沒回答她的問題,結果剛好遇到傅成芳做好了晚飯,無波直接被傅成芳直接留下來吃飯了,外公不喜歡她去別人家吃飯,她也覺得在傅靖以家吃飯很彆扭,可看傅靖以使過來的眼神,她只得留下一起吃。

  吃完飯,無波跟著傅靖以回房間,一進去她就知道他的暗示了:他竟然買了電腦!

  買電腦若是放在市區那肯定不出奇,可傅家鎮家裡裝電腦的人卻沒幾個——實在是沒必要,眼睛一睜開就要去練功,練完功累得可以直接躺地上睡覺了,誰還有時間去玩電腦呀。

  傅靖以是個例外,他有時間——練功什麼的想去就去不想去就隨便哼哼兩聲保準沒人敢攔——誰敢攔呀,有過幾次以為他是裝出來的,結果直接暈倒了送醫院去了,他有硬件——村裡要說誰家最殷實,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會說是他家,他有軟件——村裡哪個小孩最受寵?百分百的人都會說是他,綜上所述,如果傅靖以想要星星,恐怕老爺子都會想辦法去給他摘下來,不要說區區一台電腦了。

  就是區區一台電腦,看得無波半天沒反應過來,她指著電腦,難以相信道:「你該不會是上次去東歸山看人家的電腦好玩就鬧著要買吧?你爸能讓你買?」說實話,無波還真的有點怵傅明儉,血氣重不說,整天板著臉,很嚇人。

  傅靖以不滿地掃了她一眼:「什麼鬧?我不過是說了一句,他們知道了趕緊屁顛屁顛地給我送來了,生怕我一個不滿要回去搶他們家寶貝的那台似的。」

  「啊。」無波叫了一聲,「是那邊送來的啊。」

  如果是那邊的父母送過來的,就不出奇了,估計他們為了讓傅靖以乖乖待在傅家鎮,會想辦法滿足傅靖以的要求。

  計算機是個偉大的發明,與之並肩的因特網更讓人覺得神奇,初中課程上開設了計算機課,一周還有一節上機課,無波基本的電腦操作還是懂的。

  「網線牽了嗎?」無波來了興趣,根本忘了吃飯時她還想辦法要早點回家呢,也忘了追問她什麼時候說過要跟他學圍棋的事。

  「早上牽好了。」傅靖以指了指桌上的貓,拖著腮坐在床邊看著。

  「你玩過沒?」

  「中午不是出去了?」

  無波頓時佩服起來,野炊算什麼呀,如果是她,保準一天都坐電腦面前一步都不離開。傅靖以居然還能忍到晚上,白天的時候根本就看不出來,定力真好。她趕緊開機,心情激動,這可不是在學校的機房,老師說一句底下才能動一步的電腦,而是想怎麼玩就怎麼玩的電腦,還是液晶屏的,她還是第一次見過呢。

  「傅靖以,賬號是多少?」

  「我家電話。」

  「你家電話是多少來著?」

  ……

  傅靖以買了電腦的事很快就傳開了,大家嫉妒了,大家亢奮了,大家有福了——才怪!人人想盡辦法找盡理由想要進傅靖以的房間,不說玩,就是看一眼也可以,可是傅靖以是什麼人呀,油鹽不進,他們只能去求無波幫忙,無波想幫也幫不到,電腦又不是她的,就連傅聚穎都是靠著他自己的體力和厚臉皮硬是擠進傅靖以房間的,這種聽說卻看不到摸不著的感覺真讓人憤怒啊。

  不過這個窘境很快地隨著傅元森在鎮上開了第一家網吧解決了。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8-2-18 07:53 PM

第42章 中考

  網絡是個好東西,傅元森的網吧根本不需要打廣告就熱鬧起來了,蔓延到學生人群是無法避免的,「未成年人不能進入網吧」這條規定在鄉下根本就是形同虛設,索性大家都要練功,去網吧的時間並不多,但去網吧上網已經逐漸成為練功之後的首選休閒項目。

  「長勝杯」大賽過去了,傅家鎮也恢復了平靜,傅聚瀾心中歎氣,他就知道不能指望這些族老們,幸好他從一開始就沒指望過,還是靠自己比較靠譜。

  新的學期開始,無波他們進入了初中的最後階段,除了市裡的重點高中,傅家鎮也有一所高中,生源就在傅家鎮的兩所初中畢業中選拔,競爭並不算太激烈,無波他們沒有停止每天的武術功課,只是相應地減少了練功的時間。

  但高中招生的人數是有限的,不是所有人都可以繼續念高中的,這部分人該怎麼辦?往常年都是到鎮上或外面去打工,今年則略有不同,「長勝杯」打出傅家鎮對外的第一印象,而在傅聚瀾的刻意宣傳下,省內不少職校,特別是武校、體校紛紛指派專人到傅家鎮兩所初中進行招生宣傳,這些學校本來就很重視招生工作,遇到傅家鎮這麼好的人才來源地,早就跟狗看到肉骨頭似的,不光在學校做了幾回招生演講,還下鄉進駐到每個村屯裡與武館進行交流。

  相對而言,學校的武術教學還比不上傅家鎮的武館,可架不住人家有執照有路子呀,他們不僅負責教學,還負責就業,從學校出來的人保證有去處,這個對家長來說很有誘惑,不少家長還真有幾分心動,跟著招生的人去看了學校。

  傅清庭暫時還不用考慮這個方面,無波的成績就擺在那裡,穩定發揮的話肯定是能上高中的,再說無波練武的天分高,去學校就浪費了,所以他直接跟無波說,學習去,考不上高中看我不打折了你的腿!

  傅聚穎成績一般,又聽說高中學習辛苦,心裡打了退堂鼓,可又想跟無波一塊上學,有些矛盾,傅聚瀾回來勸了他一通,他咬咬牙,拼了!

  這個時候有個上大學的大哥/大表哥的好處就很明顯了,傅聚瀾在省城買複習資料很方便,寄了不少回來給他們兩個,還針對他們兩個人的實際情況,專門整理了複習計劃,更體貼的是每個月都要回家兩次,給他們講解習題,真的是費心費力,把傅聚穎和無波感動得稀里嘩啦的。

  與此同時,省武協也開始重視與傅家鎮的交流,傅宏良接到的交流活動逐漸多了起來,還有不少人親自來到傅家鎮「考察」,這一來,人差點就在這生根不想走了,這簡直就跟《太極宗師》裡面的陳家溝裡人人都會太極一樣嘛,更讓人驚訝的是,傅家鎮的武術很系統,拳、掌、腳、器械,完整而細緻,最特別的是當地的教育模式:村裡以武館為單位進行強制教育,學校裡開設武術課,初中、高中的學生又有村裡特派的武術老師安排練武,直到停止學業。

  很顯然,傅家鎮判斷一個人是否成年並不以年齡來計算,而是看你工作了沒,一旦你不上學參加工作了,就算你13歲,你也算大人了。

  這樣的模式很傳統,但不可否認的是很有效率,至少傅家鎮的武術在傳承方面省內無出其右。

  這個情況反饋回省武協,引起了很大的重視,省武協指派了很多人過來切磋交流,傅宏良在與族長商量後,在鎮上騰出一間武館,專門作為對外交流場地。

  別說,傅家鎮還真有點自傲的本事,過來切磋的人無不是既佩服又不甘地回去了,這時候傅家鎮上場的都還是年輕一輩的人呢,館長級別都還沒上,別說那些老成精的傢伙了。

  無波他們到底還年輕,好奇心重,聽說有比武可看,就算扛著中考的壓力,還是忍不住覷了空子偷溜出去看,老師們拿他們沒辦法,誰叫他們自己都心癢難耐呢,在傅家鎮這個環境待久了,跟學生學了一兩招,他們都變成了武術迷了。

  「長勝杯」的層次跟現在台上的比起來根本就不算回事,無波看得口乾舌燥,心潮澎湃,什麼時候她才打到那種水平?出類拔萃,技冠群雄,好羨慕啊。

  再怎麼羨慕還是要面對現實的,班主任親自來抓人了,自然地被傅元行發現了,一頓好打,無波幾個人沮喪地回去了。

  因為沒有心理負擔,無波覺得時間很快就過去了,中考的日子就到了。

  傅清庭不放心,專門跑到學校來看無波,無波聽到老師說門口有人找的時候還很納悶的,看到老外公時下巴差點沒掉下來。無波驚訝的表情讓傅清庭尷尬起來,他想給無波加油,可又怕給無波增加壓力,想了半天居然什麼也沒說。

  最後還是無波先開口問了:「外公,你怎麼來了?」

  「來買點東西,正好,正好經過你們學校,順便——來看看你。」

  「哦……經過啊……」無波眨眨眼,奇怪地想道,學校就在鎮邊上,外公這是要去哪裡呢?

  傅清庭不自在地咳了咳,掏出錢遞給無波:「聽說你們要去市裡考試,拿著這錢,該買的不要省了。」

  「嗯。」無波咧嘴笑了。

  「坐車怕暈車記得帶上風油精。」

  「好啊。」

  「出去千萬不要怕事,有人惹事儘管打他。」

  「嗯嗯!」

  無波看著外公紅紅的耳朵,眼睛都彎了,她忽然覺得外公其實好可愛哦。

  中考一眨眼就過去了,無波就記得自己捲著鋪蓋去了市裡一個陌生的學校,在那裡住了一個晚上,考了兩天,然後就捲著鋪蓋回來了,就這麼簡單。

  考完試,之前照的畢業照也出來了,無波個子小,就站在第一排的左邊,笑得很甜,自己看著都覺得不好意思,再看看其他同學,無波又笑了笑,隨即安靜了下來。

  坐她旁邊看書的傅靖以沒聽到動靜,奇怪地看過來,正好看到無波一臉的感慨。

  「想什麼呢你。」

  「沒有啊,只是覺得今天大家都在一起,明天就分開了,好捨不得哦。」

  傅靖以對這個話題沒什麼興趣,又繼續看他的書去了。

  「哎,傅靖以,你寫了同學錄了嗎?」無波推推他。

  「沒有。」

  「為什麼呀?沒有人叫你寫嗎?」不可能,班裡有好幾個女生整天在宿舍裡討論他呢,說什麼他很酷啊之類的,她還幫忙傳過小紙條呢。

  「不想寫。」傅靖以直接回答。

  無波想說他冷淡,可轉念一想,傅靖以不就是這樣的性子嘛,要是他熱情地給其他同學留言,指不定就有人懷疑他精神失常了,再說了,傅靖以只怕沒跟幾個人說過話呢,讓他留言,留什麼言好呢?「不好意思,你誰啊」之類的?少開玩笑了。

  傅靖以可不想討論這個問題,他問無波假期有沒有什麼打算。

  「去武館練功,還能去幹嘛?幹嘛這麼問?」

  「我要跟我爺爺出行。」

  無波聽不明白:「什麼叫出行?去哪裡?」

  傅靖以不得不解釋一番。傅清棟是學中醫的,但更偏重跌打骨傷之類的,他覺得傅靖以天分好,不想傅靖以只拘泥於這一塊,決定趁著假期帶傅靖以去他的朋友那裡跟兩個月,讓傅靖以長點見識。

  「已經聯繫好了,後天就出發。」

  居然連成績都不看了,無波無語了,這傅靖以全身上下都透著一股自戀的氣息,自信過頭了啊喂,不過無波還是挺羨慕的,可以出去學習,雖說喜歡武術,可一想到漫長的枯燥的練功時間,她心裡難免會有幾分厭倦。

  無波厭倦得太早了,她親愛的大表哥早就把她的假期安排得滿滿的,豐富充實得她差點連喘氣的機會都沒有,聽傅聚穎說的時候,她正在和傅靖以搶QQ賬號呢。

  同學給無波寫的同學錄上面都要填什麼QQ號碼,無波不懂是什麼,問了傅靖以,傅靖以直接就幫她申請了一個。

  無波登錄QQ後,好友列表裡一個人都沒有呢,催著傅靖以也申請一個,傅靖以又申請了一個,兩人互加了好友,無波跑回家拿了同學錄來,對著一個個加了同學,研究了半天,還給每個人都進行了備註,結果呢?

  傅靖以這傢伙看了看,覺得無波的賬號比較順口,硬是要跟她換一個!

  無波想哭的心都有了,要換你早換呀,她辛辛苦苦加了那麼多人,一個個都備註了,還都打了招呼,這算什麼?

  無波不幹,兩個人就動起手來了。

  無波的手段就那麼點,還不好意思仗著武力高壓制,落了下風,傅靖以卑鄙啊,直接關了機,然後找張紙刷刷寫下他的那個QQ的賬號和密碼丟給無波。

  這手狠啊,無波還沒抄下她的號碼呢,她又沒那個好記性,她氣得臉都紅了,她恨恨道:「呸!我不告訴你密碼,看你能怎麼樣。」

  傅靖以斜睨了她一眼,不屑地報出一串數字。

  無波驚呆了,指著傅靖以怒道:「你!偷!看!」

  傅靖以更加不屑了:「我猜的。」

  「我才不相信呢。」

  「就你這腦袋,除了用生日做密碼還能用什麼?根本不用猜。」

  無波森森地被打擊到了,好過分!她又看了傅靖以的密碼,ASDFGHJKL,好直接……

  傅聚穎就是這個時候來告訴無波這件事的,無波這才打起了一點精神來,假期終於有期待了,心情好了點,就原諒了傅靖以的捉弄。

  傅靖以這會兒又開了機,登上QQ後他首先要做的就是把暱稱改了,波斯貓,虧她想得出來,直接改成了「獨釣寒江雪」。

  我還凌寒獨自開呢,無波鬱悶地想道,她決定了,新的QQ就叫「我最很傅靖以了」。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8-2-18 07:54 PM

第43章 志願

  傅靖以第二天就跟著傅清棟外出學醫了,傅聚穎可高興壞了,他終於不用看那傢伙的臉色玩電腦了,他亢奮了一個晚上,第二天晨練時還喜不自勝的。

  無波不解地問道:「你高興什麼呀,大表哥不是安排了事做嗎?」

  「大哥給你安排的,沒說我。」

  無波更奇怪了,大表哥對她和小表哥一向是一視同仁,小表哥有的,她一般也會有,反過來也是一樣,沒道理這次沒給小表哥,她可不相信。

  果然吃過早飯,傅聚瀾過來找無波的時候,傅聚穎耷拉著腦袋跟在他後面呢,無波忍俊不禁,傅靖以該不會是早料到會這樣,所以小表哥問他可不可以玩電腦時他才毫不猶豫地點頭吧,怪不得呢,她正納悶他怎麼這麼好說話了。

  傅聚穎不痛快地掃了無波一眼,嘴巴撅得老高,真是白高興了一場,無波不厚道地笑了。

  傅聚瀾是來找無波商量假期的安排的,無波對傅聚瀾從來都是言聽計從,在她看來大表哥那麼厲害,他怎麼安排都是好的,她只要聽著做就好了,饒是如此,聽到傅聚瀾的提議後,她還是愣住了。

  「夏令營?」無波驚訝道,這三個字她在課本上見過,可到底是什麼她還真的不知道,「那是要幹嘛的呢?」

  傅聚瀾簡單地跟她解釋了一下夏令營的意思,無波想了想,問道:「那就是要跟一群不認識的人一起做活動咯?」

  「也可以這麼說,主要是可以一邊玩一邊學習,就跟興趣班一樣,不過學的東西都是學校沒教過的。」

  「假期還要學習啊。」傅聚穎有些不樂意。

  傅聚瀾看了他一眼,沉聲說:「那你打電腦遊戲要不要學習?難道你生下來就會?」

  傅聚穎縮了縮腦袋,沒說話。

  無波有些猶豫:「那要去多久?」她的武術練習已經上了個台階,每天的任務都很重,外公對她要求很高,每天都不能斷,不然得不償失。

  「一個月。」傅聚瀾看出無波的猶豫,又誘惑道:「忘了說了,裡面會有好吃的哦,我聽說有蛋糕啊甜點什麼,沒準還有烤肉。」

  無波還沒說什麼,傅聚穎倒挺激動的:「這麼好?我要去我要去。」壓根忘了剛才他還滿腦子計劃著怎麼跟大哥唱反調呢。

  傅聚瀾好氣又好笑地瞄了弟弟一眼,繼續誘惑無波:「我們參加是海島夏令營哦。」

  海島!

  無波眼睛一亮,她還沒見過大海呢,更不要說海島了,好大的誘惑,加上傅聚瀾保證說可以說服傅清庭,無波更是招架不住了,和傅聚穎一起期待著去征服大海了。

  傅聚瀾說服家長的方法很直接:實話實說。

  無波和傅聚瀾的武術水平在同齡人中稱得上數一數二,特別是無波,可以說是鳳毛鱗爪,但資質不代表全部,這世上多的是庸碌一生的天才,傷仲永何其多!走到最頂端的人往往不是天才,而是那些原本不聰明卻能靠自身努力堅持下去的人,可見心性的重要性。在這點上,傅家鎮半封閉的環境有好有壞,可以讓人不被旁的誘惑,專心練武,可也缺失了世界真實的殘酷的那一面。

  溫室的花朵經不起風吹雨打,好的苗子需要經過烈日暴雨狂風的洗禮才能長成大樹,無波本性安靜無爭,放在人堆裡絕對是不出頭被埋沒的那個,要想再進一步,必須讓她性子變得更主動更積極,而傅聚穎則正好相反,主動大膽,積極進取,喜歡領頭,可偏偏有點過了頭,不懂內斂,需要收收性子。

  兩個人正是磨練心性的好年紀,小了,既怕矯枉過正又怕長大了會改變,大了,性子已經定格,很難改變,此時正是最好的時期。這世界上沒有通行到底的準則,只有「優勝劣汰,適者生存」,這些事別人是教不會他們的,只能由他們自己去體會,傅聚瀾不想錯失良機,鎮內沒辦法實現,他就萌生帶他們去參加生存夏令營的想法,激發他們的本能,認識自己,瞭解自己,學會改變自己,完善自己。

  面對這樣的理由,不管是傅清序傅清庭這對兄弟,還是傅元行,都沒辦法說反對的話,孩子的天分就擺在那裡,誰能忍心糟蹋了?沒有人願意說出來,可每個人心裡都很清楚,傅家鎮確實不能創造安置這些天分的平台。

  說服了各方人員,傅聚瀾就打電話去報名,一般都要提前報名,他卻沒有這方面的擔心,一是因為他之前就已經打了招呼,二是他們要參加的夏令營一般人參加不了,報名的人比較少。

  無波和傅聚穎聽說等中考成績出來,填了志願後就出發,心裡都喜壞了,滿心思都是盼著日子走快點,傅聚穎直接將電腦遊戲放在腦後,每天抓緊時間練功,爭取在出發前將新的東西記下,參加夏令營的時候就可以自己練習了。

  孩子的勁頭顯然不能沖淡大人的滿腹惆悵,傅清庭黑著老眼圈找傅清序商量,他想了好幾天,簡直沒辦法了,中考成績跟這個比起來簡直就是小菜一碟。無波繼續這麼練下去,肯定能給他長臉,可問題是無波不姓傅,傅家鎮最後的看家本事她學不到,這是其次,更首要的問題是,看樣子孩子將來也是要出去唸書的,以後多半也是不會回鎮上工作的,按照祖訓,在外面討生活不能動武,一如傅明心,一如身在鎮外的所有傅家鎮人。現在拚命練功,為的是將來的放棄,這算個什麼事?

  早在傅聚瀾出事後性子改變後,這個問題早就在傅清序腦袋裡翻騰了,傅清庭這一問,將他這麼多年的糾結問出來了。一方面是祖訓,一方面是孫子,兩個都重要,能怎麼辦?

  「我們都老了,這件事就交給年輕人去頭疼吧。」傅清序心情複雜道。

  他看出來了,大孫子是下定決心要改變祖訓的,這是好事也是壞事,好的是別人不敢想的他卻敢做,是條漢子,壞的是這可是大事,輕易改不得,不是每個人都願意改變的,萬一做不好,就是欺宗背祖的惡名了。

  傅清庭沉默了一會兒,說:「你是說阿瀾他……」

  「先看看吧,看看再說。」傅清序只能這樣說道。

  中考成績終於出來了,傅聚穎超常發揮,要上鎮高絕對沒問題,無波更是高高在榜,好得讓老外公為難了,這種成績老師說可以大膽地報市裡的重點高中,市裡那麼遠他都不太捨得,無波也捨不得離外公那麼遠,堅持要報鎮高,把班主任氣得不行,上了高中就算在鎮高也沒時間經常回家,不得不苦口婆心地給無波做思想工作。

  傅聚瀾知道無波不想填報市裡高中的真正原因,給傅明心打了電話,然後又勸解無波道:「我也是鎮高畢業的,我不能說鎮高不好,只是上了大學之後我發現鎮上與市裡有很大距離,很多事情不是我們笨,而是我們沒有機會去瞭解,我希望你和阿穎都去市裡,多一點見識。」

  「小表哥……也要去市裡上學嗎?」

  「你去,他當然也要去。」

  彷彿老天嫌無波不夠糾結一般,傅明心居然回來了!她從武館汗流浹背地回來,推開門就聽到一個熟悉而陌生的聲音,是那個在電話裡在她腦海裡跟她說了好多話的聲音,她伸出的手一僵,緩緩地收了回來,過了老半天,她才微微吸氣,提起沉重的腿邁進了門檻,如常地大喊。

  「外公,我回來了。」

  屋子裡一片安靜,無波走進去,傅明心就站在跟前,她怯生生地抬頭看了一眼,然後低頭快步走到傅清庭旁邊。

  傅明心心裡一陣絞痛,她早料到了,可真正發生時還是覺得難受,看到這樣抗拒的無波,她不由得想起那天跟無波一起的男孩子看向自己的眼神,他在譴責她,他在說,你遲早會後悔的,是啊,她會後悔的,她現在就後悔了。無波,她的女兒,她的帆帆,曾經是她和丈夫的掌上明珠,曾經是她生命的全部,這一切都已經是曾經了,她垂下眼,掩去心中的觸痛。

  誰也沒有開口,傅聚瀾清清嗓子,打破沉默:「無波,明心姑姑專門為了你填報學校的事回來的。」

  無波這才注意到傅聚瀾也在場,聽了他的話,她微微皺眉,看著傅明心道:「我想留在鎮上。」

  傅明心始終認為鎮上的學校硬件軟件都比不上市裡的學校,現在交通發達,想回家坐車就可以回來了,實在沒必要留在鎮上,可她不知道應該怎麼跟無波解釋自己的想法,只好說:「我和你外公都商量好了,送你去市裡上學。」

  無波立刻看向傅清庭:「外公,你也想我去市裡?」

  傅清庭正抽著煙呢,被無波這麼一問,嗆了好大一口,咳了老半天,別過臉不敢看無波,嗯了一聲,他捨不得也沒辦法,無波的前途更重要。

  無波直愣愣地看著外公,然後低下頭,說:「你們大人都說了,我還能說什麼?」語氣七分認命,三分忿然。從來都是這樣,讓她乖,她就要乖,讓她來傅家鎮,她就要來傅家鎮,讓她不想家,她就是想也不能說出來,一直都是這樣。

  傅聚瀾無奈地和傅明心交換了眼神,把無波叫到房間裡開解了半天,一向聽話的無波卻一反常態,始終不能開懷。

  傅明心留了兩天,去學校幫無波報了市裡排名第二的江南中學才回市裡,雖然無波一直悶悶不樂,可好幾個人都松下心來:傅聚瀾放心了,阿穎和無波都去了市裡,如他所願了;傅成芳安心了,公公一直交代無波報什麼學校就給靖以填什麼學校,她真怕無波執意要留在鎮上,那她還得照顧傅靖以不能回市裡;班主任舒心了,傅家鎮出重點高中生不容易,千萬別再填志願時出岔子,傅靖以還是全市前十呢,如果真留在鎮上,他不得氣得半死也死了三分。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8-2-18 07:54 PM

第44章 游泳

  填報了志願,三人各自準備行囊,即將出發,無波無奈地看著外公使勁地往剛買的大行李包塞東西,吃的、穿的、用的,這是無波第一次出遠門,他生怕無波短了東西。

  「外公,吃的真的用不上,營裡會發的,不讓自己帶。」

  「發的哪有自己家做的好吃?帶著,藏好,晚上餓了可以偷偷吃點再睡覺,記得瞞著別人。」

  「棉衣就不用帶了吧,大熱天穿不上。」

  「傻孩子,海邊的夜冷著呢,聽外公的準沒錯。」

  ……

  無波心都融了,這就是所謂的「甜蜜的負擔」吧,最後她還是把外公的心意扛上了,結果當然用不上,報名時直接被沒收了。

  坐了一天的汽車,終於到了集合點,無波和傅聚穎兩人此時才知道他們要參加竟然是海島野外生存訓練夏令營。

  「野外生存……」傅聚穎喃喃道,無波也看著報名表沉吟不語。

  「怎麼了?」傅聚瀾奇怪地問道。

  傅聚穎摸摸腦袋,不好意思說道:「看到野外,我就只想到村外面的田野,野外生存嘛……」

  「野炊啊,」無波接口道,「上次野炊時吃的煨紅薯還挺好吃的,傅靖以那隻小母雞好嫩啊。」

  傅聚穎十分同意,拚命點頭,坐了一天的車本來就餓了,聯想到上次的小母雞,兩人胃裡一陣翻騰,餓得慌。

  傅聚瀾無語了,能把生存的嚴肅話題變得這麼富有生活氣息,看來真是餓壞了,趕緊辦完手續帶他們去找吃的。

  報名處的兩個工作人員都聽到了那一番話,臉上閃過一陣鄙夷,敢情他們把夏令營當郊遊活動了?抱有這種想法的人不是沒有,下場都不是很好,這兩小鬼一個15歲,一個13歲,最後肯定是哭著鬧著要回家的結局。

  夏令營的主辦方是輝煌俱樂部,該俱樂部對此類野外訓練很有經驗,本期夏令營共有十五個人報名,人員在俱樂部本部集合後,俱樂部統一安排了住宿,未來一周學員們要在本部接受基本的野外求生技能培訓,後三個星期則開拔到營地,開展野外生存的實踐訓練。

  參營的就三個女的,安排在同一個房間,兩張床上下鋪,無波人最小,很自然地睡了上面,張璐和李一丹睡了下鋪,張璐年紀大點,大概二十五歲,李一丹更年輕些,兩個人都是陪男友來的,一交談發現彼此有很多共同愛好,相見恨晚。她們聊的話題無波插不上話,鋪好了床就安靜地躺著,有些無聊。

  第二天吃了早飯,學員們在操場集合,由俱樂部安排的老師給大家上課,傅聚瀾見無波沒什麼精神,小聲詢問她跟室友相處地怎麼樣。無波有些不好意思,她實在不知道怎麼跟那兩人打交道,基本上和她們沒說什麼話。

  「恐怕她們也不知道怎麼跟你這種小女生說話呢,小孩子臉皮沒那麼薄,你先跟人家問好嘛。」傅聚瀾鼓勵道。

  無波想想也覺得是這樣,晚上洗了澡回宿舍,張璐和李一丹又說上了,說什麼誰誰居然跟誰誰閃婚,真是沒想到啊,娛樂圈水好深之類的,無波遲疑了下,開口打斷她們的交談:「張姐、李姐,你們還沒洗澡吧,澡堂十點就斷水了。」

  張璐李一丹一愣,抬手看表,都九點半了,哇哇大叫,趕緊收拾東西奔向澡堂。

  雖然沒說上話,可是幫忙了,無波鬆了好大一口氣,擦擦頭髮,伸伸懶腰,就在宿舍不寬裕的地方打了套拳,「拳不離手,曲不離口」,練武必須每天堅持,不能鬆懈。

  張璐和李一丹回來時,無波正打到精彩處,揮拳灑汗,衣袂翻空,砰砰作響,看得兩人眼前一亮。

  「小妹妹,你居然會武功?你打的是什麼拳呀?」張璐一臉驚訝。

  無波平氣息,作手勢,呼出一口氣,被人以熱烈的目光看著,她有點不好意思:「叫我無波就好了,我打的是傅家拳。」

  李一丹馬上稱讚:「你打得真好看。」雖然她不懂武術,可無波剛才打的拳,跟電視上那些有些不一樣,感覺更帶勁,剛才那碰碰響的聲音可一點也不假,她問出自己的疑問,「剛才那些響聲,是氣功嗎?」

  氣功?無波愣住了,她看著李一丹,疑惑地震了一拳,問:「是這個聲音嗎?」

  「嗯嗯,就是這個。」李一丹一臉崇拜與期待。

  「不是氣功。」無波解釋道,真正習武的人都會修習氣功之道,只是每個人的氣功強弱不同,大部分人都意識不到體內的氣功存在,氣功用於調心、調身、調息,主要反映在氣息的鍛煉上,跟武功發力的關係不大,實際上武者發功時伴隨的呼呼作響的聲音,多半是衣服與空氣發生了快速的摩擦產生的,並不是氣功或內力造成的。

  李一丹聽了有些失望,可一看到無波這麼個小傢伙一本正經地跟她解釋,這個畫面怎麼看怎麼歡樂,便拉著無波嬌嗔道:「無波啊,你那麼厲害,教教我嘛,好不好?」

  張璐也跟著說要學,無波立刻就呆住了,教?她可不能教,傅家祖訓她記得可牢了,可要怎麼回復她們呢?她們會不會生氣呢?

  無波的為難與不知所措成功地讓張璐和李一丹笑出來的,張璐眼淚都笑出來了,她拍拍無波的肩膀道:「一丹姐跟你開玩笑的呢,別當真,別當真。」

  無波傻了,是開玩笑的嗎?

  李一丹看到無波這樣,肚子差點沒笑到抽筋,她連連擺手:「哎喲,你這孩子,怎麼這麼……我說笑的呢,哎喲,我不行了。」

  無波發窘,這大人的世界真的好難懂,她得快點長大才行。

  經過這一遭,三個人都熟悉起來了,沒了隔閡,無波漸漸能接上話了,傅聚瀾也放下心來。

  野外求生技能有很多,俱樂部教的是最基本的,首先是五種必須的求生技能:生火、水和食物、尋找遮蔽物、發出信號、急救。

  生火有四個要素,分別是燃料、溫度、氧氣、持續發熱,這些無波在初中物理就學過了,可真正運用到實踐中就很費力,她要學著分辨不同材質的燃燒情況,要學會利用天然環境的物品來代替生火工具,還要學會如何生火條件不足的情況下湊齊條件。這些知識物理書上可麼有,無波每每總有恍然大悟的感覺,越發有學習的興趣。

  學到急救這個主題時,無波忽然發現一個大問題:她連游泳都不會,還談什麼海島野外生存?

  老師的臉當下就臭了,游泳都不會來湊什麼熱鬧?又不是過家家,他拿起筆直接就想劃掉無波的名字,還是傅聚瀾攔下了,打包票在出發前能利用休息時間讓無波學會游泳,不耽誤大家的時間。

  無波好想哭,大表哥有自信,可她沒有啊,自從那年滿節被傅靖以拖下水後,外公就不准她再靠近水邊一米遠,村裡的池塘和村邊不遠的小江都是她的禁地,她根本就沒機會學游泳。

  傅聚穎更是鬱悶,以前天熱時他去池塘游泳前總會笑話無波一兩句,現在後悔死他了,早知道……早知道拖也要把無波拖下水啊。

  張璐和李一丹都帶著男朋友過來給無波打氣,她們跟無波說了很多自己學游泳時的心得,越說無波心越慌,她換了泳衣,手續無措地站在游泳池邊,可憐兮兮地看著傅聚瀾,她好想去野營,不想一個人留在這裡等他們回來,可是她真的不知道怎麼游泳,此時此刻,她忍不住在心裡大叫一句「傅靖以好可惡啊——」。

  傅聚瀾沒換衣服,直接來到無波身邊,跟她講解了游泳的幾種姿勢及重要注意事項,發覺無波很緊張,他想了想,說:「光說沒用,還是邊看邊說吧,阿穎,下水。」

  傅聚穎早就做好了準備,一個俯身前衝,漂亮地入水,然後手腳划動,流暢地往前游。傅聚瀾就根據傅聚穎游泳的姿態對無波進行點評:「你看,就是這樣,手腳要放開,不要拘謹,水有浮力,全身放鬆下來,人可以浮起來不會沉,記住,要放鬆,不要緊張,划水時要注意節奏,四肢要協調,不能亂化,嗯,游到岸邊也不能鬆懈,直到出水後才能放鬆。」

  傅聚穎游到頭爬上來,無波伸手向他打招呼:「小表哥,過這邊來……呃,啊!」

  無波話還沒說完,不提防地傅聚瀾一腳踹過來,她匆忙一避,傅聚瀾一記橫掃腿,她就掉水裡去了。

  「啊!大表哥……大……我、我不會游泳啊!」無波慘叫著,手腳慌亂撲騰,臉色都白了。

  傅聚穎一驚,飛奔過來,剛要撲入水中卻被傅聚瀾攔下了,他大怒道:「哥,你幹嘛呢?無波不會游泳!」

  旁觀的張璐幾個也趕了過來,都想要下水救人,傅聚瀾大喝一聲:「誰也不能下水去救!想要她早點學會游泳,誰都不要去救。」

  求生的本能是最好的老師,從理論上來說無疑是最快捷的教學方式,可是……所有人都看著傅聚瀾堅定的表情,心想,真絕啊,你還是人大表哥嗎?

  無波越掙扎身子越沉,水下好像有怪物一般死死地拖著她,脖子就跟被掐著一樣,難以呼吸,鼻子火辣辣的,難受極了,倉皇間她想起練氣的口訣,一個激靈,趕緊定下心來,默念口訣,手腳終於不那麼僵硬,死活讓她喘了口氣,折騰回了池邊,手剛搭上池沿,整個人就像從地獄回到了人間般,終於得救了。

  可是,下一刻傅聚瀾就蹲在她旁邊,無波神色大驚,拚命搖頭,尖銳地叫起來:「大表哥,不要啊啊啊——」

  得,又被丟到水裡了。

  過程是有點慘不忍睹,結局還是挺好的,至少無波趕上了大部隊的腳步,這件事讓她有了一個深刻的認知:壞人狠起來十分尋常,好人狠起來慘絕人寰。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8-2-18 07:55 PM

第45章 競賽

  游泳這件事無波只覺得傅聚瀾變嚴格了,等營地分組時,她就察覺到大表哥的不對勁,粗枝大葉的傅聚穎也有所察覺。

  本期的領隊是徐年,具有國家登山協會持證戶外指導員資格,幹這行好些年頭了,隨行的還有三名教官,他們的經驗也很老道。

  營地就設在東海岸線外的荒島上,遊艇將一行人送到荒島後就往回開,看著陰沉沉的天空和洶湧撲騰的海水,無波心裡隱隱有種不安。

  「這就是你們未來三周要生活的地方。」徐年等大家都從剛到海島的新奇情緒中擺脫出來後開口道,「這裡可不是什麼世外桃源,抱有隨便玩玩態度的人明天就坐補給船回去,不要忘了你們參加夏令營的目的是什麼,下面我說的,打起精神給我記牢了。」

  這座叫黃沙島的荒島雖然面積大,可遠離海岸,補給不便,島上岩石多,土地貧瘠,沒有人煙,更不要說水電信號網絡這些了,在這裡,一切現代手段都毫無用處。從地圖上看,黃沙島形狀很像一條自東南向西北遊動的魚的側面,營地就設在魚頭的位置,靠著海邊,每天都會有遊艇送補給,基本的生存沒什麼問題。

  所謂的營地,說白了就是地勢比較平坦的空地而已,旁邊有個燈塔,燈塔下面搭建了一間小屋,專門用來放置信號設備的,只有俱樂部的人才能用。

  徐年將所有人召集起來,下達了訓練的指令:15個學員要分成兩組,進行競賽,比賽期間會有工作人員隱蔽追蹤拍攝打分,表現最好的可以拿到優秀學員獎。

  大家一聽,鬧哄起來,無波小聲地問旁邊的張璐大家怎麼了,張璐解釋說,拿到優秀學員獎就可以拿到一筆獎金,雖然不算太多,也差不多能抵報名費了,誰不想拿?

  無波第一次聽說報名費的事,問了報名費要多少,張璐覺得奇怪,怎麼連這個都不知道?她跟無波說了一個數字。

  這個報名費對還是初中生的無波來說如同天價,竟然要花那麼多錢,印象中大表哥並沒有跟外公說過報名費的事,那就表示費用是大表哥幫她出的,她心裡很不舒坦,這怎麼行?

  徐年接下來就從15人裡挑了經驗相對豐富朱宏宇和何寧分別為山隊及海隊的隊長,然後讓兩位隊長從剩下的13人中挑選自己的隊員,挑了10個人,剩下傅聚瀾三個人時就停下了。傅聚瀾不用說了,傅聚穎也勉強了,無波就是個難題了——13歲的小女生,連游泳都是剛學會的,選了她就相當是給自己帶了個累贅,朱宏宇和何寧誰都不想選。

  徐年提出建議,身體素質上哥哥比弟弟好,選傅聚瀾的隊伍要帶上無波,儘管多了一個人,實力不會相差太多。

  傅聚穎和無波也都認同這樣的安排,兩位隊長也沒什麼意見,可傅聚瀾卻堅持不跟這兩個小的同一隊,態度異常堅持。

  「他們是來鍛煉的,跟我分開才能得到真正的鍛煉。」

  無波和傅聚穎交換了眼光,聯想到大表哥之前的表現,她心裡微微一緊。

  最後還是何寧選了傅聚穎和無波兩個人,張璐是他的女朋友,他聽她說過無波略懂武功的事,也知道無波怎麼學會游泳的,在他心裡,無波比一般的同齡人更堅強些,而且有些事情小孩子比大人做得更好——比如穿山洞之類的,誰保證不會有這樣的需求呢,有備無患,更主要的是他對他自己很有自信,就算無波真的是個累贅他也有勝利的把握。

  山隊的成員分別是朱宏宇、杜安、周呈明、李一丹、李康、趙磊、傅聚瀾,海隊則是何寧、宋軍、黃雲新、楊步堅、張翔、傅聚穎、張璐、江無波。

  分好隊後,徐年宣佈了競賽的規則:兩隊隊長會得到一份海島地圖,地圖上標注了各自比賽的任務道具,各隊要做的是要在未來三周內拿到所有的任務道具,先完成的隊伍贏,如截止時間到雙方都未完成,則以收集數量多的一方勝利;俱樂部每天會在地圖上指定的幾個地點投放適量的食物,保證基本的能量補充;到了截止時間後,不管任務完成情況,所有人都在黃沙島東南角的A基地匯合;每個人都配備特製的帶有感應系統的衣服、模具搶及相應的彩彈;每個人都在腕上戴上俱樂部的追蹤器,領隊可以根據追蹤器反饋的位置調動附近的觀察工具進行觀察,以便在特殊情況實施急救;如有人員因體力不支、意志不堅、胸口/後背的感應器被彩彈擊中三種情況脫隊,則扣減該隊的相應的人頭分,如有人員因不可抗力原因脫隊,則視實際情況扣減零至對應個人頭分。

  徐年又補充了不少細則與注意事項,然後宣佈解散,各自搭建帳篷,給一個晚上的適應時間,第二天正式開始競賽訓練。

  大家開始找地方,他們在俱樂部已經學過如何搭建帳篷,倒不用教官們指導。無波自然是挨著大表哥兩個搭的,別看她人小,可她手腳快,力氣也不小,很快就搭好了自己,還去給李一丹幫忙,弄得李一丹的男朋友周呈明好沒面子。

  無波去找傅聚瀾時,他正坐在帳篷前面研究地圖,這份跟隊長的任務地圖不同,人手一份,傅聚瀾抬頭看見是無波,對她招招手,又把不遠處遠眺大海的傅聚穎叫過來。

  「這份地圖你們要記下來,記不來也要記得回營地的幾條大道。」

  記地圖?傅聚穎有些不情願:「拿著地圖就好了,幹嘛費事去記?」

  傅聚瀾看著他:「地圖掉了怎麼辦?」

  「別人不是還有嘛,總不見得大家的都掉了吧。」傅聚穎頂了一句。

  傅聚穎瞪了他一眼:「萬一別人不給你看呢,萬一你和別人分開行動呢,就你這種敷衍的態度,你想贏?我看你還是留下明天坐船回去吧。」

  傅聚穎有些不服氣,可大哥的拳頭比較大,他嘟囔了幾句,不情不願地拿起地圖來記。

  無波卻沒動,傅聚瀾覺得她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問道:「怎麼了?」

  無波遲疑又遲疑,還是問了出來:「大表哥,我的報名費是你幫我的出的吧?」

  傅聚瀾沒想到無波會問這個問題,愣了一下,隨即笑道:「哎呀,我們無波長大了,知道關心這些了,比阿穎好多了。」

  傅聚穎咬牙,他真無辜,跟他有什麼關係,又不是他自己要參加的,他幹嘛要關心這個。

  無波嘴角微翕,半晌才說:「大表哥,等我以後工作掙錢了再還你吧。」

  無波這麼見外,讓傅聚瀾有些不舒服,沉默了一會兒他才說:「不用以後了,就這次吧,你拿到優秀學員獎,用獎金還我就好了。」

  無波恍然大悟,這個法子好,她之前怎麼沒想到呢,她心中立刻燃燒起熊熊的求勝欲,二話不說,拿起地圖開始記。

  傅聚穎默默地翻了個白眼,說實話,無波有的時候真的很好哄,這樣的人能拿獎金?還好有他這個體貼偉大的小表哥跟她同一隊。

  在營地睡了一覺,數了一個晚上的星星,無波得出海邊的星星跟家裡的星星沒什麼不同的結論後,大家拆了帳篷,收拾行囊,準時集合,準備出發。

  徐年再次宣佈了競賽的幾項原則:一、盡量避免衝突,有分歧時可採取投票或拋硬幣的方式解決;二、適當原則,珍惜生命,愛惜自己,有危險及時求救;三、發揚人道主義精神,樂於助人。

  待大家都表示準備好了,比賽就開始了,山隊從北線出發,海隊從南線出發。

  「你們兩個,相互照應。」傅聚瀾再一次囑咐道。

  傅聚穎和無波都很激動,沒計較傅聚瀾的婆媽:「知道了。」

  「小心哦,」傅聚瀾笑了,目光別有用意地掃過他們兩個,「真要對上,我可不會手下留情哦。」

  傅聚穎被這種眼神刺激到了,氣呼呼道:「要小心的是你吧,你一個人可打不過我們兩個。」

  「走著瞧。」傅聚瀾穩操勝券。

  「走著瞧就走著瞧!」傅聚穎信心爆棚。

  「大表哥,拜拜。」無波毫無壓力。

  出發一段時間後,何寧讓海隊的隊員停下來討論下步安排。任務地圖上一共標有200個任務道具,何寧讓大家把這200個任務道具標到自己的地圖上,然後將整個黃沙島根據任務道具的分配分為20個區域,一天一個區域進行尋找,一天的目標只有10個,即是一個人一個目標的任務量,不會太重,也避免了人員分散帶來的減員情況。

  接下來大家拿出自己的登山包,檢查自己的東西是否帶齊,俱樂部給每個學員準備了帳篷、睡袋、登山繩、軍用水壺、打火機、瑞士軍刀、消炎藥等物品,確定無遺漏後,一齊前往第一個區域。

  在行進過程中,大家簡單地做了自我介紹,然後給隊伍分了小組,行動必須小組進行,不能單獨行動,何寧和張璐一組,黃雲新、楊步堅一組,傅聚穎、宋軍一組,無波和副隊長張翔一組。

  張翔是張璐的弟弟,愛好登山,有過野外生活經歷,無比委託給他,張璐很放心。張翔本來對自己要帶一個拖油瓶挺不樂意的,可一轉眼就對上了無波燦爛中帶著小憨的笑容,他一愣,撓撓頭。

  分配今天的任務後,四組人分開行動。

  「找到目標後,直接前往最近的食物投放點,所有人在那裡集合,如果遇到山隊的人,人少就躲,人多就搶,道具也要搶過來。」何寧嚴肅地說道,「我們搶走了,就意味著他們得不到。他們也是這麼想的,不要猶豫。」

  無波聽了,精神一震,讓對手減分就是給自己加分,難怪會發槍和彩彈,如果遇到了大表哥……那就好玩了,她忍不住壞笑起來。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8-2-18 07:55 PM

第46章 改觀

  海隊將20個區域按照ABCD的順序排下來,又將每個區域的目標按1到10分配,張翔和無波今天的任務聽起來相對容易,將此前放置在A8點某個鳥窩裡的拿到手,然而做起來就不是那麼容易了。

  首先,從出發點走到A8就很不容易,別看地圖上就拇指長的距離,走了一個小時都還沒到,日頭已經升高了,周圍又沒什麼大樹遮擋,曬得人不舒服。張翔抬手擦擦汗,回頭看了一眼無波,別說,這小姑娘體力好,沒吭過一聲不說,連水都沒喝一口,這會兒還有閒情去撥弄路邊的野草。

  「就荒草而已,有什麼好看的?」他忍不住說道。

  「這是草藥,指不定用得上。」無波笑了笑,挑了一株拔了,抖掉根部的泥土,放到登山包的隔袋裡。傅靖以跟她說過一些草藥的用處,這島上別的不多,藥草挺不少,沿路看到了好幾種,有的是消腫的,有的是止血的,有的是防蚊蟲的,她拔了不少。

  終於到了A8點,無波拿出水壺喝了幾口水,一邊觀察,這裡很多大岩石堆成的小山,小山那邊低了下去,形成一片斷壁,斷壁下面是平地,樹木長得相對茂盛。

  兩人歇了歇,分方向找,張翔有點不放心,叮囑無波不要走遠了,有什麼事大聲叫他,無波乖乖點頭。

  鳥窩一般都在樹上的吧,張翔就是抱著這種想法找的,他把每棵樹都找了個遍,矮的直接翻,高的爬上去看,從南到北,從西到東,上躥下跳,搞得滿身臭汗,鳥窩卻沒見幾個。他又喝了一次水,抬頭看太陽,已經過午了,竟然過了那麼久,他心一驚,四下看看,沒看到無波人,立刻大喊:「無波!你在哪裡?」沒聽到無波的回答,他慌忙又喊了一次。

  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到無波的回答,他定定神,趕緊往那邊走過去。走到那裡一看,膽子差點沒嚇破!無波正趴在斷壁邊,半個身子懸著呢!

  「無波!」張翔驚呆了,尖叫聲在空曠的環境響起了回聲,他飛步上前一把將無波拉起來,大聲訓斥道:「你找死啊!」

  無波愣了愣,指指下面:「我看到卡片了。」

  張翔一呆,訕訕道:「是嗎,我看看。」伸頭出去看,一開始沒看到,在無波的指點下,他瞇起眼睛,終於看到在斷壁突起的小石壁上,一張小卡片趾高氣昂地躺在那兒,嘲笑他的無能為力。

  張翔看看斷壁,又看看四周的環境,難以置信地問道:「你怎麼發現的?」

  「小鳥告訴我的呀。」無波開了個玩笑。她把這附近的樹都找過了,還把岩石區也翻了個遍,最後只剩下斷壁底下的小樹林,她試著攀下斷壁,不過繩子差得遠了,壁上的石頭也風化得嚴重。幸好她發現底下的小樹林裡有好多鳥,那些鳥喜歡從底下飛上來找吃的,她就在想卡片那麼明顯的東西,鳥兒指不定不喜歡留在窩裡,沒準會叼出來,所以她嘗試著找了斷壁附近的地方,就給她找著了,剛才她正拿著竹竿測距離呢。

  「你剛才試著下去?就你自己?」張翔長大了嘴巴。

  「嗯。」

  「就你自己?」張翔的表情好像看到外星人一般。

  無波不明所以,還是老實回答:「是啊,怎麼了?」

  「怎麼了!」張翔簡直要瘋掉了,她一個小孩子,未接受過任何專業攀巖技巧訓練,怎麼能做這麼危險的事兒呢?萬一綁繩子的岩石鬆動了,繩子綁不緊,人不就啪嘰了嘛?不過這時候顯然不是說教的好時候,他們還要盡快去投食區集合呢。

  張翔拿出登山繩,對無波說:「專業的怎麼做的,認真學著點。」然後找了一顆比較穩固的樹木將登山繩綁住,「這是登山繩專業的打結方式,看著,」他慢慢地示範了一次,又解開,再示範了一次,綁緊後,他又拿出掛鉤,將自己掛在登山繩上,站在斷壁邊上目測了一下高度,伸手試探了風速,又對無波說:「把你的登山繩解下來給我,等會兒我下去了,你就幫我看著這繩子,不要讓它脫了。」無波遞過來後,他將無波的登山繩用一個超級複雜的結綁在自己的那根上,再三確認綁緊才放下斷壁。

  岩石風化的程度確實比較嚴重,難以找支點,張翔小心翼翼地試探,盡量讓全身的重量放在繩子上,這樣一來速度就有點慢了,無波在上面等著挺無聊的,可張翔才爬下去那麼一點點,又過了好久,張翔問無波知不知道他現在下來多遠了,無波拿著之前的竹竿比了比,大概七八米,張翔洩了氣。

  花了好半天,張翔只好爬上來了,滿頭大汗,越到下面青苔越後,更難找到支點,他又目測了一下兩條繩子拼起來的長度,離目標還有不少距離。

  去找人拿繩子花時間不說,指不定還找不到人呢,繞道走到谷底然後往上爬,似乎也不太靠譜,光看著斷壁綿亙的距離就夠累的了,可時間沒剩多少了,再拿不到天黑前就趕不到匯合點了。他對黃沙島可不熟,就他和無波兩人在這荒山野地露宿,那太危險了,張翔一時之間陷入了困境。

  「要是我是蜘蛛俠多好,直接爬下去。」張翔嘀咕道。

  無波聽了,想了想,說:「超人不是更快嗎?可以飛著去。」

  「會飛的不一定是超人,」張翔心不在焉道,「有可能是鳥人。」

  「鳥人?」無波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說法,「就是長得像鳥的人嗎?還是長得像人的鳥?帶翅膀的那種?不是天使嗎?」

  無波一連幾個問題,張翔才想起剛才自己說了什麼,暗暗慚愧,他跟一個小姑娘說這個幹嘛呀,還好無波不知道那兩字還有罵人的意思。

  無波見張翔一臉苦惱,也跟著苦惱起來,要怎麼才能拿到卡片呢,她坐在斷壁邊,看著底下的樹林發呆。

  「啊!我想到了。」無波叫道。

  「想到什麼?」張翔打起精神來。

  「下去的辦法。」無波笑瞇瞇道。

  現在的問題是繩子的長度不足以讓他們直接從這裡下到目標所在地,可換個地方,繩子就夠長了,無波的想法很簡單,就是先用繩子從這頭「飛」到谷底突起來的那座小山上,然後再從小山「晃」到斷壁中間位置,目測距離剛剛好。

  聽了這個計劃,張翔只能用「匪夷所思」四個字來形容,這種想法說起來容易,做起來比國足拿世界盃冠軍還難,超人指不定都做不到呢。

  無波嘿嘿笑了,或許她真的能做到哦,基本的動作老師都教過,她只需要組合起來,連貫起來,應該不難。

  無波拿出一件厚實的衣服套在頭上,以防行動間被樹木枝葉刮傷,戴上皮手套,讓張翔把繩子綁在自己腰上,另一頭仍舊綁在那棵樹上,然後她拿著竹竿往後退。

  事後張翔回憶起來,他好像在無波起跑那一刻整個人就傻了,到了匯合點才回過神來,他沒跟太多人說這件事,實在是不知道從何說起,不說別人不會相信自己,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整件事實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無波退到繩子最長的距離後,在原地蹦了幾下,然後往前加速跑,步子漸漸加大,速度由慢至快!張翔只看到一陣風從自己眼前刮過,再一看,無波還有幾步就到崖邊了,他的心一緊!小心肝提到了喉嚨裡,緊緊地盯著看,然後他的腦海裡就閃過一組慢鏡頭:無波立竿、撐桿、彈起、飛躍……他腦袋裡空白了幾秒,他趕緊跑過去,無波已經站在對面的小山上興奮地對他招手了。

  「張哥!把繩子解開扔過來吧。」

  張翔瞠目結舌,她竟然跳過去了?她怎麼做到的?他竟然錯過了!他恨不得捶胸頓足起來。

  無波接到繩子後綁在了小山的樹上,如法炮製躍出去,快貼到斷壁時利用竹竿往小山那邊用力一支,她就穩穩地貼在牆壁上了,順利拿到了卡片。

  張翔這時候才意識到那根竹竿還穩穩地拿在無波手裡,思維崩壞已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狀態了,靠著兩根綁起來的登山繩「飛」到十幾米遠的地方,穩穩著陸不說,撐竿跳的竹竿還一起帶過去,電影科技做起來都嫌費事呢,她怎麼能在短短的幾秒鐘之內完成起跳、抓竿、落地這幾個高難度動作的?這、這不科學!

  無波在撐桿使了個暗勁,氣貫竹竿,讓竹竿彎到最大的程度,彈起時又根據風向選了個不正面迎風的角度彈出,落地時又利用竹竿來進行緩衝,減輕了身體的負擔。聽起來複雜,其實這些技巧在武館經常用到,實戰對打時他們經常從武館二樓打到一樓,從窗子上跳下來跟這個差不多,就是距離沒那麼長,用的是棍或長槍而不是竹竿罷了,況且還有繩子綁著呢,出不了什麼事。

  拿到卡片後,,無波鬆開竹竿,順著繩子爬回小山上,然後用繩子綁著竹竿,直接將竹竿帶著繩子打過來,張翔已經想不出什麼形容詞來形容她了,默默地將繩子在樹上綁緊,默默地看著無波蕩了過來。

  膽色過人(人家都敢飛過去了),身手非凡(人家都能飛過去了),力大無窮(人家都能把竹竿飛過來了),深不可測(人家看起來就是一個小姑娘),張翔徹底對這個叫江無波的小姑娘改觀了。到了匯合點,他迫不及待地找到張璐,滿心委屈地抱怨:「姐,我被你坑慘了!你說她會一點武功,這一點,究竟是跟誰比呀,跟黃飛鴻比嗎?」

  哈?張璐一臉不明所以。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8-2-18 07:56 PM

第47章 不安

  海隊全部人員在投食點匯合後,帶著食物轉移到一個小山谷裡搭營留宿,傅聚穎偷懶,直接鑽到無波的帳篷。他將分到的肉乾遞給無波,無波撕了一小塊。兩人相互交流今日的收穫,傅聚穎跟宋軍的目標是在一大片鵝卵石裡找到那塊刻了俱樂部圖標的,無波笑得差點咬到舌頭,好枯燥的活兒,小表哥肯定不耐煩。

  傅聚穎被笑得有些臉紅,他確實煩透了,差點撂擔子了,可後來他在石頭中找到一塊好看的彩石,他覺得無波應該喜歡,就想多搜集點,這一上心感覺就不一樣了,連著七八個小時都彎著腰都不覺得累。

  無波驚喜地看著他從登山包倒出來的彩色石頭,她愛不釋手地拿著,火光那麼暗都這麼絢麗亮眼,天亮了看豈不是更加出彩?

  傅聚穎問起無波今天的表現,無波心不在焉地說了,沒注意到傅聚穎一臉震驚和後怕,媽呀,無波知不知道她究竟做了多麼驚人的事?居然還這麼鎮定,換做是他,絕對是事前腿軟,事後狂喜,他再看了一眼心思全在石頭上的無波,心情超複雜,這是幾顆彩石就能取悅的人做的事嗎?難道大哥讓他和無波一組的目的,就是讓他向無波學習?這太強人所難了。

  這邊傅聚穎糾結著,另一個帳篷裡張翔也很糾結,他不知道該怎麼讓何寧相信他說的話,說實話,要不是他親身經歷,他也覺得假,就江無波那憨丫頭,指不定一個蟑螂就能嚇暈她呢。

  其實何寧的懷疑只是一閃而過,來參加這個夏令營的絕對不是一般人,他自己就有從警的背景,黃雲新是一家健身俱樂部的拳擊教練,宋軍好像是混道的,傅家這三個真是練家子也不是不可能,如果是這樣,對他來說反而是大好事。

  姐夫的冷淡反應讓張翔有些失望,不過第二天他就知道何寧把他的話放心上了,因為分給他這一組是比較難的任務,還讓他們盡可能完成第二個任務。

  這個舉動代表了隊長認可張翔無波小組的實力,引來讓其他人的紛紛注目,張翔的實力之前大家都瞭解了,那讓何寧這樣安排的自然就是江無波了。

  傅聚穎心裡樂壞了,頗有一種與有榮焉的感覺。

  無波的一臉平靜讓何寧和張翔暗暗稱讚,遇事能波瀾不驚,泰然處之,果真是個好的,殊不知無波心思簡單,雖然察覺到打量的目光,卻猜不到大家有這麼複雜的想法,她只是懷疑自己臉上是不是有口水的痕跡。

  他們第一個目標是到B6點去採集一株叫紅巖草的植物,B6點地圖上顏色很深,現場一看果然就是峭壁,黃沙島上別的不多,峭壁到處都是,他們又不是鳥人,沒辦法,自由攀登唄。

  張翔作為專業攀巖人員的素質終於得到發揮了,他自己就能搞定,無波要做的只是等他在峭壁上打進掛片建立保護點後拉住繩索的一頭,在他意外脫落後起到緩衝作用。沒幾個小時,張翔就爬到頂採了紅巖草,剛要扔下去給無波看看是不是,一低頭,得,這小姑娘一聲不吭地往上爬呢。

  遇到這樣好學又肯吃苦的孩子,一股被後浪催趕的前浪之感油然而生,張翔心情頗為複雜,他不是小心眼的人,難得時間早,無波又有心,他便客串起無波的攀巖老師來了,認真指導,親身示範,傾囊相授,講著講著竟然上了癮,要不是時間不多,他還真捨不得打住。

  張翔和無波的關係也由此親密了不少,他趁機問出自己的疑惑:「無波,你的武功是不是很厲害呀?」

  無波想了想,說:「我會武功,可厲害不厲害就說不准了。」她的比賽經歷只有一次,實在不知道應該怎麼確定自己的水平,她自我感覺跟小表哥差不多,或者更弱一點,畢竟小表哥更有力氣。

  想知道還不容易?張翔馬上指著一塊扁平的石塊,問:「你能一掌把它劈開嗎?」

  無波看了看石頭,又看了看張翔,張張嘴,最後搖搖頭,紅磚塊她還有膽試試,這石塊一看就是花崗岩,她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張翔用這樣的方式來判斷一個人的武術實力是很有問題的,鐵砂掌代表不了武術的全部,有的人力量不足但勝在技巧,有的人氣血不盛但靈活有餘,就像武俠小說裡的那些劍法大師,一旦手中沒有了劍,跟普通的習武者沒什麼區別,可誰也不能說他的武功不厲害。

  解釋起來要涉及到傅家鎮的武功,無波乾脆就讓張翔誤會,反正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他們的第二個目標是收集海島上一種鳥的羽毛,任務地圖上寫著這種鳥有著灰色和白色的羽毛,個頭偏大,鳥喙是黃色的,很長,一看就知道了。兩人到處了,果真一看就知道了,這地方就只有這種鳥,樹從上、岩石上,礁石上到處都是,雖然何寧之前提醒過這種鳥好鬥,喜歡攻擊外來勢力,張翔一開始還真沒當回事,可等他走進鳥兒的活動範圍,被滿天的鳥兒群起攻之,不得不抱頭鼠竄後,他才明白任何能稱得上「好鬥」的物種都不是善茬,沒事兒千萬別惹!

  太搞笑了!無波笑得前俯後仰,張翔有點惱怒道:「笑!再笑我就不去了,換你去挨叮。」

  無波努力忍下笑意,擦了擦眼角的淚水,:「沒事兒,我去。」

  「算了,太危險了,還是我去吧。」張翔立刻攔下她。

  無波擺擺手:「不危險,不危險。」她彎下腰隨手撿了顆石子,定睛往鳥群看去,看到一隻體型較大的鳥飛出來,看樣子是只雄鳥,羽毛很長。

  張翔猜到無波的打算,莫名緊張起來,死死地盯著無波看,生怕這次又錯過了。

  無波一直等到這隻鳥停止鼓翼進入滑翔的那一刻,身子一偏,手一揮,石子倏地破空而出,下一秒飛得很哈皮的大鳥一聲慘叫,連撲騰都沒有就這麼掉下來了。

  張翔嚇住了,這招好、好塞雷啊,如果被打中的不是那隻鳥,而是他,比如腦袋,比如眼睛,比如兩腿間的某個寶貝……省略號都不足形容他此刻的感受,不能想不能想,也不敢想!

  半晌,張翔才幽怨地說道:「無波,你還有什麼本事統統都告訴我吧。」剛才他問她武功高不高,她說什麼來著?不知道?真的典型的扮豬吃老虎啊,還好他是她的同伴,不是老虎。

  無波刮刮臉,有些不好意思。

  收集到了羽毛,無波看著地上死透的鳥,想了想,問張翔這種鳥算不算保護動物。

  「什麼保護動物,害鳥還差不多!」剛才被鳥啄的地方還疼著呢,張翔沒好氣道。

  無波哦了一聲,然後在張翔已經快成常態的目瞪口呆中,幾隻大鳥應聲而落,她等了一會兒,確保沒有其他鳥兒來報復後,樂顛顛地去撿回來,提在手上,對張翔眨眨眼:「今晚可以加餐哦。」

  海風一吹,張翔瞬間領悟了一個真理:永遠永遠不要小瞧任何一個人,hello kitty也有可能很黃很暴力,他不動聲色地離無波遠了一點點。

  無波興高采烈地收拾著東西,忽然聽到一陣奇怪的聲音,像什麼機器嗡嗡的聲音,距離很近,她仔細聆聽,卻只聽到遠處海浪翻騰和鳥兒嬉戲的聲音。她沒太在意,跟著張翔後面走,沒走幾步,她又聽到那個奇怪的聲音了,她猛然回頭。

  「怎麼了?」張翔回頭問道。

  「聽到奇怪的聲音了。」

  張翔仔細聽了聽,疑惑道:「沒啊,我光聽到鳥叫了。」

  「哦,可能是我聽錯了。」

  「那趕緊走吧,你水壺還有水嗎?地圖上那邊有條小溪,等會兒過去取點水吧。」

  「好。」無波說著跟上去,彩彈槍和木棍卻拿在手上暗暗堤防。

  看到小溪後,張翔將周邊打探了一遭,確定沒什麼蛇蟲後,解開腰上的水壺,正要彎腰去打水,他身後的無波卻幾步衝過來給了他一腳,他一頭紮到水裡去了!

  撲騰間,張翔隱約聽到「彭」地一聲,他覺得這聲音好熟悉啊,好像是……彩彈槍的聲音,敵襲!他一驚,立刻滾了幾圈,躲到一塊溪石後面,迅速掏出彩彈槍警戒,餘光掃過剛才他站的位置,地上留著幾顆彩彈呢,好險!

  無波踢翻張翔後,一個後空翻閃過打過來的彩彈,她直接撲倒,爬到旁邊幾米高的岩石後面,然後對張翔打手勢:兩個人!

  張翔打了個問號詢問敵人方向,無波拿了個石頭丟了過去,傳來一聲「哎呀」,張翔差點沒失笑,還真是一丟一個准啊,如果以打石子代替打彩彈槍的話,他們贏定了。

  張翔對無波打了個手勢,無波開始不明白,張翔又比劃了幾次,無波終於理解了,點點頭,她收了槍,直接徒手往岩石上爬,她從這邊繞過去,張翔正面進攻,兩邊包抄他們。

  張翔看著無波很賣力地攀巖,無力地掩面,他明明是說兩人先戰略性撤退,引蛇出洞後再打回來的呀,她究竟是怎麼理解的?

  張翔只好配合著無波從正面突擊,然後無波從天而降落到敵人的背後,直殲了敵人。

  「喂,你是怎麼發現我們的?」李康鬱悶道,他自認為和趙磊兩人的埋伏挺好的,連小鳥都無視他們停在他們面前呢。

  張翔比比無波,無波眨眨眼:「聽到的呀,你們剛才說話了吧。」

  李康和趙磊無語了,什麼耳朵呀,嘴唇都沒動,還逆著風呢。

  「你們耐心真好,」無波蹲著托著腮看著他們,稱讚道,「從白鳥區跟著我們到了這裡才動手。」

  「什麼白鳥區?」趙磊一臉不解。

  無波一愣:「你們不是一路跟著我們的嘛?」

  「不是啊,我們的目標就在小溪這裡。」李康急忙回答。

  四個人面面相覷,無波手一動,瑞士刀就拿在手上,她警惕地四下查看,四周靜悄悄的,可她心中有一種強烈的危機感,放佛有什麼人盯住了他們四個人。

  「喂,或許是我們兩個隊的隊友來幫忙的。」李康不確定道。

  「我聽到機器的聲音了。」無波平靜地說道,「開始我以為是俱樂部的監控……」

  這下子所有人都緊張起來了。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8-2-18 07:57 PM

第48章 危機

  俱樂部的監控只有學員發生異常時才會啟動,比如學員的位置連續24小時沒發生改變,比如學員的追蹤器沒信號等,無波聽到的絕對不是俱樂部監控的聲音。

  「你確定你聽到機器的聲音了?」張翔嚴肅地問道,如果是真的,可能是俱樂部非常規的活動,也可能是夏令營以外的人,如果是後者,那他們這幫學員就面臨著潛在的威脅,誰知道上島的是哪路的凶神惡煞呢。

  「我也不是很確定。」無波不敢托大,「我只聽到兩次嗡嗡的聲音,然後感覺到有人在跟蹤我們。」

  四個人趕緊把周圍都找了一遍,趙磊找到了一組可疑的足印,他們四個人都是兩兩行動的,足印都是一起的,可這組卻是一個人的,四個人進行了對比,這足印不是他們任何一個人的。

  陰霾閃過四個人的臉龐,張翔想到事情的嚴重性,鄭重其事道:「這件事一定要通知到所有人,海隊由我和無波回去通知,山隊你們回去通知,我們沒有減員不能聯繫領隊,你們向領隊報到的時候一定把事情匯報上去。」

  得到李康二人的肯定後,四個人才分開。

  張翔二人帶來的消息,成功地沖掉了他們圓滿完成兩個任務,成功讓山隊減員兩人的好消息。何寧仔細地詢問了事情的經過,又問了無波幾個關鍵問題,在地圖上標出事情發生的地點,然後給全體隊員下了指令:提高警惕,全面戒備,等候俱樂部回復。現在還不未排除俱樂部的可能,不能自亂陣腳。

  是無波發現這件事的,何寧不僅給無波口頭上的表揚,還在隊長考評上給無波一個加分,無波卻高興不起來,她有一句話並沒說出來:曾有一瞬,她感覺到了殺意!她曾在館長的對決中見識過。

  隊伍依舊要行進,沉重的心情籠罩在每個人的頭上,他們參加夏令營是為了鍛煉自己,可不是來玩兒命的,如果真的有危險,他們沒必要留下來。

  抱著這樣的想法,大家沒有之前那麼積極了,何寧看在眼裡,可也拿他們沒辦法,這是人趨利避害的本能。

  「今天早點匯合,完成不了任務也沒關係,下午六點準時集合。」

  無波張翔組今天的任務是在將固定在某個海蚌上的瑪瑙石取到,因為之前的是就發生在海邊附近,其他人都不太願意接這個任務,最後張翔抽到了。

  因為無波游泳技能還有待開發,她只能在淺水邊找,張翔才是主力。不得不說這種任務很折磨人,那麼大的地方找一個小海蚌,海蚌又不會呆在一個地方永遠不動,況且他們還沒有任何潛水裝置,只能一次次短暫嘗試。

  後來無波也加入了搜尋,結果兩人都是無功而歸,沒辦法,這任務實在太變態了,張翔很果斷地中止了搜索,把過多時間投入到不可能的任務太不明智了,還不如去找下一個目標呢。

  他們的下一個目標是一塊「石中石」,提供的信息是藏在黑色圓形光滑的石頭中。

  「張哥,你說他們是怎麼知道石頭中有石中石的呢?」無波怎麼想都想不明白。

  張翔頂佩服這個俱樂部的策劃的,竟然能想到這麼多變態的任務,肯定是從小被虐大的,沒變成反社會算幸運的了,他不是很確定道:「可能是有專門的儀器。」

  「哇,真厲害。」

  又黑又圓又滑的石頭很容易找,可要怎麼知道裡面有沒有任務目標呢?張翔和無波一時犯了難,這石頭雖說比不上花崗岩那麼堅硬,可也不是肉掌就能劈開的,要怎麼劈開呢?

  嘗試過砸、摔、錘、敲各種手段後,張翔氣喘吁吁,黔驢技窮了,他覺得這個任務比剛才的還變態,因前兩天的順利剛產生的那點小得意已被殘酷的現實打擊得體無完膚了,他看向旁邊:「無波,盡全力啊,你不是很厲害嘛?」

  「你看,手腫了。」無波出了八分功力嘗試著去劈一塊,結果手就這樣了,幸好角度用得巧,只是皮肉傷,沒傷到骨頭,張翔一看就說不出話了,無波這孩子……著實誠實了點。

  這些石頭要怎麼才會裂開呢?無波可不覺得俱樂部會給他們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一定會有辦法的,既然蠻幹不行,那就偷點巧吧。

  無波手一拍,笑道:「張哥,你說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怎麼樣?」

  張翔恍然大悟,既然石頭那麼硬,如果用石頭對石頭呢?

  說到做到,他們把所有的圓石堆到大岩石旁邊,然後登山繩及用砍來的樹木將一顆最大的圓石搬運到大岩石上面,最後將大圓石推下去,砸在那堆小圓石上,希望能用重力及圓石本身的堅硬砸開裂口。

  理論很完美,實際上……

  「小裂縫也是裂縫,說明我們方向想對了,再來幾次,肯定能砸開的。」看到無波撅起嘴一臉不高興的樣子,張翔趕緊安慰道。

  「可是……」無波瞄了瞄登山繩,「這繩子不知道還能支持幾次。」

  這也是個問題,總不能在這環節就讓登山繩報廢了,那可是吃飯的傢伙,不能沒了,張翔也苦惱了,內心不斷地咒罵著策劃者家的各種女性親戚,然後不得不認命搜刮腦袋中所有的物理化學知識,火光一閃,「啊,我想到了!」

  「什麼什麼?」

  「火!火!用火燒啊。」張翔激動道,「火燒水激!先用火燒,然後用水澆,石頭很容易裂開的。」

  無波一臉受教,長知識了。

  生火的方法他們第一天就學會了,很快收集了旁邊叢林的枯枝生了火,等石頭差不多都變紅了,無波用帳篷去裝了一大袋海水回來直接澆在石頭上,「滋——」一陣白煙升起,水煙散去,那堆小圓石果然每塊都出現了大大小小的裂縫。

  「這回總能砸開了吧。」張翔得意地說道。

  兩人又如法炮製,將大圓石搬高推下來,總算在一堆裂石中看到一顆血紅色的小石塊。

  無波拿起來,對著天空仔細看:「好漂亮啊,會不會是不是什麼寶石啊。」

  「要是寶石他們還會留給我們發現?」張翔可沒這種想法,這會兒在慶幸他們的運氣好呢,幸好這石中石不在那顆大圓石裡面,否則他去哪裡找更大的石頭來砸開呢?他看看手錶,招呼無波趕緊回去。

  「時候不早了,趕緊去匯合吧。」

  無波意猶未盡地將石中石放好,抬頭看看天空,天空雲層變厚了,快要下雨了。

  他們回到匯合點沒多久就下雨了,開始稀稀落落幾點,後來就傾盆而下,帳篷根本沒辦法支起來,他們只好躲到附近的山洞裡。

  他倆是最先到匯合點的,接著何寧和張璐回來了,因為沒來得及收集柴火,沒辦法生火,四個人在昏暗中等待。

  傅聚穎還沒回來,無波越等越心焦,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聽到腳步聲,何寧打了招呼,人便往這邊過來,是傅聚穎和宋軍回來了!無波立刻高興地迎上去。

  傅聚穎居然還背了柴火回來,本來是傅聚穎想著無波可能又會帶野味回來才準備的,現在派上了大用場。

  生了火,溫暖讓大家緊繃的心情放鬆了些,張翔和何寧冒雨去投食點找吃的,他們沒帶回食物,看來是被山隊的人截胡了。幸好大家前兩天的都還有點剩的,堅持一個晚上不成問題。

  可是等了一個晚上,黃雲新和楊步堅始終沒回來。

  大家才發覺事情不對勁,他們去黃雲新和步堅昨天的任務點,大雨沖刷了所有的痕跡,他們看不到什麼端倪,這很不尋常。如果他倆昨晚因暴雨沒有及時歸隊,今天也該看到腳步,可如果他倆昨天就被減員了,今天何寧就該收到領隊傳過來的通知才對。

  這會兒誰也沒心情去想什麼任務了,找人要緊,何寧可不敢再冒險將人分散,六個人一起搜尋。可別說這塊任務點,就是周圍十公里的地方都找遍了,一點痕跡都沒有。

  「難道是出了什麼……」張璐臉色發白道。

  「別胡說!」何寧打斷她的話,這時候隊伍要是出現什麼負面的情緒,只會加重行進的負擔,有害無益,他果斷地大家前進到下一個投食點,先補充食物再進一步打算。

  古怪的事情再度發生了,投食點一點兒食物都沒有!地上昨晚被暴雨沖刷出的泥沙上卻一個足跡都沒有,這說明什麼?要麼是食物被一個會飛或會踏雪無痕輕功的人拿走了,不然就只剩下一個解釋——俱樂部根本沒有投食。

  先是人員非正常消失,再是食物供給出現問題,難道這是夏令營的隱藏鍛煉嗎?鍛煉他們面對突發事件的反應能力。可這也說不通呀,畢竟他們參加的是訓練,不是生存探險活動,俱樂除非有百分之三百的自信,否則不可能拿他們的生命開玩笑。

  「現在要怎麼辦呢?」宋軍提出大家心中都想問的問題。

  何寧打開地圖,沉吟許久,終於下定決心道:「現在有兩個選擇,一,贊成這是訓練項目的,那我們繼續按照計劃完成任務;二,認為這是意外的,那就提前結束比賽,直線回到營地找領隊確認。」兩種選擇都有風險,前者有背負面對不明意外危險的風險,後者有競賽失敗的風險。

  不管怎麼說,生命最重要,大家還是相當愛惜自己的小命的,集體投票後決定直線返回登島時的營地。

  結果他們花了一天時間回到營地,營地裡居然是空的!徐年不在,三位教官也不在!食物,沒有!水源,沒有!就連那座放置發射信號機器的小房子也空了!現場還明顯有打鬥的痕跡。

  「大家聽好了!」何寧神色嚴厲道:「我們有大危險了!」

  所有人的臉色隨著他的手指落在門上的幾個凹洞後變得蒼白,無波愣了愣,這,難道是傳說中的子彈留下的?無波想到那時候感覺到的殺意,心中一緊。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8-2-18 07:58 PM

第49章 潛伏

  無波一路狂奔,她的心從未跳過這麼厲害,極力屏住的呼吸聲間可以清晰地聽到身後「噠噠噠」的腳步聲緊緊跟著,她甚至不敢回頭,咬緊牙關不讓自己腿軟,一路往叢林深處狂奔。不知道到過了多久,身後終於沒有聲響,她不敢大意,又跑了好遠躲進一堆灌木裡,就算喉嚨幹得要冒火也不敢大聲呼吸,更不要說喝水了。

  危機突如其來,何寧提醒大家要小心,他們剛要撤離營地,不知道從哪裡閃出來好幾個黑衣大漢,每個人手上都持有槍,那可是真槍實彈,不是他們手上的那些彩彈槍,六個人誰也不敢輕舉妄動。那些人拿槍指著他們,要他們往海邊那邊走,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他們只能乖乖就範。

  傅聚穎走過來,抓住她的手,她對上他的目光,小表哥對她眨眨眼,她微微點頭。快要下坡時,小表哥猛然一扯她,她立刻跟在他後面往兩邊狂奔,根本來不及注意別人,餘光裡只看到幾個人往不同的方向去了。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她竟然和小表哥分開了,現在就只剩下她一個人。

  她說不上逃跑這個舉動是對是錯,沒準會激怒對方,可對方什麼目的,誰也不知道,要是逼著他們去跳海怎麼辦?到時候再反抗就錯失良機了,無波此刻心裡亂七八糟的,很擔心小表哥的安危,又想到大表哥,他那隊應該不會也出事了吧?

  等到心情平靜了些,她開始整理思緒,看能不能從現有的情況看出什麼線索來。大前天發現不尋常的腳步,通知俱樂部,前天投食點無食物,黃雲新二人徹夜未歸,昨天投食點無食物,組織找人未果,今天返回營地,營地遇難。

  這不太像俱樂部的驚喜訓練,怎麼看都像是一夥壞人想要綁架他們去做壞事,難道他們這十五人當中有誰是皇親國戚嗎?無波百思不得其解,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他們是下午三點多到營地的,無波不習慣戴表,不清楚時間,她一直在灌木叢裡窩到了倦鳥歸林,天幕降臨,才慢慢地爬出來活動筋骨。她不知道身處何處,又無法求援,第一次獨自在荒郊過夜,四周萬籟俱靜,除了樹葉被風吹拂嘩啦啦地響聲,還有遠處有節奏的海浪聲,什麼聲音也沒有,心裡不敢放鬆。天空上沒有烏雲,上弦月掛在西面,倒不算黑,真是「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大前天晚上她還和小表哥一邊吃野味一邊商量著滿月時要怎麼加餐呢。

  一想到吃的,無波就覺得餓了,他們已經三天沒拿到食物了,頭兩天還有壓縮餅乾可吃,今天什麼也沒吃到,明天一定要去找吃的了,今晚太晚了,又不能生火,只能繼續忍耐。

  登山包太重了,奔逃時讓她給扔了,她只留了那個小活動包,裡面裝著小表哥給她的彩石和她之前採集的幾株草藥,瑞士軍刀她放在靴子裡了,登山繩綁在了腰間,水壺也掛著在腰上,就剩這麼點東西了。

  這時候她特別慶幸聽了大表哥的話,把地圖背了下來,不然這會兒地圖丟了,她就真的是睜瞎眼了。唉,也不知道現在小表哥怎麼樣了?

  無波找了棵迎風的大樹,她聽外公說過,蛇不喜歡吹風,所以她挑了通風的那根枝幹,用登山繩把自己綁在上面,免得睡覺的時候翻身掉下去。不過在樹上實在睡不踏實,樹葉在耳邊嘩啦啦地響,又擔心遇到哪條喜歡兜風的蛇,一個晚上都半醒著,最後快天亮的時候迷迷糊糊地睡著了。緊繃了一個晚上,睡著了一發不可收,要不是臉蛋被曬得火辣,她還不願意醒呢。

  在海邊淺水區摸了一堆海蚌,找了個隱蔽的山洞生了火串了蚌肉烤了來吃,沒有鹽和姜,蚌肉一股腥味,這時候可計較不了那麼多,能填飽肚子就可以了。

  勉強吃飽後,她用髮夾做了個魚鉤,那個彎還真不好弄,她用石頭使勁地砸了很久才弄好,然後又拔了一大堆的野草,剝了皮,搓出麻條來,揉成細線,折了根小竹子,做成了魚竿,用沙地很容易就找到的沙蟲當誘餌去釣魚,這還是外公小時候幹的事兒,經常跟她念叨,讓她憶苦思甜,看來多聽老人言還是挺有好處的,她還真釣上了好幾尾魚,省著點吃也夠兩天的了。

  她用瑞士軍刀將魚開膛,清了內臟,串起來烤熟,用大草葉裹了放包裡,然後用土埋了火堆才離開。

  想要離開黃沙島,無波只知道坐補給船這個辦法,她決定在營地附近耐心潛伏,看補給船會不會來,最好等來補給船,再不濟遇上哪個同伴也好。

  她觀察了太陽和風向,大致找對了營地的方向,小心翼翼地摸過去,走幾步就躲起來觀察,確定沒人後掃了足跡再前進幾步,走了一天才回到營地附近,不過她收穫也不小,一路上她摘了不少野草野菜,特別是有一種蕨菜,摘了芽可以直接入口吃了,是張翔告訴她的,她摘了好多備著,不過她是挑著摘的,面上那些都沒敢摘,怕給別人看出她經過的痕跡。

  她找到了一塊長滿了灌木的大岩石,岩石對著海灣,那是剛出遊艇送他們登島的地方,岩石背後可以看到營地,這個位置恰好爆出,她將頭髮盤好,帶上帽子,縮在灌木裡,耐心地等待,這時候除了等待別無他法。

  中途營地那邊傳出聲響,無波看到幾個人影在那邊走來走去,學員們絕不敢這麼大膽,那些人手上沒有搶,也沒跟之前那夥人穿一樣的衣服,可她拿不準是不是俱樂部的人,一直等到那些人走了她還是沒出來。

  補給船每天下午會過來,可無波等到了天黑也沒等到,這裡不是過夜的好地方,她決定還是回到叢林裡去。天黑了,視野不清楚,加上她穿的是迷彩服,更加不引人注意,她行動就比白天大膽了些,走得頗快。

  鑽進一叢灌木後觀察了一會兒,她站起來繼續往前走,突然,耳邊傳來衣料摩擦的聲音,在很近很近的位置,她的心停了一拍,身體反應比她自己想得更快,左右轉趾步很自然就用上了,S型地閃到了右前方。那個瞬間,無波腦袋裡一片空白,身體遵循的是本能!她腳步一穩,瑞士軍刀就反手拿著了,回頭一看,模模糊糊看到一個高大的人影,這時候再有半分猶豫,沒命的就是她自己了,她衝過去,一連幾個狠踢,拳頭、手肘、膝蓋、哪兒堅硬就用哪兒,硬是把對方弄倒了,她撲過去,膝蓋卡在對方的胸口上,瑞士軍刀抵著他的脖子,左手屈起,手肘狠狠地頂下去。

  對方一聲悶哼,小聲地咳起來:「江無波!是我……何寧。」

  無波一愣,何寧?她趕緊站到一邊,將何寧拉起來,既尷尬又激動,終於讓她遇到她同伴了。「隊長……」她激動得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何寧咳了咳,捂著嘴說:「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換個地方。」

  無波這才想起自己還在營地附近呢,她想到自己早上烤魚的那個山洞,位置比較偏,旁邊就是叢林,她今晚本就打算去那裡過夜,便跟何寧說了,何寧讓她帶路。

  夜路不好走,方向也不好辨認,幸好無波白天的時候留了點明顯的記號,很順利地回到了那個山洞,無波早上收集的柴火還留著,直接生了火,無波的生火技術今非昔比,拿石頭擦了幾擦,就點著了。

  火光照在何寧臉上,無波嚇一跳,隊長好憔悴!

  何寧也猜到自己此刻看起來很狼狽,他咳了咳,說無波地方選得不錯,又對無波剛才的反應大力稱讚,實際上無波的表現大出乎他的意料,這種觀察能力,這種反應神經,這種制敵本事,,絕不是她這種年紀所應該具備的,而這些還只是她未經過特別訓練的表現,僅這樣她就能虎口逃生不說,還平安地度過了一個晚上,更游刃有餘地穿梭在叢林和敵人的搜索中,若有人對她進行專業指導,他實在難以想像她能走到哪一步。

  何寧又咳了咳,無波皺眉,試探道:「隊長,你受傷了嗎?」

  何寧一僵,慢慢地點了點頭,他帶著張璐,給人追上了,張璐被他們帶走了,他肩胛骨吃了一槍,已經做了簡單的包紮。

  無波想起自己採集的那些藥草,就正要有消炎止血的,趕緊拿出來遞給何寧,何寧也不懷疑,直接放入嘴裡嚼碎,解開傷口的布條敷上去,無波見狀趕緊過來幫忙包紮。

  「隊長,你知道我小表哥他……」幫忙包紮後,無波忍不住打聽起來,傅聚穎和何寧並不是同一個方向,可她還是抱著希望問問。

  何寧沉默了會兒,對上無波滿懷希冀的目光,不忍道:「就我所知道的情況來看,多半是被抓了。」

  無波的臉瞬間就沉了下來,雖然已經做好了準備,可這樣的消息還是讓她很難受,她深深呼吸了幾下,還是無法將這種沉重的心情揮掉,真是無妄之災啊,他們只不過來參加夏令營而已,怎麼就攤上了這麼個事兒呢。

  山洞裡,兩個人一時間都陷入了沉默。

  「我去找東西擋擋洞口吧。」無波打破了沉默,拿上瑞士軍刀出去。

  何寧並不阻攔,無波既然自己能堅持到現在,並不比他弱上多少,不需要太擔心,他只是叮囑了一句。

  從洞中出來,冷風一吹,無波微微歎氣,稍微平靜了些,她才往遠一點的樹叢走去。

  夜晚注定是幹架的天然好時期,無波剛從樹上跳下,一雙大手突然伸出來,一隻卡在她的喉嚨上,一隻捂著她的嘴,力氣很大,她怎麼掰都掰不開,脖子上的手越卡越緊。

  無波知道這時候越發急不得,她雙手抓著那人的胳膊,用盡全身力氣往下拖,成功地讓那人停頓了一瞬,就是這個時候!她快速跺腳,找準了發力點,傾力壓著那人往後退,讓他撞到樹上,她立刻用雙手套住對方的脖子,使出吃奶的勁兒往下拉,同時雙腿向後挺直,在樹上用力一蹬,硬是將那人翻了個觔斗,她爬起來,屈起手臂擋住對方的一個攻擊,順勢左手扣住對方的脖子,雙腿連環踢。

  對方雙手扣住她的腿,用力拉開,她立刻雙手側撐,另一條腿掃過去!又被對方擋下了。她抿抿嘴,從旁邊這折好的樹枝中抽出一枝拿在手上,緩緩站起來,平息凝神。

  對方也安靜下來,彷彿正在打量她。

  無波正欲先發制人,對方卻開口了:「無波,是我。」

  僅四個字,無波刷的眼淚就流出來了。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8-2-18 07:58 PM

第50章 走險

  是傅聚瀾!

  一直提到喉嚨間的心在聽到這聲音的瞬間回落了,緊繃的神經一下子鬆懈,鼻子就忍不住一酸,眼淚就不聽使喚地直流。

  「大表哥……嗚嗚……小表哥他、他走散了。」無波不想說「被抓走了」這樣的話,她寧願相信小表哥只是跟她走散了而已。

  傅聚瀾一滯,然後說:「我知道的,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無波憋著淚,拚命用手擦著眼淚,她不敢道委屈,如果不是因為她,小表哥或許就不會……

  傅聚瀾微微歎息,走上前,將無波攬在懷中,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安慰道:「別擔心,阿穎他福大命大,不會有事的。」

  無波將臉埋在大表哥懷中,嗚嗚地哭起來,她不敢放聲大哭,生怕招來敵人,憋得很是辛苦,讓傅聚瀾聽得很是心疼。

  他曾經跟輝煌俱樂部的人打過交道,得知有這個野外生存夏令營,那個朋友告訴他,第一期夏令營效果很好,參營的人性格都變得很強勢,他當時就留心記下了。他知道改變需要付出代價,可他沒想過代價竟會是這樣,這對無波和阿穎來說究竟是利是弊?剛才他的出手試探,無波應付得很好,只是欠缺點一招制勝的經驗,可她一哭,他又茫然了,這算不算拔苗助長?

  無波的情緒消散後,她帶著傅聚瀾回到了山洞,何寧見到傅聚瀾面上終於有了點生氣,他對傅聚瀾始終有「這個人不是普通的大學生」的感覺,這會兒看傅聚瀾毫髮無傷,面無憂色的樣子更加驗證了他的想法。

  傅聚瀾問了何寧的傷勢後,從登山包中拿出地圖,攤開地上,他要串一下的三個人的情報,何寧受傷的事實已經說明了這不是訓練,而是殘酷無情的現實。

  無波將自己昨天回想過一遍及今天看到的事情都告訴了傅聚瀾,何寧也沒有隱瞞,傅聚瀾也說了他的情報:李康和趙磊將奇怪足跡的事帶回去,他們跟海隊一樣,提高警惕,繼續任務,可接下來兩天都找不到食物,今天天亮時被一群黑衣人突襲,最後只有他逃脫出來。

  「無波,你把第一次發現不對勁的情況再仔細說一下。」

  無波想了想,不敢有任何遺漏地將她打完鳥後發現怪聲,有人一路跟隨,後來與李康二人相遇的事全部交待了一遍。

  傅聚瀾沉吟許久,何寧也皺起眉頭,這似乎就是一切的開始。

  無波見他們兩人臉色十分凝重,忐忑不安問道:「怎麼了?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要是當時她再警醒點,就能抓住那個人了,沒準就不會有下面的事了。

  「別多想。」傅聚瀾瞄了她一眼就知道她腦袋瓜子又在想些有的沒的,他解釋道,「我看是李康他們兩個脫隊後跟領隊反映了這件事,領隊又反饋給俱樂部,俱樂部就搜島排查,結果打草驚蛇了,讓那群人先下手為強了。那夥人來島上肯定是做的不是好事,就算你沒發現這件事,我們遲早是他們的目標。」

  「我看這島上肯定有什麼神秘。」何寧斷定道,「據我所知,這個島本來是荒島的,兩月前輝煌俱樂部才租了這島來當訓練場地,大概他們也沒想過衝撞了別人的好事。」

  「何隊,你猜得出究竟是……」

  何寧看了一眼無波,回答傅聚瀾道:「這旮旯還能是什麼?不是白的就是紅的。」

  白的很好理解,可這紅的,傅聚瀾不是很明白,何寧便讓無波將她和張翔花了大半天時間才弄到的「石中石」拿出來,無波不明所以地拿出來,傅聚瀾拿在手上對著火光看了看,頓時理解了何寧所說的紅的,這石頭只怕是什麼難得罕見的寶貝。

  「無波,這種石頭多不多?」傅聚瀾將石中石還給無波,問道。

  無波搖搖頭:「地上那一大堆圓石就只找到了一塊,少得可憐。」

  傅聚瀾和何寧相互看了一眼,地上少,可不代表地下也如此,看來這輝煌俱樂部選這個島的目的也不是當訓練場地這麼單純的。何寧不知道,傅聚瀾卻很清楚,後來的輝煌俱樂部發展很大,投資了好幾家實體公司,俱樂部僅是其很小的一部分。

  那群黑衣人要麼是在這兒交易白貨,要麼是私挖礦產,發現有外人登島後,或許俱樂部的搜島行為被視作對他們的危險,他們可能認為自己的秘密被發現了,才急於封鎖消息。

  這麼推敲下來,那無波最初發現端倪的地方就很關鍵了,何寧提出明天要去那裡看看,指不定能發現什麼線索。

  「等不到明天了。」傅聚瀾否定了他的提議,凝重道,「從無波發現不對勁到現在,已經過了四天,當天晚上領隊得到消息,反饋給俱樂部,第二天俱樂部就應該有所行動,驚動了對方,然後抓了你們對上的兩個人,問到夏令營的信息,假設他們慎重行動,那也是你們找人那天晚上突襲了營地,算下來,俱樂部失去領隊的消息已經快48個小時了,不管怎麼樣都會登島救人。」

  「敵人不會傻等著挨打的,」何寧接過話,傅聚瀾的洞察力讓他高看了幾分,「白天目標很大,他們今晚就會撤離。」

  「等會兒會有大雨,對他們更有利。」傅聚瀾再次補充。

  無波聽得一愣一愣的,只抓住了最後一句:「你怎麼會下雨?」

  「白天我看過天色了。」傅聚瀾平靜地說道。

  無波心裡哇了一聲,大表哥好厲害哦,她最多能從天色中預測一個小時內的天氣,跟大表哥比差太多了。

  「要救人,只能是現在了。」傅聚瀾最後說道。

  洞裡沉默了下來,且不說其他劣勢,光人數上,他們就吃虧了,更不要說對方主場,還有槍呢。可又不能不救,旁人就算了,他們三人都有關心的人被抓了,那夥人要是走了,誰也說不准還能不能找到,誰也不敢打包票。可他們爭取了,就算救不回人,至少也能弄到點敵人的信息,給日後的挽救增加點希望。

  下定決心後,三人各自準備起來,無波經驗少,不知道該怎麼什麼,只是將多餘的東西都清出來,那幾顆石頭是小表哥送給她的,她捨不得丟,還是帶在了身上,早上烤的魚肉也不留了,讓三個人飽餐了一頓。

  出發前,何寧看了表,剛好是晚上10點,夏天五點就天亮了,那他們最多只有六個小時。

  三人急行軍,何寧方向感極好,加上無波提供的信息,他們只花了一個多小時就到了無波和張翔打鳥的地方,他們沒有驚擾鳥群,從周邊繞了過去,往東邊走去,因為他們是從西頭登島的,他們推測那夥人應該是在東頭登島。

  他們猜對了,往東走沒多久他們就看到了燈光,敵人在明,他們在暗,對他們有優勢,他們貓著身子小心地挪過去。

  他們面前是一個港灣,兩艘中型漁船泊在附近,船上亮著燈,甲板上不時有幾個人走來走去,海邊也有幾個巡邏的人,跟白天不同,這些人都蒙上了臉,何寧心裡一沉,別看這只是一個小改變,卻透露出這些人想要殺人滅口的心思。

  看來,不想鋌而走險都不行了。

  何寧打了個手勢,三個人小心地退回安全距離,商討救人的策略。

  敵強我弱,強攻不可取,只能智取。敵人蒙面對他們也有好處,何寧和傅聚瀾兩個人的身形跟那些人沒多大差別,可以渾水摸魚,無波只能走另外的渠道了。

  「無波,不要怕。」傅聚瀾心裡其實也很緊張,可面上卻不顯半分,生怕影響了無波。

  無波勉強笑了笑,昨天下午倉惶奔逃還歷歷在目呢,現在她要主動送上門去,怎麼能不緊張呢?可再怎麼害怕也要去呀,小表哥還在那裡呢,她緩緩地對他點了點頭。

  傅聚瀾和何寧快速閃到一邊躲起來,無波拍拍自己的臉,給自己打了打氣,然後走過去,她等了一下,看到這邊巡邏的兩個相互靠近了,她立刻往沒人的方向奔出去。

  巡邏的人發現了她,其中一個馬上追出來,無波回頭瞄了一眼,手中一顆石子馬上彈出,打在那人的腳上,他馬上跪倒在地上,無波立刻往前衝,另一個人見狀馬上追上來,跪倒的那個人也站起來追上來。

  無波成功地吸引到兩個人,毫不猶豫地往計劃的方向奔去,幾天的鍛煉讓她適應了叢林的行動,如履平地,很快就把敵人甩在後面,儘管心臟亂跳得厲害,可她還記得時不時回頭確認後面兩個人是否跟上來。

  到了目的地後,她哎呀了一聲,「摔倒」在地上,那兩人一頓,飛快地跑過來,一看,地上一個人都沒有。

  此時的無波正蹲在他們頭上不遠處呢,她屏住呼吸,如同盯上獵物的豹子,蓄勢待發。

  地上的兩個人相互對視,發覺事情的不對頭,正要拿出手機,黑暗中閃出兩道黑影撲在他們身上,同一時刻,無波也從樹上跳下來,一腳準確地踢在何寧摀住的那個人的臉上,一腳就把對方踢昏了,她雙腳著地,立刻過去幫傅聚瀾,兩人一人一拳,也把這個打昏了。

  何寧看了看無波,默默地甩了甩手,他和傅聚瀾很快換了那兩人的裝備,把這兩個倒霉鬼五花大綁捆在樹上後,拍醒了其中一個,用上他的強項,逼問到了想要的信息。

  原來這夥人把這個海灣當作秘密據點,經常來這裡進行秘密交易,這次發現有外人登島,老大擔心秘密被洩漏了,便動了殺心。

  該問的都問了,下一步該做什麼就更加明確了。

  天空中閃過一道亮光,無波清楚地看到大表哥的表情,她下意識摸了摸臉,此刻她也是這樣的表情嗎?殺氣騰騰,肅穆蕭颯。

  大雨降臨,無波垂下眼,動了動手指,再抬起眼來,已然是另一番心境,江上無波固然好,可這種情況但願風浪來得更猛烈些,把壞人統統都淹沒了吧。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8-2-18 08:00 PM

第51章 平息

  傅聚瀾與何寧假裝成追敵失敗的巡邏二人組,罵罵咧咧地回到崗位上,何寧同志很不錯,竟然能把剛才被逼供的倒霉蛋的聲音模仿得惟妙惟肖,再加上蒙臉本來就有點失真,其他人根本沒發現他們兩個是假冒的。

  對那個人招供的話,他們沒有全然相信,決定兩艘船都搜查。雨越下越大,海邊的巡邏小隊撤回船上了,傅聚瀾和何寧各上了一艘船,無波過了好一會兒才下水,慢慢地游到過去,還好距離不是很遠,不然她這點技術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游到。

  她貼著漁船游了一圈,在其中一艘船尾看到掛著的登山繩,幸好他們沒上當,人質是在大表哥上的這艘,不像那人說的是何隊那邊。

  無波擦擦臉上的水,順著登山繩爬了上去,她偷瞄過沒人後才翻了上去。

  漁船分了三層,頂層是駕駛室,中間是活動室,下面是船艙。無波從玻璃窗看進去,發現領隊和三位教官就坐在活動室的角落裡,手腳都被綁上了,有兩個蒙面人看守著,那兩人都光著手臂,腕上沒追蹤器,不是大表哥,看來大表哥已經想辦法下到船艙了,他要在下面穩住那些人,上面就要靠她了。

  無波想了想,繞到領隊那頭,用早上釣魚的細繩綁住那塊石中石,慢慢地打開玻璃,趁兩個看守的仰頭喝酒時猛地砸到領隊身上,再一把拉回來,她等了一會兒又砸了一次,等她第三次把石頭丟過去,領隊挪了挪身子,一屁股坐在石頭上。

  看來領隊領悟到了,她又繞到對面,耐心等候領隊給她製造機會。

  很快地,活動室裡一陣吵雜,領隊和三個教官跟那兩個看守吵起來了,駕駛室和船艙都有過來看怎麼回事,領隊他們被踢了幾腳後大家才散開。

  「你們兩個,少喝點,雨停了就開船了,老大過來你們就慘了。」

  「少囉嗦,不耽誤事就好了。」

  那兩個看守又罵了幾句胡話,無波依舊沒動,因為大表哥跟她說如果沒有一招制敵的把握,寧可錯過機會也不要輕易暴露自己,大雨打在她身上,她渾身發冷,可她還是一動不動。

  過了很久,裡面領隊們又跟兩個看守鬧上了,這次其他人倒沒來干涉,駕駛室裡有人吼著讓他們安靜點,無波仔細聽著,椅子搬動,酒瓶在甲板上滾動,拖步子走動,發力的悶哼……她用手緊緊地扣在玻璃窗上,順著悶哼聲使勁一推,輕巧一翻,悄無聲息地落在活動室內。

  無波抬起頭,目光與倒在地上的徐年對上,徐年心中一沉,怎麼是這個小丫頭?他立刻移開目光,心中穩了穩,對著兩個看守挑釁道:「你們兩個孬種,有本事解開繩子跟我單挑,我非把你們揍成狗熊不可。」

  都被俘虜了還敢嘴硬?兩個看守喝了點酒,火氣大得很,徐年這麼一說,他們滿腦子就只想著把徐年狠打一頓,猛踢了幾腳後,正想拿起腳下的酒瓶來砸一頓,手卻拿空了,疑惑著正要回頭,一聲悶響,眼前一黑,後腦勺劇烈地疼起來,他們連叫疼都沒來得及叫一聲,就給人一腳踹倒了。

  徐年四個立刻凶狠地撲過來幫忙壓制一個,一人死命捂著嘴巴,另三人不約而同地用手肘猛烈攻擊對方的腹部,硬是把對方打到昏迷。

  另外一個待遇就沒那麼好了,因為無波怕自己經驗不足手段不夠,在外面等著時腦袋裡先演練了好幾種克敵的招式,這會兒太緊張了,自然地用上了最毒的那一招:她先用了一個膝蓋攻擊,沖在對方的下巴上,對方本就被酒瓶敲了後腦勺,這下子更加渾噩了,她後又一腳踢在襠部上,那人連掙扎都沒掙扎,痛昏過去了。

  徐年四個看得心驚膽戰,紛紛夾緊了雙腿。

  無波心裡趕緊念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有仇報仇,有冤報冤,這招是傅靖以教她的,要找就找傅靖以報仇去吧。她趕緊給徐年他們鬆綁,然後跟他們簡單說了何寧與傅聚瀾兩人的位置,徐年立刻明白他們的意圖。

  徐年跟無波說駕駛室上面有三個人,艙底不算傅聚瀾的話,應該有四個人,因此五個人分成三組,一個教官守在這裡以防有人進入,兩個教官對付駕駛室的人,無波和徐年則負責協助傅聚瀾搞定船艙的人。

  他們拿了那兩個看守的槍支,徐年本來要給無波一支的,無波嚇一跳,趕緊擺手,這玩意兒她可不敢拿,太危險了,徐年就拿了一支。

  何寧之前定了聯絡代碼,無波用酒瓶在船板上有規律地敲了五下,然後慎重地對徐年點頭,徐年看了一眼,點頭,負責留守的那個教官將活動室的路段電線弄斷,將火線和零線連接在一起,讓電路短路,使得整艘船陷入了黑暗的雨夜中。

  「怎麼回事?」

  「罵了隔壁的,哪個王八羔子手癢了?」

  抱怨聲四起,無波一馬當先衝下樓梯,迎面有人摸上來,她想都不想,手上的啤酒瓶就砸過去,不管對方怎麼樣,直接滑到地板上。船艙裡一片騷亂,尖叫聲四起,分不清是敵是友,她不敢亂動。

  黑暗中一聲槍響,一個嘶啞的聲音響起來:「誰也別動,不然別怪我槍子不長眼。牤子,上去看看怎麼回事,阿虎守住樓梯,小傑小九你們兩個過我這邊來。」

  幾個人紛紛應聲,其他人誰也不敢再說話。

  「牤子呢?」那個人又說道,打開手機取光。

  「哇,地板好滑。」那個叫阿虎的的走過來,在無波弄濕的地板上滑了一跤,直接滑到無波這邊。

  無波力氣小,又怕對方亂掃槍,雙腳一蹬,將阿虎踢翻,翻身騎到他背上,卡住雙腿,死死地壓住,同時飛快拿出之前綁徐年的繩子套在阿虎脖子上,雙手反絞打了個結,然後快速地將繩子鑽過對方的胳膊,幾個來回,將對方反手綁了個結實,最後一手劈在他的後頸上。

  與無波同時發動的是傅聚瀾兄弟,傅聚瀾假扮的就是小傑,那個老大剛打開手機,他兩個並步跨過去,一腳踢在對方拿槍的手上,再俯身側踢,直接踢在對方的腹部上,而傅聚穎也果斷地衝上來一頭撞飛小九,然後使出全部的看家本領打在對方身上。

  可以說,面對突然事件,做足準備的一方勝算遠高於手忙腳亂的一方。

  「我拿下了。」無波第一個喊道。

  徐年是第二個,他跟在無波後面,無波沒把人敲暈,他費了一點小力氣把對方敲暈。

  傅聚瀾和傅聚穎也隨即發了話,船艙裡一片安靜。

  「我是徐年,」徐年知道這會兒再不說點什麼,有人恐怕就要尖叫了,「那些人已經被拿下了,上面還有幾個沒搞定的,大家都不要出聲,聽我的安排。」

  傅聚瀾拉下蒙布,將手機遞給徐年,大家看到徐年的臉,確定自己得救了,好些人都哭了。無波趕緊衝到傅聚穎身邊,一把抱住他,小表哥沒事,真的是太好了。

  「無波!」傅聚穎聽到無波的聲音時就很激動了,他抓著無波,心中狂喜,「幸好你沒事。」

  「幸好你沒事才是真的。」無波帶著哭腔道。

  「誰也不許哭啊,」傅聚瀾說道,「上面還有敵人呢,先辦了正事再說吧。」

  無波吸吸鼻子,拉著傅聚穎的手不放,傅聚穎嘟了嘟嘴,大哥也真的,無波已經很厲害了,他還這樣說。

  「剛才響了槍,那艘船的人應該很快就過來了,大家趕緊轉移。」傅聚瀾冷靜道,「領隊跟我先上去,無波和阿穎給他們鬆綁,馬上跟上。」

  無波和傅聚穎趕緊給其他人鬆綁,無波一邊問道:「小表哥,你怎麼沒綁著啊?」

  傅聚穎解釋道:「大哥一進來我就知道是他了,他後來偷偷給了我一把小刀,我自己割斷了繩子。」

  「你好厲害,這都看出是他呀。」無波一臉崇拜。

  「那當然,我是誰呀。」傅聚穎得意地說道,心裡卻嘀咕,就那種「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眼神,他再熟悉不過了,不用看都知道。

  「無波,你看到何寧了嗎?他還好吧?」無波給張璐鬆綁時,張璐急切地問道。

  無波趕緊安慰道:「何隊也來了,出去就能見到他了。」她可不敢告訴張璐,何寧上了另外一艘船,張璐要知道了,指不定有什麼麻煩呢。

  無波他們上了活動室後,船上的敵人都被制服了,傅聚瀾問有沒有人會開這種漁船,如果沒人會開,他們只能棄船游回岸上,那樣很危險,幸好朱宏宇有這方面的經驗,解決了這個難題,問題變成要怎麼確保開船後不被旁邊那艘船追上,不過這個問題隨後也解決了。

  無波和張璐一直看著旁邊那艘船,等著何寧呢,沒多久她聽到何寧在底下叫她,她趕緊跟大表哥說,何寧身上帶著傷,傅聚瀾便和一個教官下去將他拉上來。

  何寧讓他們把電路接起來,馬上開船走,另外那艘船的動力系統已經讓他給毀了!

  夠狠!大家心裡紛紛讚道。

  教官們接了線路,朱宏宇馬上開船,掉頭走了,徐年用繳來的手機報了警,跟俱樂部取得了聯繫,一切終於平息了。

  夜雨也漸漸變小了,無波靠在船舷上,看著夜幕發呆。

  傅聚瀾走過來,問道:「小傢伙,你在想什麼呢,天亮後,壞人肯定會被抓住的,不用擔心。」

  「不是呢,」無波搖搖頭,「我想外公了。」

  傅聚瀾一愣,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腦袋,說:「明天我們就回家,進去換套衣服,別感冒了。」

  「嗯。」無波應了一聲,往黑暗中遠去的黃沙島最後看了一眼,此去經年,她始終不能忘記這短而漫長的雨夜。

  徐年找到無波,將石中石還給無波:「這塊石頭是你的,現在還給你了。」

  無波一臉不解:「這是任務目標,本來就是要交給你們的。」

  徐年搖頭:「不,這是你應得的,江無波,你這次做得很好,你救了我們大家的性命,你很棒,真的,謝謝你!」

  無波不知所措了,她沒做什麼呀,不值得領隊這麼感激的,這些都是大表哥跟何隊安排的,她只是聽安排而已。

  無波再三推辭,徐年堅決不受,在他看來,是無波解救他的,而他看到無波的那一刻,心裡其實挺埋怨的,因為無波這麼小,他並不期望她能解救他們,可事實就是這樣驚喜,無波一個人解救了他們四個人。

  與徐年抱有同樣想法的不止那三個教官,還有何寧。

  何寧比徐年更清楚,無波的重要性,她是此次救援成功的關鍵。沒有她,他和傅聚瀾想混入敵方就沒那麼容易,更不要說一邊拯救人員一邊設法阻止兩艘船的呼應了。

  這種年紀有這樣的本事不出奇,難得的是心境,無畏無懼,敢於犧牲,這是很多人難以做到的。可何寧並不意外,因為無波身邊有傅聚瀾這樣的大表哥指導著,以後有機會再見面,無波或許會變得更強。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8-2-18 08:01 PM

第52章 指責

  當天早上,這個團伙如甕中之鱉伏法被擒,團伙的首腦坐直升飛機逃了,不過落網指日可待,這種只顧自己,將手下性命置若罔顧的老大,被手下供出來只是時間的問題。

  這種大案子,經手的人無一不沾光,因此無波幾個人得到了該市公`安系統的熱情招待,還拿到了一筆象徵性的獎金呢,錢雖然不多,無波倒是挺高興的,這可是她掙的第一筆錢呢。

  至於夏令營的主辦方,輝煌俱樂部不僅歸還了所有學員的報名費,還支付了一筆不小的受驚費(實際上是封口費),俱樂部的會長還請所有人去大酒店吃了頓好的,當面給大家賠禮道歉。人沒事,還拿到一筆不小的錢,人家又給足了面子,誰也不好再說什麼,一頓飯下來,皆大歡喜。

  徐年四個人特別感激無波,得知她跟大表哥來參加夏令營是想磨練心性的,幾個人忍不住鄙視了傅聚瀾一番,一般人遇到那種事沒嚇到尿失禁就算好的了,能逃跑的寥寥無幾,更不要說去救人了,這孩子的心性還不夠嗎?不過轉念一想,練武之人自然不能拿普通人的標準來要求自己,精益求精是好事,幾個人一商量,又跟會長打了商量,讓無波留在本部訓練幾個星期,雖然比不上野外實踐受益大,可也不差。

  無波剛要拒絕,傅聚瀾就答應了,還對她說:「無波,你得好好練練游泳了。」

  「無波,回家我教你。」傅聚穎插了一句。

  無波游泳不怎麼樣,是該加強,可是她好想外公,恨不得馬上就能回到家。

  「你提前半個月就回家,外公問起原因來,你怎麼說?」傅聚瀾又說了一句。

  無波就不說話了,她摸了摸臉上被樹枝劃出的小傷口,從小到大,她說謊的次數少得可憐,原因不為別的,實在是她太不會說謊了,每次都被拆穿,可實話實說不是讓外公瞎擔心嘛。

  於是,無波半個月的特訓開始了,仰泳、蝶泳、蛙泳、自由泳,全部學了個遍,還學了攀巖,俱樂部的攀巖牆都被她弄滑溜了一層,現在她能用登山繩打很多結,什麼雙漁結雙套結拖吊結止索結,又快又好。

  期間小表哥一直跟著她訓練,大表哥每天只是偶爾過來檢查監督她的進度,其餘時間都不在,好像在忙什麼事,有一次無波去食堂打飯時看見他和幾個人走一起,其中有何寧,還有俱樂部的會長。她當時只有一個感覺,大表哥果然是大人了,她什麼時候才能長那麼大呢?

  半個月後,無波終於回到家了,她大包小包地去,大包小包地回。

  傅清庭看著無波稍微黑了點,個子好像長高了點,精神很好,空了一個月的心一下子就填滿了。

  「外公,」無波抱著外公的胳膊,臉靠過去蹭了蹭,撒嬌道,「你想我了沒?」

  傅清庭咳了咳,不自然道:「想你做什麼?去去去,看你一身泥,還不洗臉去。」

  無波撅撅嘴,哼哼道:「虧我還那麼惦記你,你居然不想我。」她轉身出去打水來洗臉,一邊說道,「我帶了些好東西回來,今晚煮來吃吧。」

  傅清庭心裡暖洋洋的,打開無波的包,看到他準備的東西原封不動帶回來了,又不免心疼起來,這孩子這一個月肯定沒吃上頓好的,這幾天得張羅豐盛點的給她補補。

  無波第二天早早就起床了,她一個月沒去武館了,心裡挺想念的,隨便找了點吃的,衝去把傅聚穎拽起來,一齊去了武館。

  傅元行看到無波,眼前一亮,不錯嘛,小丫頭眼神不錯,再看傅聚穎,似乎也沉穩了不少,待到正式過招時,他反而高興不起來了,兩人變化太大了,過猶不及。

  拿無波來說,她有天分,就算不能一說就明白,可也總能在自己的摸索中領悟到竅門,前段時間更是進步飛速,照那樣的發展,不出十年,必定是傅家鎮的箇中高手,可現在,一個月不見,衝勁大了,這是好事,可她的動作過於精狠,原本三步能做到的,現在一步就能解決了,而且招招重手,刁鑽狠辣。

  武術並不是可以速成的本事,需要多年的苦練鑽研,不斷地從挨打中成長,從無到有,從有到多,從簡單到繁複,集大成後才能化繁為簡,去蕪存菁。那些能一招敗天下的高手,哪個不是這樣過來的?別看他們簡簡單單的一招,無不是凝結了畢生武藝的體悟結晶。若世上真有一蹴而就的事,那絕不可能是練武。

  無波這種年紀「道」未穩,不該急於求「法」,否則她的未來就永遠止於目前的水平,不能再進步了,心態是好,方法卻錯得離譜,必須把他們擰過來。

  放館後,傅元行特意留了無波和傅聚穎,他開門見山問道:「你們在外面吃了不少苦頭吧?怎麼樣,跟我說說,讓我也見識見識。」

  無波兩人低下頭偷偷交換了目光,回來之前他們三個說好了,這事兒誰也不准說出去,就是說夢話也不行。

  有蹊蹺,傅元行不動聲色地又問道:「我看你們進步了不少,下次讓幾個師弟師妹也去參加看看吧。」

  「千萬別!」無波脫口而出,隨即看到小表哥無奈的目光才醒悟自己被套了話了,傅元行好陰險啊。

  果然,傅元行笑瞇瞇道:「哦?為什麼不呢?是不是……太危險了?」

  無波急中生智,馬上說:「因為,因為報名費太貴了!」這是事實,無波沒有說謊,她很坦然。

  傅元行就噎住了,無論他怎麼試探,無波和傅聚穎就是不肯回答,他只好將問題反映給傅明睿,傅明睿既是傅聚穎的父親,又是館長,於公於私都不得不重視這個問題。

  傅明睿想得比傅元行透徹,他直接找了關鍵人——傅聚瀾,傅聚瀾沒有隱瞞,將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

  「這雖然不是我期望的效果,可未必是壞事。」傅聚瀾的想法與傅元行有些不同,他認為只要引導得當,這種刺激會帶來意想不到的效果。

  「引導得當?」傅元行極度不滿,就差沒指著傅聚瀾的鼻子開罵了,「下個月他們就要到市裡去上學了,誰來引導他們?靠你嗎?你能每天從省城飛回市裡教他們嗎?你自己都沒學好,能教他們什麼?」傅家鎮沒有也不可能有武術老師去市裡繼續教導他們,如果沒發生這件事,依靠每個週末的指導,他們可以一路順利直到成人,可現在?已經改變了的觀念絕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擰回來的,他又不能每天都督促他們,怎麼引導?

  傅聚瀾直接回答道:「能不能教好,不是誰說說就算了的。」

  「阿瀾!怎麼說話的?沒大沒小!」傅明睿立刻出口訓斥。

  傅元行一聽傅聚瀾的話立刻就怒了!他才是傅聚穎和江無波的武術老師,一個毛頭小子也敢跟他叫板?可到底是當老師的,他很快就將怒氣壓了下去,他可不是來吵架的,他冷冷地看著傅聚瀾說道:「傅聚穎是你弟弟,你怎麼教我都無話可說,可江無波不是你們家的,她是我一手帶出來的,我的學生還不需要別人來插手,別以為她叫你大表哥,你就把自己太當回事,她上有外公有媽媽,下有她自己的未來,你手腳別伸那麼長,我費那麼大力氣讓她進武館可不是讓你來糟蹋的!」

  不怪傅元行語氣這麼差,實在是傅聚瀾這次做得太過分了,事情既然發生就發生了,他居然讓兩個孩子瞞著不說,這是什麼道理?

  傅明睿臉上發燒,他心裡是巴不得傅聚瀾能對無波更關心點,這樣兩個孩子就能親近些,傅元行的話像針一樣戳在他心裡。

  「以後無波的事,你少管。」傅元行沉著臉說完就走,他還要去找無波外公談談,這麼好的苗子可不能就這麼毀了。

  傅聚瀾動動嘴,結果什麼也沒說。傅元行的指責字字切中他的內心,那晚無波的怔忪他也看在眼裡,也曾拷問過自己是不是太急於求成了,他並不想主宰別人的命運,可是無波不一樣,不管是過去的過去,還是現在的「江上無波,何以聚瀾」,無波於他,跟別人是不一樣的,他不得不這麼做。

  無波並不知道外公已經知道了自己極力隱瞞的事情,也不知道傅元行為了她的事已經將大表哥打入黑名單了,這會兒她正為即將到來的事愁悶呢。

  準備開學了,她就要去市裡上高中了,那就意味著離傅明心近了,經過上次那件事,她面對傅明心實在難以適從,該怎麼辦呢?不過她也沒愁悶多久,因為傅靖以回來了。

  傅靖以跟著傅清棟去找名醫求學,按傅聚穎的話說就是去蹭吃蹭喝,可傅靖以卻一副累慘的樣子回來,睡了兩天才出來活動。

  無波看他那張慘白的臉,奇怪地問他:「哎,你不是去學醫嗎?怎麼倒像去當了回病人一樣。」

  「別提了,倒八輩子的霉了。」傅靖以一臉悔不當初,「那群老傢伙,看見我就跟看到肉包子似的,就差沒撲上來咬一口了。」

  傅清棟經常對那些老友炫耀自己的孫子多聰明多厲害,見到傅靖以每個都抱著試探的心思,結果一試不可收拾,搶著要收他當關門弟子,換做其他人恐怕都哭著喊著上去抱大腿了,傅靖以不幹!在他看來,想讓他拜師,總得拿出真本事再說話吧,他要求不高,誰要能把他這娘胎帶來的病治好了,他就拜誰為師。

  無波指著他,半天才說道:「你說這話是故意的吧,你壓根就不想拜師,對不對?」他的病要真那麼容易治,傅清棟還不早求人給他治好了,還會留到現在?

  傅靖以膩了她一眼,說:「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你哪只眼睛看見我故意了?」他就是煩那些人,想冷一冷他們,結果卻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老頭子們對他的病上了心,把他當成二十一世紀最難攻克的中醫難題來對付了,針灸、湯藥、拔罐統統上陣,自作自受啊,他趕緊逃回來了。

  「是啊,你不是故意的。」無波還不知道他?得勁裝吧。

  傅靖以換了個話題,說:「等會兒你要給我荷葉雞。」

  「為什麼我要給你做荷葉雞?」無波不解。

  傅靖以一臉理直氣壯:「因為你要感謝我。」

  「哈?」無波傻眼了,「我幹嘛要感謝你?」他不是被針扎多了,扎壞了腦子了吧?

  「因為我有東西送給你,你當然要感謝我。」傅靖以洋洋得意道。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8-2-18 08:03 PM

第53章 禮物

  無波認命地去給傅靖以做荷葉雞,傅靖以看她在廚房裡整上了,將摘來的荷葉隨手一丟,不樂意道:「喂喂喂,你這是幹嘛呢?」

  無波詫異道:「給你做荷葉雞啊,不是你要吃的嘛。」

  傅靖以瞪著她:「是啊,我要吃荷葉雞,你給弄什麼?」

  「我是在做荷葉雞啊。」無波一臉莫名其妙,這大爺可真難伺候。

  傅靖以一愣:「荷葉雞是這麼弄的嗎?不是要挖個坑,包起來,然後……什麼的嘛。」

  兩人大眼瞪大眼,無波忍不住爆出一陣哈哈大笑,傅靖以臉上白一陣紅一陣,好不尷尬,無波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好不容易才忍住了笑意:「你、你不知道荷葉雞也可以蒸著做嗎?」

  傅靖以不自在地看向旁邊:「你又沒跟我說過,我怎麼知道?」

  「還有你不知道的事呀,」無波心情突然變得很好,撿起那些荷葉,「等著,我馬上就給你蒸荷葉雞。」

  無波很懂事,小學的時候就幫外公做家務了,五年級後就可以獨自掌廚了,現在手腳更利索了。傅靖以家的雞子不大不小剛適合,傅靖以回來前她已經去了毛,這會兒拿起刀開膛去內臟,洗淨後抹上早已備好的調料,然後先把雞子過熱油,撈起來瀝油,再將蔥、姜、蒜炒好,與鹽、料酒、砂糖等調料混好,加以糯米、香菇塞入雞肚中,最後用荷葉將雞子裹好放在蒸籠裡蒸。

  這次的雞子比上次野炊時的叫花雞更入味,無波都覺得自己這次做得出奇地好,她對傅靖以使一個眼色,問道:「怎麼樣?不錯吧。」

  傅靖以勉強嗯了一聲,又夾了一塊雞胸肉,別說,這荷葉雞肉質細嫩,滋味鮮美,荷葉的味道與調料的味道混在一起絲毫不衝突,滿口清香,糯米與香菇的味道也滲到雞肉裡,不得不說,無波手藝還真不賴。他想了想,問:「這荷葉雞是你外公教你吧?他的手藝豈不是更好?」

  「這還用說?肯定的。」無波一臉自豪,外公的廚藝可沒話說,以前還不覺得,去鎮上唸書後,每次回家外公都給她做很多好吃的,她哪次不是差點把自己的舌頭也吞了。

  傅靖以哦了一聲,看看那盤荷葉雞,說:「以後做這個不要放糯米。」

  「幹嘛不放?」無波想了一下,立刻壞笑道,「哦~我知道了,你又挑食,真的是太壞了。」

  「不吃胡蘿蔔芹菜大蒜大蔥的人還好意思說我。」傅靖以不含糊,立刻還擊。

  「哪有,胡蘿蔔現在我都不挑了……」無波終於知道什麼叫「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了,到了她這兒就變成「殺敵八百,自損一千」,她幹嘛想不開要跟傅靖以鬥嘴皮子?她還沒見過誰那麼厲害能在他嘴上討到便宜的,她始終認為,傅明儉之所以一見到傅靖以這個兒子臉就黑,絕對絕對是因為傅靖以嘴太毒了。

  「你說要送給我的東西呢,」無波不是很餓,吃了兩塊就飽了,「別是糊弄我的,不然我要你好看。」

  「心急什麼?」傅靖以慢條斯理地吃他的,吃到八分飽才放下筷子,他吃得不多,還剩了大半呢,他把剩下的端過去給傅清棟,還不忘提醒無波把桌子收拾了。

  「是的,大少爺,奴婢遵命。」無波無奈道,這可是他家,讓她來收拾碗筷算什麼事呀。

  傅靖以回來後,帶無波進了房間,努了努下巴,說:「在那兒呢,自己拿去。」

  無波扭頭一看,哪兒呀,就一面牆,什麼也沒有,她回頭看傅靖以,傅靖以端著水杯正在開電腦呢,她又扭頭往牆壁上看去。

  「呀,雙節棍!」無波驚喜地撲過去,將牆上掛著的雙節棍取下來。能不歡喜麼,自從看過大表哥耍過雙節棍後,她就迷上了雙節棍,平常都是拿武館的來練,可武館的大家都等著用,而且有點長了,雖然雙節棍長點威力更大,可她使得不趁手,老早就想自己買一根了,可雙節棍太狠了,外公一直不讓她買。現在她手上這根,短小精緻,檀木棍身,色澤沉厚,輕巧渾圓,鏈子結實,晃動的聲音悶實,一上手就知道是個好物件,耍起來更是順暢合意。

  「真的要送我嗎?」無波高興道,「你捨得?」衣服鞋子什麼,她分不清好賴,可這武術器械可就難不倒她了,這根雙節棍不管是材質還是做工,那都是武館那些比不上的,拿出去不知道要讓多少人眼饞呢,這下子外公沒話說了吧,這可是傅靖以送的。

  「你不想要?那我送別人了。」傅靖以有些不以為然,又不是什麼好東西,不過是他跟傅清棟一個老友的孫子打賭贏來的,他又用不上。

  「要!」無波趕緊摟在懷裡,生怕傅靖以真的拿去送別人了。

  無波愛不釋手地把玩著雙節棍,一時手癢,忍不住直接耍上了,好在傅靖以的房間足夠寬敞,她越耍越喜歡。

  過了癮,無波才平靜了些,覺得自己平白拿了傅靖以這麼重的禮物有點不好,可自己又確實很喜歡,想了想,說:「謝啦,那啥,以後你想吃荷葉雞了,我給你做。」

  傅靖以正在打遊戲呢,聽到這話抬頭看了無波一眼,然後嗯了一聲,說:「記得……」

  「不要放糯米,我記下了。」無波急忙說道,然後湊過去,從身上掏出一塊石頭,笑得有點不好意思,「我可沒有什麼東西好送你的,這是我去夏令營的戰利品,挺好看的,送你了。」她房間裡現在擺了不少石頭了,彩石是小表哥送的,不能再送給傅靖以了,不過徐年給的這塊石中石倒沒什麼關係,反正徐年也說了是她應得的,她覺得這塊石頭紅得很亮眼,挺好看的,送傅靖以剛合適。

  傅靖以隨意掃了過來,一頓,慢吞吞道:「戰利品不該留著當紀念?」

  「我有其他紀念品了,」無波強硬塞到他手上,「你可別小瞧它,這塊也值幾百塊呢。」她記得當時在山洞大表哥和何隊好像說這石頭挺值錢的,她琢磨著能讓大表哥認可的,怎麼著也上百了吧。

  「不敢。」傅靖以表情怪異道,他舉起手仔細觀察手中的石頭,不能叫石頭,應該是寶石,再瞄了一眼讓無波愛不釋手的雙節棍,默默地搖了搖頭,算了,反正他從她那兒順東西也是一回兩回了,不差這回,這東西擱她手上,指不定就放窗台曬太陽鎮窗簾的命了。

  無波對傅靖以兩個月的「求學」經歷挺好奇的,讓他跟她說說,傅靖以被纏得不行,挑了一點又趣地說了,無波笑得腮幫子都酸了。

  「不會吧,拿鬍子來當藥引這種事那老中醫也相信?」

  「不信他能把鬍子割下來給我?」

  「媽呀,你這什麼嘴呀,人家行醫幾十年了也給你忽悠了。」

  「這不叫忽悠,叫大膽假設,用於嘗試,知不知道。」

  說完了自己的事,傅靖以把話題轉到無波的夏令營上,無波卻一句「挺好玩的,學到不少東西」就打算糊弄過去,傅靖以也沒追問,站起來,亮了手勢,意思很明顯,有料沒料,過過手就知道了。

  無波可不樂意,傅靖以的身手底子除了她還真沒別人更清楚了,別看這傢伙身子弱,去武館就是點個卯應個到湊個熱鬧,可架不住人腦袋好。既然過於強勁威猛,講究內力的武功不適合他練,他乾脆不練,平時就練練基本功,健健身,養養精神,暗地裡卻使勁鑽研外道功夫,加上認穴功夫好,專打人死門。

  說老實話,無波跟誰打也不想跟他打,跟別人打最多受個皮肉傷,再不濟受點內傷,慢慢溫養總會好的,跟他打?保不準會留下心理陰影呢。

  無波想推脫,可傅靖以不給她時間準備,一上來就立掌為刀往她面門劈過來,讓他劈中還了得?無波趕緊一個粘掌貼上去,化了他的掌勁,傅靖以又兩指一勾洶洶而來,她一看這架勢,不打不行了,整了整態度,主動攻上去,就算壓不住他也要拖住他,反正他也抗不了多久。

  無波態度一變,攻擊就變了,不過幾招,傅靖以就感覺到不同之處了,無波清楚他的底子,他對無波也很瞭解,無波的變化,他跟傅元行一樣,第一時間就察覺了。

  「你……」他皺皺眉,這種感覺很奇怪,彷彿是自己跟自己打的感覺。

  「怎麼樣?」無波得意道,「我要來真的了。」說完,雙拳一掄,衝了上去。

  傅靖以左閃右避,第一次採取了防守姿勢,他的勝算本來就在出其不意,一招制敵,一旦攻勢被攔下不得不採取防守,他的勝算就不大了,他垂下眼,再抬起來,抓住無波的雙手,拉著她往後退了一步,無波順勢往前半步,手上一掙,正要拍到傅靖以雙肩,手上一麻,她就眼睜睜地看著傅靖以的雙掌拍在自己的胸口上。

  「呀。」無波叫了一聲,後退幾步,雙手交叉擋在胸前。

  傅靖以一臉莫名其妙:「幹嘛?」

  無波皺著眉,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說,想了半天最後說:「你以後不要用這招了,其他的隨便你。」

  「為什麼?」傅靖以不解追問。

  「因為,因為……」無波臉紅了,「你問那麼多幹嘛?」

  「你這不是耍賴嘛,那我也可以說你以後不能用黑龍戲水,童子拜佛也不行,還有白鶴亮翅……」傅靖以可不是傅聚穎,無波撒嬌的功效有限,他這人最較真了,她耍賴,他就比她更賴。

  無波又氣又窘,跺跺腳,瞪著傅靖以:「因為會疼啊,笨蛋!」

  會疼?傅靖以更奇怪了,他才拍到,還沒使勁呢,她疼什麼呀?他正要譏諷幾句,目光看到無波紅透的臉頰,心神一動,生物書上的某段話就出現在他腦海裡。

  「啊!」他也叫了一聲,伸手指著無波,抖抖抖:「你你你……」他也臉紅了。

  這下子,無波連對上傅靖以目光的力氣都沒有了,她惱羞成怒地隨手拿了一本書砸了過去,轉身就走,走出去幾步又跑回來拿雙節棍,低著頭又出去了。

  傅靖以摸摸自己的臉,有點熱哎,喃喃道:「什麼嘛,原來……」原來,大家都長大了啊。

  無波出來,撞上傅清棟,剛才傅靖以端了荷葉雞去給他,可把他的老心肝感動得稀里嘩啦的,他知道這是無波做的,看到無波忍不住誇了幾句。

  無波這會兒正渾身不舒服呢,笑著胡亂點頭。

  「無波呀,以後再給靖以做荷葉雞,可不可以不要放糯米呀?」傅清棟頓了頓,往傅靖以房間裡看了一眼,壓低聲音道,「靖以他身子不好,不能多吃糯米的。」

  無波一愣,原來不是因為挑食啊?剛才傅靖以怎麼沒說呢?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8-2-18 10:45 PM

第54章 猜測

  第二天在武館見面,無波和傅靖以還是很尷尬,傅靖以跟傅清棟出去學習,跟那些老中醫會診接觸了不少女性,到底臉皮厚了不少,主動過去跟無波過招。

  無波心裡彆扭了一下也想開了,跟上次傅柳昔的事比起來,這並不算什麼,再說傅靖以不是學醫嘛,就把他當醫生看好了,她心寬,很快就把這件事放腦後去了。

  傅靖以反倒還記得無波風格變化的事,他從無波這裡問不到什麼,腦筋一轉,直接去問傅聚穎。

  傅聚穎很是驚訝,雖說隨著年齡的增長,兩人的關係緩和了不少,可還沒好到可以說悄悄話的程度吧?傅靖以這一來,他背上的汗毛立刻全樹起來了:「你來幹嘛?」

  「找你問點東西。」

  「什麼東西?」傅聚穎警惕道。

  「你去夏令營是不是撿了很多石頭回來?我的魚缸正好缺幾顆漂亮的石子呢。」傅靖以一臉理所當然,彷彿傅聚穎該給他幾顆石子一般。

  這樣的態度反倒讓傅聚穎安心,這樣才正常嘛,沒事傅靖以來找他幹嘛?不過傅靖以這麼不客氣又讓他很氣憤,他被人綁架差點丟了小命才拿回點石子,憑什麼要給傅靖以?他直接拒絕道:「不給。」

  傅靖以奇怪道:「你留著幹嘛?一看到它們不是會提醒你想起那些受苦的日子嗎?」

  傅聚穎一驚,四下慌張地看了看,沉聲道:「你知道了?無波告訴你的?」

  上鉤了!傅靖以心裡一喜,他就知道無波肯定瞞著事,他想要知道還不容易,他睨了傅聚穎一眼,反問道:「你說呢。」

  傅聚穎氣急敗壞地往無波那邊瞪了一眼,抱怨道:「我就知道她藏不住話。」

  正在耍棍的無波很敏感地察覺到小表哥瞪過來的目光,微微一愣,又看到傅靖以對著這邊無奈地搖頭,心想這兩人還真是冤家呀,從小干到大,還不厭嗎?她懶得理會他們,繼續練自己的。

  傅靖以看無波背過身去練功了,才繼續說道:「這種事還用得著瞞?一看就知道發生過大事了,」他這話倒不是忽悠傅聚穎,他因為氣虛的緣故對別人的氣息特別敏感,他感覺到傅聚穎渾身之氣跟以往有了很大的差別,更外發更銳利了,一個月的時間能讓他們變這麼大,這個夏令營肯定不是普通的野外生存訓練,而且看無波極力隱瞞的態度,他猜到了一點,結果就可以從傅聚穎口中試探出來,「江無波說你和你大哥都很厲害,她就稍微差了點……還說讓我跟你學著點呢。」

  「她這麼說?」傅聚穎一聽這話就急了,「她還差啊,她沒跟說是她來救我們的嗎,要是沒有她和我哥,我可就慘了,她怎麼能這麼說呢?」

  「她的性子你還不知道?不想出風頭。」

  「就是就是,我跟你說,當時情況危急……」經歷了這麼多大的事,大哥卻不讓他跟別人說,傅聚穎早就憋得慌了,這會兒沒了顧忌,自然毫無保留地全部告訴了傅靖以,傅靖以巧妙地問了幾個問題,問到了他想知道的答案。

  「真辛苦你了。」傅靖以最後對傅聚穎說道,轉身就沉下臉來。

  「不辛苦……」傅聚穎有些受寵若驚,沒想到傅靖以竟然這麼關心他,一時間難以接受,傻傻地看著傅靖以離開。

  傅元行是從武術老師的角度看待問題,而傅靖以則完全是站在第三者的角度來看待整件事,加上他本來就無波經常掛在嘴上的大表哥很有意見,很輕易就發現了不少問題。

  傅聚瀾為什麼執意要帶無波和傅聚穎去參加夏令營?脫險後為什麼沒有第一時間對他們進行心理干預?為什麼要隱瞞事實?更重要的是,後面兩個星期,他究竟跟輝煌俱樂部達成了什麼協議……

  傅靖以把無波給的石中石放到魚缸裡,然後拿一套適合給老人的按摩法引誘無波再給他再弄一塊,理由是成雙成對才好。

  無波雖然很心動,可還是搖頭了:「只有我這塊,大表哥他沒有。」

  傅靖以勸道:「你跟他又不是一個隊的,你怎麼知道他沒有?」

  無波瞪大眼:「你怎麼知道的!」

  傅靖以理直氣壯地切了一聲,說:「反正我知道了,你去問問看,難道你不想給你外公按摩按摩,鬆鬆筋骨?」

  無波猜想肯定又是小表哥打賭輸了,全部告訴傅靖以的,虧她還一直懊悔著被傅元行套了話呢,沒想到小表哥也被人撬開了嘴,看來這不算什麼秘密了,她有些沮喪道:「那我去幫你問問看,不過你要答應我不能告訴我外公。」

  「我像八婆嗎?」傅靖以白了她一眼,「這點江湖規矩我還是知道的。」

  江湖規矩!無波差點沒笑出來,真要論什麼江湖規矩,他不知道犯了多少條呢,還要意思說這個。

  無波就直接去問傅聚瀾有沒有石中石,有的話可不可以送傅靖以一塊。

  傅聚瀾微微一笑,問:「你跟傅靖以說了?」

  「不是我不是我,是小表哥漏嘴了。」無波趕緊搖頭,「我什麼都沒說,口風很緊的。」小表哥,對不起,事關重大,我就不幫你扛了。

  傅聚瀾想了一下,然後問道:「無波,你知不知道這種石頭很值錢?」

  「知道,你跟何隊提起過,」無波以為傅聚瀾是替她心疼,從腰間把雙節棍拿出來,「傅靖以也送我東西了,你看,是不是很好?我挺喜歡的。」

  這怎麼能相比呢?傅聚瀾皺眉,目光觸及無波看雙節棍的眼神,心中一怔,隨即笑了,無波這種年紀怎麼可能會計較這些?倒是傅靖以的要求很耐人尋味,他究竟純粹要湊成雙數還是看懂了石頭的價值?

  無波觀察著大表哥的臉色,小心翼翼地問道:「大表哥,不能送嗎?」

  「送你當然可以……」

  無波看明白了,傅聚瀾是不想送給傅靖以,她忽然發現一件很古怪的事,傅靖以跟她和小表哥很熟,也經常見到大表哥,按道理傅靖以跟大表哥就算稱不上親密,也不該很差猜對,可是,印象中,這兩人似乎就沒正兒八經說過話,這太奇怪了。

  傅聚瀾還是把石頭給了無波,無波暈乎乎地送去給了傅靖以。

  傅靖以將石頭往魚缸裡一丟,垂下眼,心想,這大表哥還真深藏不露。江無波的石頭是完成任務得到的,傅聚瀾的是哪來的?如果也是完成任務得到的,為什麼不同時發給他們?原因只有一個,傅聚瀾這顆石頭是俱樂部私自贈送的,而且還不是因為傅聚瀾的出手相救,因為傅聚穎也出力了卻沒得到……事情越來越好玩了,他輕輕扯了扯嘴角。

  「傅靖以,問你個問題。」無波遲疑地問道,「你是不是……不喜歡大表哥?」

  傅靖以很肯定地點頭:「是不喜歡。」

  「為什麼啊?」無波就奇怪了,大表哥為人和氣,待人耐心,又很聰明,好像也幫過他幾次,他怎麼能不喜歡大表哥呢。

  傅靖以更加奇怪了:「他不喜歡我,我幹嘛要喜歡他?」

  「他哪有不喜歡你!」無波辯解。

  「那你說說看,他怎麼喜歡我了?」

  無波就無話可說了,這就是她一直想不明白的事啊,來的路上她一直回想,怎麼也找不到大表哥和傅靖以親密的回憶。傅靖以撇開不說,就沒幾個人是他喜歡的,可大表哥……以前還沒發覺,現在想起來大表哥對傅靖以說不上差,可也算不上好,反正從沒有聽他提起過傅靖以。

  傅靖以看無波一臉焦急,心裡很不以為然,恐怕就只有她還天真的以為人人都該相親相愛吧,他不喜歡傅聚瀾,實在是因為看不慣那種自以為是好人事事關心事事插手的人,更重要的是因為傅聚瀾看他的眼神:時不時的悲憐,很是替他萬般可惜一樣,偶爾又會流露出的淡漠——似乎他不存在一般。

  傅聚穎回家,傅聚瀾就問他為什麼對傅靖以說,傅聚穎一驚,反應跟無波如出一轍。

  「不是我不是我,是無波先漏了嘴的,我隨便補充了兩句,大哥,我怎麼會自己說出去呢,我有那麼笨嗎?」

  你真的有這麼笨,傅聚瀾差點沒被氣死,真不知道該說他們什麼好,被人賣了還幫人家數錢呢。這傅靖以年紀小小,人卻很精明,只是不知道為什麼要使計問這件事,有何用意?

  半個月的時間在幾個人心懷鬼胎中很快就過去了,無波整理了行囊,帶著期待與憂愁前往了未來三年生活的地方——江南中學。

  傅聚穎雖然考得不錯,可到底離江南中學的錄取線還差一段距離,在傅聚瀾的強烈要求下,交了一筆贊助費跟無波一起去了江南中學。

  出發前傅靖以鬧了一場,原因很曲折:他中考成績是全鎮第一,學校本來指望他填報市高的,可傅清棟出發前就交代了傅成芳填志願要跟無波填一個學校,他是覺得孫子就跟這小姑娘玩得好,無波性子好,傅靖以跟她多親近些不定能改改性子,這個舉動直接把傅靖以的班主任差點吐血,人家是擠破腦袋也進不了市高,可這家人考上了卻填報低一級的江南中學,氣不氣人?結果志願表送到市裡,傅明儉直接到教育局去改了傅靖以的志願,改報了市高——原因是因為江南中學離他的住宅太近了。傅清棟怕傅靖以生氣,一直瞞到了開學,傅靖以當然要鬧脾氣了,他剛威脅過無波以後要幫他拿行李呢。

  無波聽說之後,越發肯定了之前的猜想,也越發無語,父子關係能處到這種詭異的程度也算難得了。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8-2-18 10:46 PM

第55章 心牆

  別看高中和初中僅是一字之差,兩者的差別還是很大的,拿學習來說,高中的知識面比起初中不僅寬廣了很多,更深入了不少,很多初中時代的佼佼者到了高中變得默默無聞,也有不少初中時表現一般的學生在高中大放異彩。

  無波分在了六班,第一節課是班會,班主任叫黃成良,是個帶金絲框眼鏡的中年男人,看來很嚴厲。黃成良簡單地說了幾句話,然後讓全班人進行自我介紹。

  無波上台後簡單地跟大家問了好,然後介紹自己叫什麼,來自哪裡,中規中矩。很巧的是黃成良曾經在傅家鎮高中教過書,對當地彪悍的風俗記憶深刻,他一聽無波是來自傅家鎮的,雖然是個外姓人,還是問了一句:「那你會不會武功?」

  無波遲疑了一下,緩緩地點了點頭,底下頓時一陣騷動。

  「會武功?真的假的?」一個男生大聲問道,「該不會是太極拳吧,那我爺爺奶奶都會呢。」周圍一陣偷笑,無波有些羞惱,埋怨地往黃成良那裡看了一眼。

  黃成良擺擺手,解釋道:「你們是不知道,傅家鎮的本地人,就是姓傅的,每個人都會武功,貨真價實的武功,可不是公園老太太晨練那種,人家那都是高手中的高手,當年我在傅家鎮教書時,當老師的基本上不敢批評學生,更不要說打罵了,你們知道為什麼嗎?太危險了,萬一學生有意見隨便揮個手,我們就要進醫院躺幾天了。」

  「哇!」同學們一陣嘩然,吹牛的吧?

  無波更加鬱悶了,這解釋還不如不解釋呢,說得好像他們傅家鎮的人都很粗暴似的,可實際上傅家鎮的孩子進武館的第一天學的就是「尊師重道」四個字,老師在他們眼中等同於父母,怎麼可能會發生打罵老師的情況呢?

  「我開個玩笑,大家別當真,」黃成良哈哈一笑,「反正大家知道我們班上有個很厲害的同學就好了,運動會不用愁了。」

  無波默默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剛坐下,前後左右都紛紛湊過來問她:「江無波,你真的會武功啊?」

  「什麼時候露兩手給我們看看?」

  「是啊是啊,我還沒見過真正的武功呢。」

  無波張張嘴,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們的話,反倒是黃成良給她解了圍,他說:「你們別亂打主意了,想要看眼界得跟江無波回傅家鎮去才行,他們在外面可不會隨便展露武功,知道這叫什麼不?」

  底下一個男立刻回答:「真人不露相唄。」

  「錯,這叫道不輕傳,你們吶,不知道的還多著呢,打起精神來學習吧。」

  與其說「道不輕傳」,不如說「道不外傳」,無波進武館練功也有四五年了,傅元行對她可以說是盡心盡力,卻不能說毫不保留,最關鍵的那部分不是無波能學的,因為她不姓傅,這是誰也無法改變的事實。無波並不覺得委屈或不公,相反,她覺得很感激,覺得很幸運,她已經得到了很多很多,因而更加珍惜現在所擁有的。

  傅聚穎上了高中後就不讓無波再喊他小表哥了,至少在學校不能這麼喊,怪羞人的,無波便改口叫他的名字。他剛好就在隔壁的七班,課間經常過來找無波,這個時期的人都特別敏感,好幾次傅聚穎過來時她都察覺到旁邊好幾個同學的目光很奇怪。

  無波跟傅聚穎說了,傅聚穎表情有些尷尬,他倒是知道,因為宿舍有兩個人交了女朋友,他卻不好跟無波解釋,便說:「可能是嫉妒咱倆感情好吧,管他們那麼多,還是說正事要緊,現在課好多,都沒時間練功了。」

  提起這個,無波也深有同感,高中不比初中,每天安排的課程比較多,早上六點多就起來做操,晚上快十點才下晚自習,空閒的時間比較少,還要除去吃飯洗澡洗衣服的時間,余給練功的時間少得可憐,可練功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三天不練,手腳就硬了,她可不想放棄這麼多年的堅持。

  「以後提前一個小時起床來練吧,到操場後面的那塊空地去。」傅聚穎提議道。

  「晚上下了晚自習也練半個個小時吧,」無波補充,「不過這樣的話又要再洗一次澡,有點麻煩……要不,下午放學我們先練半個小時再去吃飯,晚上再洗澡?」

  兩人商量好時間,第二天就開始執行,沒兩天無波就遇到了麻煩:不管她多小心,早上起床時還是帶出一點聲響,同一宿舍的人被吵到了,直接告到班主任那裡去了。

  無波挺無奈的,她動作已經盡量地輕了,總不能讓她一點動靜都沒有吧。

  傅聚穎就沒這個煩惱,他怎麼折騰宿舍那幫傢伙依舊睡得跟豬一般,他看著無波苦惱的樣子,不由道:「你們女的就是麻煩,這點小事也要去告狀,小心眼。」

  「話不能這麼說,」無波倒是挺體諒的,「睡覺很重要,覺都睡不好,白天就沒精神學習了。」

  黃成良沒跟她說是誰覺得吵了,無波沒辦法跟對方道歉,才開始了兩天的晨練被迫中止了。

  不知道是不是多心了,無波總覺得宿舍的其他人對她的態度有些奇怪,她問同桌陳玉婷知不知道怎麼回事,陳玉婷支吾了半天,才告訴她說宿舍的某些人看不慣她的作風。

  「哈?看不慣我的作風?」無波滿頭霧水,「什麼作風?」

  陳玉婷低下頭在草稿本上寫了「傅聚穎」三個字,然後放在手邊。

  無波瞄了一眼,越發不解:「這跟他有什麼關係?」

  「你還不明白啊?」陳玉婷受不了地瞪了她一眼,說,「人家看不慣你們兩個這麼招搖嗎,我說你們兩個就不能低調點嗎?不怕被老師抓住嗎?」

  無波覺得陳玉婷說的話每個字她都懂,可連在一起的意思她完全沒明白,隱約覺得陳玉婷的意思跟她的意思不在一個層面上。

  「你是說……因為我跟傅聚穎走得太近了,影響不好,是這個意思吧。」

  「豈止不好啊,簡直太壞了,低調,懂不?你想啊,如果你們被老師發現了,老師順便查一下其他人,其他人豈不是也暴露了?」

  無波想了好半天才理解陳玉婷的「明示」,她大喊冤枉:「我去!這都什麼呀,傅聚穎是我表哥啊!我們怎麼可能是那種關係!」

  「表哥?」陳玉婷傻了,不會吧?「親表哥?」

  「不算親表哥,可是比親表哥還親。」無波鄭重其事道。

  陳玉婷默默地閉了嘴,這還真是……好冤哦。

  下了課傅聚穎從六班經過,大老遠跟無波揮揮手,無波有氣無力地惶晃了晃手,這事太丟臉了,她都不知道要怎麼跟傅聚穎說。

  「你確定你們不是親上加親的那種表哥表妹?」陳玉婷忽然說了一句。

  無波仰天長歎,無力地趴在桌上,哀怨道:「你饒了我吧……」

  從那以後,無波不顧傅聚穎的要求,恢復了「小表哥」的稱呼,叫得那個響亮,恨不得讓全校師生都知道他們倆是表親的關係。為此,傅聚穎還被那幫舍友取笑了,他氣得三天都沒理無波。

  無波上了高中後最期待週末雙休了,因為可以回家,週五中午她就收拾好了東西,下午放學馬上就出去坐車回家,回到家外公都會做了好吃的等著她。

  遇到下雨天就不好受了,等車變得很麻煩,有一次要等很久才等到車,回到家就很晚了,飯菜都涼了。等她洗了澡,換了衣服出來,外公就對她說:「下雨天就不要回來了,去你媽那邊轉轉吧。」

  無波正在擦頭髮的動作頓了一下,半晌才嗯了一聲。她不是沒考慮過這個問題,可她連媽媽住的地方都沒去過呢,她現在有了陰影,不想再貿貿然過去了,省得兩相尷尬。

  傅清庭一看就知道無波心裡怎麼想的,他內心歎息,以前是無波想見明心,明心下派外地不方便,見不到面,現在明心調回市裡了,無波也在市裡上學,兩人反而不肯想見,這算什麼破事?要怎麼樣才能打破這個僵局呢?他想著「一人計短,三人計長」,就去找傅清序商量,剛好傅清棟來找傅明睿有事。

  「要不,讓阿瀾去勸勸無波?」傅清序只想到了這個辦法,無波肯聽傅聚瀾的話,傅聚瀾去做這個思想工作是最好的人選了。

  傅明睿直接就否定了這個法子,傅元行才警告過傅聚瀾少管無波的事呢,又是讓他知道了,豈不是要找阿瀾的麻煩?這件事他沒跟老爺子說過,不得不找了理由:「阿瀾這段時間忙著呢,估計找不到時間回來。」

  「要不明睿你去找明心談談?」傅清序又建議道,「當初明心拜託你把無波帶回來,這會兒你去勸她,她肯定會聽進去的。」

  傅明睿只得應下來,答應這兩天就抽時間去市裡。

  傅清棟因為不明白傅明心母女倆的心牆,不好發表意見,他很喜歡無波,回到家還惦記著這件事,不時發出長吁短歎。

  傅靖以看了他幾眼,開口道:「你想說什麼直說唄,裝什麼裝。」

  傅清棟立刻就不歎氣了,想傅靖以打聽那對母女發生了什麼事。

  傅靖以想到無波那一天的失意,沒說話,他不願意無波把他的事到處說,推己及人,他自然也不會跟別人說無波的秘密,想了一會兒才說:「想改善她們母女的關係,那還不好辦?讓江無波外公出馬就行了。」

  「老四要是有法子,他今天就不會去找老大商量了。」

  「商量個屁!」傅靖以不屑道,「他直接搬到市裡去跟女兒住,不就什麼事都結了?」

  傅清棟恍然大悟,就是啊,傅清庭住到傅明心那裡,無波還能不見外公?她要見外公,不就只能去見傅明心了?這麼算下來,這母女倆的倔脾氣都是隨了傅清庭的,要不是老頭子當初反對得厲害,還有今天什麼事?

  這麼一想,傅清棟又想到了一個問題:「無波外公那脾氣,肯嗎?」

  傅靖以哼了一聲,是面子重要,還是外孫女重要,他就不相信傅清庭想不明白,不過就是缺個冠冕堂皇的借口罷了,那還不容易,他就說:「那你可以說你在市裡挺孤單的,讓他過去做個伴。」

  「我?」傅清棟指著自己,這跟他有什麼關係?

  傅靖以奇怪地看了一眼:「我去市裡上學,我媽也回市裡跟我爸團聚了,你留這裡幹嘛?」

  傅清棟一愣,心裡頓時漫過一陣暖流,這小子!不枉他這麼多年的疼惜了。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8-2-18 10:46 PM

第56章 被坑

  傅清棟第二天就跟傅清庭說了這個方法,傅清庭吧嗒吧嗒抽了一天的水煙,然後對正在收拾東西準備回學校的無波說他準備去市裡住一段時間,無波當時就傻了,不怪她詫異,外公跟媽媽之間的彆扭她總以為這輩子都化不開了,怎麼突然間外公就決定要去市裡呢。

  「老了,也該享享女兒的福了。」傅清庭幽幽地說道。

  這樣也好,外公到市裡去就沒那麼孤單了,無波也安心些,她只是奇怪這個決定來得很突然,事前都沒聽外公提過,她沒多想,問傅清庭要不要她請假幫忙收拾東西,傅清庭說不用後她就回學校了。

  她和小表哥先坐了三輪車去了鎮上,在車站遇到了傅靖以,兩人都覺得奇怪。

  「難得見你坐班車,你爸沒開車回來接你?」傅聚穎直接就問了。

  傅靖以無精打采地看了他們一眼,沒搭話,心裡又罵了自己一次,他怎麼這麼傻,做了一件維護別人家庭團結的大好事,結果讓自己吃虧了。原來傅清棟打電話給傅明儉說要去市裡住兩天,傅明儉一聽是他的提議,立刻猜到了他的私心,在電話裡把他痛罵了一頓,今天乾脆不來接他了,虧大了!他不滿地瞪了無波一眼。

  無波被瞪得莫名其妙,伸出一個手指按在傅靖以的臉頰上,將他的臉按過一旁。

  傅聚穎搶到了兩個並排的位置,他坐了靠窗的那邊,讓無波坐在旁邊,傅靖以則選在他們旁邊的位置,坐下後就閉上眼睛。

  無波左右看了看,看到傅柳昔剛好從車窗邊經過,便探出身子招手跟她打招呼:「柳昔姐,這邊這邊!」

  「哎,無波!」傅柳昔笑著走過來,「這麼早就去學校了?吃過晚飯沒?」

  「吃了,柳昔姐,好久都沒看到你了,」無波面帶遺憾道,「下次回家我去找你家玩吧,要不,你來我家也行。」傅柳昔在鎮高上學,又不是同一個村子的,很少機會見面。

  「行!」傅柳昔痛快答應了,還不忘囑咐無波道,「你每天都還在練功吧?市裡沒武館,要自覺點哦,別假期回來一檢查發現全生疏了,元行老師肯定要生氣的。」

  「自覺是自覺了,可是……」無波頓了頓,又問,「柳昔姐你在哪班呀?宿舍裡有電話嗎?」

  「有電話,不過沒時間。」傅柳昔無奈地說道,他們回宿舍休息時一般都累得跟狗似的,洗完澡倒床上就睡著了,哪來的美國時間打電話?

  「倒也是。」無波想了想,然後笑道:「那我給你寫信吧,你一定要回信哦。」

  傅柳昔點頭答應了,兩人又說了會兒話,傅柳昔看了看一直坐著沒說話的傅聚穎,挑眉道:「傅聚穎,怎麼不說話?不記得我了?」

  傅聚穎清清嗓子,有些不好意思:「你們不是說得正高興嘛,我插嘴就不好了。」

  「喲,幾天不見長性子了。」傅柳昔很驚訝,從見面第一次的打架,到後來的練功搭檔競爭,她和傅聚穎一直是針尖對麥芒,誰也不讓誰,傅聚穎去了市裡,她換了個女生搭檔,有點跟不上她,開始並不怎麼習慣,慢慢才適應過來。

  傅聚穎瞪了一眼過去,沒說話。

  「記得給我回信呀。」車子開動了,無波抓緊時間又提醒了一次。

  傅柳昔揮揮手:「知道了。」

  無波坐回自己的位置,對傅聚穎說:「再不好好練習,我肯定要落得遠遠的了。」

  「那還能怎麼辦?」傅聚穎也挺為難的,「要不,你申請換個宿舍?沒準其他宿舍的人沒那麼容易醒。」

  「希望吧。」無波有點惆悵。

  傅靖以聽了抽了抽嘴角,這傢伙還有心情顧慮別的?神經到底粗到什麼程度了?他不由地嘖了一下。

  無波耳朵厲害得很,加上這種聲音再熟悉不過了,立刻轉過去看他:「幹嘛?」

  傅靖以慢慢睜開眼睛,看過來,問:「我聽說你外公要搬到市裡住?」

  「咦?你怎麼知道的?」無波詫異道,這事她還沒跟任何人說呢,連小表哥都不知道,他是怎麼知道的?

  傅靖以當然不會傻到把真相說出來,拐著彎回答道:「我爺爺也要去我爸那裡住幾天。」

  「正好可以做伴嘛。」

  「是啊,也省得我週末還要回來。」傅靖以隨意說道。

  無波一臉鄙視:「你這是有多不願意呀。」正要繼續說幾句取笑的話,她就愣住了,外公去媽媽那裡住,那她週末豈不是也要去那邊?不帶這樣的,她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呢。

  看著無波皺在一起的臉,傅靖以心裡暗爽,他心裡終於平衡了點。

  「怎麼了?」傅聚穎注意到無波的不對勁,關心地問道。

  無波哭喪著臉對他說道:「小表哥,我可能被外公坑了……」

  不管情不情願,又一個週末到來了,無波一個人底氣不足,硬是拉著傅聚穎作陪,磨磨蹭蹭地出了校門,果然看到外公和媽媽等著她。

  「四大爺,等久了吧?」傅聚穎見無波沒說話,趕緊打了招呼,「這是……明心姑姑吧?我還以為這輩子都見不著您的面呢。」他其實不願摻別人家裡的事,可無波是他最疼的妹子,他想讓這件事早點過去,不希望無波整天為這件事煩心。跟哥哥傅聚瀾的識大體不同,傅聚穎是小兒子,父親又是館長,有幾分脾氣,他始終認為是傅明心做得不對,做父母的既然把孩子生了下來,就該好好養,不然還不如不生呢,她把無波丟在古平村一丟就是十幾年,從來沒回來看過無波一眼,換做是他是無波,早就反了,非要斷絕母女關係不可,現在居然還要四大爺出馬才肯過來接無波,算什麼?他看不得無波受委屈,過來給無波撐腰的。

  傅聚穎話裡的意思刺了傅明心一刀,她僵著臉點了點頭,說:「你是阿穎吧,今晚去姑姑那裡吃個飯吧。」

  「好啊,飯堂的飯我都吃膩了。」他正愁沒借口一起跟著去呢,正中下懷,傅聚穎一臉喜色。

  「臭小子!」傅清庭順手拍了一掌過來,被傅聚穎躲過了,他看著傅聚穎身後的無波,柔聲道,「還帶什麼東西,你媽那邊都給你準備了,下次就不用帶了。」

  「嗯。」無波幾不可聞地應了一聲。

  四人很快回到傅明心的住處,傅明心原本是住在單位的單人宿舍,傅清庭上周給她打電話說了這件事後,她立刻在外面租了一套三室一廳的房子,從宿舍裡搬出來,打理了一個星期才弄得像點樣子。

  無波的房間有點空,除了床和書桌,還有一點傅清庭從家裡帶來的有些她常用的衣物和書籍,她坐在床上,左右看了看,有點悶悶不樂。

  「不喜歡?以後買點喜歡的東西就好了。」傅聚穎安慰道。

  無波搖搖頭,她不喜歡這裡,這裡不是她的家,她總少了點踏實的感覺。

  傅明心回來後馬上就張羅著晚飯,傅清庭打發無波去幫忙。

  傅聚穎馬上就嚷嚷起來:「好不容易可以看回電視,幹嘛要讓無波去幫忙?」

  「又沒叫你,你急什麼?蹭飯吃的還這麼有理了?」傅清庭虎著臉瞪著傅聚穎,他別是專門來搞破壞的吧?

  無波默默地看了外公一看,抿著嘴走進了廚房。傅明心正在擇豆角,看見她進來,愣了一下,揮揮手讓她出去看電視。

  無波直接走上去,取了案板和刀,撈出水池中的鱸魚,麻利地一拍,開膛去鰭取腮,「是要清蒸嗎?」

  「呃,啊,是,是清蒸。」傅明心從恍惚中回過神趕緊回答。

  無波又開始整調料,然後熟練地將魚放到鍋裡開蒸。

  傅明心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她此刻的心情,既歉疚自責又有幾分驕傲,原來無波已經這麼大了,爸真的把無波教得很好。

  傅聚穎吃了飯就回學校了,無波洗了澡也回房間看書,房間的角落裡放著一個紙箱,她打開一看,都是她小時候看的小人書,還有爸爸生前的幾本舊書,她隨便翻了翻,翻到一張爸爸穿著警服照的相片,心裡忽然難受起來,原來,爸爸一直住在她心底深處,她並沒有將他遺忘。她忽然奇怪起來,為什麼傅明心從來不跟她提過爸爸的事呢?

  住了兩天,無波回學校了,母女倆關係稍微緩解了點,讓傅清庭有點安慰,他知道這種事急不來,日久生情,多接觸接觸就好了。

  傅明心也打定決心要改善母女的關係,她計劃著每個週五都去接無波回來,然後帶無波去市區逛逛,給無波添點東西,這個打算得到了傅清庭的支持。

  他們兩個在這邊商量著,無波那邊卻急得不得了,她每天練功的時間本來就少得可憐,本想靠著週末回武館突擊突擊,現在連週末的機會都沒了,她已經感覺自己最近的手腳有點硬了,動作沒之前那麼順暢了。

  無波再三思考,去找了班主任黃成良申請換宿舍,黃成良自然沒答應,本來學校安排集體住宿的目的就讓學生學會如何與他人相處,遇到一點困難就換宿舍豈不是違背了這個目的?再說了,他今天答應了這事兒,其他人的申請他就不能不答應了。

  「那怎麼辦呀?我不能不練功了吧?」無波不樂意了。

  黃成良馬上語重心長地勸解無波,目前的階段重點是學習,讓她把精力都放在學習上,高中可不比初中,不好好努力是考不上好大學的,她有武功底子,上了大學再練回來不會耽誤什麼。

  無波無言以對,她不好跟外行人討論武功上的事,說了人家也未必會理解。

  傅聚穎也急了,開學都一個多月了,無波都耽誤了這麼久了,他心想,當初還不如留在鎮高呢,大哥非要他倆報這裡,現在如他意了,吃虧的可是他和無波。

  「要不,我去問問大哥,」傅聚穎猶豫了一下,「你去找傅靖以看看?那傢伙鬼點子多,指不定能讓他想出怎麼對付你舍友的辦法來。」

  無波無語凝咽,找傅靖以來商量,這不是使壞嗎?

  還別說,最後還是傅靖以幫忙解決了這一大難題。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8-2-18 10:47 PM

第57章 誤會

  傅聚瀾的建議是讓無波申請外宿,傅聚穎心想那還不如現在呢,申請外宿,自然是要回明心姑姑那邊,每天花在路上折騰的時間都比現在耽誤的時間還要多了,哪裡還有什麼時間來練功?他乾脆沒跟無波說。

  無波給傅靖以打了電話,傅靖以上了高中後就配了手機,號碼很好記,無波實在想不出什麼法子便打電話給他。

  傅靖以聽她說的問題後,想了想,說:「這件事電話裡一時說不清楚,見面再說,你馬上出來。」

  「現在?」無波皺皺眉,「現在都下晚自習了,老師都回去了,怎麼請假?」

  電話裡傳來一聲「嘖」,「虧你還是個練武的——江南中學這點高的圍牆你都爬不過?快點出來,我在西邊牆的小商店等你。」

  無波蓋上電話,看了看時間,都已經快二十二點了,他不是去市高嗎?怎麼會在這附近?她現在倒不怕是傅靖以的捉弄,他早就不玩這種把戲了。

  第一次做這樣的壞事,無波還是挺緊張的,她四下張望,確定了沒人在場後才敢行動,她太緊張了,差點連牆頭都扒不上。

  翻了牆,去到小商店,果然看到傅靖以,他正坐在門口的椅子上看電視呢,見到她,他戀戀不捨地將視線從電視中移開,走過來,順手將手上的袋子交給無波。

  無波打開一看,裡面裝的居然是幾包粗鹽,她有些奇怪:「你買這個來幹嘛?」

  「我不買這個,怎麼能出來?」傅靖以抱怨道,「快點走,回去晚了我家老頭回來了就有得煩了。」

  原來傅明儉就住在江南中學旁邊的小區裡,走幾分鐘就到了,傅靖以帶著無波很快就回到家,開了門,傅清棟和傅成芳正看著電視呢。

  「去樓下的商店怎麼要這麼久?」傅清棟隨意一瞄,然後嚇一跳,「咦?原來是無波啊……」他還以為孫子出去走一圈就帶回個女朋友呢。

  「無波怎麼過來了?」傅成芳趕緊起來招呼,「快過來坐,我給你削個蘋果。」

  無波笑笑,看著傅靖以:「好啊。」

  「我爸呢,回來沒?」

  「沒呢,找他有事?」

  「哦,沒回來更好,」傅靖以順手截了傅成芳遞給無波的蘋果,咬了一口,「以後江無波晚上會過來睡覺。」

  「噗!」傅清棟噴茶了,什麼?該不是會他想的那樣吧?他和傅成芳面面相覷。

  「啊,原來是這樣!」無波恍然大悟,這裡到學校不過幾分鐘,來回耽誤不了什麼時間,的確是個好辦法,她佩服地朝傅靖以看去。

  「行了,進來吧,電腦沒關呢。」傅靖以順手拿了一個蘋果丟給無波。

  難題解決了,無波一下子輕鬆起來,接過蘋果樂呵呵地跟著傅靖以進了房間,壓根沒注意到傅清棟和傅成芳兩人的一臉震驚,直到門關上了,兩人才回過神來。

  「爸,這、這不好吧。」傅成芳話都說不好了。

  傅清棟清清嗓子:「別亂想,我看還是去問清楚再說。」雖說傅靖以的那句話讓人浮想聯翩,可他還是相信兩個孩子不會做出什麼糊塗的事來。

  「那……您去問?」傅成芳試探道,不是她不想管事,實在是靖以那孩子太有主見了,她去問估計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傅清棟也猶豫起來,傅靖以來到這個家這麼多年,他已經摸索出一套適合他和傅靖以的相處之道,如果去試探,無疑是有悖於他給自己規定的原則,他不想傷害傅靖以對他的信任,可要是有個萬一,他的不聞不問又會是一種縱容,將來出的麻煩更大。問,不行,不問,更不行,養個孩子可真不容易。

  幸好傅明儉不多久回來了,傅成芳趕緊把情況跟他說了,讓他去敲門看看,在傅靖以面前一向是他唱白臉的,這事只有他做最合適了。

  「你們簡直是胡鬧!」傅明儉臉色很不好,任誰聽到自己才十三歲的兒子帶女孩子回家過夜都會高興不起來的,儘管那個女孩子的品行好得有目共睹,他趕快走過去,先趴在門邊聽了一會兒,任何動靜也沒有,他心一沉,立刻打開門。

  一個躺床上看書,一個趴在地上鋪好的竹蓆上玩電腦,兩雙黑亮的大眼睛直直地看過來,傅明儉一頓,問:「我要煮宵夜,你們誰要吃?」

  「伯伯,你回來了。」無波趕緊打招呼道,「我就不吃了,傅靖以你要吃嗎?」

  傅靖以想了一下,問:「你要煮什麼?」

  傅明儉嘴角抽了抽,說:「麵條。」

  「不吃。」

  傅明儉沒再說什麼,他留了心眼,走時沒把門關上,他坐到沙發的這頭來看電視剛好可以瞄到傅靖以的房間。

  無波關了電腦,轉過來對傅靖以說道:「看來我以前的印象有點偏差,你爸他挺關心你的嘛。」

  「是『挺』關心的……」傅明儉進來問要不要吃宵夜的時候,傅靖以也挺驚訝的,可再一看傅明儉接下來的動作,他什麼都明瞭了,再回頭想想自己說過的話,好像確實有那麼點不妥當,怪不得他們誤會。

  「好羨慕啊……」無波喃喃道,「我爸爸以前也是警察哦,不過我都不太記得以前的事了。」

  傅靖以看著無波,心裡一動,不動聲色道:「你說,你爸跟我爸都是警察,你說我爸跟你爸熟不熟?」

  無波神色一頓,急切地看過來。

  「據說我老子的武功也很厲害,你要不要去請他指導指導,順便再套個熱乎問個話什麼的?」

  無波慢慢地笑了,說:「傅靖以,真的謝謝你。」他說他一周就回家住兩個晚上,平常她可以過來住,解決了她的大問題不說,他還出法子讓她多瞭解她爸的事,她真的覺得很感激。

  「感激就不用了,」傅靖以懶洋洋地翻了一頁,「趕緊把我的化學作業做完就好。」他今晚沒回學校就是因為想起好幾科作業沒完成,老師肯定要嘮叨,他乾脆請了「病假」,等做完再回去,現在有人代勞,更合他心意了。

  無波默默地收回心裡的感激,跟傅靖以談感情,傷身吶。

  傅靖以將書往床上一放,叫上無波一起出去跟傅明儉說了無波的事,傅明儉這才明白無波為什麼會跟著傅靖以回來,傅家鎮的人最喜歡肯吃苦的孩子,傅靖以身體不適合練功,他心裡多少有些遺憾,現在有一個孩子主動要他指教,說不高興那是假的,他雖然和無波接觸得不多,可從父親和妻子的口中多次聽到對無波的稱讚,他對無波的印象挺好的,於是他不用怎麼考慮就答應了。

  無波喜笑顏開地道了聲謝,然後歡天喜地給傅靖以做作業。

  「你到底打什麼主意?」無波離開後,傅明儉沉下臉對傅靖以說道。

  「我打什麼主意,」傅靖以眉一挑,「等你跟她過了手就知道了。」相信以傅明儉的眼力不會看不出無波目前的問題,這種外發銳氣的問題他最瞭解不過了,自然有辦法能把無波教過來。

  傅靖以說完就回房,傅明儉和傅清棟對視了一眼,傅明儉清清嗓子,說:「傅靖以,你今晚……就跟你爺爺睡一張床吧,女孩子不好睡地鋪,你把床讓給無波。」

  說得好!傅清棟對兒子使了個讚許的眼神。

  哪知傅靖以直接拒絕:「才不要,你晚上打呼嚕,我睡不著。」

  「誰說我晚上打呼嚕了?」

  「還用誰說?」傅靖以淡淡一眼掃了過來,「一聽就知道了,呼吸濁重急促,晚上肯定要打呼嚕。」

  傅清棟頓時無話可說,這本事還是他交給傅靖以的,反被將了一軍,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傅靖以進了房間,吧嗒一聲關了房門。

  媽呀,要是老四知道這件事,還不拿著菜刀上來找他拚命?

  當晚注定是一個難眠夜——無波腦袋裡帶著一大串化學公式暈乎乎地趴在地板上睡著了,隔壁的房間裡,三個大人睜大眼睛豎起耳朵,生怕錯過一絲不同尋常的聲響。

  第二天早早地無波就回學校了,她還不忘給傅聚穎帶了早點,傅聚穎正常時間來小空地練功時,無波已經開始打第三套拳了,額上全是密密的汗水,他很驚訝:「咦,不怕吵到你那個舍友了?」

  「不是哦,我沒吵她,」無波笑瞇瞇地搖搖頭,「傅靖以家就在旁邊,幾分鐘就到,我昨晚去他那裡睡的。」

  傅聚穎頓時腦細胞短缺,不明白無波的話是什麼意思,傻傻地看著她,心裡卻翻江倒海起來,該不是像他想的那樣吧?

  無波只能將事情原原本本的講了一遍,傅聚穎這才確定他想歪了,安下心來想想,這法子還真不錯,解決了無波的難題不說,更重要的是能得到傅明儉的指點。無波可能不知道,他從小進武館,上一輩的武術能手他都知道,傅明儉就是其中一個,據說是傅元行的師兄,武功只高不低,傅明儉對無波來說絕對是莫大的好處,他都忍不住羨慕起無波的好運來了,不過他也知道他沾不上這種好事,還是悶頭苦練更實在。

  無波做了早操後先會宿舍洗了把臉才上教室,陳玉婷一臉神秘地湊過來,小聲問她昨晚去哪裡了。

  無波便說她回家住了,這個借口簡單又真實,反正又沒人會去查她是不是真的回家了,至於班主任那裡,她壓根就沒打算告訴他。

  下午的時候,無波找了個時間給家裡打了個電話,把這件事告訴傅清庭,傅清庭早就知道了,原來傅清棟一大早就給他打電話說了這事,生氣是難免的,可更多的是無奈,遇到這樣的事無波竟然沒事先跟他商量,他心裡很不是滋味。

  其實他錯怪無波了,無波本意是不想讓他操心,誰料到傅靖以竟然提出了這個建議,她都來不及跟他商量呢。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8-2-18 10:48 PM

第58章 打擊

  於是,無波開始了她爬牆的高中生涯,每天晚上下了晚自習,跟傅聚穎練上一個小時,然後輕車熟路地翻出去。起初她都要敲門等傅成芳來開門,沒幾天傅成芳就給了她一根鑰匙,隨她出入,弄得她挺不好意思的。

  傅明儉本來只是抱著隨便教兩手的心態來教無波,可看過無波的身手後,他立刻改變想法,這時他終於明白傅靖以為什麼要讓他來教無波了,忍不住暗暗罵了傅靖以一句,竟然連老子也設計。

  無波現在這種狀態,傅明儉再熟悉不過了,因為他自己的氣就是如此,靜時如激光亮眼,動時如利劍出鞘,銳氣逼人,可他這是職業使然,在多年與敵人鬥智鬥勇的實戰中激發出來的殺氣,有時候不用動手,光這種氣勢就可以把敵人震懾住。

  可無波只是個半大的孩子,根基都沒打穩,怎麼會有這樣的銳氣呢?若不及時讓她改變這種氣,她的根基就要受損了。傅家鎮的武功教學一向循序漸進,無波銳氣外發顯然是因為別的原因,傅明儉去沒有追問無波原因,在他看來,不管原因為何,只要讓無波明白她真正的處境就好了。

  傅明儉的想法很簡單,無波狠一倍,他就比她狠兩倍,她狠兩倍,他就比她狠四倍……一直強勢壓制著她,不給她一絲一毫的機會,讓她有如泰山壓頂的絕望之感。這可以稱得上是以毒攻毒,他不用多猜都可以猜到無波是因為畏懼才會產生這樣的氣,那他就讓她更畏懼,攻破她的心防,打壞她的心境,再引導她重塑心境。

  傅明儉絲毫不擔心會壞了無波的心境,因為傅家鎮出來的人都不是孬種。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一味的硬碰硬是不會有好果子吃的,窮極思變,無波應該會另謀他計的。

  接下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無波特別難熬,她從來沒在指導拳下如此狼狽,一個苦字已經不足以形容她現在的狀態,她實在是太慘了。傅明儉跟她以往接觸的長輩太不同了,傅元行跟她喂招時,都是用招式引導她打出適當的應招,讓她在出招的過程中加深見招拆招應招的能力,因此有時候會不斷地使出同一招,讓她用不同的招式來應付,以期找到最適合她自己的方式。可傅明儉完全不是這樣,他的指導拳又快又急,還不吝下重手,無波根本就只要挨打的份,毫無還手之力,每天鼻青臉腫地睡下,第二天舊傷未好又添新傷,弄得黃成良還以為是宿舍集體排擠事件,把無波宿舍的其他人每個人都叫到辦公室敲打一番。

  傅聚瀾看著無波臉上的淤青特別刺眼,他心疼得要命,拉著無波不讓她翻牆了,「我們又不欠他什麼,幹嘛要去受這樣的氣,不去了!」

  無波非要去不可,她心裡冒著氣呢,哪裡肯服輸,現在接不了招是她不夠厲害,她就不相信她一直接不上招。

  傅聚穎知道無波平時很隨和,可真執拗起來誰也說不動,只能長歎一聲,婉勸她不要操之過急。

  無波嘴角抽了抽,能不急嗎?天天挨打的滋味真的不好受,她咬咬牙,用力地翻過了牆。

  無波的毅力激發了傅明儉內心的歡喜,他的歡喜跟別人不太一樣,他越是欣賞某個人就越想蹂躪那個人,無波吃的苦越多了。

  在門邊偷看的傅清棟越看越心驚,好幾次都忍不住要跳出來給兒子幾個耳光,對這麼小的姑娘下這麼狠的手,你是禽獸嗎?可看無波如小強般又跳上來挨揍,他又忍下了,然後去給無波準備藥膏,心裡祈禱著老四哥最好馬上老花眼,看不到無波的這些傷,不要來找他算賬。

  這麼明顯的傷,傅清庭又豈會看不出來?可他還是忍下了心中的疼惜和怒火,因為傅明儉找他談過,他深知傅明儉此舉對無波的發展十分重要,所以他極力勸下了傅明心,不讓她去跟無波談話,假裝沒看到無波的傷勢。

  其實無波受的都是小傷,加上傅清棟每天及時的上藥,過兩天就消腫了,只是剛消腫新的傷又來了,才會看起來一直沒有好,實際上並不是很嚴重,只是有點難看罷了。

  傅靖以看到無波臉上、手上的上,忍不住哇了一聲,這些傷已經快一個多月了,他對他老子的認識又加深了不少。

  「怎麼樣?還沒受夠虐啊?」他好心地問道。

  「別提了……」無波很是沮喪,「太打擊了!」她跟傅明儉過招以來都差不多一個半月了,她居然連一招都沒接到!經過夏令營之事後,她感覺自己已經找到了決勝的竅門,動作比之前快了,連氣勢都盛銳了,實力應該比之前高了不少猜對,可為什麼就是不能在傅明儉手底下討到一招半式呢?難道傅明儉的實力比傅元行高很多?她立刻否定了這個猜想,據她的瞭解,傅元性的武功在他那一輩中絕對是可以排得上名號的,她想了又想,總覺得自己哪裡想錯了,難道……難道傅元行之前並沒有展露過他的真正實力?她的心一沉。

  這好比一條山魚順著溪水游到大江中,便以為自己到了大海一樣,無波此時的思緒很亂。

  思緒亂的後果直接就反映在她的行動上,她第一場比賽就輸了,輸得很不應該。

  傅家鎮經過上次的比賽後引起了各方的注意,後又經過不斷的切磋交流,又趕上了省裡大力提倡傳統民間文化傳承的好時期,在省武協的組織下,直接在省武協裡開設了一個傅家鎮特別小組,開始參加大大小小的武術比賽,真可謂一鳴驚人。

  儘管沒在鎮上讀書,可有比賽需要高中生參加時,無波和傅聚穎都會請假去參加,這次他們參加的是與外省的交流賽,該省自古出武才,很值得一會。

  無波參加的是掌法的比試,對方比之前她遇到的對手更厲害些,她一上去就先發制人,對方也不賴,見招拆招,應對得很從容,兩人陷入膠合,可到後面無波發現自己在對方猛烈的攻勢面前卻始終有心無力,動作總是會時不時地遲疑,最後惜敗。

  這場的裁判見過無波,心裡很是惋惜,跟之前耀眼的比賽相比,無波這場實在是勉強為之,可惜了。

  傅元行看完了整場比賽,無波下場後照例過來聽總結,可他卻什麼也不說,只是拍拍無波的肩膀。

  無波難受得想哭,這種程度她應該能很輕鬆地贏的,為什麼會這樣呢?

  其他人見狀也不好過來安慰,傅聚穎贏了比賽的好心情更是直接沒了,他不知道怎麼開導,只能默默地跟在無波後面,然後對傅柳昔使眼色,女孩子之間應該更好說話吧。

  傅柳昔撓撓頭,走過來,摟著無波的肩膀,說:「你下午沒比賽了吧?剛好,跟我去逛街吧,我聽說省城的衣服比鎮上好太多了,又便宜又漂亮,一起去看看吧。」

  無波看著傅柳昔的笑容,又看看傅聚穎的關心,慢慢嗯了一聲。

  傅聚穎鬆了一口,偷偷對傅柳昔豎起了大拇指。

  逛街確實能讓無波暫時忘記之前的煩心事,因為其他人聽說她倆要去買衣服,嘩啦一群都鬧著要跟去,然後大家就浩浩蕩蕩地去掃街了。三個女人一台戲,一群女生熱鬧得簡直沒話說,無波被傅柳昔拉著看這個試那個,一點思考的時間都沒有。

  忘卻只是短暫的,回來後無波更是發了狠地去練功,自然傅明儉還是沒讓她討到什麼便宜,她忍不住抱怨道:「伯伯,我是不是很弱啊?」

  傅明儉沉默了會兒才說:「要看相對誰來說了,相對於大部分人,你已經很厲害了,相對我嘛,還有點距離。」

  「那我是不是真的不能贏過你嗎?」她又追問。

  「這個問題你應該比我清楚。」傅明儉沒有正面回答,其實他大可以直接跟無波說道理,或者是將他這麼多年來的體會跟無波分享,可他沒有這麼做,而是選擇讓無波在戰鬥中領悟,那樣更直接更有效,大道理誰沒聽過,可真正記得牢的往往是自己吃過虧悟出來道理。

  無波越發頹喪,練武的心思都淡了幾分,傅明儉便打電話給傅清庭讓他帶無波回家住幾天。

  聽說了這件事後,傅靖以好奇地問傅明儉:「怎麼,你突然發善心了?」

  傅明儉怒瞪了一眼:「你懂什麼?」現在無波的心境已經開始鬆動了,他這是要一劑下猛藥,一舉將她的心境打碎,跟外人交手輸了無波最多有些沮喪,可要是被往常的手下敗將打敗,那她絕對會對自己產生懷疑,想到這裡,他看了傅靖以一眼,吩咐道:「這周你也跟著一起回去,不管用什麼方法,一定要讓她跟以前的同伴交手。」

  傅靖以沒說話。

  「這對你來說只是小菜一碟,不是麼?」傅明儉深深地看著傅靖以,道,「老實說,你對江無波這麼好,真讓我驚訝。」

  傅靖以扯了個無意味的笑,說:「不過是一分還一分罷了。」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8-2-18 10:48 PM

第59章 迷茫

  比賽輸掉了,在這個當口,無波實在沒什麼臉面回傅家鎮,可傅清庭說讓她回家幫忙收拾東西,她拒絕不了,只能跟著回去了。

  回到了家裡,除了特殊人員,沒有天大的理由,所有未成年人必須去武館練功,無波也不例外,當她邁著沉重的步子跨進武館,所有人轉頭看過來她,她心裡頓時一沉,總覺得大家的眼光很嚴厲,她低下頭,趕緊走到自己往常的位置上。

  傅元行很快收回了目光,繼續講解著今日的練功要點,分解演示了幾遍後,一揮手讓大家自主練習,他不動聲色地指導著學生的動作,慢慢地往無波這邊走來。

  無波老早就提防著了,見到傅元行靠近了,脖子一縮,臉上露出怯意來。

  傅元行內心歎息,傅明儉也給他打過電話,他滿心糾結,若是真按照傅明儉的想法,那無波肯定倍受打擊,他實在不忍心再給無波增加壓力,一時間猶豫了。

  傅靖以一看傅元行的樣子就知道指望不上,他黑亮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轉,很快就打上了傅聚穎的主意。

  傅聚穎是最好的人選了,因為他每天都跟無波一起練功,他提出比武不算突兀,而且兩個人很瞭解彼此的深淺,雖然外人看來兩個人功力相當,可傅靖以很肯定無波心中有戰勝傅聚穎的自信,若兩人真的對上了,而無波輸了,既不會改變別人對無波的看法,又能達到傅明儉的目的,一舉兩得。

  傅靖以考慮再三,散館時往傅聚穎那邊多看了兩眼,傅聚穎一愣,跟了出去。

  「幹嘛?」

  「明天你跟她打一場,別的要求沒有,只要贏了她就好了。」傅靖以開門見山道。

  他沒有直接說無波的名字,傅聚穎也沒問是誰,他倆之間能說的人,就只有無波一個了:「理由?」他可不認為傅靖以是閒著無聊沒事找事,因為在他的印象中,傅靖以要捉弄無波,從不假人手。

  傅聚穎與無波都參加了夏令營,他跟無波一樣受到了影響,不過他沒有獨自一人行走野外謀求生機的經歷,那種偏執並不是很深,因此傅靖以沒有說出真實的意圖,而是從口袋裡拿出一個掌上遊戲機。

  傅聚穎眼前一亮:「你要……借給我?」

  借?太沒志氣了,傅靖以翻了個白眼:「送給你了。」

  傅聚穎眼前就只剩下遊戲機了,什麼懷疑什麼拒絕的想法無影無蹤,這會兒就算讓傅靖以打一頓他都不在意了,更別說要跟無波打一架,打一百架都沒問題。

  傅靖以沒想到傅聚穎竟然這麼容易滿足,他還有好幾個手段沒拿出來呢,他好氣又好笑地提醒道:「明天記得一定要贏了她,不然我就收回遊戲機了。」

  「知道了,真囉嗦。」

  第二天老師講完課,傅聚穎馬上走到無波面前,提出要比武,無波沒有多想,答應了。

  「是來真的哦。」傅聚穎一臉鄭重其事。

  無波愣了一下,表情也跟著認真起來:「好,來真的。」

  兩人走到比武區域,並沒引起多少人注意,這事兒太常見了,可傅元行還是第一時間關注到了,他大有深意地看向傅靖以,傅靖以對他笑了笑,拿出了攝像機開始操作,傅元行心裡立刻亮起兩個字:好狠!

  傅聚穎知道他沒有穩贏無波的把握,想要贏,必須揚長避短。比速度,無波也很快,而且還比他靈活,比果斷,無波動作間早就沒有拖泥帶水,只會比他更生猛,他勝就勝在他的力量比無波大,他沒有絲毫猶豫,一開始就使出重拳,強勁的衝力讓無波硬抗不住,連連後退。

  這是真的來真的?無波後腿一撐,止住退勢,眼睛發出堅毅的目光,毫不退讓地衝上去衝擊傅聚穎,她力氣不如傅聚穎大,所以她不指望一擊即中,而且靈活地在幾個關鍵部位連續攻擊,一觸即離,連綿不絕,企圖給傅聚穎暴雨密集地打擊,讓他產生防守漏洞。

  傅聚穎自然清楚無波的意圖,他早就想到了對策,不管無波多快的擊打,多密的衝擊,再痛再麻他都要咬著牙擋下來,不能疏漏,一次都不能,死死封住無波的進攻,他皮糙肉厚,挨幾下打算不了什麼,一旦無波出現頹勢,就是他反擊的好時機。

  正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無波的有效攻擊達不到預期效果,氣力不濟,換氣時節奏不穩,被傅聚穎覷了空子,拳拳相加,步步相逼,最終落敗。

  說實話,傅聚穎贏得很不容易,無波下手一點兒也不輕,他手腳都疼得發麻了,隱約還有發抖的跡象,如果無波力量再大點,今天他就別指望能在她手頭上討到好處了,他抖了抖手,對無波抱怨道:「無波,以後能放點水不?我這手都快抬不起來了。」

  無波有些恍惚:「哦,我的也有點麻。」

  這樣的結果不能說出乎意料,她本來就沒有必勝傅聚穎的把握,可她心裡有些沉重,總覺得自己哪裡做得不對,按照以前的經歷,她就算是輸,也不該那麼快就輸,可她仔細回想剛才的每一個招式,沒有一個多餘的,每一招都是恰到好處,到底是哪裡出錯了?

  傅聚穎完成了任務,正滿心歡喜地計劃著怎麼在學校玩遊戲機呢,居然被傅元行點了出列打指導拳,他沒把指導拳放在心上,心不在焉地上去,結果被傅元行狠狠修理了一頓,他這才看出傅元行的表情很嚴肅。他還以為傅元行是因為在意無波而報復他呢,他不由得羨慕起無波來,不過想到自己白白得了一台遊戲機,心裡就平衡了。

  傅元行的確是因為傅聚穎打敗了無波才收拾他的,不過理由卻不是傅聚穎想的那樣,而是因為傅聚穎跟無波本質上都是一樣的,太講究有效功力,太在乎恰到好處,這次傅聚穎能勝不過是因為力氣與毅力罷了,若對手換了個人,他多半是不能贏的。可惜,傅聚穎此刻的心思全然不在這裡,體會不到傅元行的用心,浪費了他一番力氣。

  傅元行瞄了一眼正在發呆的無波,又看到傅靖以無聲催促的眼神,遲疑了一下,點了無波出來打指導拳。

  無波上前敬禮後,試探地問道:「老師,你能不能出全力?」

  傅元行直視她道:「你還沒到能讓我出全力的時候。」

  無波皺眉:「那我要怎麼樣才能讓你出全力?」她現在真的很需要一個證明,證明自己沒有退步。

  「等你能贏過我的指導拳再說吧。」

  結果不言而喻,無波的心情更加沉重鬱結了,離開時,傅元行對她說:「聽說明儉師兄每天都在指導你,他很好,你要好好學。」

  無波沉默地點了點頭。

  「明儉師兄拳頭重,你要忍著點」這句話傅元行壓下了沒說,因為無波臉上的淤青讓他明白沒必要再說這句話了,他想起無波迷茫的眼神,喃喃道:「希望你能盡快找回從前那種眼神。」他對傅明儉很放心,那麼多刺頭都能收拾,還怕這小小的江無波不成?

  無波再一次見到傅明儉時,傅明儉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臉很臭,她剛打了招呼,他就把攝像機丟過來:「你自己看看,這打的是什麼亂起八糟的?給我認真看看!」

  無波打開一看,居然全是自己昨天在武館的比試,她茫然地看了一眼傅明儉,然後把所有的錄影都看完,小聲地報告道:「那個……伯伯,我看完了。」

  「大點聲!沒吃飯嗎?」傅明儉吼了一聲。

  無波立刻扯著嗓子大喊:「伯伯,我看完了!」

  傅明儉估計是沒想到無波能喊那麼大聲,愣了一下,然後才問道:「有什麼想法?」

  「對不起,我輸了!」

  傅明儉沉默了好一會兒,又問:「就這樣?」

  無波飛快地瞟了他一眼,想了想,說:「我下次一定會贏的。」

  傅明儉的臉更黑了,無波暗自揣摩,這說法還不合他的心意嗎?傅靖以不是說應付他爸的最佳方法就是不管他說是什麼只要認錯就好了嗎?

  「你……」傅明儉忍著火氣,「你明天別上學,就在家裡把這些錄像給我好好地看,直到看明白為止。」

  無波越發肯定是自己哪裡惹惱了傅明儉,她不敢說不,飛快地點頭,心裡想著是不是找傅成芳打聽打聽怎麼回事。

  傅明儉不知道無波的想法,他心裡正恨著傅靖以呢。傅靖以昨天又請了病假沒回學校,要不是他今天下班早回來,估計還能賴一個晚上,老爺子太寵著傅靖以了,老婆又不敢對老爺子說什麼,傅靖以就養成了這個德行,他忍不住動手拍了兩下,傅靖以立刻嚎起來,老爺子馬上就殺過來,他此刻還清楚地記得那一刻的畫面——

  傅清棟用與他年紀非常不符合的飛快速度衝進來,看到傅明儉一手拉著傅靖以,一手揚起,手中的保健球立刻飛出去打在傅明儉身上,跟著一隻老腳就狠狠踢過來,一邊踢一邊叫道:「我孫子你也敢打,反了你了,小孩子身嬌肉貴的,你也下得了這個毒手!」

  「爸,我沒真打!」傅明儉哪裡敢還手,老爺子年紀不小了,隨便過兩招沒問題,他要真還手,指不定就出大問題了。

  「沒真打?」傅清棟氣得鬍子都飛起來了,「沒真打就這樣了,要真打起來,我們靖以豈不是要躺床上去?」

  這樣?什麼樣?傅明儉往傅靖以那邊看去,差點沒噴出一口老血來,傅靖以這傢伙正一臉蒼白可憐兮兮地對著老爺子呢,更誇張的是那一雙黑亮的眼睛居然泛起了一層水霧——這是什麼功夫!

  真的是坑爹啊!回想起來,傅明儉一口好牙恨不得咬碎了去,他就不相信了,他還收拾不了傅靖以這個滑頭!「別以為仗著老爺子的歡心我就不敢收拾你,這種把戲老子早幾百年就玩膩了,走著瞧!臭小子!」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8-2-18 10:49 PM

第60章 狗腿

  無波乖乖請了假研究錄像,說實話,看這玩意就跟聽外公說她小時總喜歡跟小表哥一起洗澡的糗事一樣,感覺挺為難的,可她一想到傅明儉的黑臉,心裡又挺怵的,只好來來回回反反覆覆地把錄像看了一遍又一遍。起初,她並沒有看出什麼來,不管是與小表哥的比試還是傅元行的指導拳,她仍舊覺得當時的動作是最好的選擇,沒有比之更好的了。

  無波覺得自己陷入了一個僵局,始終出不來,她努力平息騷亂的心情,試圖理清思路,既然不懂原因為何,那就從結果開始推起。

  首先,傅明儉讓她看錄像,說明錄像裡肯定有他想要說明的東西,而錄像裡面全是她比試的過程,綜合昨晚他對她回答的不滿意來看,他針對的不是她失敗的結果,而是其他的東西,究竟是什麼東西呢?

  其次,要評判的一件事的好壞必須要有參考標準,兩組比試中可以拿來當參考的就只有傅元行的動作了,傅元行的招式她從小看到現在,可以說極為熟悉,整個村裡就數她和傅元行喂招最多了,她閉著眼睛都可以想得出傅元行的行招風格,傅明儉讓她看錄像,難道是要她對比自己和傅元行之間的不同嗎?

  最後,這錄像顯然是傅靖以錄下的,他這個人不會把錄像機這麼重的東西隨身帶著,這次錄像肯定是早有預謀的,她很自然地想到是傅明儉讓傅靖以這麼做的,傅明儉這麼做的目的又是什麼呢?僅僅是讓她從錄像裡看出什麼嗎?她有一種預感,事情不會這麼簡單的。

  經過一番思考,無波覺得自己似乎抓到了什麼線索,她全身心投入到錄像裡,一遍一遍不厭煩地將錄像來回地研究,最後還把錄像放慢了四倍來看。她做了一種假設,假設正在和傅聚穎比試的人是傅元行,比試的走向會是怎麼樣的呢?面對傅聚穎的重拳,傅元行要怎麼化解呢?再看到自己與傅元行的比試時,她同樣做了假設,如果傅元行自己跟自己打,他會怎麼出手呢?

  她又做了另一番的假設,如果跟自己打的不是傅聚穎兩人,而是自己本人,她又該怎麼化解自己的招式呢?

  她總覺得心中的怪異感越來越強烈,她把熟知的人全部都代入了一遍,就連傅靖以也不放過,最後定格在傅元行和傅明儉倆師兄弟身上。這兩個人據說是他們那一輩人的驕傲,可兩人的風格差太多了,傅明儉顯然是有效攻擊及必要防守的箇中高手,而傅元行則是傳統行法的好手大家,傅元行讓她向傅明儉好好學,而傅明儉則把傅元行當考校標準……

  晚上傅明儉回來時,無波正托著腮趴在窗台上發呆呢,他順手一拍過去,無波腦袋一偏躲過了。

  「看明白沒?」

  無波一頓,說:「好像,明白了點。」

  傅明儉俯視著無波,沉聲道:「那你說說看,你明白了什麼?」

  無波剛要開口,傅成芳走了進來,她一看兩人的架勢,趕緊過來拉開傅明儉的手,埋怨道:「都幾點了,還不趕緊洗手吃飯?無波,快點收拾一下,去吃飯,別跟你伯伯人來瘋。」

  按照正常的輩分來說,無波應該喊傅明儉叫舅舅的,可傅明儉一直在市裡工作,很少古平村,無波一直沒把他和舅舅兩個字掛上鉤,第一次喊他的時候就喊了伯伯,傅明儉也沒糾正她,她就一直這麼喊了,以致於傅成芳不得不讓無波改叫伯母,不然一個伯伯,一個舅媽,很奇怪。

  傅成芳發話了,傅明儉也不好再追問,默默地出去了,傅成芳笑著對無波說:「趕緊地,去洗手。」

  無波鬆了一口氣,傅明儉給她的壓力太大了,雖說如此,她有時候挺羨慕傅靖以的,她就沒嘗試過被爸爸劈頭大罵一頓的感覺,她想著無波回想起剛才傅明儉追問她的樣子,這感覺跟父親的感覺差不多吧?她偷偷地想像了一下下,有些小高興,傅明儉的黑臉忽然就沒那麼難以直視了。

  抱著這樣的想法,無波的晚飯吃得很歡,這讓傅成芳心情很好,她本來就喜歡無波,這會兒看到無波對自己做的飯菜這麼捧場,心裡的喜歡更多了幾分,不斷地給無波夾菜,生怕無波沒吃飽。

  傅明儉看著不舒服,傅靖以在家時全家都關注著傅靖以,傅靖以去學校了又多了個江無波,他才是在外面拚命工作養家餬口的那個人,他才是需要噓長問暖的那個人好不好?一家之主受這種冷待,他怎麼看怎麼眼紅,小樣,叫你蹦躂,等會兒非要嚇嚇你。

  抱著這種小心思,吃完飯後,傅明儉的臉馬上板起來,這臉色要讓局裡的那些個下屬看到,非個個掉起小膽,戰戰兢兢,生怕犯錯被捉了,要是他在吆喝一聲,有人的腿脖子就該打哆嗦了,他早就知道無波有點怕他了,拿這種臉色來嚇嚇她,正合適不過。

  「你,說說,今天都看出什麼感想了?」他沉聲道,厲目狠狠地盯著無波看。

  無波的大眼睛眨了眨,馬上搬了張椅子放到傅明儉面前,傅明儉面帶疑色地坐下,無波又馬上翻出據傅靖以說是上好的茶葉出來泡了一杯端過來,然後坐在傅明儉旁邊一臉笑瞇瞇地看著。

  指望這點小巴結就能得到他的好臉色?傅明儉暗哼了一聲,小姑娘你的想法太膚淺了,他放下杯子,再次質問道:「看了一整天,猴子都能看明白了!你究竟明白沒?」他這話幾乎是低吼出來的,膽小的人肯定要嚇一跳了,可這小姑娘眼睛頓時一亮,笑得更加邪乎了,他心裡泛起嘀咕,這又是什麼招數?他覺得自己似乎做錯了什麼。

  無波笑意更加盎然了,就是這種感覺呀,書上說「父愛如山」就是這種氣場吧,不管你有什麼理由,總之先訓斥你一頓,然後再跟你講道理,對不對?無波暗自腦補著,笑著點了點頭,說:「看明白了。」

  「明白什麼?」

  「我老想著快點贏,反而贏不了。」

  傅明儉沉默了,這種答案雖然還切不中要害,也算在答題範圍內了,想明白了,慢慢教總會擰回來的,他想了想問道:「你那麼高興做什麼?」

  無波趕緊拍拍自己的臉:「我高興了嗎?沒有哇……」

  傅明儉再次沉默了,沒有?小嘴角不要太得意哦,當他老眼昏花了嗎?

  「你這段時間先別練功了,休息一陣子,等哪天你覺得你可以了,再練回來吧。」

  「哦……」無波拖著聲音回答,表情有些沮喪。

  傅明儉越發覺得莫名其妙:「有問題?」

  「沒有沒有!」無波趕緊搖頭,馬上站起來給他開門,又將茶杯給他端到客廳去。

  傅明儉看了又看,覺得無波今晚的表現,似乎有那麼一點……狗腿。

  是的,狗腿。這是無波從小到大表現親熱的唯一一種方式,傅清庭、傅聚穎、傅聚瀾……以及後來的傅元行、傅柳昔等,都是被她的狗腿攻陷的。這一招百發百中,無往不利,這是她的真情流露,一點兒也不矯情,若傅靖以或傅聚穎在這裡,一眼就能看出無波的心思。

  「爸爸也是警察,跟傅伯伯應該差不多吧。」無波在心裡偷偷地想著。

  既然不練武了,那就不用翻牆出來了,無波便回宿舍住,住了兩個晚上,她深感不適應,她下了晚自習就要睡覺,可室友們卻沒那麼早睡,有的人打電話,有的人玩手機,有的人看書,練武後她睡覺都很警醒,一點小動靜都能讓她醒來,這下子可遭罪了,特別是玩手機滴滴滴的聲音差點讓她心律不齊,熬了兩個晚上,她又翻牆出去了。

  結果傅靖以又請假回來了,無波啞口無言,她想不佩服這傢伙都不行,估計他們班的班主任被他弄得頭都大了吧。

  「這次你又找了什麼借口?」

  傅靖以聳聳肩:「我身體不好是事實,不用找借口。」

  無波鄙視道:「那你乾脆別上學得了。」

  「我倒想,可惜我還沒成年……」傅靖以一臉遺憾,他轉眼看著無波,指著床說道,「床是我的!」

  「知道了。」無波小聲嘀咕,然後想起一件事來,「你們學校運動會開了沒?我們就在這週四週五哦,你要不要來看看?」

  「不看。」傅靖以不怎麼感興趣,有這時間,他還不如去市裡的圍棋社逛逛呢,運動會什麼的,從小學一年級開始就有了,有什麼好看的?

  無波一腳踢在他背上:「我報名了50米和三級跳遠,你要來給我加油。」

  傅靖以用手上的書拍開無波的腳,一邊說道:「加油,我百分百精神支持你。」

  「來吧來吧,到時候校門會開放,你可以來我們學校看看。」

  傅靖以瞟了她一眼,翻了一頁書,想了想,問道:「說吧,你想要什麼?」

  「傅靖以,你怎麼那麼厲害?」無波激動地拍拍傅靖以的肩膀,「你帶上錄像機,幫我錄下來嘛,我想讓外公也看看……」

  「不去。」

  「幫幫忙吧,求求你。」

  「不吃你這套。」

  「荷葉雞……」

  「……考慮考慮。」

  無波聞音知雅意,馬上討好地給傅靖以捶肩膀,狗腿道:「哎呀,上次你教我那套按穴減壓的手法,外公覺得很好哦,怎麼樣,你要不要也體會體會?」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8-2-18 10:50 PM

第61章 輕鬆

  說到運動會,就不得不提入場式,這是讓每個班長既熱衷又頭大的大事情,無波班上的班長早在一個月前就開始組織策劃入場式了,一連提出好幾個主題,什麼外星人、花仙子、勇敢戰士等等,最後兩周裡每天還苦練方陣,一副非要奪取第一的架勢。

  最後確定下來的主題時美國牛仔,全班四十八個人,八男八女站前面,一身牛仔服,戴著褐色牛仔帽,穿著牛仔靴,有模有樣地走著,剩餘的二十四個人則穿著校服,舉著紙牌,拼湊成紅底黃花紅蕊的校徽標識,無波就站在正中間,她拿的正是最大的那塊紅色紙牌。當方陣步入到主席台視野範圍,聽到「正步走」的口令後,她馬上像之前演練時的那樣,將手中的紅紙牌用力往上拋,在空中劃出一道圓滑的弧度後落回自己手中,然後抓著紙牌上連著的小細線將紙牌打出,在其他二十三個同學舉著的紙牌上平滑了一圈,又回到手上,接著又抓緊之間把紙牌斜打出去,用四十五度的角度用力耍著紙牌,其他人也配合著改變各自紙牌的位置,從主席台方向看過來,正好是一朵清晨吐蕊的嬌艷之花,全部的動作做完,正好走出主席台觀閱的範圍,完美呈現,班長對大家比出大拇指。

  六班後面跟著就是七班的入場式,七班的班長此刻恨不得生咬六班班長一口,太陰了,哪個班不是把重頭戲放在主席台中間的位置展現?六班的居然走過了中間位置才展現,吸走了評審所有的目光,他們七班的入場根本就沒人看嘛,真無恥。

  走到集合點,無波放下紙牌,伸長脖子四處張望,終於找到了傅靖以,她對他揮揮手,傅靖以磨磨蹭蹭地繞了個彎,擠進六班的方陣裡。

  無波不顧旁邊同學奇怪的目光,馬上脫了校服外套披在傅靖以身上,然後問:「怎麼樣,錄了嗎?」

  「錄了。」傅靖以實在不明白,這有什麼值得紀念的?美國牛仔和鮮花,要是玫瑰花還可以說是要送給美女,偏偏是朵奇怪的花,這主題誰想的?

  班長本來對傅靖以這個外來人很不滿,畢竟這會兒還在集合,萬一給老師發現就不好了,可一聽傅靖以手上有剛才他們走方陣的錄像,臉色瞬間陰轉晴,馬上表揚無波做得好,要無波回頭把視頻上傳空間,在群裡共享。

  「要不,把我們班的比賽都錄下來吧,到時候合成一個專輯,怎麼樣?」班長滿懷期待地看著無波。

  無波看看班長,又瞄了瞄旁邊面無表情的傅靖以,乾笑了兩聲,沒答話,要這位祖宗幫忙錄下班上所有人的比賽,不是不可以,只是恐怕她就要賣身為奴才行了。

  運動會分兩天進行,無波的50米和跳高都在今天,先進行是50米比賽,先男後女,男生在比賽的時候,無波回宿舍換運動短褲,等她回來,傅靖以正和傅聚穎說話呢。

  「小表哥,你的200米什麼時候開始?」

  傅聚穎看看時間:「估計要11點半之後了,早著呢,你們50米的比完,還有100米的呢。」隨後湊過來,低聲問道,「你怎麼請得動這個祖宗的?」

  「秘密哦。」無波得意道,「等會兒你比賽的時候我幫你錄吧。」

  傅聚穎點頭,趕緊又把自己比賽的項目重複一次,他參加了200米,3000米,還有男子接力共三項,時間剛好與無波的錯開。

  三人一邊聊天一邊等待著比賽,期間不少人過來跟傅聚穎和無波打招呼,無波有感而發,運動會的氣氛就是不一樣,大家都忽然變得親切了,她沒注意到跟她打招呼的人絕大部分是那些長得還可以的女生,人家過來打招呼是藉機光明正大的「偷瞄」她旁邊的兩個男生的。

  傅聚穎就不用說了,就在隔壁班,每天都可以看到,陽光帥氣的形象早就為他贏了不少女生的青睞,也是因為如此,七班的女生對無波大多都沒什麼好臉色,要不是陳玉婷的解釋,無波指不定要納悶一輩子。傅聚穎是很典型的爽朗帥氣,不管男生女生都會這麼認為,而傅靖以就不同了,其容貌頗受爭議,這個爭議從小學高年級就一直延續至今,男生普遍不欣賞,臉太小了、皮膚太白了、太瘦弱了、眼睛太亮了;女生內部分化也很嚴重,審美觀傳統點的女生多半也會認為傅靖以的長相太那個了,至於太哪個,誰也不說清楚,總之看到傅靖以心中總會有一種奇怪的感覺,而另外一部分女生則堅定地認為傅靖以長得太漂亮了,比女生還精緻,太讓人興奮了……總之,一堆的「太」。

  無波長得清秀靈動,這會兒三個人站在一起,儼然就是操場上一道美麗的風景,不知道多少女生羨慕嫉妒恨無波呢,一個傅聚穎就夠幸運了,這會兒又來了個美少年,命怎麼那麼好?

  無波可不知道別的女生恨不得干倒自己好取而代之,很快就到了高一年級女生50米的預賽,裁判已經在唱名了,聽到她的名字後,她接過自己的號碼牌一邊扣在胸前一邊站到自己的跑道上,體育委帶著幾個同學站在旁邊不斷地給她加油,她對他們笑了笑,回頭看了小表哥他們兩個。

  傅聚穎對她揮揮手,跟著傅靖以往終點那邊走,50米的距離太長了,不能全程錄下,只能在終點等著她了。

  同是比賽,50米的賽跑跟比武比起來就差遠了,無波的心態好得不得了,一點兒也不緊張,槍聲一響,她眼中除了終點什麼都沒有,心無旁騖,如箭般往前衝,從起跑的第一步就開始衝刺,一口氣衝到了終點。

  預賽分三輪,結束後裁判統計了前六名的成績,緊接著進行決賽,無波繼續保持這種勁頭,毫無壓力地拿到了第一名,輕鬆如閒庭信步。

  這可把體育委樂壞了,衝上來使勁拍著無波的肩膀,激動道:「江無波,你真厲害,這可是我們班第一枚金牌,不錯不錯!」

  無波往旁邊躲了躲,傅靖以立刻把傅聚穎踹過去解圍,傅聚穎回頭瞪了一眼,跟那個只差沒語無倫次的體育委員說了幾句,好歹把人勸走了,然後對無波揚起了大拇指,大力讚揚了一番。

  傅靖以舉著錄像機走過來,一邊走一邊問道:「這時候你是不是全身充滿了力量,覺得這世界沒有什麼事能難倒你的?女飛人。」

  傅靖以調侃的語氣在這時候恰得其分,無波抿著嘴笑了笑,伸手蓋住鏡頭,說:「這裡是中國,可沒有什麼南非人。」

  三級跳遠在下午,同樣是分預賽和決賽,每個人可以跳三次,取平均值,無波又是很輕鬆地拿了第一名。

  體育委都要驚呆了,本來無波報的是200跑和擲鉛球,結果因為50米和三級跳死活沒人願意,因為覺得無波人很好說話,他沒徵求無波意見就調了過來,沒想到無波真的一點意見都沒有,還隨隨便便就拿到了第一,他開始後悔當初沒讓無波參加接力賽,每個人最多能報兩個項目,但接力賽不包括在內……後悔也來不及了,他只能抱怨無波之前怎麼沒說自己這麼厲害。

  「我說了呀,」無波奇怪道,「開學第一天我就說了,我是練武的,體能好是很正常的。」

  體育委頓時吃癟,雖然有班主任的肯定,可無波的話他壓根沒放在心上,畢竟沒親眼見過。

  任務完成了,無波解脫了,纏著傅靖以去看傅聚穎的比賽,還很有興趣地擺弄錄像機。

  傅靖以越看越覺得佩服,他從傅明儉那裡她這段時間都不能練功了,對一個很執著的人來說,心裡難免會著急,可她看起來可一點著急的樣子都沒有,看來是真的想明白了其中的關鍵,這樣最好,與其強求,不如放手。在他看來,當初傅清庭就不應該教無波練武功,無波畢竟不是傅家鎮人,不需要背負這種命運,當一個平平常常的傻大姐也沒什麼不好,平凡人有平凡人的幸福。

  晚上傅聚穎跟著去了傅靖以家蹭飯,吃晚飯三個人搶著去玩了電腦,傅聚穎搶不過無波,乾脆拿出自己的遊戲機:「我自己玩自己的,懶得跟你搶。」

  「咦?」無波一把奪了過來,翻來覆去地查看,「怎麼這麼眼熟?」她想了想,轉頭看著傅靖以,「你是不是也有一個?我記得好像是放在書桌最底下那一個抽屜裡的。」

  傅聚穎汗毛都要豎起來了,這可是幫忙陰了無波得到的東西,給無波知道了,他還不得挨上一頓?他趕緊對傅靖以使眼色。

  傅靖以連頭都沒回,淡定道:「沒見過。」

  「不對,我肯定見過。」無波拉開抽屜來看,裡面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怎麼會沒了?」

  「你看錯了。」傅靖以一口咬定道,「看來你不是提前步入老年就是忘記吃藥了。」

  傅靖以說得這樣肯定,無波都忍不住懷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傅聚穎默默地低下頭,瞧人家的這顛倒是非的功力,多給力!對比之下,自己實在是弱爆了。

  「唉,聽說了嗎?最近武協有一次交流哦,好像是跟外國人有關的。」傅聚穎忽然想起一件事來,這是他上周回家時傅聚瀾打電話回來跟他漏的口風,「外國人哦,你們想不想去?」

  「不想!」無波與傅靖以異口同聲道。

  「為什麼呀?我還沒見過外國人呢。」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8-2-18 10:51 PM

第62章 對錯

  傅靖以是純粹不感興趣,而無波的原因就複雜了,第一她最近不能練功,想去也去不了;第二她比試輸了的陰影還在呢,現在一聽到什麼交流啊切磋啊就怕了;第三,就像別人考試不及格不想讓爸媽知道一樣,她現在不怎麼想見到大表哥,因為大表哥也是她的武術啟蒙老師。

  「外國人都是白眼睛藍皮膚,你們不想看看?」傅聚穎不甘心引誘道,「再說,這次交流不是假期哦,如果參加交流活動,可以不上學,多好啊。」

  「白眼睛藍皮膚?」傅靖以忍不住樂了,「這是什麼?一直翻白眼的藍精靈?」

  傅聚穎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口誤,趕緊糾正:「不是不是,是藍眼睛白皮膚,你們到底去不去嘛。」

  「再說吧。」傅靖以懶洋洋道,「這種活動參加的人肯定有限,一個鎮那麼多人,我們村哪來那麼多名額?」

  傅聚穎想了想,不確定道:「或許可以……找我哥?活動是他幫忙組織的,加幾個人應該沒問題吧。」

  又是傅聚瀾,傅家鎮應該給他頒發一個優秀活動獎,傅靖以垂下眼簾,掩住他的心思。

  關於傅聚穎提到的交流會,正式文件很快就送達到傅良宏手中,因涉及到外國事宜,省內很重視此次活動,還指派了專門人員隨行。

  經過這段時間的交流,傅家鎮對外的態度變得有些曖昧,有的人反對,有的人看好,這是接受新鮮事物必然會發生的過程。如同傅靖以的預料一般,此次交流會的名額不多,本來有十五個名額,有五個名額在省裡市裡給截走了,留個整個傅家鎮的就只剩下十個。那麼多孩子,才十個名額,僧多粥少,這讓傅宏良煩得腦袋都大了,好多家長找到他這兒求著討著讓自己的孩子去,傅宏良最後沒辦法了,只能把名額分到各村去,讓各村的武館館長決定。每個村最後都不約而同地採取了比武決定的方式——在這裡,道理說不清的,拳頭永遠能夠解決,你要想參加,行,拿點真本事出來。

  傅聚穎特意請了假回來比武,他能勝出基本上沒什麼異議,其他村的人選也都選了出來,十個孩子由傅宏良帶著去了市裡,他們還不能直接去參加交流會,首先要經過一些小小的培訓,畢竟是跟外國人交流,市裡可不想在老外面前丟臉,要讓這些孩子知道最基本的交往禮儀才行。

  交流團出發前,傅聚瀾回來了,他到學校來找無波,無波那會兒上著體育課正跑著八百米呢,學校的主道就在跑道邊上,無波本來沒注意的,旁邊的女同學忽然拉住她,說:「快看,前面有個大帥哥正朝咱們揮手呢。」

  無波奇怪地想,氣都喘成這樣了還有精力來看是不是帥哥?她不經意地抬頭,就看到了傅聚瀾。不知道是太久沒見面了,還是受了同學剛才的話的影響,無波忽然覺得大表哥此刻看起來很帥。當然,她以前也一直覺得他帥,只是那是一種通過對比得出的結論,不像此刻,隔著高大繁茂的梧桐樹,大表哥的笑容如同陽光般亮眼。

  「難道我終於到了發花癡的年齡了?連大表哥也不放過?」無波嘀咕道,隨即甩開這種怪異的念頭,撒腿開跑,很快完成了任務,然後跟體育老師請了假,很高興地跑到大表哥那邊去了。

  「又是找江無波的?」這個畫面很快就刺激到了班上的女生,「還有沒有天理了?怎麼來找她的,一個比一個帥?」隔壁班的傅聚穎,運動會的小正太,現在又來一個溫如玉的大哥哥?沒道理嘛。

  無波不知道班上同學的糾結,她笑瞇瞇地跑到傅聚瀾面前,問道:「大表哥,你怎麼來了?」

  「來看你呀,不歡迎?」傅聚瀾笑著摸摸無波的腦袋,隨即把手中的包遞給她。

  無波很自然地接過來,隨口問道:「是什麼好東西呀?」她並不怎麼意外傅聚瀾這個舉動,因為他經常給她買東西,她好多衣服都是他買的,她也從一開始的拒絕到不安接受,現在已經能坦然接受了。既然大表哥把自己當親妹妹一樣疼愛,她也把他當親哥哥一般不客氣。

  「沒什麼,隨便買的。」傅聚瀾四處看了看,「你們什麼時候休息吃飯?找個地方坐會兒吧。」

  無波想了想,說:「去教室吧,今天風挺大的。」

  傅聚瀾自然由無波做主,兩人去了無波的教室,教室裡這會兒沒什麼人,無波讓傅聚瀾坐自己的位置,她則坐在陳玉婷這邊。

  傅聚瀾照舊問了無波的生活學習情況,有沒有遇到什麼問題,無波學習上的疑惑,他都一一進行了指點,時間過得很快,體育課就結束了,無波只得送傅聚瀾去校門口。

  「阿穎明天就出發了。」走在路上時,傅聚瀾忽然說到這件事,他看著無波,問道,「無波你是不是不想再參加比賽了?」

  「也不算吧,」無波派微微歎氣,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歎氣,似乎只有歎氣才能表達此刻的情緒,「我現在提不起勁來,而且,那個……伯伯也讓我這段時間好好想清楚再說。」

  「伯伯……」傅聚瀾表情有些疑惑,「是傅靖以的爸爸?」

  「嗯。」

  「我聽阿穎說你現在晚上都去傅靖以家住?」

  無波撓撓頭,不好意思道:「我好像跟宿舍的同學處得不是很好,不懂為什麼。」

  「不怪你,人不能得到全部人的喜歡,只能說你和她們不是一路的,不用太放在心上,好了,我回去了,記住我的號碼,有事打電話給我。」傅聚瀾笑著揮揮手,「回去吧,等會兒上課遲到了。」

  「嗯,大表哥拜拜。」無波有點不捨地道別,「幫我跟小表哥加油哦。」

  「知道了,回去吧。」傅聚瀾笑著,等無波轉身回去之後,笑臉就慢慢掛了下來。他今天來找無波是另有目的,因傅元行的警告,他做自我檢討,覺得自己實在是關心則亂,過於急切了,因而從阿穎那裡知道無波上高中後不方便練功時他並沒有幫忙,這件事就這麼疏忽了,昨天忽然想起這件事就找阿穎來問,沒想到事情居然會發展到這種地步。阿穎說這件事無波的外公和媽媽都知道,他實在很難接受,難道沒有一個覺得不妥嗎?不管是哪個女生,到了無波這種年紀都應該注意男女大防了吧?就算平時再要好,住男生房間這種事怎麼看都不合適吧?少男少女,一不小心就會釀成大禍了,兩邊的家長是怎麼想?若換成別人可能他顧忌都不會這麼深,可偏偏是傅靖以這個讓他不敢想像的人。

  可見了無波,看到無波朝氣蓬勃,青春洋溢的臉龐,他忽然問不出口了,有的事在大人看來很嚴重,其實在孩子眼中卻是成長過程中不可取代的樂趣,他忽然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對是錯了。

  也許,每個人都要親身登上山頂等待黎明才會知曉日出的可貴吧。

  無波回了教室,陳玉婷很快就傳小紙條過來。

  「那人是誰呀?該不會又是你們家哪個親戚吧?」

  無波一愣,很快就寫道:「你怎麼知道?是我大表哥。」

  「大表哥?傅聚穎的哥哥?親哥哥嗎?」

  無波接過來一看,點頭。

  陳玉婷一臉抓狂的樣子,傅聚穎家基因太好了吧,兄弟倆都這麼一表人才,對比之下,哥哥比弟弟好看點,她剛才只是看了一眼,那傢伙正對著無波微笑呢,她瞬間就被秒到了。

  無波已經習慣了陳玉婷經常會有些奇怪的舉止,她沒太放在心上,拆開大表哥送給她的包包,裡面全是書,有教輔資料,也有小說,還有名人傳記什麼的,她隱約有些小失望,隨即微微一笑,拿出來一一寫上自己的名字和日期。

  教輔資料無波留在學校了,其他書她都搬到了傅靖以的房間裡,那有一個大書架,傅靖以買的書挺多的,但還空了不少地方。

  傅明儉今天回來晚,傅成芳要給他做夜宵,無波去幫了忙。傅明儉吃的時候,她一直盯著看,傅明儉吃了兩口,抬頭就對上無波的大眼睛,不由得一怔,往老婆那邊看去,傅成芳對他使了使眼色,他清清嗓子,讚了兩句,無波馬上喜笑顏開大快朵頤,傅明儉夫妻倆相視一笑。

  無波刷了牙,換了睡衣,剛要睡下就聽到開門的聲音,伸出腦袋一看,沒有意外地看到傅靖以,她嘟囔了兩句,說:「你回來晚了,夜宵都被我吃完了。」

  「不餓。」傅靖以心情不怎麼好,將鞋子胡亂一踢,進了房間打開櫃子隨便抽了兩件衣服,直接把無波從浴室中擠出來,關上門洗澡。

  傅成芳走出來一看,小聲地問道:「又怎麼了?」

  無波想了想,點頭道:「吞火藥了。」

  「哦,那還好。」傅成芳不怎麼在意了,她已經適應了傅靖以的脾氣,這點程度不算什麼,她叮囑無波早點休息,然後進房休息去了,無波聽到房間裡傅明儉問怎麼回事,傅成芳回答說沒什麼,她往浴室看了看,忍不住笑了笑,進房間鋪好地鋪,埋頭睡覺。

  對付傅靖以這種臭脾氣,他們都摸到方法了,只要不主動撞槍口上都沒事,讓他這自個兒呆著,第二天就好了,無波就是這麼打算的。

  可是天不遂人願,睡到半夜,無波爬起來上了趟廁所,然後猶豫了半天,她試探地叫了聲「傅靖以」,沒人回答,她又叫了兩聲。

  「煩不煩!幹嘛?」傅靖以氣急敗壞地答道。

  「那個……」無波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了,怎麼她就能這麼倒霉呢?「那個,我好像……來那個了……」

  傅靖以騰地坐起來,黑暗中無波懷疑她都能看到他閃亮的眼神,她不自覺地吞了吞口水。

  「你——說——什——麼?」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8-2-18 10:51 PM

第63章 發現

  傅靖以咬牙切齒的聲音讓無波有些難堪,可她實在沒辦法,要是在家裡或在學校,或者是其他時間,她都有其他辦法,可在此時此地?她無計可施,只能找他商量了,反正這也不是第一次,畢竟有過傅柳昔那件事,她心裡障礙少了不少,她乾脆無賴道:「我來那個了,你說怎麼辦吧。」

  傅靖以「啪」地開了燈,難以置信道:「什麼怎麼辦?我怎麼知道怎麼辦?」瞧她說的,好像是他把她肚子弄大讓他負責一樣,這種事找他也沒用,他又不是他媽。

  無波也為難了:「這個時候商店都關門了吧?有24小時營業的嗎?」

  「附近沒有。」

  「那怎麼辦?」無波抓著傅靖以的袖子一直晃著,「怎麼辦?快想辦法呀,你不是鬼點子很多的嘛?」

  傅靖以氣得臉都白了,要知道能攤上這事兒,打死他也不回來了,她不僅把他當百科全書看,還把他當全職管家來用了,對吧?

  「不行,你再不想辦法,我就要哭了……」無波趴在床沿,埋頭進被子裡,「我今晚還怎麼睡覺呀,嗚嗚……」

  「嗚個屁!」傅靖以就差沒破口大罵了,用力掀開被子,一把把無波掀起來,光著腳在地板上來回走動了幾個來回,試探道,「你用那個、那個衛生紙將就一個晚上,不行嗎?」說完這話,他的臉紅透了。

  無波的臉也跟著紅了,她低著頭,小聲道:「我……我已經用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

  傅聚穎煩躁地撓撓頭,低叫了幾聲,長長地歎息了一聲,無力道:「跟我來!」轉身就出去了,無波馬上跟出去。

  傅靖以走到正房門口,趴在門上聽了好一會兒,輕手輕腳地轉了門把打開一條縫兒,然後對無波使了使眼色,無波趕緊搖頭,她可沒這個膽子,萬一吵醒了伯伯和伯母,那就嚴重了。傅靖以狠狠地瞪了一眼,他這是為誰呀,伸手去拉無波的手,使勁把她拽進去,無波想掙扎,又怕驚醒了兩個大人,猶猶豫豫間就被拖進了房間。

  傅靖以摸索著走到桌子和衣櫃那裡,推了推無波,小聲提醒道:「還不趕緊找。」

  「哦,哦。」無波恍然大悟,提心吊膽地在黑暗中伸手摸著,一想到傅明儉就在身後不遠處的床上躺著,她覺得心驚膽戰的,彷彿背後有人緊盯著自己一般,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她又不敢回頭看,生怕是真的,只能催促傅靖以:「喂,找到沒……要不,別找了……」她好害怕呀,全身的汗毛都豎直了,如芒在背。

  「還不都是為了你……趕緊找,找不到別想睡覺了你……究竟放在哪裡了?」傅靖以抱怨著,忍不住爆了幾個粗口,這事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他大可以置之不理睡他的安穩覺去,可是……

  櫃子和桌子就這麼點大,兩人摸索找了半天,壓根就找不到任何像塑料袋的東西,無波只想著趕緊離開這裡,忍不住又嘀咕道:「伯母該不會是沒放在這裡吧。」

  「不在這裡能在哪裡?」傅靖以反問道。

  「衛生間……」無波猜測道。

  「不可能。」傅靖以一口否定。

  兩人沉默了,會藏在哪裡呢?

  「咱們,出去再說?」無波又建議道。

  傅靖以又瞪了她一眼,不管無波能不能看到:「你膽子比花生米還小,不就是偷拿點東西嘛,你怕什麼?」

  無波剛要回答,背後突然響起兩聲咳嗽,來了!傅明儉真的醒了!她打了個寒戰,立刻躲到傅靖以身後,傅靖以也嚇了一跳,兩人如臨大敵,屏住呼吸,誰也不敢動。

  「書桌旁邊有個手提袋子……」傅明儉含糊道,感覺像在說夢話般,說完就翻了個身,再沒了動靜。

  傅靖以很快就平靜下來,捅了捅無波,讓無波過去拿。

  無波咬著牙很快就摸到了書桌邊,果然有個大袋子,她伸手進去一摸,果然摸到了,耳朵馬上就跟著發燙了。

  「謝、謝謝……」她很小聲地說了一聲,拉著傅靖以出去了。

  過了好一會兒,黑暗中有人翻身,女人笑著問道:「你怎麼會知道我放在那裡了?」

  「快睡覺!」男人不快道,聲音裡卻有幾分狼狽。

  傅靖以備受打擊,本來就很丟臉了,居然還讓傅明儉抓了正著,他的臉丟到太平洋去了,以後在傅明儉面前還怎麼能挺直他的腰桿子呢?他陰沉沉地盯著無波看,心裡閃過自創的十大酷刑……

  無波更感丟臉,本來賴上傅靖以是她破罐子破摔才下的決定,實屬無奈之舉,可她萬分沒想到居然讓傅明儉知道,啊,好丟臉啊,她都沒臉見人了。

  第二天無波不等其他人起來就出門了,生怕見到傅明儉,傅明儉也沒問為什麼,更奇怪的是傅清棟和傅成芳也沒說什麼,傅靖以默默地吃著早餐,心想一幫老狐狸,還以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覺呢,現在看來人家心裡亮堂著呢,自己還是太嫩了。

  吃完飯,傅靖以又要回房間看書,傅成芳叫住他,表情有些顧慮,傅靖以瞄了她一眼,說:「知道了,以後她過來,我不回來就是了。」

  傅成芳鬆了一口氣,她實在難以開口,本來嘛,兩個孩子親近點是好事,可凡事都要有個度。以前是看他們兩個小,怕自己說了反而適得其反,可無波已經是個大姑娘了,不能同日而語了。既不能不讓無波過來,又不能再讓他們兩人睡一個屋,只能限制傅靖以回家的時間,為了別人家的閨女委屈自己的兒子,放別人家肯定是不可能的,可她寧願這樣,她實在找不到更好的辦法勸傅靖以了,這孩子請假太多了,太搞特殊化了,班主任都有意見了,而且她也希望傅靖以能真正融入高中生活裡,多交幾個朋友,豐富豐富他的人生體會,不要總是那麼不合群。

  傅靖以想的就簡單多了,之前他還覺得無波跟小時候沒什麼差別,經過昨晚的事,他忽然意識到他們都長大了,不能再像小孩子那樣了。

  「麻煩。」他嘀咕道,低頭看著自己的床,難道要準備兩套床單,每次回來睡覺就換上?真折騰。

  無波一連幾天都呆在學校裡了,週末回家時跟傅明心提了,傅明心愣了一下,馬上變得很激動,還去市場買了烏雞煲湯給無波喝,無波心情很複雜。

  無波過了好幾天才去傅靖以家,傅明儉看到她,臉色很正常,依舊面無表情。

  「來了?」

  「嗯。」

  「那件事你想通沒?」

  無波沒說話,傅明儉也不追問,一招手,無波就脫掉外套,行了禮,擺好了架勢,傅明儉毫不客氣地開打了。

  這次傅明儉的速度是最慢的一次,無波完全能適應過來,應付得很從容,在一招一式的往來間,無波清楚地看到了傅明儉運招的線路,這是她之前從未發現過的領域。每一拳回收時,線路消失了,新的拳從醞釀到發出,再到完全展開,整個就是一條直線,絲毫沒有多餘的地方。

  這是不是傳說中的力徑?不管傅明儉的招式怎麼變換,他所有的拳所產生的線路都是這樣乾脆而直接,這就是個人風格。無波立刻聯想到其他人,他們的如此嗎?她再看看自己的,這一招是直的,那一招是彎的,更多的時候是沒辦法產生力徑的。

  力徑力徑,力量走循的路徑,沒有路,怎麼走?

  無波陷入了沉思,乾脆拿出錄像機將之前的比試再看一次,雖然不如真實過招那樣看得明白,但總能看出一二。

  傅明儉一瞧,就知道無波有了自己的想法,他伸伸懶腰,跟老爺子搶遙控器去了。

  「去去去,別偷懶,才教多久一會兒就不教了?」傅清棟笑罵道。

  傅明儉才不管,一把把遙控器扯過來換了頻道:「明心這閨女悟性好,自己能想明白。」

  傅清棟探出腦袋,往房間裡面看,無波正舉著錄像機看得認真呢,他嘖嘖了幾聲,對傅清庭的羨慕又多了幾分,無波怎麼就不是他的外孫女呢?到時候左一個孫子,右一個外孫女,人生多愜意,他想了想那個畫面,連連歎氣,隨即又想開了,以後無波總要嫁人的,到時候傅清庭還不得心疼死,想到這裡,他忽然一個激靈,猛然往無波那邊看去。

  傅明儉奇怪道:「爸,你這是幹嘛?」

  「嘿嘿,」傅清棟一拍大腿笑了起來,然後壓低了聲音對兒子說道,「讓無波以後也一直住咱們家,這個主意好不好?」

  傅明儉一臉詫異:「孩子那麼小,你就打這種主意?真是……」

  「有女百家求,我這不是先下手為強嗎?」傅清棟白了一眼,「難道你不樂意?我看你挺喜歡那孩子的嗎?就沒見你對哪個孩子那麼上心的。」

  「我喜不喜歡一點兒也不重要,」傅明儉冷哼道,「你還是先搞定你那寶貝的孫子再說吧,現在都什麼年代了,誰還信什麼父母之命,別到時候好心辦壞事了。」

  傅清棟一想傅靖以那個性子,還真有可能,只好打消了這個念頭,心裡又嘀咕了幾句,他在傅靖以這種年紀大的時候,不知道偷看過村裡幾個姑娘洗澡了,傅靖以有這麼好的機會居然什麼苗頭都沒有,發育太遲鈍了,太遲鈍了,不行,得好好補補。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8-2-18 10:52 PM

第64章 求證

  無波自從發現傅明儉拳勁中的力徑後,如同打開了一扇窗,看到了一片新的藍天,接觸到一個新鮮的世界,再回首,此前的十年竟如同摸著石頭過河,以為前面就是灘涂,不成想卻是暗渠。這個新發現,就是黑暗中的等她,破開黑夜的幕布,讓她看到了前進的方向。

  為此無波還特意回了一趟傅家鎮,她果然沒有失望,幾乎每個獲得較多認可的人,他們行招間都有屬於他們的力徑,傅元行的渾然天成,傅明睿的厚重結實……

  屬於她自己的力徑會是怎麼樣的呢?無波深深地期待起來。

  在那之前,她還有很多疑問需要解決,她看到的是不是力徑,是否每個人都會有力徑,力徑為什麼因人而異,一個人是不是只能有一種風格的力徑等等。

  帶著這些問題,無波找到了傅元行,傅元行有時候雖然很不著調,可無可否認的,沒有他,無波今天或許還跟在外公後面打打石子,接觸到的層面或許還沒有她初中一年的那麼深,在無波心裡,傅元行才是她的武術老師,所以她第一個就想到了他。

  挺了無波的問題,傅元行不能說不感慨,沒想到無波已經到了這種程度,要知道很多人終此一生都沒辦法發覺,他本人更是在二十二歲挑戰館長後才發現的,而那個時候他的力徑已經形成了,可想而知,無波有多厲害。

  他疑惑道:「你還沒有力徑,怎麼會知道的?師兄告訴你的嗎?」

  「我看到的。」無波努力讓自己表達的更清楚,「我好一段時間沒有練功了,跟師伯交手時,看得比較仔細,師伯的速度放慢了很多,他一拳過來,我本來要格擋的,不知怎麼的,我就歪頭避開了,就是那個時候,我看到了一條線……」無波詳細地把當時的情況告訴了傅元行。

  傅元行沉默了許久才開口道:「這種事本來是要你們更大一點的時候才會告訴你們的,不過既然你有這個機緣,我就跟你說說吧。」

  無波的猜想是正確的,她看到的那條線路的確就是傳說中的力徑,力徑是學武之人經過多年的練習與實踐,尋找出的心到拳到的最佳方法,通過對敵方動作的預判,推測出自己的下一步行動,力爭得到最後的勝利。每個人的想法、能力各有不同,力徑也各有不同,通常而言,一個人的力徑與他本人的性格有著極大的關聯。由於人的思維方式是固定的,應敵之道也大抵如此,因此力徑也很少變化,除非中途經歷過什麼重大的事情,對心性產生了極大的影響。像傅明儉,高中畢業後進了警校,一系列嚴格的訓練改變了他的思維方式,因為他現在的力徑直接乾脆,雷厲風行,而傅元行則不同,留在傅家鎮學校的時間更長,後來又留下任教,講究的是博采眾長,他的力徑則包容萬象,渾然天成。

  無波聽到這裡,心裡又產生了一個疑問:「這樣說,在力徑形成之前,每個人其實有很多種可能,力徑有可能不是現在這個樣子的,而是當時選擇了一個最適合的才會有現在的力徑?」

  傅元行立刻讚許地笑著點頭,真是孺子可教也,這樣敏銳的直覺真的很少見。

  「不錯,有選擇才會有結果,大部分人的這種選擇都是在無意識中進行的,只有少數人才能主動選擇。」傅元行解釋道,「不過這些都是參考,涉及到自己的,最終還是要看你自己怎麼想了。」

  「哦……」無波腦袋裡依舊一片茫然。

  傅元行看看無波,忽然伸手重重敲了一下她的腦袋。

  「幹嘛?」無波抱頭皺眉道。

  「上次那樣的比賽你都能輸掉,來來來,跟我說說,當時你在想什麼?」傅元行居高臨下道,一臉「你不老實交代我就讓你今天交代在這裡」的表情,「該不是看見人家長得帥點,你就不忍心下毒手吧?」這話放之前他肯定是不會說的,不過無波既然能發現力徑了,之前的問題根本就稱不上問題,之前欠的帳就該好好算算了。

  無波慌了,眼睛都瞪圓了,這事兒都過去多久了,他怎麼還抓著不放?她腦袋飛速地轉著,恨不得立刻讓傅靖以上身幫忙回答這個問題,最後居然給她想到了一個不算好主意的好主意,她微微抬頭,小心地看著傅元行,說:「老師,師伯有提過你哦。」

  傅元行挑眉:「怎麼說?」

  「他說,你在我這個年紀的時候……」無波握緊了拳頭,「還不如我呢。」

  傅元行一愣,無波轉身拔腿就跑,比運動會50米跑的時候賣力多了,一溜煙人影就沒了。

  「小兔崽子!」傅元行暗罵道,隨即笑了,能這樣捉弄他,說明心裡已經不在意了吧?他抬頭看看藍天白雲,忽然覺得心情很好,他果然沒看走眼,無波這孩子絕對是個好苗子,他好佩服自己,眼光怎麼能這麼獨到呢?

  此次的回鄉之行,無波收穫頗豐,既肯定了自己的猜想,看到了努力的方向,又恢復了與傅元行的良好師生關係,以後回古平村總算沒有心理負擔了,更重要的是,她看到了自己的嚴重不足。

  力徑是沒有好壞之分的,不管是乾脆果斷的,還是迂迴委婉的,只要每個人能把自己的力徑發揮十足,那就是好事。

  傅明儉如果當初不考警校,沒準他就是第二個傅元行了,而傅元行如果不是留在鎮裡當武館老師,或許他的力徑會更乾脆,就連傅清庭,無波都可以從他講述過的經歷中推敲出好幾種可能性,無波再反觀自己,忽然覺得自己的道路好窄。

  此時的她,思維似乎被固定了,以後如果有機會產生力徑,那也只能有那麼一種可能,這是無波最不願接受的結果。如果現在她不知道這回事還好,可她不僅知道了,還理解了力徑的含義,更加希望能主動選擇更適合自己的風格,而不是「因為從前所以現在」這樣的必然結果。

  她開始反思,為什麼自己會只有這麼一種可能性呢?

  自然而然地,她很快就明白了為什麼,因為她過於求成了。武術不是田徑,獲勝不是從起點到終點走直徑這麼簡單,就算繞了很大的彎子,最終勝利了就算贏了,甚至有時候就算結果輸了,過程美好也算贏了。

  想通了這一點,很多事無波自然就想通了,為什麼傅明儉要這樣教她,為什麼傅元行會默許傅明儉的做法。

  傅明儉的做法說穿了就一個簡單的道理——實踐出真章,你覺得你的想法沒問題,很好,那我就打到你覺得有問題,如果你挨了那麼多打還沒發現問題,那也不值得費心再教了。

  無波出了一身冷汗,她竟然在歪路上走了那麼遠,還沾沾自得,以為自己比別的師兄弟高明,現在才知道這種想法多危險,感覺就像一隻兔子去菜園子裡拔胡蘿蔔,光看那些枝葉長得好的,嫌棄那些枝葉不好的,以為枝葉好蘿蔔自然也肥壯,豈料事實正好相反——營養都給了葉子,蘿蔔能肥壯到哪裡去?

  無波把自己的這番體會說給了傅靖以,感慨半天,傅靖以一句話也沒說,她不高興了:「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呀?」

  「有。」傅靖以將手上的銀針收好,隨口答道,「這方面不是我專長,你說的力徑什麼的我可不懂,你找其他人聽去。」

  無波一腳踢在他背上,不滿道:「你就嫌我聒噪是吧,我就聒噪給你看,聒噪,聒噪,聒噪……」

  傅靖以瞟了她一眼,默默地打開抽屜,拿出一個小圓球,往她身後一丟,說:「一邊兒玩去。」

  無波怒目而視,當她是小狗呢!她恨恨地瞪了他幾眼,撿起小圓球到客廳看電視去了。雖然傅靖以這麼說,無波卻不太相信,事後想起來,她來他家住,「順便」讓他爸指點武功,這個順便未免太巧合了點,當初如果不是他提起,她怎麼也想不到這個的,說他不懂,扯吧,她很好奇究竟傅靖以究竟懂多少。

  傅聚穎沒多久就回來了,無波追問交流會的事,他面帶懷念,興奮地跟無波講述他的經歷。

  說是交流會,其實也算是兩國聯合舉辦的冬令營活動,美國那幫少年估計是看多了動作大片,還以為個個中國人都是成龍呢,當然也有認為中國功夫都是假的,這次活動就是讓那幫小鬼接觸什麼叫中國武術的。m「一共去了十天,三天時間去旅遊了,兩天時間去吃好吃的了,還有一天是一帶一交往的,只有四天時間來展示。我跟你說哦,我吃到一種蛋糕,好好吃,可惜不能帶回來給你。」傅聚穎意猶未盡道,隨後又安慰無波道,「反正還有下次,到時候你一定要爭取。」

  「還有下次?」

  「肯定啊,這期只是第一次,試試水的,這次沒什麼問題的話,後面一直還會有的。對了,你能練功了嗎?」

  「可以了。」提到這個,無波馬上來了精神,馬上把自己之前的體會也跟傅聚穎說了一遍,好東西自然要跟小表哥分享,這是她一貫的想法。

  傅聚穎聽得一臉疑惑:「怎麼看?你比一下我看看?」

  無波有些不好意思:「我現在還沒這個本事……」

  無波的話讓傅聚穎陷入了沉思,他不免也進行反省,他是不是也翻了跟無波同樣的錯誤呢?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8-2-18 10:53 PM

第65章 表演

  時間飛逝,高中第一個學期就結束了,無波跟著傅清庭回了傅家鎮--老爺子在城裡快憋慌了,歸心似箭。

  回家前,傅清庭帶著傅明心母女提著禮品去了傅靖以家,怎麼說自己家孩子也叨擾了人家一個學期,不親自上門道謝怎麼也說不過去。都是兄弟,傅清棟沒跟傅清庭客氣,收了禮品,留了他們吃飯。

  這是傅明心第一次正式見到傅靖以,她看著傅靖以那雙眼睛,想起當日街頭回眸的眼神接觸,心裡隱隱有幾分不舒服--被一個十幾歲的孩子的眼神震懾住,任誰感覺都不會太好受,尤其是那雙眼睛特別黑亮,放佛什麼都可以看透一般。

  無波假期沒幹別的,就專想著力徑的事了,外公的經驗分享,元行老師的引導,明睿舅舅的指點,她認真地看著聽著學著,恨不得變成一塊大海綿,拚命將這些寶貴的知識吸收起來。

  傅家鎮的孩子喜歡寒假更多於暑假,因為寒假期間多節日,休館時間自然也多。在大家的強烈期盼下,滿節到來了,今年傅聚穎這一年齡段的正是滿節的一個生力軍。

  抽籤的時候傅聚穎抽到了上台比武,而無波則抽到了節慶表演,傅聚穎興沖沖地去武館挑武器了,而無波則跟村長傅清序報到去了。

  每一年的滿節都會有表演,敲鑼打鼓,舞龍斗獅,披紅帶綠,好不熱鬧,今年正好是滿節十年一次大慶會,表演的規模將更為盛大。傅清序從族長那裡領到了任務,將任務安排到人,然後組織這幫人練習。

  表演的項目其實也如同武功一樣,都有套路,很多人都有表演經驗,根本不用教什麼,只用記走位就好了,值得費力教導的就是無波這種頭一次上陣的新兵了。

  無波個子不高,又是女娃,舞龍舞獅指望不上她,敲鑼打鼓吹嗩吶也有點勉強,當菩薩座下的童女又顯大了些,最後傅清序安排她去打雜耍。

  打雜耍說簡單很簡單,只要與另外一個人相互配合,根據不同的音樂表演不同的武功套路就好了,可說不簡單也不簡單,因為這種表演往往要給人以一種驚喜的感覺,所以每次都會附加不同的表演條件。

  無波還記得第一次參加滿節的時候看的雜耍表演,就是兩個人各站在一把高高的竹梯上表演槍術,很帶勁,讓當時的她眼睛都亮出星星來了,所以聽到可以去打雜耍,她心裡高興壞了。

  等傅清序把安排都交代了,無波才知道今年的表演條件是梅花樁。這時候的梅花樁比平時的要難多了,因為不是固定在地上的,而是安在木車上,跟著表演隊伍一起行進的,而且只有一個人只有一根樁子。

  無波的同伴是一個熟人,傅亞喬,兩人見面時都有些詫異,在無波看來,傅亞喬就該上去打擂台的,難道他們村也是抽籤決定的?結果傅亞喬回答說是因為去年他打過擂台了,今年就輪不到了。

  既然是熟人,表演的套路就好商量了,兩人去跟找負責奏樂的叔叔詢問過後,挑了空明拳、形意拳、龍拳、長棍、雙節棍五種套路,然後分開練習,抽時間再合一下。

  傅聚瀾是在滿節前兩天回來的,還帶了一幫同學回來,有男有女,十幾個人。

  無波和傅亞喬約在鎮上的武館合練表演,剛練完正要回村裡,就聽到傅聚瀾叫她,回頭一看大表哥正坐在一輛麵包車裡對她招手呢。

  她一愣,然後笑了,趕緊蹬著自行車靠過去:「嘿嘿,大表哥,你回來啦。」

  「你出來幹嘛?」傅聚瀾探出腦袋來。

  「出來找人的。」無波看了看,車裡還坐著好幾個人,她馬上就明白了,笑道,「帶同學來過滿節的嗎?」

  「對,後面那輛車還有幾個,」傅聚瀾解釋道,「車上還有空位,一起回去吧,自行車可以放在後面。」

  無波飛快搖頭:「不了,還是自行車快點。」

  傅聚瀾的同學聽了都有些奇怪,一個留著長長頭髮的大姐姐開口說道:「怎麼可能呢,自行車再快也比不上四輪的吧。」

  「嘿嘿,」無波得意地拍拍自行車的車頭,「這可不一定,大表哥,我在村口等你。」說完,腳一蹬,飛快地往前溜出去了。

  「這……」長髮女生傻眼了,「還來真的啊?」

  傅聚瀾笑了笑,對開車的同學說道:「王宇,加快速度,等會兒真被比下了臉就丟大了。」

  王宇切了一聲,說:「哥有這麼差嗎?睜大眼睛瞧好了。」腳下油門一踩,速度飆升。

  傅聚瀾趕緊回頭對後面的車叫道:「阿森,速度跟上。」

  「知道了。」傅元森二話不說也跟上來了。

  無波這麼有把握不是吹的,從傅家鎮回古平村的大路根本不是直的,而是沿著小山繞著彎的,無波根本不走正道,而是沿著筆直的水利渠直走,雖然水利邊上就兩尺不到的寬度,可架不住無波熟悉,因此儘管麵包車的速度快多了,可卻不妨礙無波一直在他們面前引道。

  結果自然是無波贏了,傅聚穎的同學回頭看無波來的路線,個個都無話可說了。

  一下子來那麼多人,住宿很不好安排,傅聚瀾從傅明睿那裡拿到了武館的鑰匙,帶著同學住到武館裡去,因為之前就說過,大家都準備了睡袋和帳篷,直接在武館裡打地鋪過夜。

  這也算達成了他們來傅家鎮的一個目的,白天練功的時候武館是不輕易讓外人進來參觀的,晚上住這裡既可以把武館參觀個遍,明早起來還可以磨蹭磨蹭藉機看看晨練的場面。

  不得不說,看到一堆孩子,有大有小,個個穿著練功服,很有架勢地列隊練功的場面,是一件很振奮人心的事。要不是傅聚瀾一再強調不能照相,大家早就忍不住掏出手機錄下來發到網上去了。

  滿節這一天,無波換上了大紅色的練功服,傅明心幫她梳了兩個小髮髻,整個人看起來既精神又可愛,傅清庭越看越得意,趕緊叫傅明心拿相機來照相,弄得無波害羞了。

  無波他們下午提前去鎮上集體綵排,與此同時,其他人也在緊鑼密鼓地在準備著各自的工作,特別是那些做小吃的商販,早早就把各自的食物準備好了。

  傍晚時分,所有人都集聚鎮上,族長進行了祭典儀式後宣佈慶典開始,頓時鼓聲雷鳴,表演隊伍立正,炮聲響起,隊伍上場。

  打頭炮的自然是舞龍舞獅,這方面大家經驗豐富,蜿蜒的長龍,威風的獅子,表演得淋漓盡致,讓人叫好。接著還有舞大旗、唱大戲、請眾神等表演,最富有傅家鎮特色的還屬眾陣表演,今年表演的劍陣,齊刷刷的劍芒,眼花繚亂的劍光,華麗精準的走位,讓來參觀的大學生們連連叫好,恨不得自己多長几雙眼睛,手上的相機攝影機更是不肯錯過任何一方面。

  雜耍的表演在請眾神後,無波和傅亞喬都有幾分緊張,因為本來說好梅花樁是固定在木車上讓人推著走的,這樣比較平穩,可排練的時候才知道被坑了,根本就沒有車,直接讓人扛著梅花樁的!

  「幸好還讓我們綵排了,」傅亞喬苦笑道,「別看了,上去吧。」

  無波抬頭看看高高的樁子,又看看正對自他們笑得好燦爛的六位大叔,默默地將雙節棍和長棍插到背後的腰帶上。

  「別這樣嘛,」一位大叔鼓勵道,「要相信大叔哦,大叔會把樁子扛得穩穩的,讓你們如履平地。」

  無波乾笑了兩聲,跟傅亞喬互視一眼,硬著頭皮藉著大叔的手勁踩到他的肩膀上然後往上爬。

  好歹綵排過了一次,心裡沒那麼慌,而且大叔們的確說到做到,樁子都撐得穩穩的,無波心裡又定了幾分,仔細聽著音樂。

  提示的奏樂聲終於響起來了,「開始!」傅亞喬低聲說道,「龍拳!」

  底下的大叔很快拉開了距離,傅亞喬和無波正好劈開腿,站在兩根樁子上面,動作一致地打起了龍拳,此時不比平時,既要相互配合,又要注意奏樂的變化,更要緊盯底下柱子的位置,一心多用,絲毫不能馬虎。

  現場喧鬧,雜音很多,根本不是綵排時能相比的,無波精神緊繃,生怕錯過某個細節,很快地汗水就濕透了整個背部,可她還時刻保持著臉上的微笑。

  「空明拳!」傅亞喬又喊了口號,無波立刻換了套數。

  不僅上面表演的人辛苦,底下扛樁子的六個大叔也很辛苦,他們要緊盯著無波他們的動作,隨時做出位置的變化,這可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不過他們並不是很擔心,一來是對自己能力的自信,二來是綵排時兩個小鬼表現得不錯,三來嘛……就算出點差錯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大家都是過來人嘛,都很理解。至於會不會有什麼危險,他們壓根沒擔心過,到了這種歲數在這種高度上還會出叉子,可能性太小了。

  無波他們就這麼走到了人群的正中間,叫好聲接連傳來,傅亞喬依舊保持冷靜,聽到奏樂聲變了,馬上發出口號:「長棍。」

  兩人雙腳站到同一跟樁子上,其餘四根樁子都往前移開,蹲下,手放在背後,禮炮響起,就是這個時候,兩人同時往前撲去。

  「啊!危險!」傅聚瀾的好幾個同學看到這個立刻尖叫起來了,個別人還摀住了眼睛不敢再看。

  錄像機忠實地記錄了接下來驚人的一幕——兩人準確無比地側躺在前面的四根樁子上,背後的長棍打著圈從他們身上飛過,然後穩穩地被他們握住。

  傅聚瀾瞇起眼,那個女生,怎麼這麼眼熟?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8-2-18 10:53 PM

第66章 秘密

  記憶中也曾出現過這樣的畫面,朝氣蓬勃的面容,不知憂愁的笑顏,後來不知為什麼漸漸就消失了,留在記憶中只剩下溺水遇援般的依賴,幽暗含怨的目光和那倚靠在門邊快要與百年老屋融為一體的身影。

  「傅聚瀾,太神奇了!這怎麼做到的?」

  同學的驚呼將傅聚瀾從沉思中喚醒,他抬起頭看過去,無波和傅亞喬長棍和雙節棍一起耍呢,兩人如履平地般又蹦又跳,長棍舞得呼呼作響,雙節棍就在兩人的長棍上來回飛動,看得人歎為觀止。

  薛曼錦忍不住說道:「傅聚瀾,你們這兒的小孩子個個都身懷絕技,要放到電視上去,肯定能出名。」

  傅聚瀾淡淡一笑,沒說什麼。

  「要不,我們拍下來放到網上去吧,點擊量肯定很高。」王宇放在錄像機,轉過來問道,「上面那兩孩子你知道叫什麼名字嗎?能介紹我們認識認識,我們好採訪一下。」

  傅聚瀾呵呵笑了兩聲,說:「那小姑娘你們不是見過了嘛?這麼快就不記得了?」

  一幫人都愣住了。

  「無波嘛,我那小表妹。」傅聚瀾解開謎底。

  所有人頓時目瞪口呆:「不會吧,你表妹這麼猛?真是真人不露相啊。」

  傅聚瀾有幾分得意:「那是當然,無波可厲害了。」

  王宇強烈要求傅聚瀾正式介紹無波給他們認識,這麼好的採訪機會錯過就可惜了,傅聚瀾無可無波可以地應了,帶著他們去拿竹籤,品嚐傅家鎮的美食去了。

  表演的隊伍繞著走了一圈就挺下了,傅亞喬手腳抱著樁子,頭向下滑了下去,無波拿了雙節棍套出長棍,把長棍放在兩根樁子的另一面,拉著雙節棍輕輕鬆鬆地滑了下去。

  「多謝了,大叔。」無波對幾位大叔抱了拳感謝道。

  大叔們紛紛對她比出大拇指:「表現不錯,感覺去玩吧,去晚了好吃的都沒了。」

  無波和傅亞喬相視一笑,告別了大叔們,把長棍和雙節棍往腰後一塞,就往擂台那邊擠過去,小表哥的挑戰可不能錯過。

  每年滿節的擂台賽一直是傅家鎮最受關注的活動,只有在這個時候才會看到這麼激烈這麼大規模的比武,既有一對一,也有集體互毆,激發了傅家鎮人隱藏在血肉裡的好鬥,不管台上台下都是血性十足,有時候搞不好,台下都會打起來呢。

  無波過去時,擂台周圍人山人海,擠得水洩不通,後面根本看不到裡面的情況,這可難不倒傅家鎮人,無波將棍子提在手上,往地上一撐,躍到外圍一個大漢的肩膀上,然後跳到前面那顆樹上,吭哧吭哧爬了上去,樹上已坐了不少人,無波跟那些人打了招呼,然後問起古平村的比賽。

  「早結束了,你們第一場就開始了,贏了。」

  「啊,」無波好生失望,「我都沒看呢。」

  「不是還有第二輪嘛,等會兒就看到了。」

  無波想想也是,四下張望想要找傅聚穎,終於在外圍的一個角落裡看到了,他正跟人聊天呢,她趕緊爬了下去。

  無波一身紅衣在亮如白晝的燈光中很是引人注目,傅聚瀾很快就看到她了,正想招呼她過來跟幾個同學聊聊,她一溜煙就沒影兒了,他無奈地跟其他人說了一聲,跟了過去。

  無波走進了才看出跟小表哥聊天是柳昔姐,她心裡挺高興的,正想喊呢,就看到小表哥彎下腰在柳昔姐耳邊說了些什麼,柳昔姐惱羞成怒在小表哥胸口打了一拳,小表哥非但沒防守,反而還哈哈大笑,任由柳昔姐打。無波的腳馬上頓住,在小表哥抬頭看往這邊之前閃到了一邊,她心跳如雷,覺得自己似乎做錯了什麼錯事。

  「是我想多了吧。」無波搖搖頭,好像這樣就能把那個駭人的想法搖掉,她振振精神,就想走出去跟小表哥他們兩個人打招呼,一旁突然伸出個手將她拉住。

  無波嚇了一跳,連忙甩開,然後愣了一下:「什麼時候回來的?」

  「今天。」傅靖以說著再次伸手將她拖著,往旁邊黑暗的地方走去,「別人的好事你少去打擾。」

  無波啞然,沉默了很久才問:「小表哥和柳昔姐,他們真的……那個了啊。」

  「你說呢?」傅靖以反問。

  無波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件事太出乎她的意料了,那兩人之前不是一直水火不容的麼?怎麼就好上了?難道真的應了那句「不是冤家不聚頭」的老話嗎?

  無波這邊想著事情,沒發覺傅靖以正分神關注著之前來的方向,如果她抬頭,或許剛好能看到大表哥經過。

  看到傅聚瀾經過,傅靖以得意地笑了,他本來是在擂台旁邊的小攤上坐著,看到傅聚瀾離開他的同學去追無波,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有一股破壞的衝動,馬上走了捷徑來截無波,果然,這種感覺實在太好了,而且還讓他看到傅聚穎的秘密,這可是件大事哦,看那位大表哥平常對待自己弟弟和小表妹的態度,他早就有種假設了,終於有機會讓他驗證這個假設是不是對的。接下來,就要看大表哥怎麼做了。

  想通了一切關鍵,傅靖以心態變得很輕鬆,他問無波:「你的簽呢?」

  無波有些鬱悶:「剛才去表演了,還沒拿簽呢,都這個時候了,好吃的都給人換走了吧。」一年一次的滿節是她最期待的,因為不光有好看的好玩的,更重要的是有好多好吃的,還是免費品嚐,只要你有足夠的簽,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沒吃到好吃的,要遺憾一整年的。

  傅靖以掏出他的簽,好大一把,無波很驚訝:「你哪來那麼多?」

  「一家人的都在這裡了。」本來傅靖以是沒打算來參加滿節,他對滿節始終有一絲芥蒂,當初就是因為他在滿節鬧了一場,回到那個家,才真正明白自己已被拋棄的事實。可爺爺非要讓他來玩玩,還把簽都給了他,說讓他跟朋友分著吃,他還能幾個人分著吃?他瞟了一眼無波,心想真是太便宜這傢伙了。

  無波耶了一聲,拿過那把簽,不用傅靖以催促,馬上奔向食攤,傅聚穎和傅柳昔已經瞬間給她拋到腦後了。

  傅聚瀾是何等心思,光看傅聚穎說話的樣子就知道他跟旁邊的女生關係不同一般,他想法很多,卻不動聲色地走過去打招呼。

  傅聚穎看到傅聚瀾,表情一慌,馬上就鎮定下來了,很自然地問道:「哥,怎麼就你一個人?你的同學呢?」

  「他們在那邊等我呢,我過來找無波的,她好像往這邊走了,你沒看到?」傅聚瀾說著,目光很自然地往旁邊的女孩子看過去,問,「這是你同學?」

  「初中同學,傅柳昔,舅媽那個村的,以前是我練功的夥伴。」傅聚穎介紹道,「這是我哥,傅聚瀾。」

  傅聚瀾和傅柳昔相互打了招呼,三人隨便說了幾句話,傅聚瀾就回同學那邊了。

  看人走遠了,傅柳昔表情一鬆,說道:「嚇死我了,怎麼這麼巧就給你哥看到了?」

  「看到了又怎麼樣?」傅聚穎挑眉道,「聊天而已,我們又沒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傅柳昔哼了一聲,嗔了他一眼,小聲說道:「見不見得人,你比誰都清楚。」

  傅聚穎嘿嘿笑了幾聲,兩人目光對上,同時分開,然後又都笑了。

  傅聚瀾和無波是在食攤遇上的,那會兒無波正拿著一串花果開吃呢,傅靖以則拿著幾個風車百無聊賴地跟在後面。

  「大表哥,原來你在這裡啊?」無波驚喜道,「你們拿了簽沒?我這裡還有很多。」

  「我們吃過了。」傅聚瀾拒絕了,然後把王宇他們正式介紹給無波,王宇立刻抓住機會問無波好幾個問題,年紀多大,練武多久,剛才表演的叫什麼名堂,無波雖然不明白為什麼,還是老實回答了,最後問到名字時,無波猶豫了。不是她不想說,而是一個外地人在這個地方這個時候問一個當地人的名字,不由得無波不敏感。

  後面的傅靖以突然開口回答道:「她叫傅無波,江上無波,一帆風順。」

  傅聚瀾的表情變得很微妙,而無波卻鬆了一口氣,得救了,不然等會兒肯定要問為什麼一個姓江的人可以練傅家鎮的功夫,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

  「好名字!」王宇讚了一聲,「很有古代女俠的風範,名副其實,不錯不錯!」

  無波嘴角抽了抽,爸爸給她起這個名字的時候可沒想過什麼女俠風範。

  歡樂總是短暫,夜深了,大家也漸漸散了,天亮時,又繼續日復一日的生活。

  傅聚瀾的同學也啟程回家了,帶著滿心的興奮和驚奇,他們這一行收穫好大,見識了不少好東西,夠他們回去炫耀好久的了。

  傅聚瀾將人送到鎮上就折回來了,他思考許久,還是找傅聚穎談話。

  傅聚穎很是不滿,抗拒道:「哥,你管得未免太寬了,我跟我同學怎麼相處還不用著你的關心。」

  「別以為我真不知道,」傅聚瀾也不客氣了,擺出大哥的架子,「你才多大?不想著好好學習,好好練功,就學人家談戀愛,這是你該做的事嗎?」

  「有誰規定這三樣不能同時的?」傅聚穎不服氣道,「還說我呢,你上高中時不也跟人去做生意了嗎?你還不是不務正業?」

  「我這怎麼能一樣?」傅聚瀾沒好氣道。

  「怎麼不一樣?」傅聚穎梗著脖子說道,「難道你就注定比我厲害?」

  無波身形一頓,她剛爬上圍牆,就聽到兄弟倆爭執的聲音,讓她好尷尬,不知道該不該過去勸架。

  「你有沒有想過,你這事讓無波知道了,她該怎麼想?」傅聚瀾又說道。

  「關無波什麼事?」傅聚穎一愣,奇怪道。

  外面的無波也納悶了,什麼事呀,還跟自己扯上了關係。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8-2-18 10:54 PM

第67章 意外

  看著傅聚穎一臉納悶,傅聚瀾沉默了少許,終於下定決心,說:「無波不是喜歡你麼?我還以為你們……」

  傅聚穎頓時瞠目結舌,差點沒驚訝到咬到舌頭:「你亂說什麼呀,我一直把無波當妹妹來看的。」

  「那無波呢,她也是僅僅把你當哥哥來看嗎?我看未必——」傅聚瀾一頓,似笑非笑道,「昨晚我看得可真切了,無波明明在我前頭去找你,怎麼轉眼就不見了?她幹嘛要躲你?今天你看到她了嗎?」

  傅聚穎心一慌,昨天慶典,今天武館還沒開館,放平常不用去武館練功,她總是吃了早飯就過來了,可他從昨天開始就沒見到她了,該不會是被傅聚瀾說中了吧。他覺得很不可思議,不可能呀,學校裡有不少女生喜歡他的事無波也知道,可她沒什麼反應,還經常打趣他呢,可萬一無波真的……

  傅聚穎忽然注意到傅聚瀾放在兜裡的手,在他的印象中,很少看到傅聚瀾做這個動作,或許傅聚瀾並不知道,他緊張的時候會不自覺地將手放在兜裡握著,這還是無波最先發現的,那時他拿著「長勝杯」邀請函去說服爺爺的時候就有這個動作。

  傅聚穎越發奇怪,大哥為什麼要緊張?就算是關心他和無波也不該是緊張呀,他心一動,忽然想到很早之前爺爺還有父母知道無波的名字後的反應,又想到他曾在父母房間裡見過兄弟倆的批命,他頓時醒悟了。

  「江上無波,」他哼笑,對上傅聚瀾警惕的目光,「可以一帆風順,也可以沒有瀾,對吧。」

  傅聚瀾皺眉,沒想到傅聚穎竟然會知道這件事,他表情冷淡淡地開口道:「不知道你說什麼。」

  「無波何以瀾,我知道的,你算命的批文,是不是爸媽想讓你以後娶無波,你不願意,就想把無波推給我?如果我喜歡無波了,兄弟妻不可欺,爸媽他們也無可奈何,對吧?」傅聚穎心思本就快,氣憤之下思維更快捷,聯想幾件事很快就將傅聚瀾的心思琢磨透了,心中像燃燒了一把怒火,恨不得衝上去打傅聚瀾幾拳,此刻在他心中,傅聚瀾的大哥形象崩潰不止,化作一股怨恨,「你神經病啊,我不是你的傀儡,不是你想要怎麼樣就怎麼樣的,你不喜歡無波,可以跟爸媽說啊,難道他們還能綁著你去結婚嗎?」

  「你不懂。」傅聚瀾不想辯解什麼,他知道不管此刻他說什麼,傅聚穎都不會聽的。

  「對,我不懂,就你懂,你不喜歡就可以勉強別人喜歡,我喜歡的就不可以喜歡,對嗎?」傅聚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扭頭就走,他一秒鐘也不想再呆下去了,「神經病!」

  傅聚瀾慢慢地閉上了眼睛,喃喃道:「不是你說的,可恨不是長子,不能繼承武館也不能娶無波的嗎?」為什麼,為什麼不一樣了?到底在什麼環節發生了意外?

  傅聚穎氣沖沖地走出來,房門被他推得彭彭響。無波被驚醒,閉上張得可以一口吞下整個雞蛋的嘴巴,眼看小表哥就要下樓梯,她想也不想,身子一歪,直接摔到外牆邊,也不敢喊疼,趕緊跑遠了。

  無波心裡震驚極了,跟剛才聽到的信息相比,昨晚得知小表哥和柳昔姐可能有幾腿的事根本就不算什麼,信息量太多了,多到她一時間難以承受,她急需理清頭緒。

  傅清庭正在聽戲呢,無波急沖沖地從外面進來,臉色有點白,他趕緊叫住她:「被狗追了,跑這麼急。」

  「啊?」無波這才注意到外公在家,下意識地點頭,說:「是啊,被狗追了,好大一條狗。」

  傅清庭沒好奇道:「你都多大了,還怕狗?幾拳過去它就萎了,怕什麼?咦,手怎麼出血了?被咬了?」

  無波低頭一看,肯定是剛才摔下牆時擦到的,趕緊把手往背後一藏,邊後退邊說:「不小心擦到的,沒事兒,我去找傅靖以上個藥就好了,再去找那條狗算賬。」轉頭就跑。

  傅清庭追之不及,無波跑沒影了他才慢慢說道:「這孩子,家裡也有藥的嘛。」

  沒一會兒,傅聚穎就過來了。

  「四大爺,無波在家嗎?」

  傅清庭搖頭道:「剛出門,去你八大爺那邊了。」

  傅聚穎轉身出來,想了想,就往村口走去,他本來是想找無波的,可想想,幹嘛要跟無波說這些破事呢,本來就個無波沒關係,平白讓她心煩。

  無波慌慌張張地跑到傅靖以家,祖孫倆正在下圍棋呢,兩人都詫異地看著無波。

  「無波,怎麼啦,一臉慌張的,你外公罵你了?」傅清棟問道。

  無波搖搖頭,舉起自己的手,說:「擦傷了,我來上藥的。」

  傅靖以不由得瞇起眼,就這小傷口,等他把消毒水拿出來估計都痊癒了,值得那麼大驚小怪的嗎?他心思一轉,就對無波使了使眼色,無波趕緊跟上去。

  傅清棟看著他們進了房,飛快地挪動了幾顆棋子,陰陰一笑,然後去給自己泡茶去了。

  傅靖以進了門也沒去給無波找藥,往書桌面前一坐,直接道:「說吧。」

  「說什麼?」無波奇怪道,她心裡亂糟糟的,現在最想找一個安靜的地方,一個人呆著,好好想想。

  傅靖以眉一挑,說:「說什麼?你不知道你現在臉上寫著『我有話要說』幾個字嗎?」

  無波有些沮喪地摸了摸自己的臉,歎了一口氣,低頭將聽到的話原原本本地複述了一遍,說完之後覺得心裡的悶氣終於消散了,那種沉甸甸的心情也沒有了,怪不得老師常說傾訴是最好的紓解方法。

  傅靖以聽完,心道果真如此,之前他隱約猜到傅聚瀾想撮合傅聚穎和無波在一起,不僅是因為傅聚瀾常常給這兩個人買相配套的東西,也因為好幾次傅聚瀾看到無波和他在一起時總會提到傅聚穎,還有不少跡象,所以他才會有這個假設,可他沒想到不是因為「肥水不流外人田」,而是另有隱情。

  傅聚穎雖然能猜到傅聚瀾的意圖,可他卻未想到更深層次的東西,傅靖以不同,他老早以前就特別關注傅聚瀾這個人,這種關注不是說時時觀察,而是不斷地揣摩傅聚瀾行為下的意義,因此他聽到無波說完後,第一個想法就是為什麼傅聚瀾對「無波何以瀾」這件事這麼抗拒,甚至深謀遠慮要改變這個結局——就算無波沒跟他結婚,也總有離婚的可能,可嫁給傅聚穎就不一樣了,完全斷絕了跟他結婚的可能,至少在這傅家鎮是絕不可能的。是什麼原因讓他想出這麼「絕情」的計劃呢?

  「你都沒有什麼想說的嗎?你說我該怎麼辦?怎麼會有這種事呢?」無波可憐巴巴地問道,大表哥怎麼會這樣?她有什麼不好的嗎?非要這樣推開她,不是不是,她也沒想過嫁給大表哥,可是……她現在好煩,急需別人的指導。

  傅靖以從沉思中回過神來,看著眼前這個爭執的焦點,無辜的女子,想了想,說:「該怎麼辦就怎麼辦。」

  無波氣了:「說了跟沒說一樣。」

  「你真傻呀,」傅靖以教訓道,「人家兩兄弟說的,你本來就不該知道,自然以前怎麼相處以後還怎麼相處了,再說了,你知道了又怎麼樣呢?傅聚瀾他不想娶你,可你也沒想過嫁他呀,依舊是大表哥小表妹,而傅聚穎他更不可能了,那還不是小表哥小表妹?有什麼可說的?」

  無波啞然,話是這麼說沒錯,可心境不一樣了,總會有彆扭的地方。

  傅靖以指著窗口外面的天空說:「你看這天空,有一群大雁飛過,天空還是天空吧,跟之前有什麼不同?」

  好會詭辯!無波瞪著傅靖以,她都不知道應該怎麼接話了。

  傅靖以又繼續說道:「不管他們怎麼對你,在你心裡他們還是你喜歡的表哥,不是嗎?」

  無波心裡一震,半晌才道:「……對。」

  是啊,不管怎麼樣,大表哥對她的好,小表哥對她的好,過去的種種都銘刻在她的心裡,永遠不會改變的。想通了這一點,其他問題就不算是什麼問題了,大表哥不想娶她很正常,她跟他根本就不是一個層次的人嘛,差了那麼多歲,而小表哥嘛,想想柳昔姐,比她漂亮多了,這也情有可原,至於那個什麼『無波何以瀾』,迷信的東西,沒什麼好信的,想著想著,什麼問題都沒有了,她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

  「好了,現在輪到你回答我的問題了,」傅靖以一手托腮,側著臉仔細打量著無波,問道,「究竟是什麼原因讓你覺得我可以充當你的心裡醫生的?」

  呃,無波縮縮腦袋,眼神遊移,說實話會不會挨打?她跑到這邊純粹是因為剛才跟外公說了要過來的。

  結果無波還是挨了一頓,甩著手回家了,心裡對傅靖以認穴捏骨的本事又有了更深刻的認識。

  傅靖以重新坐到棋盤面前,傅清棟拿起一杯茶慢慢啜了一口,對傅靖以比了一下,說:「輪到你了。」

  傅靖以拿起棋子,低頭看著棋盤,慢慢皺著眉頭,他抬起頭深深看了傅清棟一眼,看得傅清棟好生心虛,他沒說什麼,隨後將棋子落下。

  看你怎麼贏,傅清棟得意洋洋地想道。

  十幾分鐘後,傅清棟不敢相信地叫起來:「怎麼可能!」

  傅靖以聳聳肩,拿過茶杯伸到傅清棟面前,說:「倒茶,小棟子。」

  傅清棟懊悔不已,叫他嘴賤,以為穩操勝券,下了這麼賭注,虧大了。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8-2-18 10:55 PM

第68章 煙花

  無波想了一整個晚上,決定還是按照傅靖以所說的那樣做,畢竟她這話也算偷聽到的,不好攤開來問。

  到底是裝著事,第二天見到傅聚穎時,她說話就有些拘謹,眼神根本不敢跟他對上。

  傅聚穎馬上就察覺到了,他馬上想到傅聚瀾提的事,心裡就沉重了幾分,難道真被大哥說中,無波真喜歡他,看到他和柳昔在一起所以逃避他嗎?

  「無波,」傅聚穎突然正色道,「你喜歡我嗎?」他這個人很直接,有問題就要問清楚,不喜歡拖拖拉拉,婆婆媽媽。

  「當然喜歡呀,」無波直覺地答道,看到小表哥異常嚴肅的表情後恍然大悟,小表哥這時候說的喜歡不是她說的那個喜歡吧?別啊,千萬不要誤會呀!她拚命搖頭擺手,「不不不,我不喜歡,不喜歡……也不對也不對,唉,怎麼說的,我是表妹,當然喜歡小表哥你。」

  「我們的表哥表妹的那種喜歡?」傅聚穎板著臉確認道,「不是電視劇裡那些表哥表妹的喜歡?」

  小表哥,你真的想太多了……無波可憐兮兮地看著他,點頭:「嗯,沒錯。」

  傅聚穎這才鬆了好大一口氣,他拍拍自己的臉,笑得異常開心,隨手在無波的腦袋上一拍,說:「就是嘛,又不是古代,誰還表哥表妹親上加親嘛,對不對?小表哥我也很喜歡你哦,小表妹。」

  無波也鬆了一口氣,對傅聚穎笑了笑。

  傅聚穎馬上又問:「對了,你昨晚是不是看到了?我和傅柳昔——」

  說到這件事無波就來氣了,氣憤道:「看到了,你們也太過分了,居然背著我做這樣的事!你是我小表哥,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好意思嗎?」

  傅聚穎嘿嘿笑了兩聲,話題一轉,問道:「那你剛才幹嘛不敢看我?你是不是也背著我幹了什麼壞事?坦白從寬!」

  無波有些心虛,告訴誰也不能告訴你呀!她在他臉上瞄了一眼,說:「這個啊……小表哥,你是不是剛吃了飯?」

  傅聚穎一愣,伸手在臉上摸了摸:「怎麼了?沾了什麼東西?」沒有呀,摸起來很乾淨。

  無波抿著嘴笑,沒說話。

  傅聚穎臉一沉,他想到了一個不好的猜測,剛才吃了韭菜炒雞蛋,而韭菜這種菜有一個很讓人不高興的特性,他立刻跑回家照鏡子、漱口。

  無波這才呼出一口氣,趕緊跑回家去,小表哥還沒什麼,萬一遇上大表哥了,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

  好在要入年了,家家戶戶都忙起來了,過年的喜慶讓無波很快就把這件事拋到腦後,歡歡喜喜地跟著外公清掃屋子,貼對聯,辦年貨,玩得不亦樂乎。

  對無波來說,今年的春節很特別,這是他們第一次一家三口齊聚過年守歲,不用再像往年在電話裡跟媽媽拜年了,她心裡複雜得很。

  「來來來,吃餃子!這個大元寶就給無波你吃了。」傅清庭很高興,小酒喝起來,他想開了,人老了還能圖什麼?不就圖子孫平安,闔家團圓麼?現在他有女有孫,滿足了,要是能多活幾年,能看到無波嫁人生子,幫著她帶幾年孩子,那更美妙了。

  「外公,你也吃。」無波乖巧地夾了個大元寶給外公,然後又夾了一個放在傅明心的碗裡。

  傅明心一頓,嘴一抿,低下頭夾起來默默地咬了一口。

  傅清庭看到,心裡更加高興了,連說了幾聲「好」。

  吃完飯,無波陪外公看《春節聯歡晚會》,到了十一點半,門外有人叫她:「無波!無波!武館那邊要放煙花了!趕緊過去哦!」

  無波馬上看著傅清庭,傅清庭哪裡還不知道她的心思,大手一揮,批准了,無波喜笑顏開,在傅清庭臉上「啪」地親了一下,說了句「外公你真好」,飛快地跑出去了。

  「小東西!」傅清庭又好笑又好氣道,還不忘大聲提醒道,「哎,別忘了帶煙花,就擱門邊給你了。」

  「知~道~了~」無波興奮的聲音越來越遠。

  無波到武館時,已經聚了很多人,她不斷跟人道恭喜,一邊四下張望找傅聚穎,還是傅聚穎先看到她,擠過來拉她。

  「怎麼樣?你預定地方了嗎?今年武館帶頭放煙花的是哪個老師呀?」無波興奮地說道,上了初中後就可以自己放煙花了,可是之前她都要留在家裡陪外公守歲沒能過來,今年終於有這個機會了,早早地就拉著小表哥去買了煙花,老早就等著這一刻了,他怎麼能不興奮呢。

  「在那邊呢,趕緊過去吧。」傅聚穎帶著無波擠過去,一邊答道,「今年輪到元行老師,不用那麼早回家了。」

  「那就好,我可是買了不少煙花的。」

  「就你這些也敢顯擺?真沒見識。」

  到了傅聚穎早早霸佔好的地盤,無波一看,發覺自己果然很沒見識,好幾個夥伴都等著呢,地上堆著的煙花都可以拿來砌房子了。

  「無波,這邊!」傅柳昔一看到無波,便舉手招呼她,無波意味深長地對傅聚穎使了個眼色才湊過去,讓傅聚穎很懊悔跟無波攤牌,整天被她揶揄。

  時間還沒到,無波和傅柳昔便坐在地上嗑瓜子,而傅聚穎幾個男生則擺好煙花,時間一到馬上就可以放了,無波趁機捉弄傅柳昔。

  「柳昔姐,你跑到我們村來放煙花,等會兒怎麼回去?我知道了——」無波一頓,然後壞壞一笑,「是不是就留在我們村裡過了?就是嘛,反正遲早也要過來的嘛,對不對?」

  傅柳昔羞得臉紅了,傅聚穎告訴她無波知道了這件事,她還覺得忐忑呢,萬一無波不高興了怎麼辦,哪裡想到無波這麼壞,居然這麼打趣她。

  好在零點很快就到了,傅元行用力地敲了敲手上的鑼,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吸引過去了,傅柳昔終於得到解救了。

  傅元行掏出打火機點燃了一根香,抬手看著表,等了一會兒,然後倒數:「十、九、八、七……三、二、一!」

  第一朵煙花綻放了!那是傅家鎮特製的煙花,每個村都有,五顏六色的光彩在黑色的天幕中爆發,組成碩大而絢麗的花朵,中間嵌著一個「宏」字,這意味著傅家鎮今年即將有新一代的族子降生,族譜上又多了「宏」字輩的一代。

  無波來到傅家鎮後,這是第二次遇到嵌字的煙花,第一次是來這兒的第二年。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她已經不是原來那個江帆帆了。

  隨著傅元行的行動,旁邊的鑼鼓嗩吶隨之奏響,傅聚穎一干男孩子紛紛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沒多會兒,大家站成一排,將整個武館圍了一圈,各自拿出自己準備的煙花,陸續燃放起來。

  無波先看傅聚穎他們放了幾炮,然後將自己的煙花擺在地上,拆了包裝,放出引信,再拿一支香,捂著一個耳朵,慢慢地將香燃著的那頭靠近引信。

  「噗!」

  白色耀眼的火光瞬間冒出來,衝向夜空,然後綻放,亮出點點光輝。

  「好亮!」無波稱讚道,膽子又大了點,繼續點燃下一發,越玩越起勁,還從傅聚穎手上將傅柳昔拉過來跟她一起放。

  無波的煙花少,加上她一個勁兒地放,幾乎沒有停頓,沒多久就把煙花放完了,傅聚穎便跟其他人招呼了一聲,帶著無波和傅柳昔先回去了。

  月黑風高,三人同行,無波這個電燈泡正好派上用場——有了她在場,任是誰在場都不會懷疑傅聚穎和傅柳昔的,傅聚穎的算盤打得精著呢,關鍵是電燈泡本人壓根沒意識到這個。

  三個人就拿著幾隻煙花棒一路玩耍,走到路口,無波回家要左拐,傅聚穎如果回家的話也跟著左拐,如果要送傅柳昔回家的話就右拐。

  無波正想回頭問傅聚穎左拐還是右拐,就聽到前面左邊右邊都有步子走近的聲音,她咳了幾聲,給傅聚穎提了個醒。接著,從村口進來的右道裡走出一個高大的身影,手指間暗暗燃燒的火光顯得很陌生,可無波不用仔細看也知道,這個人是大表哥,她從來不知道大表哥也會抽煙,這一刻,她心中突然想起幾個字——最熟悉的陌生人。

  「新年快樂!大表哥!」想起身後的兩個人,無波立刻回過神,大聲地說道,「恭喜發財!紅包拿來!」

  看著伸到跟前的小手,傅聚瀾笑了笑,將手中的煙彈到地上踩了踩,笑道:「無波,你都高二了,還拿紅包?小心長不大。」

  「外公說了,沒結婚的都算小孩,可以一直拿紅包的。」無波耍了個小無賴道,一臉笑瞇瞇道,「你是不是沒帶紅包?沒關係,我先記下了,明早記得給我就好了。」

  傅聚瀾拍了拍無波的腦袋,目光在後面兩個人身上停留了一會兒,半晌才淡淡道:「阿穎,時間不早了,快點送人姑娘回家吧。」

  「知道了。」傅聚穎悶悶答道,拉著傅柳昔從旁邊走過去。

  傅柳昔有些尷尬,對著傅聚瀾乾笑了幾聲。

  傅聚瀾對傅柳昔倒挺和氣的,還很有禮貌地跟她說了聲「新年快樂」,還讓她經常到家裡來玩。

  太詭異了,無波暗想,大表哥難道想開了?任由小表哥交朋友了?正想著呢,大表哥的目光又回到她身上了。

  「無波?你是不是要回家?我送你吧。」

  無波全身的汗毛莫名其妙地豎了起來,事後連她自己都為這個奇怪的反應不解,她為什麼要害怕大表哥呢?

  無波猜想大表哥是有話要跟她說,想到那天意外聽到的那些話,她心裡有些抗拒,也有些不安,她抬頭一看,發現小表哥正回頭看著這邊,顯然他也有同樣的擔憂。

  要跟大表哥說不嗎?就是嘛,借口多的是,這點路她閉著眼睛都能摸回家,不用他送了,可是,她瞄了瞄大表哥溫和的臉,不知道如何開口。

  「無波,走吧。」大表哥發話了。

  千鈞一刻,左道上的那個人終於走過來了。

  「咦?你們堵道呢。」

  無波心裡一陣驚喜,居然是傅靖以,這傢伙真是難得做了件好事呀,太感動了。

  「你不是早就睡了麼,去幹嘛?」無波問道。

  「你外公說你在這邊,我就過來了。」傅靖以臭著臉走過來,絲毫沒察覺現場的古怪氣氛。

  「找我幹嘛?」無波更納悶了。

  「喏,給你的。」傅靖以從口袋裡拿出一個紅包,塞到無波手裡,一臉不高興。

  無波不解地打開,居然是三張紅票子,她嘴巴頓時圓了起來,這還是她第一次收到這麼大的紅包呢,她有點受寵若驚:「這、這是給我的?你給我的?」

  傅靖以翻了個白眼:「怎麼可能!要給也是你給我才對!」他比她小不說,他還幫了她那麼多忙,怎麼說她也該有點表示才對,「是我爸給的,他明天要值班,已經回去了。」

  「原來是伯伯給的啊。」無波有點小感動,如果傅明儉在這裡,估計她都不顧他的黑臉撲上去叫一聲好伯伯了,還有更感動的呢,「傅靖以,我好感動哦,你居然沒昧下這個紅包,你真是好人。」

  傅靖以二話不說就給無波一個爆栗,這種紅包一摸就知道沒多少,他拿都嫌懶呢。

  「你們煙花放完了?」傅靖以問道,「我都沒看呢。」

  「你來晚了,好在還有人放呢,現在過去還來得及。」無波說到這裡,才想起大表哥還等著她呢,她頓時不好意思道,「大表哥,你先回去吧,我跟傅靖以再去看會兒煙花,明天見。」

  傅聚瀾不知道在想什麼,沒說話。

  無波有些忐忑,難道大表哥生氣了?

  「走了,再不走就沒得看了。」傅靖以抱怨道。

  「是你自己出來晚的,還好意思怪我。」無波追上去在傅靖以背上狠拍了一頓。

  「知道我晚了,你還磨蹭!」傅靖以又回嘴道,隨手將她的手拂了下來,兩個人你推我,我推你地走遠了。

  在他們身後,傅聚瀾面無表情地目送他們,而傅聚穎和傅柳昔兩人則拿著煙花,一閃一閃地。

  命運就如同煙花一般,在煙花散去的那一刻你才知道,你想要的往往只是一瞬而逝,而你無力抓住的卻如同黑暗,如影隨行。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8-2-18 10:55 PM

第69章 聚會

  過年最重要的當然是走親戚了,無波跟著傅明心去親朋好友家都走了一遭,自然地,回來的時候總會多一個紅包,按當地的習慣,初中畢業後就算小大人了,一般都不會再給壓歲錢了,可無波不同,跟她同齡的孩子大部分都還在上初三,有的人或許是初二呢,更別說這是傅明心第一次上門,怎麼樣都要表示下。

  對還在上學的高中生來說,有比走親戚更重要的事,那就是初中同學聚會。初中畢業後大家去處不同,寒假是最能齊人的時候,從大年初四開始,傅家鎮上隨處可見一堆一堆的年輕人,大人們會心一笑,他們也是從年青過來的,怎能不明白呢。

  這種聚會有時候並不是按照班級來集合的,經常是你喊上我,我喊上他,與老友聯絡的同時也能認識新朋友,何樂不為?

  傅聚穎把聚會時間地點告訴無波,還囑咐她一定要將傅靖以叫上,他一直想不通,那些女生為什麼那麼迷傅靖以,話都沒說過幾句,喜歡個屁。傅靖以有什麼好?不就是臉長得比他好看點?

  無波眨眨眼:「為什麼讓我去叫?聯絡人不是你嗎?」

  傅聚穎理直氣壯道:「誰讓你是我表妹呢,快點去!」他又不是傻瓜,明知道傅靖以不喜歡這些還去叫,那不是自找霉頭麼。至於無波嘛,她總會有法子的,這事他早察覺到了。

  果然吧,雖然晚到了點,傅靖以還是來了,他剛一進門,好幾個女生小聲地尖叫起來了。

  傅聚穎見狀馬上起了壞心眼,站起來招呼傅靖以,順手將無波推到傅柳昔那邊,然後安排傅靖以坐到他的崇拜者中間。

  傅靖以只是掃了傅聚穎一眼,坦然地往那裡一坐,周圍的位置突然一空,說話的人也安靜了,氣氛詭異得很。

  「怎麼,不歡迎我呢。」傅靖以問道。

  眾女搖頭,該怎麼說呢?有的花遠觀足矣,近賞嘛,太不習慣了,跟傅靖以聊天?這裡似乎沒人有過這種經歷。所有人不約而同地看向傅聚穎,眼神那叫一個哀怨,喂,讓你把人叫來,你也不至於這麼體貼吧?

  傅聚穎好生委屈,他好心還辦壞事了?對她們使了個不爭氣的眼神,趕緊將一打汽水塞到無波懷裡,讓她拿給傅靖以那邊。

  無波正和傅柳昔說得正歡,冷不防被傅聚穎這麼支使,多少有些不樂意,嘟嘴道:「小表哥,你對我也太頤指氣使了吧,小心哪天我受不了打你一頓哦。」

  「就你?想打我?」傅聚穎居高臨下垂目道,「還是等你長點個子再說吧。」說著還伸手摸了摸無波的腦袋,一臉同情。

  無波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放下汽水,另抱起一打果汁,走到那邊,將傅靖以擠到一邊,氣呼呼地坐下。

  「我明明是來參加同學會的,幹嘛還要跟你這個傢伙擠一塊?」無波抱怨道。

  傅靖以翻了個白眼,奇怪道:「是我叫你過來坐的嗎?」

  「我的意思是,你不要那麼不合群嘛,」無波認真道,「你這樣我很內疚的,來這裡沒什麼意思還不如不拉你來了。」

  傅靖以有些吃驚,想不到無波竟然會說這樣的話來,想了想,說:「那你告訴我,同學會有什麼好的?」

  無波無語地盯著他半天,說:「傅靖以,我發現有時候你的話只有二般人才能理解,算了,我還是做回我的一般人吧。」說完便轉身跟旁邊的同學打起招呼,聊起天來。

  在同學們的印象中,狀元傅靖以的形象一直是獨來獨往,所以才發生傅靖以一來氣氛就變的情況,可等無波坐到傅靖以旁邊,感覺就變了。傅靖以拿了一罐飲料要喝,跟其他人聊天的無波隨手遞過一個杯子,傅靖以很自然地扶著無波的手將果汁倒入杯子裡。

  這說明什麼?仔細想想,獨來獨往只能說是傅靖以的個性,在行動上,他似乎從來都不是孤獨的,江無波、傅聚穎都經常跟他走一起,特別是江無波。

  瞧瞧,這不,兩個人又像小孩子一樣,爭奪著那杯果汁的歸屬。

  「你幹嘛?這是我的杯子。」

  「你有手有腳,不會自己倒?」

  「這些果汁都是我抱過來的,全部都是我的,不准你喝。」

  「你當你是皇帝呢,說不準就不准?」

  感情真好!大家表示很羨慕。

  同學聚會的目的不就是這樣麼,讓被時空分隔的兩個人有機會聯絡感情,堅守友誼。

  當然,同學聚會也是滋生情侶的好時機,久別重逢,原來的小野花已經長成嬌艷的玫瑰了,無名小草也變成迎風松柏了,多少人在這裡看對上了眼,事後趁熱打鐵,成了好事。而那些原本就曖昧著的,現在正是公佈的好機會,傅聚穎和傅柳昔順應了時代與個人的要求,「不經意」地表示了一把,贏來了全部人的喝彩與掌聲,男生們紛紛對傅聚穎叫好,女生們則對傅柳昔很羨慕。

  「沒想到啊,真沒想到,阿穎你居然跟傅柳昔好上了!真的太意外了,不錯!有前途。」

  「你們以前還經常打架呢,真應了那句不是冤家不聚頭,我看好你們哦。」

  「哈哈,傅聚穎,你完了,以後肯定要變成妻管嚴。」

  同學們善意的打趣讓傅聚穎二人心裡越發甜蜜,年少的情感就是如此單純。

  傅聚穎和傅柳昔之後,又有兩隊戀人也暴露了,這讓聚會的氣氛一下子高漲了,有人提議到市裡去唱K,到時候點很多情歌對唱,讓幾句情侶給大家秀下恩愛,這個提議得到大部分人的認同,馬上有人打電話訂包廂,住在鎮上的同學更是迅速地聯繫了車子,一行人浩浩蕩蕩地殺向了市裡。

  KTV那時剛在市裡興起來,學生群特別喜歡,尤其是在同學聚會人多熱鬧的時候。

  人多也不全然是好事,不是所有人都能一展歌喉,無波和傅靖以一個晚上都只坐在角落裡吃果盤,連話筒都沒摸過。傅靖以是完全沒興趣,無波有興趣卻不想跟別人搶——她點的歌不知道被擠到哪個旮旯裡去了。

  果盤吃完了,爆米花吃完了,雞爪也吃完了,無波看著傅靖以,問道:「接下來要幹嘛?要不,我上去搶一首歌給你?」

  你要是能搶到就奇怪了,傅靖以心想,他看了看周圍的同學,感覺大家的興致也差不多了,便說:「時間都差不多,還唱什麼?走吧。」

  「那我去跟小表哥說一下吧。」無波拍拍手,去跟傅聚穎道了別,說她今晚不回家了,傅聚穎往傅靖以這邊看了一眼,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無波又跟大家說了一聲,跟傅靖以走了出去。

  門一關,不知道誰說了一句「這兩個該不會也是一對吧」,包廂一陣靜默。

  「胡說什麼呢,」傅聚穎首先反應過來,解釋道,「沒有的事,他們怎麼會是一對呢,他們可是表姐表弟。」

  有人嘀咕道:「又不是親表姐表弟,有什麼不可能?」

  「這種事我還不知道嗎?」傅聚穎沒好氣道,「這種話就不要亂傳了,不然以後無波就交不到男朋友了。」

  可又有人嘀咕了:「剛才無波不是跟你說不回家,現在她又跟傅靖以一起出去,這……」

  傅聚穎啞口無言,他能怎麼說?說無波上學的時候其實每天都是睡在傅靖以的床上?

  包廂的角落裡傳來一個幽幽的女聲:「傅靖以是太聰明,江無波又是聰明到傻,這算不算絕配呢?」

  傅聚穎更加無語了,什麼叫聰明到傻?那叫大智若愚好不好?想起當年第一次見到傅柳昔那天,傅靖以就是這麼形容江無波的,這也太巧了吧。絕配嗎?傅聚穎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大哥。

  無波和傅靖以從KTV裡出來,傅靖以想直接打車回家,無波去拉住他,一臉期待道:「我同學都說紅鳳街晚上的海鮮粥特別不錯,我一直沒有機會嘗嘗,要不……」她使勁地眨眨眼。

  傅靖以看了一眼自己的袖子,上面被她的油手留了個清晰的爪印,又瞄了瞄她的肚子,不可思議道:「你還沒飽啊?」

  無波一愣,莫名其妙地反問道:「飽?我們連晚飯都沒吃,怎麼可能飽了?」

  傅靖以恍惚地想起下午的那些魚肉,晚上的果盤雞爪爆米花,搖搖頭,認命地往紅鳳街走去。

  無波高興地追上去:「今晚我請客,千萬別跟我客氣哦。」

  客氣?絕對不可能!傅靖以腦袋裡已經開始在計劃著要點什麼海鮮了,哪種貴就點哪種,什麼龍蝦啊什麼鮑魚啊,吃光她!

  冬天的晚上很冷,可海鮮粥的攤位上顧客滿座,無波他們等了好一會兒才有空位,兩人剛坐下,傅靖以立刻抄起菜單,結果卻很殘忍,他想的那些都沒有,只好把菜單遞給無波,無波笑瞇瞇地點了一個鮮蝦魷魚粥給自己,又點了一個墨魚青蟹粥給傅靖以,然後乾巴巴地等著,就差沒把脖子拉長點親眼看著別人下鍋煮熟起鍋上桌。

  傅靖以看不過眼,伸腳踢了她一下,對她使了使眼色。

  「幹嘛?」無波不解。

  「你乾脆去那邊看著好了。」傅靖以直接說道。

  「不用了,」無波搖頭,「我在這邊等就好了,我相信老闆他們不會省材料的。」

  傅靖以沉默了會兒,咬牙切齒道:「早說你笨了,誰讓你去監督老闆了,我問你,你會做海鮮粥嗎?」

  「不會呀,」無波愣了愣,然後明白了,對傅靖以比了個嘴型。

  傅靖以閉上了眼睛,無波嘿嘿笑了,屁顛屁顛地跑過去了,灶台那邊本就不少人等著,她過去沒引起老闆的注意,只是覺得這個小姑娘的眼睛可真亮呀,看來真的是饞壞了,心裡不免得意幾分,根本不知道自己被人偷師了。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8-2-18 10:56 PM

第70章 希冀

  傳說中的夜攤海鮮粥果然名不虛傳,寒風凍手的晚上喝上一鍋熱騰騰的海鮮粥,簡直是太享受了,無波美得眼睛都快笑沒了,喟歎道:「真的好好喝,要是天天都能喝上一碗,那真是太棒了。」

  「就要看你偷師學得怎麼樣了。」傅靖以接話道。

  「學是學了,可有些小配料看不出來具體是哪些。」無波頗為遺憾,不過以後可以自己嘗試,不一定要這味兒的,只要合自己的口味就好了。

  傅靖以想了一下,慢慢品嚐了三勺,說:「姜、蔥、香菜、鹽、麻油、味精、白糖、胡椒粉……還有花生油,大概就是些。」

  無波傻了半天,垂下腦袋嘀咕了一句,嘴這麼刁,乾脆去做大廚嘛,還用她偷什麼師呀。

  喝完粥,兩人趕緊回了家,到樓下時,傅靖以特意看了停車位,看到傅明儉的車,便提醒了無波動作輕點。

  無波比傅靖以還緊張呢,上次他倆去傅明儉房間翻東西吵醒傅明儉的事還恍如昨日呢,她可承受不起第二次了。

  兩人先後洗了澡,傅靖以去了傅清棟的房間睡覺,無波自然回到她的地盤抱著棉被美美地睡起來。

  傅靖以掀開被子,有些不情願地躺了上去,心說這算什麼呀,回自己家還要睡別人的床,這不是喧賓奪主了麼。

  第二天無波起床要去洗漱,剛開門就看到傅明儉端正地坐在客廳裡呢,嚇得她打了個激靈,再也不困了。

  「伯伯……早。」

  「嗯,早。」傅明儉隨意看了一眼,點點頭,「假期有沒有練功?」

  「每天都練的。」無波老實地回答,硬著頭皮快步走去推開傅清棟的房間,直接掀開被子,將傅靖以推醒:「快點起來,別睡了!」

  「幹嘛?」傅靖以臉色很臭。

  「你爸沒去上班呀。」無波小聲地說道。

  「不去就不去,那又怎樣?」 傅靖以無語極了,她究竟是有多怕單獨跟他爸在一起?平常練功的時候不是相處得挺好的嗎?

  無波癟了癟嘴,說:「可是他買了早餐,等著我們起來吃呢。」

  這下子傅靖以的睡蟲也徹底醒了,他猛地坐起來,一臉不可思議,太反常了吧。

  正想著呢,傅明儉的聲音就傳過來了:「傅靖以,你要睡到什麼時候?趕緊起來吃早飯。」

  傅靖以和無波兩人面面相覷,這麼溫情的傅明儉,真的好嚇人哦。

  一頓早飯下來,三人一句話都沒說,傅明儉早將兩個小鬼的表情看在眼裡了,心裡頗為不自在,今天他休息,照常早起運動了一番才去買早點,放平時他絕對當場就吃完了,可想到老婆還在老家沒出來,那兩個小鬼肯定懶得出來買,非要餓到中午吃飯,春節期間就餓肚子很不好,他乾脆就買了三人的份帶回家,現在看來,還不如餓一餓他們呢,難得他心軟一回,居然這麼不賣面子,哼。

  吃完早飯,傅明儉說他今天要去同事朋友家拜年,中午不回來吃飯,午飯讓他們自己看著辦。出門時,他不免在鏡子前晃了一眼,心想,他真的有這麼可怕麼?

  傅靖以不想呆在家,便拉著無波出去玩,市裡能玩的地方沒幾個,最後兩人再次去了歸東山。

  春節期間,歸東廟的香火很盛,一年開頭,信佛的人紛紛到此上香祈福,聽說為了求得大年初一的頭炷香,有人竟然提前幾天來廟前排隊,連團圓飯都顧不上吃,無波聽了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頭柱香真的有這麼重要嗎?」無波不解道,「求得了頭柱香,今年的運氣一定會很好嗎?」

  「這個……」傅靖以想了想,說,「信則有,不信則無唄。」

  無波驚訝地看過去:「我還以為你會堅定不移地說不相信呢。」她不止一次從他口中聽說過關於算命算他短壽的事,每次他提起這事時,憤怒中依稀帶著些自嘲,就是因為這個原因,他才會被原來的家人送來到傅家鎮,所以就算他批評這些為迷信,她都可以理解。

  「我的確不相信,」傅靖以輕笑了一聲,「從我出生到現在,我曾經算過三次命,前兩次都是說我活不過五歲,五歲那年冬天我落水,確實差一點就熬不過了,但是我還是熬過來了,後來我爺爺瞞著我又算了一次,說我還有兩次生死大關,一次在十五歲,一次在二十五歲。如果我相信這些,那我現在不是應該趕緊享受人生最後的階段,免得人生大波到來時還留著遺憾。」

  「十五歲?」無波記得上次來歸東山時,傅靖以就跟說過,她想了想,吃了一驚:「那不就是今年麼?」

  「按虛歲的話,去年就是了。」

  無波看傅靖以的樣子,立刻就急了:「那你怎麼一點也不著急呀,萬一,萬一……」

  傅靖以反問道:「你要我怎麼著急嗎?天天跑過來上香磕頭求菩薩不要那麼早收我上去當童子?」

  無波無話可說了,是呀,這種玄之又玄的東西,能怎麼辦呢?若是說生病,傅靖以自己就在學醫,應該不怕,可這生死大關,說的不一定是生病,也有可能是災禍呢,防都防不住。

  兩人一時陷入沉默,傅靖以也不想糾結在這件煩心事上,便招呼無波下山。

  「別呀,反正來都來了,等我去上個香,給外公求個平安嘛。」無波說著,拉著傅靖以去了廟前捐了點香火錢,買了一大扎香,然後分給傅靖以一半,「喏,你也去吧,給你爺爺他們也求個平安。」雖說不信這個,可盡點心意還是應該的。

  傅靖以倒沒反對,兩人就在歸東廟裡的拜了一圈,熏了一頓,誠心替家人求了平安才出來。

  歸東廟外到處都是攤位,有照相的,有服裝出租的,有賣零食的,有賣飾品的,也有算卦求籤的。

  無波本想逛一逛的,可傅靖以興致不高,便走馬觀花隨便看了看,沒發現什麼特別的,正想下山呢,就看到一個攤上擺了不少桃核雕的小玩意,她想起外公脖子上掛的就是一個桃核葫蘆,便起了興趣,拉著傅靖以過去看。

  桃木自古有辟邪之效,桃核也如此,傅家鎮當地很多小孩子出生後家人便會給他戴上桃核雕刻的生肖,以防被「不乾淨」的東西沾上。

  外公有一個掛件了,無波便想給他多買根手鏈,然後又想到是不是也該給媽媽買一個,嗯,其他人也可以送嘛,反正又不是很貴,她捅捅傅靖以,說:「瞧上哪個沒?我送你一個。」

  「這麼大方?」傅靖以瞥了一眼,隨意掃了一眼,「我就不用,給我爺爺買一個吧。」

  「八外公是屬什麼的呀,」無波問著,仔細找了找,然後抬頭問攤主:「大叔,你這桃核多少錢一個呀。」

  大叔手頭上正雕著一個呢,頭也不抬地答道:「五十。」

  無波手一頓,這個價格比她預料中的貴了很多,簡直是一般地攤上的十倍,她無奈地看向傅靖以,小聲道:「歸東廟人氣真旺,就連這桃核都添了香火味。」

  不想那位大叔耳朵靈光,立刻抬頭,接過話道:「你說對了,我家的桃核不止雕工了得,還個個都由我家老爺子唸經文注入念力,可不是一般那些比得上的。」

  傅靖以嘴一撇,心說,你說有念力就有念力了?誰能證明?

  「這位小哥,瞧你這樣子不信?」大叔將手中的刻刀一放,伸手將無波手中手鏈奪了回來,「不信就別買了,你們去其他人哪裡買便宜貨去吧,別耽誤我的功夫。」

  無波瞠目結舌,竟然把客人趕走,還有人這樣做生意的?

  傅靖以心裡冷笑幾聲,有的人心理就這麼奇怪,認為便宜沒好貨,買東西一定要買貴的,這攤主自然是專做那種客人的生意,他只要賣出一個,就相當別人賣十個,還樂得輕鬆呢,他一眼看穿這樣的把戲,推著無波就要走。

  無波可沒傅靖以的那些想法,攤主一副自己的東西都是好貨,不愁沒人識貨的樣子讓她覺得很好奇,他這麼有恃無恐,難道他家的桃核戴上了就有轉運的感覺?她攔住傅靖以,笑著想那個攤主打聽道:「大叔,你既然說你家的桃核都注了念力,可著念力也分不同種,有去病,有防災,有加運,你瞧我自己要戴的話,該買哪一種呢?」

  攤主看了無波一眼,說:「你要送人可以,你要自己戴就不用買了,用不上。」

  無波頓時納悶:「為什麼用不上?」

  「你除了小時吃了點苦,親緣有點薄,命正著呢,一生順遂,用不著再帶什麼配件了。」

  無波立刻看向傅靖以,眼底全是震驚,傅靖以也有幾分吃驚,要說一般算命都要根據八字、手相、面相什麼的來算,可這攤主僅僅是看了一眼,就能將無波喪父的事說對,那本事可不小,他這次真的是走眼了。

  「那,如果他要戴呢?要選哪一種?」無波忽然指著傅靖以,對攤主問道。

  攤主手頭也不抬地說:「他就更加用不上了。」

  無波正想追問為什麼用不上,就見那個攤主微微歎息,停下手中的活兒,正視著傅靖以,嚴肅地說道:「戴什麼都沒用,不是嗎?」

  傅靖以面色一白,頓時就僵住了。

  無波更不要說了,這時驚恐已經不足以形容她的心情了,這大叔太邪門了吧,隨隨便便掃了一眼,就能看出那麼多東西?好在她心理素質比一般人強點,很快就恢復過來,立刻問道:「大叔,你既然能看明白,那能不能指點指點?」

  傅靖以也回過神來,看了無波一眼,心裡有些矛盾,可又帶著幾分希冀看向攤主。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8-2-18 10:57 PM

第71章 拆穿

  「我只是個賣木雕的,怎麼會這個?你們找專人大師去吧。」哪知大叔壓根不理會,涼涼拋下一句,再次低頭雕刻自己手中的玩意兒。

  無波鬱悶了,不帶這樣吊人胃口的,她無奈地看向傅靖以,對他使使眼色,讓他想想辦法。

  傅靖以沒吭聲,說實話,因為從小去算命都沒什麼好結果,加上他本人學醫,講究科學理性,所以他對命理這些玄之又玄的東西並不相信,甚至有些厭惡,可這大叔的眼力不僅讓他有了希冀,更多了幾分好奇,究竟是怎麼看出來的?

  無波使勁瞪了傅靖以半天也沒見他有什麼動靜,心裡著急了,直接對那個攤主說道:「大叔,等你給說道說道唄,我們多買你幾個掛件怎麼樣?你放心,我們帶錢了。」

  大叔眼皮兒都沒抬一下,接話道:「你就是把我這攤東西都買完,我也不說不出什麼來。」

  「你……」無波徹底無語了,現在擺攤的大叔都這麼有個性麼?

  傅靖以將攤主的態度看在眼裡,心裡有了計較,便拉了拉無波的袖子,說:「別人不說,我們就不要勉強了,你不是說要買個核桃回去給你外公麼,買了趕緊回去吧,一會兒沒車了。」

  無波看看傅靖以,又看看攤主,有些失望,她是真的想讓攤主給傅靖以解一解的,反正現在都這樣了,死馬當活馬醫唄,沒準大叔還真有兩下子呢,可傅靖以本人都不想問了,她也不好再說什麼,嘟嘟囔囔地在那對核桃手鏈上挑選。

  無波也看出來了,攤主賣的這些核桃都是自己手工雕刻出來的,跟別攤上的那些機器做出來的不一樣,多了幾分靈性,確實可以賣貴一點,可她還是覺得50塊有點貴,仍是有些猶豫,挑來挑去沒下定主意。

  「送給你外公的,肯定要送好一點的,人家攤主不是說了麼,注入了念力,50塊很值得了,」傅靖以有些不耐煩了,直接上手幫她拿了一個,「就這個了,福如東海,壽比南山,簡單、大氣,回去送給你外公,再跟他說說念力的事,我估計他要樂上好幾天。」

  無波飛了他一眼,撅嘴道:「哪有你這樣的,送就送了,還說這個?」

  傅靖以曬然一笑:「那不是怕你外公把這心意當地攤上的小玩意兒來看了。」

  無波一愣,她怎麼聽著這話這麼怪呢?這掛件就是在地攤上買的呀。

  傅靖以可不管她的奇怪,直接拿了手鏈,催促無波給錢,然後將手鏈鄭重其事地放到無波手裡,吩咐道:「好好拿著,可別丟了,這可是獨此一家,別地兒可買不到。」

  無波不由得在意起來,覺得手中的手鏈忽然變沉重了,感覺像是黃金做的一樣。

  「我說,這位小哥,做人可不能這樣。」攤主大叔終於忍不住說話了,不是他不想和氣生財,實在是這小兄弟說的話太戳人心了,瞧瞧他都聽到了什麼?句句都是揶揄字字都是擠兌,當他之前說的話是胡謅呢。

  「什麼意思?」傅靖以一臉奇怪地反問道。

  無波也同樣奇怪地看回去。

  「什麼意思?」攤主不高興道,「做人呢,要坦誠,有什麼不滿,攤開了直接說,別藏著掖著,暗地裡諷刺,你說了那麼半天,不就是不相信我說那麼一回事兒嘛,犯得著這麼拐彎抹角麼?你看人家小姑娘就沒聽明白。」

  無波傻了,傅靖以剛才說的話有這個意思麼?她看向傅靖以,傅靖以挑著眉,嘴角含著笑呢,她一個機靈,這個笑容她太熟悉了,曾經的種種不好回憶浮現上來,脖子一涼,她縮了縮,默默地退了半步,沒說話。

  「您眼光真厲害!」傅靖以笑瞇瞇道,「我呀,還真不相信這些事兒。」頓了頓,「你剛才說的那些話,也不需要大能耐才能說。」

  攤主的臉立刻就漲紅了,似乎有些生氣了。

  無波雖然不想惹傅靖以,可本著息事寧人的態度,她還是拉了拉傅靖以,讓他不要再說了,哪知攤主卻深呼吸了幾下,平下心來,笑著開口道:「小姑娘,你先別攔著,讓這個小哥把話說完。」

  他不笑還好,一笑,無波更揪心了。

  傅靖以彷彿沒把無波的擔心看在眼裡,解釋道:「既然你這麼堅持,那我就說一說吧。之前你對我們兩個人的面相做了些點評,先說她的,你說她『除了小時吃點苦,親緣有點薄,命很正,一生順遂』對吧,這話簡單,有點眼力的人都可以說出來,這丫頭長得那麼憨,一看就知道是個沒心眼,沒經過什麼苦難的,命能不正麼?可要是說全部都順遂那就太絕對了,皇帝的兒子還覺得自己被管著沒自由呢,誰還沒個苦惱什麼的?所以要說小時候吃點苦來壓一壓,這邊一聽,心想,可不是麼,小時候為了寫作業的事挨了多少大罵呀。至於親緣有點薄,呵,剛才你聽到了吧,我們說了買手鏈回去送給外公,為什麼送給外公不送給爺爺,也不送給外婆或者是奶奶?總有一個不在了吧?這不是親緣有點薄麼?就算沒說中,不是還有以後麼,反正老人們都要走的,以後可不就親緣薄了麼。你看,這話是不是很簡單,隨便哪個人都能說出來?」

  這下子無波的表情只能用目瞪口呆來形容了,她發誓,剛才聽到大叔對她的評價時心裡想的絕對是「哇,怎麼那麼準,好神奇哦」,而不是現在的「不是吧,這個也太能掰了吧」。

  「至於我的,就更簡答了。」傅靖以繼續說道,「你說的話,這丫頭沒反對,反而一臉認同,還特意追問我要戴什麼合適,這不是明擺著向你透露一個訊息,她很在意結果,為什麼在意呢?那多半就是我之前算過命,結果還不怎麼好,讓她很記掛,如此,你說的「戴什麼都沒用」就對了,因為我命不好。」

  此時的無波已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她聽得暈乎乎地,再次產生「傅靖以跟她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的感慨,同時也再次對自己強調,以後不要得罪傅靖以。

  無波本來以為傅靖以說完,攤主要辯解一番的,結果攤主卻哈哈一笑,然後邊搖頭邊歎氣道:「唉,真是後生可畏,沒想到小哥你年紀輕輕就這麼老練,我想不說聲佩服都難。」

  無波驚訝極了,難道真讓傅靖以說中了?

  傅靖以只是隨意點點頭,答道:「還好吧,命比不上別人,心眼倒比別人多了幾分。」

  無波偷偷打量傅靖以,這是怎麼了?他今天好奇怪,平時肯定是懶得揭穿大叔的把戲,更不會像用這種自嘲的語氣來說自己的——她心一動,難道,這是連環計?對象是眼前的攤主大叔?

  「東西也買了,廟也逛了,走吧。」傅靖以招呼了一聲,轉頭就走。

  無波看了大叔一眼,默默地跟上去。

  果然,沒走兩步,攤主大叔便叫住他們倆:「哎哎哎,別走啊,我話還沒說完呢。」

  傅靖以和無波回頭,大叔說道:「難得遇到你們兩個有趣的小傢伙,也是一種緣分,我就幫一幫你們吧。」

  無波默默地看著傅靖以,臉上明明白白寫著:我就知道會這樣。

  傅靖以只是掃了她一眼,然後問道:「幫我們?您開玩笑呢?」

  「別呀,我剛才說的話裡有一句可是真的,這些核桃裡可真的都有我爹注入的念力,我爹的本事比起我,那可不是一般兩般的厲害,他很久不出手給人解命了,這次看我面子,給你們一個方便吧。」

  傅靖以沒說話,似乎在考慮著什麼,無波心想,裝什麼裝,心裡不知道多巴不得人家早點說這話呢,她乾脆幫忙回答:「真的呀,那得謝謝大叔你了,可是……需要多少辛苦費呀。」這些事她還是懂得的,沒道理讓人家白忙活吧。

  「嘿,這個就不好說了,」攤主不好意思道,「要看我爹怎麼收了,心情好免費給你們解,心情不好,那就……哈哈。」

  原來一家人都這麼有個性呀,無波心想。

  隨後攤主讓旁邊的人幫忙看他的攤子,隨便收拾了東西,就帶著無比和傅靖以往山下走。

  一路上,無波跟大叔相談融洽,得知大叔姓褚,很少見的姓,無波特有興趣地向原大叔打聽他們家祖上的來歷,這不打聽不要緊,一打聽嚇一跳,原來這褚家世代都從事命理研究,祖上出過好幾個命理大師,不過可惜的是,由於歷史環境、家族個人恩怨等原因,這傳家之道就只傳到了褚大叔父親這輩。

  「多可惜呀。」無波一臉惋惜,將心比心地想,如果哪天傅家鎮的武藝失傳了,她肯定心疼得要命。

  褚大叔倒是個看得開的,他沒天分,學來也只能誤人誤己,乾脆不學。他挺喜歡這個小姑娘,活潑開朗,惹人喜歡,至於旁邊的小哥,這方面就差了點,他便隱晦地提點了傅靖以幾句,什麼「肝氣瘀滯」「疏肝健脾」之類的,大意是讓傅靖以心思不要太重,放寬一點。

  學醫的人被外行人這麼規勸,無波在一旁捂嘴偷笑,得到了傅靖以的一記白眼。

  三人下了山,又走了幾分鐘,終於走到一個居民區,褚大叔帶著他們東拐西拐,走到了一個很普通的院子面前,說道:「這就是我家了。」拿了鑰匙開門,率先進去。

  「喂,你真的是看出大叔的把戲還是蒙的呀。」無波小聲地問道。

  「你說呢?」傅靖以哼了一聲,「你當誰都跟你一樣,就差沒把心思都寫在臉上?」

  「我哪有?」無波嘟嘴不高興道,她這是以誠待人好不好。 傅靖以沒管她,輕輕吁了一口長氣,正正神色,抬腳邁進院子裡。

  不知道怎麼地,無波看到他這樣,剛才對他那點不滿頓時煙消雲散,隱隱地多了幾分心疼。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8-2-18 10:58 PM

第72章 命理

  老褚是一個年約七旬,精神矍鑠,有著滿臉皺紋和長鬍子的老頭子,似乎是對褚大叔擅自帶人回來不滿的緣故,他看向他們兩個小鬼的目光略微有些犀利。

  「雖然你們是小孩子,但有些規矩要跟你們事先說清楚。」褚大仙不怎麼情願地開口道。

  無波一聽,趕緊豎起耳朵認真聽著。

  「首先,我給人算命要收取一定的費用——」犀利的目光帶著試探在傅靖以和無波身上很刻意地溜了一圈。

  無波心想,人家不就是靠這個吃飯的嘛,馬上點頭:「這是自然的。」

  「然後,在這兒算就在這兒結,對算出來的結果你們信也好不信也罷,決不能拿我的跟別人算的比較——」犀利的目光帶著威脅在傅靖以和無波身上很刻意地又溜了一圈。

  無波心想,同行相忌,誰都不想讓對手知道自己的底細,馬上點頭:「這是當然的。」

  犀利的目光在無波身上略微停留了幾秒,繼續道:「最後,如果給出什麼解災避禍的辦法,你們一定要認認真真地照辦,半點都不能打折,否則就別說我沒本事——」

  這回不等老褚表示,無波就拚命地點頭了:「這肯定要啊,大仙的指示,肯定要的。」

  多麼拙劣的狗腿表現,硬生生將老褚還沒說完的話逼退了,面對無波這張滿臉期待的小臉,他莫名生出幾分挫敗來,想當年他褚大仙的名頭多響亮,在他跟前哪個人不是既佩服又敬畏的?唉,他現在已經淪落到要在一個小姑娘身上找成就感的地步了麼?他忽然就失去了挑刺的興趣,懶洋洋地問道:「好了,廢話不說了,你們誰要算?」

  「他。」無波立刻指著旁邊沉默許久的傅靖以,順手將他往前推了推。

  老褚無語了,這小姑娘,敢情剛才你表現得那麼積極純粹是尊老愛幼呢。

  看到自家老爹面色不好,褚大叔趕緊將傅靖以拉到老褚面前坐下,滿臉堆笑道:「爸,我可不是沒事找事才帶他們回來的,這小哥的面相可有意思了,值得你出馬。真的,不騙你。」

  這下子輪到傅靖以和無波無語了,特別是傅靖以,鬧了半天,他居然變成褚大叔拿來給孝敬老爹給老爹解悶的玩意兒?

  老褚翻了個白眼,說:「就你那三腳貓的眼光,懂個屁!什麼面相我沒見過——咦?這個……」犀利的目光停留在傅靖以俊俏的面容上,霎時間變得更犀利,老褚身上突然爆發出一股精氣神來,讓他看起來放佛年輕了好多歲,他一把將傅靖以拉得更近,另一隻手往後揮舞著,激動地吩咐道:「開燈!開燈!開大燈!」

  褚大叔咧開嘴,笑呵呵地去開了燈,他就知道會這樣。

  老褚緊緊地盯著傅靖以的臉,那眼神,比老光棍看美女的眼神熱切多了,饒是心理素質強大如傅靖以都覺得渾身不自在起來。

  老褚不僅給傅靖以相面,也看了傅靖以的手相,最後還動手給他摸了骨,這些都做完後,老褚竟然看著他失神起來。

  老褚沒說話,傅靖以也沒動,兩人就這麼相互看著,一動也不動。

  時間過去了一分又一分,最先忍耐不了的是無波,她小心翼翼地走到兩人中間,彎下腰,看看老褚,又看看傅靖以,剛想開口說什麼,就被老爺子大手一揮,啪到了一邊去了。

  「確實有意思,」老褚開口道,滿腔興奮,「我從來沒見過這麼矛盾這麼古怪的面相,首先你的面相,眉骨橫露,年壽起節……聽得懂嗎?」

  傅靖以緩緩地點頭,熟悉的字眼讓原本吊得老高的心霎時平靜了下來。

  老褚古怪地笑了一下,說:「也是,這些話你聽了不少吧。」

  傅靖以沒有回答,的確,他聽過了許多,凡是給他相過面的相士無一不是歎氣搖頭然後說出那些再熟悉不過的評語,並不是什麼好話。

  打破傅靖以這份深沉的是無波不滿的嚷嚷:「你們明白,可我不明白啊。」

  老褚瞟了傅靖以一眼,見對方沒什麼表示,便清清嗓子,說:「既然這樣,那我就簡單地給你們說說好了。」無波立刻聚精會神,生怕自己漏聽什麼重要的信息。

  「人的命理基本上可以由八字和面相來看,八字為先天,面相則是後天。你的面相是個短命相,1歲、5歲、15歲有三次禍及性命的大災,特別是15歲這次,基本上很難度過。你親緣淺,從小離家,孤僻桀驁、做事狠戾、六親不認,到最後眾叛親離、孑然一身……這些,是庸才相士說的,我可不是那些庸才。你聽好了,你乍一看是短命相,面帶死氣,可你的額頭、眉骨、鼻樑三者卻隱隱形成一線生機,過了15歲這個關口,可以說前路迷霧重重,也可以說柳暗花明又一村;你身犯孤星,照理說該孤身終命,可你這面相卻有三分助福相,天然是某些人命裡的貴人,而這些人又是福澤深厚的,一助一補之下,彌補了你孤身之難,所以你現在有家有親人;你命主刑克,可你又偏偏有一分橫運,命裡有意外的貴人相助……別小看這三分和一分,關鍵時刻作用大著呢。好了,說完面相,說說八字,你把八字報一下。」

  傅靖以對自己的八字那是記憶深刻,隨口就說了。

  老褚掐指算了算,又閉眼沉吟了許久,才道:「你的八字,不管從哪個角度來看,都是絕盡之命,從八字來看,你極大可能活不到現在這個歲數,即便能活到現在,也該是臥床不起、苟延殘喘,絕對不可能像現在這樣活蹦亂跳……而讓這件事成為可能的關鍵點在你五歲的時候,八字上你剛好經歷一個置諸死地而後生的時間點,看你的手相,」老褚拉起傅靖以的左手,指著掌心生命線的分叉點,繼續說,「就在這裡,你的生命線分出一長一短,按理說,粗的這條才是真正的命運線,可是它很短,而長的這條很細,延伸時有好幾處地方若隱若現,幾乎斷掉……這就是轉折點,當年必然是有命運之外的貴人助了你一臂之力,讓你免去了大災禍,讓你走上了不同的命運之路。剛才說了,八字先天,面相後天,別人的命理以八字為準,而你的,我也說不准究竟要以哪個為準。」

  這番話一說出,所有人都沉默了。

  傅靖以想到那個關鍵詞,詢問道:「命運之外的貴人?」

  老褚神色莫名,不置可否道:「你果然是個聰明的。」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所有人都在命運之內,什麼樣的人才能稱之為「命運之外」?傅靖以陷入了沉思。

  無波見氣氛有些沉重,覺得有些難受,便揚起臉,巴巴地問道:「那我的面相怎麼樣?」

  老褚聞言隨意掃了一眼,他滿心思都還在傅靖以身上呢,敷衍道:「你啊,沒什麼好說的,一生平安,無病無災,一帆風順。」

  最後四個字一出,不僅無波和傅靖以有所感觸,就連老褚自己都愣住了。

  無波和傅靖以感觸的是「一帆風順」四個字,這不正是無波的名字的來由麼。

  「不該呀……」老褚喃喃道,忽然急切地追問起無波的八字來,然後掐指一算,半晌感慨道,「你也是經過命運轉折的人,命中帶著險運,前途不可測,我只能說,未來你會犯人命,但你不會有什麼危險,甚至因禍得福,具體的……天機不可洩露。」

  人命?無波傻了,她緊張道:「意思是有人要殺我麼?」

  老褚沒回答。

  傅靖以眼神動了動,欲言又止,最終糾正無波的誤解,犯人命可不是她被人追殺,而是她殺人的意思。他素來心思重,極短的時間內想到了很多東西:假設這老頭子真的有幾分本事,那他和無波的命運因某個人發生了轉折,他們倆一起長大,遇到的人應該是一樣的,可他遇到的是「貴人」,而老褚並沒有說無波也遇到了貴人,那麼這個人對他是有幫助的,可對無波卻未必,加上他的命運轉折點發生在五歲,他馬上想到了一個人——傅聚瀾——那年的滿節,正是傅聚瀾帶人來將他和無波救出水的。

  更重要的是,江上無波,何以致瀾,不是麼?既對無波事事關心,卻擅自將無波與傅聚穎綁定在一起,既喜歡又厭惡,既親近又疏遠,這樣矛盾的態度,很值得琢磨。

  這個人給他太多的違和感,拿傅家鎮武協成立的後續事件為例,什麼樣的人會在遭到所有人反對的時候仍然孤注一擲?知道自己絕對會成功人,而什麼樣的人會百分百確定自己會成功不留一點後路?要麼樂觀到白癡,要麼狂妄到瘋狂,要麼一開始就知道了結局——這樣的人,稱得上「命運之外」了吧?

  不知道什麼原因,老褚把傅靖以和無波的八字合了一下,最終的結果讓他再度搖頭。

  「您搖頭,是什麼意思呀?」無波著急道。

  「說不得呀,說不得。」老褚擺擺手,「說了你們也不會懂,反正啊,你們兩個以後有什麼事要相互幫助就行了,指不定能拉對方一把,唉,不說了。」

  這是在暗示他,無波也是他的貴人嗎?傅靖以不動聲色地拉住無波,不讓她繼續追問,無波不甘心地看看老褚父子,最終還是放棄了追問。

  老褚最後沒收他們費用,擺擺手就讓他們離開了。

  「爸,這兩個人有什麼古怪的嗎?」褚大叔小心翼翼地問道,兩個孩子離開後,老褚一直在掐指算著什麼,時不時搖頭,放佛遇到了什麼難題一般。

  老褚聞言,長歎一聲,道:「有古怪的不是他們倆,而是他們旁邊的某個人,這個人……不知道是福是禍。」

  究竟是什麼人,本事這麼大,能讓兩個人轉了命,還讓老爹不敢多說?褚大叔好奇極了。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8-2-18 10:59 PM

第73章 演習

  回家的路上,無波問傅靖以對今天算命的感覺,「你信嗎?我總覺得怪怪的。」

  「哪裡怪?」 無波有些氣憤道:「瞞著關鍵的東西不說,那個老爺爺肯定沒懷什麼好心!」

  傅靖以啞然,難得見到她埋怨別人,看來她真的很想知道老褚隱去不說的那部分,這是人的天性,誰對自己的命運不好奇呢?可老褚都說了,她「一帆風順」,只要結局是好的,過程風大浪大有什麼關係?

  無波心裡仍然很介意,嘴上嘀咕道:「指不定剛些話是胡謅的呢,不然,他怎麼沒給我們一點消災解難的提示呢?」

  「咦?」傅靖以覷了她一眼,「你今天變聰明了不少嘛,居然能想到這一點,難得呀。」

  無波頓時一哽,話都不想說了。

  兩人吵著嘴皮子回到傅靖以家,發現傅明儉在家,傅明儉正閒著呢,看到無波便提出要考校她的武功,無波馬上苦惱了,大過年的,又加上準備滿節的表演,她沒怎麼把心思放在練功上,這會兒傅明儉突然提出來,她連臨時抱佛腳的時間都沒有,只能用哀怨的眼神向傅靖以求助。

  傅靖以怎麼可能會幫她?傅明儉可不好糊弄,別救她不成還把自己搭進去,他頭一扭,假裝什麼也沒看到。

  無波只能恨恨地跟上去,然後被傅明儉狠狠地收拾一番,最後一邊齜牙咧嘴地由傅靖以給她按摩淤青之處,一邊埋怨他沒有同情心,傅靖以任由她說,手下功夫暗暗加了把勁兒。

  下午,傅明儉問他們要不要跟他去看部隊演習。

  今年市裡被抽中配合省區聯合演習,具體地點就在這附近不遠,因為演習內容涉及如何應對兒童綁架,傅明儉覺得很有必要讓這兩個經常玩失蹤的小鬼增加這方面的知識,早上專門去領導家問了這個機會。本來還以為需要費一番功夫的,沒想到領導兩眼發光,立刻點頭同意,還巴不得他馬上把兩孩子帶過去。他納悶地問了一下緣由,才知道原來答應給他們當「肉票」的孩子回老家過年沒回來,周圍又沒有適齡的孩子,他正好撞槍口上了。

  「意思是讓我們去演被綁架的孩子,配合演習?」無波好奇道,「沒什麼具體的要求?」

  傅明儉點頭,看見無波一臉為難糾結,不解道:「你有什麼不明白的?」

  「這個……」無波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說。

  傅明儉正要追問,那邊傅靖以就說:「就演一般的小孩,被人綁架時只會哇哇大哭,手足無措,不會動手還擊的那種。」

  無波恍然大悟:「那簡單,我應該沒問題的。」

  傅明儉頓時不知如何接話了什麼叫「應該沒問題」?這種事還能有問題?

  更無語的是,他那個經常把他氣得半死的兒子睜著黑亮的眼睛看著他,問:「那個,有沒有報酬的啊?」

  傅明儉帶著兩孩子到演習聚集點時,十幾個方陣正原地待命呢,看到兩個精雕細琢的孩子,目光刷刷地飛了過來,讓傅靖以和無波經歷了一次「目光的洗禮」。

  「喲,老傅,這就是你們家的孩子吧?長得真俊吶,一點兒也不像你。」不明真相的王軍志嚷嚷道。 此話一出,周圍立刻安靜了,傅明儉的領導老韓更是臉都漲紅了,這個王軍志真的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傅明儉有點尷尬,這兩人能像他才怪呢,他往傅靖以那邊瞄了一下,正對上傅靖以一臉的無辜和無波同情的目光,這種殺傷力……王軍志那嚷嚷根本就算不上什麼。

  老韓可不想到手的鴨子飛了,趕緊將傅明儉三人叫到跟前,將任務安排仔細地跟他們解說一遍。

  演習人員分成四方,紅方為部隊,藍方為地方警力,綠方為普通人員,黑方為犯罪分子。演習的過程總的說來很簡單,分三個場景,場景一是黑方偷逃入境,紅、藍雙方收到情報後對黑方進行監控並抓捕,場景二是黑方打劫某銀行,劫持人質與藍方抗衡,藍方聯合紅方解除劫持,抓捕黑方,場景三是某學校遭遇黑方襲擊,黑方將綠方綁架後,主張訴求,紅、藍雙方聯合解救人質,解除危機。

  傅靖以和無波要擔任的就是場景三中被黑方綁架的學生,任務超簡單,聽黑方的要求準沒錯,該哭的時候哭,該跑的時候跑,沒什麼技術含量。

  「你們聽明白了嗎?」老韓和聲細語,極力表現出自己和藹的一面,「有什麼不懂的,說出來,伯伯解釋給你們聽。」

  無波笑著搖搖頭:「沒有沒有,都明白的。」

  老韓又慈祥地看向傅靖以,傅靖以想了想,正想開口,傅明儉一看,生怕他又說出什麼氣死人不償命的話來,趕緊截過話說道:「這麼容易的事一聽就明白了,再說了,還有無波呢,不懂就跟著做。」

  傅靖以似笑非笑地看著傅明儉警惕的樣子,倒沒說什麼,傅明儉鬆了一口氣,又有些氣惱傅靖以的那個表情,瞪了傅靖以一眼。

  傅靖以無辜極了,無波偷笑,低聲問他:「剛才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任務這麼簡單,派我們兩個上場太大材小用了,想問我們可不可以自主發揮一下。」

  無語聽了,默默地往傅明儉那邊看去,暗道伯伯幹得好!

  各方工作安排都佈置好後,演習正式開始。

  無波和傅靖以去到指定的教室等候被綁架,等待的時間總是有些無聊,兩人聊天打發時間。

  「今年你收了多少紅包呀?」無波問道,「我記得去年你有好幾千呢。」

  「今年還不是一樣。」傅靖以對這個話題沒興趣,正想換個話題,腦袋裡閃過一個念頭,便不動聲色地反問道,「那你呢,收了多少?」

  「挺多的,呵呵,」無波笑咪咪道,舉著手一個一個數給他看,「外公給了100,媽媽給了100,你爸給了300,明睿舅舅給了100,元行老師給了100,大表哥給了200,元森舅舅給了100。」

  順利扯出自己的話題,傅靖以嘴角一勾,問道:「真奇怪,你大表哥不是還在上學嗎?他自己都要問家裡給錢,怎麼會給你紅包,還給那麼多?」

  無波一愣,顯然之前沒考慮過這個問題,她想了想才說:「是哦,好奇怪,從小時候開始,大表哥經常給小表哥和我買東西,以前都是小玩意就不說了,現在都是些貴重的費錢的,上次野營也是他出錢,他哪來那麼多錢?」她可不認為是明睿舅舅給大表哥的,因為同樣是兒子,小表哥手頭遠沒有這麼寬裕。

  「自己掙的唄。」傅靖以說道,「怎麼?你以為學生就沒本事掙錢?你大表哥主意正著呢,鎮上幾家網吧可都是他投資的。」

  「你怎麼知道?不是元森舅舅的嗎?」無波詫異道。 傅靖以翻個白眼:「你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一種東西叫營業許可證麼?」

  無波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真是的,有誰那麼無聊,上網還去看網吧的營業許可證?」

  總不能說他暗地關注傅聚瀾的舉動吧?傅靖以便說:「我這是遵紀守法的好公民表現,懂嗎?我估計你大表哥還有別的投資……」他朝無波笑了笑,道,「你去問問你大表哥,看他有什麼好的投資路子介紹介紹,反正我那些壓歲錢存著也是存著。」

  無波白了他一眼,沒好氣道:「你真當我是傻瓜呢,你那些錢你不是拿去買股票了麼?」

  傅靖以這下子驚訝了:「你怎麼知道的?」

  「我猜的。」無波得意洋洋道,終於讓她在他面前神氣了一回,「我用電腦時,看到那個瀏覽器的歷史記錄了,厲害吧。」

  「這也值得你得意?」傅靖以一句話就打消了無波的竊喜,是呀,這有什麼了不起的?她真的是被他打擊太多了才這麼迫切地想掰回一局。

  「其實你也不瞭解你的大表哥嘛。」傅靖以又說道。

  無波心裡怪怪的,猶豫地問道:「傅靖以,說真的,你和大表哥究竟——」怎麼回事?兩個人明明是同門師兄弟,又是同族堂兄弟,為什麼這兩個人之間總是縈繞著一股疏離冷淡的感覺呢?

  這個問題無波不是第一次問傅靖以了,傅靖以總是推說性格不和,她不信會有那麼簡單,卻未曾問過傅聚瀾,心底裡多少覺得不妥,大表哥為人溫和,待人有禮,就算是那些名聲不怎麼好的人都能得到他親切的問候,可他對傅靖以就是差了那麼一點兒,別問她怎麼看出來的,她就是看出來了。

  傅靖以這次沒回答,以前只是覺得傅聚瀾不喜歡他,以為是自己性格不討好的緣故,現在多了那個猜測,一切都不一樣了:假如他原本該是個短命鬼,活不到現在這個年紀,傅聚瀾又因為某種原因知道這件事,不希望親人跟他過於親近——很合乎情理不是麼?許多以前覺得怪異的事情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釋,為什麼那個人能討好村裡的每一個人,為什麼那個人要竭力打開傅家鎮的封閉,為什麼那個人在長輩面前始終能保持理直氣壯,為什麼那個人處理特定人員關係時態度如此堅持……這些話叫他怎麼跟無波說呢,乾脆就保持沉默吧。

  「你——」無波意識到傅靖以與大表哥之間或許有什麼誤會,她想開口勸和,卻無從開口,一時陷入了苦惱之中。

  傅靖以低頭看看時間,任務時間差不多到了,正想提醒無波,看到門外晃過幾個身影,出於某種惡作劇的心思便隱下不說。

  無波滿腹心思,抬頭看到傅靖以饒有興致地看著自己,有些奇怪,問他怎麼回事,傅靖以笑瞇瞇地搖頭,她不明所以,正要發問,就機敏地聽到背後傳來窸窣的響聲,她精神一凜,偷襲?她一瞬間閃過這個念頭,習武的本能讓她毫不猶豫地行動:側身彎下,單手撐地,打出一個側空翻,隨即一個掃堂腿,直接將來人絆倒,欺身上前,果斷凌厲地用雙膝卡住對方的腰身,雙手正好握住對方的武器——黑漆漆地槍口正對著她呢,而身下那個人正一臉震驚地看著她。

  「別、別亂動——」那個人語氣裡帶著一絲慌張和幾分茫然。

  「嘿嘿,我們不亂動,不亂動。」傅靖以帶著笑意的話從背後傳過來,無波才意識到自己幹了什麼好事:他們明明是來當肉票的呀,肉票怎麼能那麼勇猛彪悍呢?她訕訕地放開那人,躲到傅靖以身後去,實在是太丟臉了。

  不光擔任黑方的這些人員,就連指揮部的領導為之色變,不說別的,單看無波這一反應速度,那絕對是一等一的。

  老韓不免往傅明儉那邊多看了幾眼,心想,這江無波沒有姓傅都這麼厲害了,那傅靖以豈不是更厲害?傅家鎮果然臥虎藏龍,深不可測。

  傅明儉猜得出頂頭上司的想法,沒有解釋,任由這誤會繼續美麗下去。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8-2-18 10:59 PM

第74章 應對

  因為之前做的好事,無波之後再也不敢亂動了,乖乖地跟在傅靖以後面,任由那些大哥哥怎麼哄怎麼逗都不肯再顯露自己的功夫。至於傅靖以,他只是掩嘴輕咳數下,委婉地表示自己不勝體力,那些大哥哥不僅相信他不會武功,還對他「可憐的」境遇表示極大地同情,無波又恨又嫉妒。

  按照計劃,無波兩人被黑方綁架了,接著黑方向藍方提出苛刻的要求,藍方必須無條件答應,否則撕票。

  忙碌是別人的,刺激也是別人的,無波和傅靖以這兩個肉票坐著吃零食好不清閒呢。

  不過也不是全無收穫,至少無波興趣盎然地把散打研究了一番,與自己所學的武術比較,各有所長。

  「真硬氣!」無波感歎道,一臉羨慕。

  傅靖以好笑道:「那又不適合你,羨慕個什麼勁兒?」

  「就是這樣才羨慕呀!」這種力與速度的結合,多麼完美!無波這輩子實在難以做到,只有望著別人流口水的份了。

  「傅靖以,你為什麼不想讓別人知道你的武功底子呀?」無波忽然想到一個困擾了她好幾年的問題,今天看傅靖以心情不錯,乾脆問出口了。

  無波覺得人家奇怪,傅靖以才覺得莫名其妙哩:「壓箱底的本事都讓別人知道了,我還混什麼呀,你以為每個人都能像你一樣天生的扮豬吃老虎麼?」

  「誰扮豬吃老虎了?」無波不快道,做人光明磊落可是她的信條,這個形容簡直是對她的侮辱。

  傅靖以哼:「你捫心自問,跟你交過手的人,有多少人一開始就真的把你放在眼裡當對手來看的?沒有!」哪個不是吃了虧之後才認真跟她過招的?這還不是扮豬吃老虎是什麼?但這並不是她故意製造出來的效果,而是她與生俱來的迷惑他人的氣質。

  無波認真想了想,還真的沒有,她更加不快了,嘟著嘴嘀咕道:「難道要我在腦門上寫著『我很厲害』幾個字麼?別人也不會信呀……」

  所以才說是天生的麼,傅靖以默默地想道,其實他並不是刻意想要瞞著自己練功的事,一開始是因為身體太弱,傅清棟不准他練功,他便偷偷地自己練,再後來則是因為他發現自己走的路子跟傅家武功的思想大相逕庭,過於狠辣,可威力又顯勝一籌,他不想放棄,又不想被教訓,乾脆就繼續瞞著了……再說,他平常跟她喂招的時候都沒刻意瞞著,誰讓他們沒注意呢。

  演習順順利利地完成了,天色也晚了,無波兩人坐著安排的車往集合點開去,一路上無波虛心地向旁邊的大哥哥請教了散打及硬氣功的知識,對方一看她可愛憨厚的臉蛋,心就軟了,也忘了之前還想跟她較量一番的心思,傾囊相授,美得無波眼睛都笑彎了。 傅靖以懶洋洋地掃了一眼,哼了幾聲,還說不是扮豬吃老虎呢。

  車子駛在途中,看到兩個人在路邊招手,一男一女,穿著藍方的衣服,司機便停車問了幾句,知道他們是在方案二的演習人員,因為收拾場地落在後面,便招呼他們上車。

  兩人上車後跟大伙打了聲招呼,相互報了單位後,隨意找了空位置坐下。

  無波好奇地打量他們,男的高大幹練,跟車裡其他人氣質相當,女的中等身材,也沒什麼特別,她看了兩眼便收回了目光。

  傅靖以倒是多看了兩眼,若有所思。

  「怎麼了?」不愧是從小一塊兒長大的,一看他這表情,無波就知道有問題,馬上的低聲詢問。

  「嗯……」傅靖以搖頭,「說不準,感覺不好。」

  「什麼感覺不好?」

  「這兩個人,出現的時機太巧了,坐的位置更是巧。」他看過地圖,記得這裡大約是兩座土山之間,分岔路比較多,而這兩人看似隨意坐下,卻是一個前一個後把整個後車廂都卡住了……這不得不令人懷疑。

  「演習不是結束了麼?」無波不解道,「沒準就是巧合呢?」

  傅靖以睨了她一眼,冷靜地說道:「我從來不相信巧合。」

  無波暗罵他多心,可還是不敢掉以輕心,暗暗提放,她使了個眼神,問要不要把這個疑問告訴旁邊的大哥哥。

  傅靖以想了想,揚起臉,對著正好坐在他對面的那個男的笑瞇瞇地問道:「這位大哥,你們那個方案最後是哪方贏了?」

  「藍方。」男人言簡意賅答道。

  「哇,好厲害哦。」傅靖以一臉與有榮焉,高興極了,不止無波詫異,就連剛才合作過知道他性子冷淡的人都覺得奇怪,他全然不知,好奇地繼續追問:「那,你們接頭的暗號是什麼呢?我們的是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 這句話一出,車內的氣氛變得有些奇怪。

  男人和女人遠遠地對視了一眼,遲疑了半秒,低聲說道:「團結就是力量。」

  傅靖以瞪大眼睛,好笑道:「團結就是力量?接頭的時候豈不是要唱著?不過總比我們的強多了。」 男人似乎鬆了口氣,笑了笑,沒說話。

  根本就沒有什麼接頭的暗號!車內的其他人都明白了傅靖以的意圖:三個方案都不需要接頭暗號,只有既在演習任務裡又不在具體哪個方案的人員才會知道各顏色代表意義卻又不知道具體任務細節,傅靖以隨便一詐就詐出來了,一來他不是演習單位人員,二則他又是個孩子,三則他主動詢問,欺騙性太強了,估計那人沒有多想。 那這一男一女究竟是什麼身份?他們上車來又有什麼意圖呢?

  在座的都不是沒見識的,心裡都敞亮著呢,該做的準備一個都沒少,就等著對方亮招子了。

  無波既緊張又興奮,對傅靖以的佩服更是如長江之水滾滾而來,什麼時候她才能有他十分之一的心眼呢?

  車子晃晃悠悠地駛到了一個關鍵地點——兩座相連的小土丘之間開採的狹窄小道,兩邊被山壁壓著,只勉強容得下一輛車通過。

  車子顛簸了一下,就在這個時候,行動了!

  幾乎在同一刻,所有人一齊動了,紛紛撲向了各自的目標,一時之間拳打腳踢,你來我往,好不熱鬧。

  傅靖以畢竟不是神仙,他猜到了這一男一女來者不善,提前給大家提了醒,以為大家能把這兩人制服,可誰也沒料到,敵人不僅只是這兩人——車頂上傳來砰砰砰的響聲,有人從土丘上跳下來了,聽聲音有五六個人,更嚴重的是,己方有內奸!這會兒直接掀開偽裝開打了,內外受敵,情況不妙。

  「好混亂哦!」無波看得暈乎乎地,「都不知道誰是誰了。」她本來還想幫個忙耍耍小動作什麼的,可這會兒完全幫不上忙。

  對比之下,傅靖以平靜得可怕,他完全沒把這場混戰放在眼裡,正努力思考著對方的意圖究竟是什麼,腦筋急轉之際,視線與那個男人的視線相交,他恍然大悟。

  「快跑!」他一把拉過無波的手,急急解釋道,「我們才是他們的目標,千萬別給他們抓住。」怪不得演習那麼簡單就結束了,原來重頭戲在這裡,這才是真正的「綁架」。

  無波根本不明白傅靖以的意思,但這並不妨礙她執行。車廂不大,前後兩端都被對方的人巧妙地卡住,無波不敢亂闖,她相信自己只要靠近,就算對方正跟別人打得不可開交也能騰出手來對付自己,只能投機取巧了,她仗著個子小,拉著傅靖以左閃右避,很快來到車廂後端,正要跳下去,就看到好幾個陌生人出現在眼前,看來駕駛室的三個人被對方制服了。

  「抓住他們!」女人對著新來的幾個人喊道。

  來不及多想,無波踩著車門一躍而出,直接踢在第一個人的面門上,對方躲避不及,直接雙手格擋防衛,但還是被她踹倒了,她順勢借力又撲在另一個身上,然後滾地翻身,一躍而起,拔腿就跑!

  於此同時,傅靖以則蹬著車門,借力抓住車頂棚,一舉翻到了車頂上,然後藉著車頂,往無波相反的方向跑了。

  那幾個人看傻眼了,怎麼會這樣?劇本可不是這麼寫的!按計劃他們只要搞定了車裡那幫傢伙,肉票就到手了,任務就完成了,現在好了,肉票跑了,還打什麼?

  「追呀!」也不知道誰喊了一聲,幾個人才反應過來,小屁孩的腳程再快能比得過他們的?立刻分成兩隊,分別朝著無波和傅靖以的方向追去。 能讓他們這麼容易追到?怎麼可能!

  無波到底經過野營的深刻洗禮,對反跟蹤有基本的認識,跑路時不忘專往長枯草的地方跑,盡量不留下腳印。

  傅靖以更精明了,他體力不好,乾脆來個「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從車頂上跳下來後拐了個彎,藉著視線死角,直接爬到車底下躲著呢。

  兩人的目標很明確,一個字,躲。

  無波就算膽子再大,也知道自己在這幫人面前討不了好,所以只要不被他們抓住就是贏了。

  傅靖以更不用說了,這會兒正琢磨著要在車底下待多久才能「報答」指揮部的這次突襲,乾脆一個躲到明天好了,讓他們一個晚上滿山去找人……

  結果自然不能真的躲到第二天,因為無波這傢伙居然迷路了,遇到其他組的人,跟著人家指揮部,這也宣告了偷襲任務的失敗——肉票都回家了,還綁什麼架呀?

  所有人員集合後,傅靖以還沒出現,老韓急了,孩子不見可是個大事,特別是在這孩子還是被他叫來的情況下,他點出三隊人馬,想要去找人。

  傅明儉對他擺擺手,掏出手機撥傅靖以的號碼,居然關機了,他臉一黑,轉頭看向無波,問道:「傅靖以人呢?趕緊去找他回來。」

  無波眨眨眼:「可以出來了嗎?」  「演習都結束了,還不出來,留這裡過夜嗎?」傅明儉沒好氣道。

  「之前結束過一次還不是有偷襲?」無波反駁道。

  傅明儉頓時無話可說,老韓趕緊賠笑道:「這次是真的了,真的結束了,我保證。」

  「哦。」無波看看天色,也覺得真的不早了,便點點下巴,說:「人就在那兒呀。」

  「哪兒呀?」老韓茫然地四下張望。

  「車底下呀。」無波笑瞇瞇地說道。

  眾目睽睽之下,傅靖以鎮定自若、旁若無人地從車底下爬了出來,慢悠悠地拍了拍身上的灰,抬頭對大家打了個招呼:「喲,大家辛苦了,表現不錯。」

  在那個瞬間,無波發誓,她真的聽到傅明儉咬牙切齒地聲音了。

  老韓回過神來,立刻鬆了口氣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傅靖以走過來,問無波:「你怎麼知道我在車底下?」

  無波一臉理所當然:「燈下黑嘛,你那麼喜歡取巧,車底下當然是最好的選擇啦,再說了,你又跑不了多遠。」

  傅靖以心情有些複雜,雖然被人理解是件好事,可江無波語氣裡那濃濃的不容錯辨的鄙視是怎麼回事?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8-2-18 11:00 PM

第75章 重逢

  傅明儉想讓傅靖以和無波增長點安全知識的目的非但沒有達到,還事與願違地發現這兩娃的膽子越發地肥了,他不得不有些懊惱。

  與傅明儉心情截然不同的是那些領導,對於無波兩人的表演,他們只有欣賞和讚歎,若不是兩人條件不足,真恨不得直接攬入囊中,據為己有呢。現在呢,也不妨礙他們跟兩位小友聊聊,聯絡聯絡感情,打打基礎,更何況他們對兩個孩子的來歷都很有興趣呢。

  傅家鎮的規矩傅靖以和無波都記得牢固,沒怎麼提起傅家鎮,只推說是傅明儉教得好,這讓傅明儉獲得了不少領導的好評。

  傅明儉對這些好評坦然收下,事實也如此嘛,傅靖以和無波都是他的弟子沒錯呀。

  唯一知道真相的外人就是老韓了,他也知道傅家鎮的古怪規定,沒有多嘴。

  於是,在眾人的熱切的目光中,傅明儉率先上了車,傅靖以和無波也跟著上車,準備打道回府。

  「等一下!」突然有人喊道,「等一下。」

  三人探出腦袋看出來,一個氣質沉穩的中年人正對他們招手。

  傅明儉有些納悶,這人他可不認識。 中年人走過來,先是對傅明儉點點頭,然後轉頭看向後座,親切地問道:「你是帆帆吧。」

  無波一愣,疑惑地看著對方,又看了看傅靖以,遲疑道:「我是呀,您是……」

  中年人爽朗一笑,伸手摸了摸無波的腦袋:「我就說怎麼這麼眼熟,果然是帆帆你呀,一轉眼你就長這麼大了。」

  無波被摸得暈乎乎地,這個叔叔究竟是誰呀?語氣怎麼這麼熟稔?

  「你不記得了?」中年人見狀哈哈一笑,「我是你陳叔叔呀。」

  「陳叔叔?」無波還是毫無頭緒。

  「陳柏航的爸爸,你不記得了?你小時候還經常找我抱你呢。」

  無波頓時想起來了,驚喜道:「陳叔叔!原來是您呀!您怎麼會在這裡?」

  陳方同笑道:「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才對,你不是回外公家了嗎?什麼時候回來的?回來多久了,怎麼不來找陳叔叔?」

  一連串的問題無不透露出陳方同的急切,這讓無波有些不好意思,離開市裡去傅家鎮時她太小了,很多事都不太記得了,她臉紅紅道:「我現在在江南中學上學呢。」

  「這麼巧,我們剛搬家,就在江南中學附近,有空到叔叔家來玩玩,可惜柏航不在江南上學,他在市高。」

  市高?無波看了看傅靖以,嘴上答應著:「好啊,有空我就去。」剛說完又想起傅明心似乎不太喜歡見到這個陳叔叔,猶豫了一下,補充道,「不過我得問問媽媽。」陳方同表示理解,兩人交換了聯繫方式後才分開。

  意外的重逢勾起了無波童年的回憶,她想起了很多被她遺忘的往事,一路上長吁短歎地,弄得傅靖以很不爽,直接問她那個陳叔叔是怎麼回事。

  「是我爸爸生前的同事,以前跟我們家很好的,我經常跟他兒子一起玩,後來我回傅家鎮了,就分開了,一晃十幾年了。」

  傅靖以冷哼:「說得好像你幾十歲了一樣,有那麼多感慨麼?」

  「你不懂的,」無波搖頭,「一看到陳叔叔,我就自然而然地想到我爸爸,當年他們兩人都那麼年輕,可現在陳叔叔都變老了,我記憶裡的爸爸還是原先的模樣,我……」不知道該說心酸還是別的什麼,她心裡鼓漲漲的,有些透不過氣來。

  父子倆通過後視鏡交換了目光,傅明儉對傅靖以使了個眼色,傅靖以直接扭頭看車窗外的風景,安慰人這種事,他可做不來。

  好在無波生性樂觀,沒多久就把這份傷感拋卻腦後,饒有興趣地問傅靖以知不知道陳柏航這個人。

  「同個學校我就一定認識他?你腦袋是怎麼長的?」傅靖以取笑道,心裡卻鬆了口氣,就是嘛,她就該是這麼沒心沒肺才對,搞那麼文藝做什麼?

  「問問嘛,沒準就這麼巧呢。」無波嘟著嘴道,「也不知道那傢伙現在長什麼樣了,哎,想起來他也沒給我留下什麼好印象,我就記得他喜歡搶我玩具搶我的書來著。」

  傅靖以萬分同情這個叫陳柏航的人,明明是她記性不好,她居然怪人家沒給她留好印象,女人,就是不好伺候。

  與陳方同的重逢,讓無波對爸爸江華成的思念前所未有地高漲,也勾出深埋在心底的那個疑惑,一直以來,她極力迴避爸爸因公殉職的原因,可今天她突然很想知道具體的每一個細節。

  她很想回家追問媽媽,可一想到這十幾年傅明心的隻字未提,這條路大約行不通,或許她可以向陳叔叔打聽,可傅明心對陳方同的態度似乎說明江華成的犧牲多少跟陳方同有關係,她又猶豫了。

  於是,無波把主意打到了傅明儉身上,同樣是警察,傅明儉和傅明心又是堂兄妹,傅明儉應該認識江華成。

  「你問這個幹嘛?」傅明儉很驚訝無波突然提出這個問題。

  無波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沒說話。 傅明儉沉默了許久,長歎一聲,避重就輕道:「我跟你爸說不上熟,打過幾次交道,他為人正派,作風過硬,很受同事的信賴。」

  無波激動地抬起頭,一臉熱切地看著傅明儉。

  傅明儉不動聲色,繼續道:「當時明心剛高中畢業,從鎮裡出來找工作,因緣巧合之下跟你爸打了一架,你爸對你媽一見鍾情,立刻花了大力氣去追求,送花送吃的,還天天送上門去給你媽揍,這讓你媽很忐忑,還問過我意見……」

  「那你怎麼說的?我媽她答應了嗎?」無波急忙問道,生怕傅明儉說了什麼不好的。

  傅明儉好笑道:「你媽不答應的話,哪來的你?」

  無波一愣,然後訕訕一笑,又眼巴巴地看著傅明儉,等著他繼續說。長這麼大,這還是頭一回有人跟她正面說起她爸爸的事,她難抑激動之心,恨不得自己也擁有傅明儉的記憶。

  「我沒說什麼,就說讓她隨心而行,後來你媽就同意相處看看,兩個人就談起朋友來了,嗯,談朋友就是談戀愛的意思,那時候不知道有多少叔叔羨慕你爸爸呢,郎才女貌,真的是天生一對。可惜後來你外公反對他們,鬧了不少事,你媽很傷心,還差點跟你爸鬧分手……」

  無波暗自嘀咕道:「外公也真是的,反對什麼呀,反對就沒有我了。」

  傅明儉微微一笑,繼續道:「後來還是結婚了,婚禮辦得很簡單,但是很值得回憶,我記得當時……」

  「薑還是老的辣啊。」坐在隔壁看書隱約聽了大概的傅靖以不由得感慨道。

  無波本來是問江華成的死因,結果被傅明儉繞得完全忘記了來意,完全沉浸在他難得的溫情脈脈陳述裡,沉浸在父母年青時浪漫愛情故事之中,回房時還一臉滿足,大有今晚好夢之色。

  可傅明儉以這樣的形式來迴避無波的提問,側面反映出江華成死因的沉重,可迴避得了一時,迴避不了一世。

  「她將來總是要知道真相的。」傅靖以沉聲對傅明儉說道。

  「那就將來再說,至少在她成年之前不能讓她知道。」傅明儉一臉沉重,「那個陳方同,得好好打聽打聽。」他的直覺告訴他,陳方同這個人並不簡單。

  一想到陳方同也住在這兒附近,傅明儉果斷吩咐道:「明天你們就回村裡,開學再過來。」不能讓無波有單獨見那個人的機會,要見面,也必須在他找那個人談話之後。

  「真積極,比對親閨女還好。」傅靖以嘀咕了一句。

  傅明儉耳尖聽到了,揚眉道:「怎麼,你羨慕?要不要我也對你這麼好?」

  「千萬別!」傅靖以趕緊搖頭,「受不起。」

  親親父子情這套,絕對不適合他們父子倆,他們還是繼續保持一定的距離吧。

  第二天,傅靖以連借口都不用找,直接就帶著無波回老家了。

  無波正盼著回家呢,她心裡有好多問題想要傅明心來回答,都是關於江華成的問題,傅明儉描述的,遠遠不能滿足她的渴望與好奇,她必須從更多人那裡獲知更多關於父親的記憶,以此來平息心中洶湧而起的想念。

  「媽!」一回到家,無波便嚷嚷。

  「怎麼了?」傅明心聽到聲音,從房間裡走出來。

  無波四下看看,沒看到外公,便急切地問起來:「媽,我爸是怎樣一個人?」

  傅明心一愣,問道:「你怎麼問起這個來了?」

  「我想知道嘛。」無波難得的在傅明心面前撒起嬌來。

  傅明心一陣恍惚,江華成已經離開十幾年了,她記憶中的那副面容被時光侵染,逐漸變得模糊,有時候她想起來偶爾還會覺得陌生,無波這麼一問,她一時真不懂怎麼回答了。

  「你爸他……是個很好的人,很溫柔的人……」傅明心緩緩地開啟記憶之們,將過往的點點滴滴細細地說給無波聽。

  無波聽了,既滿足又茫然,為什麼媽媽口中的爸爸,跟伯伯口中的爸爸,有點不太一樣呢?據傅明儉的描述來看,江華成應該是個膽大心細臉皮厚,有點小痞氣,還略帶點英雄主義的男人,可在傅明心記憶中,江華成則是一個風度翩翩,溫柔體貼的男人。

  或許是因為每個人只記得那些自己感覺美好的回憶吧。

  無波樂滋滋地將這些從別人得到的記憶寫進日記裡,忙得不得了,她並不知道傅明儉跟傅明心通了電話,嚴肅地就她與陳方同的重逢進行了一場徹底的討論與商量。

  「我不允許帆帆跟那個人見面!」傅明心態度很堅決。

  「那你怎麼跟無波說?難道把事實都告訴她?」傅明儉問道。

  傅明心沉默,隨即哽咽道:「那個人已經害了華成,難道還讓我眼睜睜地看著他害了帆帆嗎?」

  傅明儉不懂如何開口安慰,只能保持沉默。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8-2-18 11:02 PM

第76章 發覺

  假期總是短暫,沒幾天,學校就開學了,孩子們不情不願地回到了學校。

  無波亢奮的心情也在上課、練功的規律生活中逐漸恢復平靜,而且她感覺到傅明儉對她的要求越來越嚴格,下手越來越狠,她稍有鬆懈便會被打成豬頭,她倒不是怕疼,只是每天頂著全班同學對她臉上的淤青的探尋目光實在有些不自在,就連班主任都曾幾次委婉地表示想跟她的武功老師見見面……她其實也想問傅明儉,為什麼過了年就變得那麼凶殘,可一想到傅明儉那張古井無波的臉,她就不得不忍下了這份疑問,只能安慰自己,過了年,又長了一歲,不同小時候啦。

  無波不知道這份嚴厲是傅明心和傅明儉商量出來的對策,為的就是讓她分身乏術,沒精力去思考多餘的事。

  無波的個性看似隨遇而安,可對自己必須要做的事卻能下定決心堅持,學習要努力,練功也要努力,加上高中不比初中了,學習內容不知道要難上多少倍,光是每天的作業都夠無波喝一壺了,更不要說每個月還有一次全年級考試要準備,無波恨不得自己一天都48小時來用呢。

  無波的忙碌,讓傅聚穎感覺到一絲孤單,他和無波從小到大形影不離,現在明明就在同一個學校,教室相鄰,可他們一天就只有晨練時才見面,好不習慣,他忍不住跟無波抱怨了。

  無波也無奈:「那你想怎麼樣?時刻黏在一起?那我不被柳昔姐打死才怪。」人家正牌女朋友都沒這個待遇呢,她這個小表妹怎麼能這麼過分?

  傅聚穎第一次被無波這麼打趣,不好意思極了,瞪了她一眼,嘀咕道:「幹嘛要扯到這個?真是的。」

  小表哥百年難得一見的害羞樣子登時讓無波驚訝得目瞪口呆,哇哦,戀愛的力量果然深不可測啊,她想到媽媽回憶起爸爸時的表情,好奇道:「小表哥,這戀愛的感覺真的跟人家說的那樣好嗎?」

  傅聚穎還是很有當兄長的自覺的,雖然自己「不守規矩」,卻不想見到無波也學他這樣,便說:「以後你就知道了,你還小,問這個沒用。」

  「你才我大多少呀,」無波不滿地抗議道,「問問都不行,你這不是只需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嘛,太自私了。」

  被她說中,傅聚穎一臉訕訕,看著無波大有追究之意,腦袋一轉,便說:「那個……其實也沒什麼特別呀,就跟你和傅靖以一樣嘛。」

  她和傅靖以?無波這回真的是目瞪口呆了:「這怎麼一樣呢?我和傅靖以又不是那種關係!」

  傅聚穎無賴道:「差不多嘛,聚會的時候同學們都說你們也是一對呢。」

  她和傅靖以……無波登時感覺自己被雷狠狠劈了一下,從裡到外都焦透了,好冤哦……

  這件事帶來的打擊讓無波一連萎靡了好幾天,週末見到傅靖以時仍未回過神來,傻傻地將這件事告訴傅靖以。

  傅靖以就淡定多了,一邊玩他的電腦,一邊點頭:「所以呢?」

  「所以呢?」無波不滿道,「你究竟有沒有聽我說話呀?這麼嚴重地誤會,怎麼辦才好呢?」

  「誤會就誤會咯,我又沒有掉塊肉。」傅靖以滿不在乎。

  無波氣得直接踹了他一腳,傅靖以瞪了她一眼,隨手拍拍被踢中的地方,繼續玩他的電腦。

  不帶這樣冷酷無情的……無波只好使出殺手鑭,她直接撲到桌子上,擋住屏幕,耍賴道:「怎麼辦嘛怎麼辦嘛?嗚嗚,人家不要嘛不要嘛!」

  這樣刻意的做作,成功地讓傅靖以變色,他撫掉手臂冒出來的雞皮疙瘩,將鍵盤一推,想了想,問道:「你現在有喜歡的人嗎?」

  「當然沒有。」

  「既然這樣,你幹嘛急著澄清?」傅靖以白了她一眼,「你以為我是神呢,無所不能,誤會這種東西,越是解釋越是解釋不清,留給時間來澄清是最好的方法。以後你有男朋友了,大家自然就明白了。」

  無波雖不贊同卻想不出更好的法子,總不能拉著傅靖以去開個澄清大會吧?那不是適得其反麼?可任由別人這樣誤會,也不是法子呀。

  無波的苦惱,傅靖以別說感同身受了,反倒還別有興致地欣賞呢,無波被他看得受不了了,沒好氣地問:「你看什麼呀?」

  「我在想,你喜歡的對象會是什麼類型的。」

  無波一愣,皺眉:「幹嘛問這個?」

  「好奇唄,」傅靖以盯著她,若有所指道,「你是沒想過呢,還是不敢說?」

  「我還真沒想過這個,我想想看……」無波歪著腦袋想了想,按著手指列舉著,「身體健康,最好高大一點,但是不要大塊頭,腦袋聰明,孝順父母長輩,細心體貼,然後……脾氣好,對我比較寬容……應該就是這樣吧。」

  傅靖以眨眨眼,沒說話。

  「什麼意思?」無波問道。

  「你剛才還說沒辦法,」傅靖以慢吞吞道,「你只要把這些條件一公佈,誰還會誤會你跟我姦情?看來你挺不喜歡我的嘛。」

  呃,這妥妥的表示自己的不滿了,無波有些尷尬,打哈哈道:「我可沒別的意思……哦,對對,不是有一條符合你的嗎,腦袋聰明,有誰比你還聰明的?哈哈,我只是隨便說說,不針對任何一個人。」

  「是嗎?」傅靖以表示懷疑。

  「那當然,我連明星偶像都沒一個呢,怎麼會有喜歡的人呢。」江無波拍著胸脯保證道。

  傅靖以看著她,神色莫測。

  無波被看得一臉心虛,沒底氣地吼過去:「你究竟看什麼呀,我臉上長天山雪蓮了嗎?」

  傅靖以這才低低地歎了一聲,略帶同情道:「看來,你真的沒發覺呢。」

  「發覺什麼?」無波莫名有些緊張,每次傅靖以只要這麼嚴肅,接下來說的肯定不是她喜歡聽到的。

  「沒發覺你自己喜歡你大表哥呀。」傅靖以這麼說道。

  無波樂了:「這還用發覺?我當然喜歡大表哥呀。」

  傅靖以眼中的同情更加濃厚了:「我說的是那種喜歡。」

  「哈?」無波傻了。

  「身體健康,身材高瘦,腦袋聰明,孝順,細心體貼,對你寬容……你認識的人裡面,就只有他唯一能全部符合你的要求吧,你還不敢承認?」

  無波徹底傻了,她發誓,剛才她列舉那些條件時完全沒想過大表哥,可是……為什麼現在她的心有一絲慌亂呢?

  「傅靖以,你、你太討厭了!」無波罵了一句,飛快地跑了。

  傅靖以目送無波離開,然後面無表情地拉開鍵盤,繼續玩他的,本來他不想這麼早揭開的,誰讓她明知道他最討厭這種做派了,還敢用這種方式來妨礙他玩電腦呢。

  他也是經過一番思量的,女孩子嘛,第一次喜歡的人往往都會帶著自己父親或兄長的影子,而在無波的心裡,傅聚瀾亦兄亦父,很自然就是她朦朧喜歡的那個人,就算她現在還沒喜歡上,遲早還是會喜歡上的,早一點揭開,沒準她還能自我抑制,總比將來她這份好感如涓涓溪流匯成江,無法自拔,到時候就麻煩了。這種做法本質上跟那個人沒什麼區別,他心裡多少有些歉疚,可他不希望她跟那個人糾纏太深……

  還有,經他這麼一說,接下來這段時間足夠她煩惱的,她就沒時間去思考什麼江華成什麼陳方同,也算完成了自家老子派給他的任務了。一舉三得,何樂不為?

  如傅靖以所料,無波煩惱極了,她既驚訝自己似乎真被傅靖以說中了,又惱怒傅靖以的多嘴,更害怕自己心中這份陌生的慌亂。

  大表哥對她很好,她喜歡他很理所當然,這種兄妹情誼很正常呀,怎麼會就成了那種喜歡了?要說是,她找不到更深的證明,可要說不是,她又沒確切的反駁理由,可是……她怎麼會喜歡大表哥呢?接連好幾天,無波睡覺時都夢到了這麼一個場景:藍天白雲下,她衝上高高的山頂,俯瞰大地,心情愉悅地回頭,大表哥正深情款款地望著她,一步步向她走來,捧著她的臉對她說:「無波,我喜歡你。」然後慢慢地低下頭——太嚇人了!她每每都被嚇得一身冷汗地醒來,然後再也不敢入睡,生怕再次夢到如此恐怖的夢。

  「傅靖以真的太討厭了!」她再一次狠狠地一拳砸在牆上。

  沒休息好,加上心不在焉,無波的狀態一落千丈,傅明儉自然沒給她好臉色,她被教訓了好幾頓,心裡對傅靖以的埋怨更深了幾分,真恨不得馬上殺到市高去海扁他一頓。

  傅聚穎同樣看出無波的不對勁來,追問她發生了什麼事。

  無波半天才從牙縫裡吐出幾個字:「被人陰了。」

  「誰?」傅聚穎氣憤道,「誰竟然敢欺負你?我馬上去幫你討回公道!」

  無波委屈道:「傅靖以。」

  「哦,他呀。」傅聚穎立刻萎了,那傢伙實在不是普通人能惹的,「咳咳,怎麼,你們倆鬧彆扭了?」

  無波有氣無力地看了他一眼,半天才說:「還不都是因為你,沒事說什麼我跟他是一對?都怪你!」

  要不是他告訴她這件事,她怎麼想不開去找傅靖以?傅靖以又怎麼會說那番話?她又怎麼會做那個恐怖的夢?追根究底,都是小表哥不好。

  傅聚穎一頭霧水,怎麼怪上他了?他想了想,決定將剛聽到的好消息告訴她,讓她高興高興。

  「你是不是太累了?跟你說件好事,過幾天你就可以休息了,因為我們又要出去比賽了。」

  「出去比賽?」無波的注意力立刻轉移了,追問道,「什麼比賽?去哪裡比?跟誰比?都有誰去參加?」

  「具體的還不清楚……我也是剛知道這件事,不過你肯定是要去比賽的。」傅聚穎撓撓頭,不好意思道。

  「那你怎麼那麼肯定?」無波一臉鄙視。

  傅聚穎拍拍胸脯,保證道:「大哥跟我說的,還會有假?他可說了,指定要你上場呢,這下子元行老師總不能再反對你上場了吧?」

  大表哥?

  無波剛歇下的糾結立刻爬上了心頭……這麼說大表哥也會去了?想到那個夢境,她好想問,這個比賽她可不可以不參加了?她現在不想見到大表哥,一點兒也不想……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8-2-18 11:03 PM

第77章 處境

  沒過幾天,傅元行果然來學校接無波和傅聚穎回鎮上,找年級主任請假時,主任一聽是要去比賽,二話不說批了假條,還囑咐兩人要好好表現,爭取拿好成績。

  傅元行接了他們二人,又去了市高接傅靖以。

  「那傢伙也要參加比賽嗎?」傅聚穎納悶——雖然他隱隱知道那傢伙的武功底子沒表面看起來那麼淺,可參加比賽與傅靖以?壓根不搭邊嘛。

  傅元行簡要解釋了一番。

  原來這次大賽的舉辦地點不在別處,正是在傅家鎮,據說是因為傅家鎮在上次「長勝杯」集體表現優異,省裡便決定將早就拿到的第十屆榮德國際武術交流大賽的舉辦地點定在傅家鎮——這簡直是天然為武術大賽準備的好地方,比賽場地?傅家鎮大大小小的武館加起來有二十多個,更不要滿節專用的練功場了;比賽裁判?閉著眼睛隨手一抓,哪個有一定年紀的傅家鎮人不可以上任?觀眾就更不用說了,平時打個架都圍著一幫人在旁指點分析雙方武力,這樣的大賽還愁沒觀眾?

  省裡都這麼決定了,鎮領導自然不敢怠慢,趕緊找了族長做思想工作,別說什麼傅家鎮武功不外傳,只是比賽,洩不了你們家武功根本的。

  族長自然沒辦法拒絕,直接讓武協負責這件事。傅良宏到底年輕些,沒那麼死板,跟省裡派來做指導工作的人員接洽時並沒什麼牴觸情緒。他早想明白了,要拒絕就要拒絕到底,一開始就不要成立武協,也不要外出參加比賽,一旦開了頭,就再也止不住了,消極應對不如主動迎上。

  因此傅宏良便讓所有的武館召集全部弟子回來,想參加比賽的就報名,不想參加的就一邊呆著看比賽,他的目的並不是為了比賽結果,而是想讓傅家鎮所有接班人體會武術大會的氛圍。

  四人回到鎮上,到古平村的分館集合。

  館長傅明睿正在頭疼呢,鎮上那麼多適齡的孩子,正是爭鋒鬥勇的血性年紀,每個人都憋足了勁兒要參加,傅家鎮教材都是全科的,所有項目都可以參加,這要怎麼安排呢?

  傅元行回來可幫了他大忙了,館長怎麼會有老師清楚學生的底子呢?趕緊拉了他去商量了。

  傅元行便對無波三個揮揮手,讓他們自己做自己的去。

  傅聚穎二話不說,報名表一拿就出去了,大胖在後面怎麼叫都不回頭,嘀咕道:「這傢伙,這麼著急去哪兒呀?」

  無波直抿嘴笑,這還用問麼,當然是去會女友了。

  無波猜得不錯,傅聚穎去了岐石村的分館找傅柳昔,兩人找了個方便的地方商量怎麼報名,總不能兩人都報一個項目吧。

  無波問了小夥伴們都報了哪些項目,然後拿著報名表發呆,她不知道自己該參加什麼項目比較好,要說興趣,她什麼都喜歡,要說經驗,上次參加的是槍術,要說熟練,最近練的拳法……

  她四下瞧了瞧,看到傅靖以正半靠在角落的椅子上閉目養神呢,走過去捅捅他:「你要參加比賽嗎?這次是志願報名哦。」

  ——以前是選拔的,老師眼中表現不怎麼好的都沒機會去參加比賽。

  「沒興趣。」傅靖以翻了個身,依舊閉目道。

  無波瞇眼笑了笑,她早猜到了,但還是起了壞心眼:「哎,你不知道吧,贏得比賽的感覺超好的,沒體會過的人很難想像得到——你真的不想試試?」

  傅靖以終於睜開了眼睛,慢慢白了她一眼:「你當我是三歲小孩這麼好騙?贏得比賽的感覺好,難道觀看比賽的感覺就不好嗎?有時候『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比賽的人還都沒觀眾感悟多。」

  無波剛想說這是什麼歪理,可仔細一想,似乎又有點道理:「那你總要嘗試贏的感覺呀。」

  「沒必要。」並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必須經歷過才能進行抉擇,就像殺人,都說那不好,不能殺人,總不能這麼說的人都殺過人吧。

  「真羨慕呀。」無波心裡泛起了嘀咕,她真羨慕這種隨時隨地都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想做什麼的人,就像傅靖以,就像大表哥,他們總是能清楚地順著自己的心意行事,不像她,連自己心裡想要什麼都不知道。

  「你乾脆別參加了,反正又不是學校的考試,不參加不讓你升級,再說——」傅靖以看穿她的心思,毫不客氣道,「我估計館長他們也在為難究竟讓不讓你參加,你主動放棄,皆大歡喜。」

  為什麼要為難?無波茫然不解,對上傅靖以意味深長的目光,恍然大悟。

  這次的確不一樣,傅家鎮本來就不歡迎外人的到來,她這個「外人」處境確實微妙,如果她參加,輸了倒沒什麼,要是贏了,別人問怎麼她這個外姓人能學傅家鎮武功,其他人為什麼不能,該怎麼回答?外孫女?外孫女也是外人呀。

  「真掃興啊……」她還想上場跟人較量較量,看看自己這段時間在伯伯的指導上進步了多少呢——在她心裡,傅家鎮早就是她的家鄉了,她還以為自己已經徹底融入傅家鎮了呢。

  傅靖以倒是冤枉了傅明睿,在他心裡,無波跟村裡每一個孩子無異,甚至還比其他孩子更看重些,他完全沒想起這回事,提醒他的是傅元行。

  當初是傅元行建議讓無波以「陪練」的身份進武館學習的,他心裡始終記得這件事,他不希望無波興沖沖來報名,結果卻遭到族老的反對,讓她受到了打擊,她上次輸了比賽,還不知道恢復得怎麼樣了呢。

  傅明睿一聽,頭更大了,這要怎麼辦——難道要開口對無波說,你不是傅家人,不能參加比賽?

  就在他們兩相為難的時候,無波過來跟他們說不參加比賽了,問有什麼事需要幫忙。

  兩人心裡鬆了一口氣之餘也有些擔心,特別是傅元行,連忙追問無波為什麼不參加,生怕是有人在她跟前說三道四。

  「不是有成人組的比賽麼,」無波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想觀摩觀摩,自己參加比賽的話,就會錯過了。」

  這個理由的確挑不出什麼毛病來,傅明睿便囑咐無波好好看比賽,比賽安排的事有大人在忙,不用小孩子操心。

  「這孩子,太懂事了。」他感慨道。

  傅元行看著無波那邊,微微歎氣,雖說他對傅聚瀾有諸多不滿,可在傅家武功是否對外開放的問題上,他是站在傅聚瀾那邊的——看看無波這樣子,算個什麼事?多好的苗子呀,怎麼就不能學精髓呢?

  傅聚瀾是傍晚的時候回來的,他要參加成人組的比賽,這是他爺爺的意思,畢竟他將來要接手武館,行事不能太低調,就算武功不拔尖,可也要讓名堂響亮起來。

  他先跟傅明睿打了聲招呼,然後來找傅聚穎和無波,找了半天看不到人影。

  傅聚穎正甜蜜約會呢,至於無波,她看到大表哥回來了,放在以前肯定早就迎上去了,可現在……她一想那個荒唐的夢,實在沒有勇氣上前。

  最後還是被傅聚瀾找到了,他聽說無波不參加比賽時很是詫異:「為什麼不參加?」

  無波只能又將那番理由說了一次,小心翼翼地抬頭觀察大表哥,又高又帥,還是她喜歡的性格,對她又好……都是傅靖以的錯!害她現在都不能正常地看大表哥的臉了。

  「我覺得沒必要這樣,」傅聚瀾勸道,「你想看成人組的比賽,可以看錄影的嘛,這種實際較量機會難得,對你很有幫助,再說,難道你不想看看你這段時間的進步嗎?」

  無波招架不住,只能默默地將求助的目光投向旁邊的小表哥。

  傅聚穎雖然不明白無波為什麼不參加,可自從上次跟傅聚瀾說開後,在無波的問題上,他是堅定不移地站在傅聚瀾的反對面上:「無波不想參加就不參加了,大哥你幹嘛非要勉強?」

  「你哪裡看到我非要勉強了?」傅聚瀾略帶責備道,「我只是在勸她而已。」

  「不用勸了,她都說了不參加了。」傅聚穎態度強硬。

  傅聚瀾眉頭微蹙,眼神凌厲起來。

  無波覺得很不好受,她只是想找個借口推脫,沒想過要挑起大表哥與小表哥的口角,她無奈極了:「那個,其實我……」

  兄弟倆齊齊看向她。

  「我……」

  「她不參加是因為身體不舒服,」傅靖以的聲音適時地響起,幫無波解了圍,她正想對他報以感激之笑,就被他後面的話打擊得支離破碎,「她快來例假了。」

  「你、你胡說什麼?」無波氣急敗壞道,撲過去狠打傅靖以,她都沒臉回頭看兩位表哥的表情了。

  傅靖以一邊跟無波周旋,一邊反問:「我說的難道不是事實麼?」

  無波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這個人記性這麼好做什麼?小臉漲得通紅,最後使勁揪著傅靖以跑了,留下面面相覷的兄弟倆。

  傅聚穎雖說交了女朋友,可談起這方面的事還是有點尷尬,看著還在互毆的那兩人,他忽然想起聚會上那個女同學的話,傅靖以是太聰明,江無波又是聰明到傻,這算不算絕配呢?他心裡不知道怎麼地,就有些不舒服了。

  相比傅聚穎,傅聚瀾的表情就鎮定得多,可如果有人仔細觀察他的眼睛就會發現裡面的陰霾與冰冷。他看到了,看到了傅靖以投過來的目光——挑釁!他還注意到了無波從頭到尾都在迴避他的目光……究竟是怎麼回事?

  當天晚上,所有武館都上交了報名資料,經過武協的重重考慮,對為數不多的幾個人的報名項目進行變更後,材料便最終提交到組委會手上,引起了一陣小轟動——這是大賽舉辦以來最大規模、報名參加人數最多的一屆,光傅家鎮的人數就比上屆多了不下五倍呢,能不轟動麼?

  「這傅家鎮,果然有點意思。」組委會會長李湛朋將報名材料放下,然後拿出手機播出一個號碼,「過幾天有場熱鬧,你要不要跟我去看看?或許你能在那裡找到你想要的人。」

  「得了吧,就你哪兒的人,我都挑煩了,沒一個拿得出手的。」對方不耐煩道。

  李湛朋笑道:「這次真的不一樣,我保證。」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8-2-18 11:04 PM

第78章 熟悉

  國內外眾多參賽選手陸續到來後,第十屆榮德國際武術交流大賽如火如荼地在傅家鎮這塊寧靜的土地上展開了。

  與之前參加的幾次比賽相比,這次大賽的水平層次無疑更高,傅家鎮人激動了,打的人鬥志昂揚,看的人熱血沸騰。

  而傅家鎮也讓其他參賽選手驚喜了一番,這個古老小鎮蘊含著不知多很厚的武學底蘊,不管是步履蹣跚的老嫗,或是牙牙學語的三歲小兒,都能在他們身上輕易找到傅家武功的蹤跡。這裡的武術高手很多,這裡的武術高手很厲害,這次比賽很有挑戰!這個情報立刻點燃所有的人好勝心。

  大賽一共舉辦三天,按組委會前九屆的經驗來說,前兩天相對比較平靜,看點集中在第三天,所有項目都要決出冠軍,經過前兩天的淘汰,剩下的都是好手,比賽會更具懸念,更有看點。

  可這次,僅在第一天的上午,氣氛前所未有地高漲——傅家鎮參賽的選手實在彪悍,不少人是跨年齡段參賽,上場就先發制人,乾淨利落地將大自己好幾歲的對手幹倒!更不要說成人組了,比賽簡直就是一邊倒,傅家鎮人就像推土機一般毫不留情地將遇到的對手一一碾壓。

  「這實在是太驚人了。」組委會的委員無不驚歎,「別到最後所有項目的冠軍都姓傅啊。」

  「哎,那這大會乾脆別叫什麼榮德杯了,乾脆叫傅家杯得了。」

  「你們說,他們這麼厲害,怎麼就甘心窩在這個小地方?」

  「祖訓唄。」

  「就是因為這些老規矩,我們中華武術才那麼沒落,你看看人家什麼跆拳道空手道,發展多規範多健全。」

  「話也不是這麼說,要不是這些祖訓的規定,你覺得傅家鎮武術到現在能保留幾分?」

  ……

  委員們你一句我一句地爭論起來,會長李湛朋看在眼裡,低聲向旁邊的人問道:「怎麼樣?看了一個上午,我說的沒錯吧。」

  鍾夕點頭:「的確有不少好苗子,值得考慮。」

  李湛朋臉上閃過得意的神色:「那你好好觀察,到時候我給你牽線。」

  鍾夕笑笑點頭:「太感謝了。」

  鍾夕內心並不如面上看起來那麼淡定,實際上他興奮得恨不得尖叫一聲!他是星娛經紀公司的總監,公司規模不算小,可也不能跟娛樂圈那些大鱷比肩,所以他們公司的運作是盡可能避開主流,盡可能培養本公司的特色——武打明星便是其中一個發展重點。他們想要的可不是屏幕上氾濫的花拳繡腿,而是能實實在在,真拳硬腿打一場的明星,之前公司已經培養了幾個武術學校出身的年輕人,還略有名氣,可惜還不夠,他不知道跑了多少地方的武術學校,始終沒能找到理想中既有武俠氣質又有巨星風範的人才,沒想到今天一下子遇到那麼多——簡直是黃鼠狼掉雞窩裡的感覺。他恨不得把那些可愛的年輕人全部都帶回去,可事實上他最多只能考慮三個,一則公司資源有限,二來物以稀為貴,多了就不稀罕了。於是他陷入了選擇的糾結中,實在是不知道選哪個好……

  傅聚穎依舊參加長拳的比賽,在同齡組中,他的優勢十分明顯,穩操勝券,無波看了半場就轉到傅柳昔的場地去了。傅柳昔參加的是掌法,最大的對手是老鄉,彼此都清楚對方的實力,勝負五五開,無波看了幾眼又去看了幾個相熟的小夥伴,最終還是擠進成人組的場地邊上去。

  為什麼說擠呢?實在是觀眾太多了,將場地圈得嚴嚴實實,水洩不通,要不是無波個子小,根本擠不進去。

  她來晚了,早就沒座位了,只好可憐兮兮地蹲在一邊了。

  「咦,你不是古平村的嗎?」旁邊的大嬸指點她,「你們村的地盤在對面呢,你該去那邊,沒準會有位置。」

  無波想了想又擠了過去,當然還是只有蹲的份兒。

  「無波你不上場?」一旁的傅元衡問道。

  「不上了。」無波四下瞧瞧,果真沒看空位,只好死心地隨便找個地兒蹲下。

  「那太可惜了。」

  「不可惜不可惜,」無波嘻嘻笑道,「可以看到老師們的比賽,怎麼會可惜?對了,鎮上都有誰報名成人組了?」

  傅元衡轉過去找了找,遞過來一張比賽順序,無波趕緊接過一看,心裡就有數了,看來各村的武館都派出一名老師參加比賽,其餘的就是志願報名的。

  「咦?大表哥也參加啦?」無波有些驚奇。因為年齡差的緣故,無波從小到大只看過大表哥上場一次,就是耍雙節棍的那次,她始終不明白大表哥的實力,因此不由得對比賽更加期待起來。

  「阿瀾的下場比賽還有得等呢,你就這樣蹲著?」傅元衡又問道。

  「不然呢?」無波目光閃閃地看著他,「舅舅你要讓給我坐嗎?」

  「你想得美咯,」傅元衡抬手敲了她一下,然後指著某個方向,「諾,那邊不是有熟人嘛,你叫他讓你呀。」

  無波順著他的手看過去,竟然是傅靖以,他太精明了,早早就霸佔了有利的位置,正好就在參賽選手的後面,太得天獨厚了,她深深地嫉妒了。

  似乎是感覺到無波嫉妒的目光,傅靖以看了過來,兩人視線相交,然後迅速分開,無波想到他口無遮攔的事,手就癢了,真想過去捶他兩拳,想到這裡她一愣——對哦,他做錯事,她可以要求他讓出位置作為道歉的嘛。

  她立刻喜滋滋地擠過去,忘記了現實的殘酷:她什麼時候見過傅靖以道過歉?

  這次自然也如此,因為傅靖以可不認為他做錯了什麼,他還覺得自己委屈了,幫她解圍了,她不感激就算了,居然還怪他,現在還想叫他讓位置,她在夢遊嗎?

  「你有沒有紳士風度呀?」無波抱怨了。

  傅靖以不吃這套:「沒有。」

  無波惱了:「那你是不是男人呀,讓個位置怎麼了?」

  傅靖以還是不吃這套:「我不是男人,我是男孩。」

  「那我們輪流坐嘛……」來硬的不行,無波又來軟的。

  傅靖以冷笑:「你問問這裡的人誰肯讓給你吧,反正我不會讓。」這可是成人組的比賽,是館長以下最高級別的比賽,誰想蹲著看?

  無波眼巴巴地掃一眼,周圍正在看熱鬧的人立刻轉頭,躲開她的目光,她沮喪地縮了縮腦袋,瞪了傅靖以一眼,無力地接過他遞過來的報紙,鋪在他腳邊,恨恨地坐下,嘀咕道:「詛咒你明天屁股生瘡,看你怎麼坐……」

  「這招對我沒用。」傅靖以的聲音涼涼地從頭頂傳來,他是學醫的,還怕這個?

  無波抬頭瞪著他,傅靖以自然以眼還眼,不肯躲避。

  新仇舊恨,無波一把扯過傅靖以的手,嗷嗚地咬了下去……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傅聚瀾坐在參賽席上等待,無波在對面的時候他就注意到了,傅靖以就坐在他後四排的左後方,兩人的動靜自然躲不開他。

  他知道很多事都跟從前不一樣了,許多人也不一樣了,所以無波跟傅靖以交好並不出他的意料,可這種氛圍是怎麼回事?周圍的人為什麼是集體看熱鬧,會心一笑的感覺?這種感覺太熟悉了,熟悉到他閉上眼睛就可以回想起來。

  「過幾天無波就該回來了,你就等她回來再出去吧。」

  「那不是無波嘛,人家來找你了,還不趕快出去,別讓人家等太久哦。」

  「無波,你過來是找……大表哥的,對吧?嘻嘻,我就知道……」

  「你們在散步啊?有沒有打擾到你們啊?抱歉抱歉。」

  「哇,這件衣服是買給無波的吧,顏色會不會太暗了點?」

  ……

  「阿瀾,到你上場了。」

  傅聚瀾睜開眼睛,深深吸了口氣,努力將泛起的思緒壓下,然後一臉平靜地站起來,走到了台上。

  鍾夕眼前一亮,低頭看著參賽表,低聲道:「傅聚瀾……」

  「到大表哥上場了!」無波激動地揮舞著小拳頭叫道,「大表哥,加油!」

  傅靖以看著無波那副真恨不得自己上場替傅聚瀾比試的樣子,默默地撇了撇嘴,倒沒說什麼。

  「哎,我說你,一起加油呀。」無波催促道。

  「你大表哥還用得著你加油?」傅靖以懶洋洋道。

  無波聽了一愣,眨眨眼:「你也覺得大表哥能贏?真看不出來,你還是挺公道的嘛……」

  傅靖以差點沒被這話氣死,翻了個白眼,沒理她。

  傅聚瀾參加的是掌法的比賽,對手是來自美國的賽蒙。別看賽蒙是個老美,他學習武術已經快二十年了,師從某位已經遷居美國的武術大師,參加過大大小小武術比賽沒有上百也有八十了,實力非凡,經驗豐富,是個危險的對手。

  這些自然是傅靖以告訴無波的,無波頓時緊張了:「那大表哥豈不是危險了?」

  「危險?對你也許吧,你大表哥……」傅靖以哼了兩聲。傅聚瀾這場肯定會贏,而且還會一直贏下去,不然他幹嘛要專門跑回來報名參賽?可他賭傅聚瀾肯定不會贏到最後,因為這不符合此人一貫的做法,如果想要出這種風頭,人家早就出了,不必等到現在。至於他賭對與否,過兩天就知道了。

  你大表哥,傅靖以說起這四個字來總是帶著一股說不出的怪異來,無波聽著很不舒服,嘀咕了兩句。

  傅靖以覺得好笑:「你不是這麼叫的嗎?」

  「是沒錯……」無波心想這兩個人的隔閡真不小,她有必要做點什麼消除兩人的成見,拉近兩人的關係才行,「可他也是你堂哥呀。」

  「我的堂哥多了去了。」

  「那、那就叫大師兄呀。」無波機靈地說道。

  嚴格說來,傅聚瀾不能算是大師兄,同輩的人有不少年紀都比他大,可這些人都出來工作了,已經從武館畢業了,而傅聚瀾還在上大學,放假回家仍舊要到武館報到,於是現在武館裡,他們這輩的子弟當頭的便是傅聚瀾,自然可以說是大師兄。

  「大師兄?」傅靖以念了一遍,挑眉道,「然後你是什麼?小師妹?」

  表兄表妹還不夠,還要師兄師妹?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8-2-18 11:05 PM

第79章 收穫

  此前大家對傅聚瀾的印象只是讀書好武功一般,上了大學後不安分守己,屢次挑戰族規。理智上所有人都明白他的出發點是好的,可情感上就是接受不了,然而大家的不滿都不約而同地煙消雲散了,因為這一刻的傅聚穎無疑是光彩奪目的。

  俗語說「寧挨十拳,不挨一掌」,武俠小說裡掌法的名堂也比拳法響亮,「黯然銷魂掌」「降龍十八掌」等等,無一不說明掌法的無比威力。賽蒙走的就是重掌一路,他體格高大,掌法渾厚穩健,掌風力大威猛,一招一式間輕易可致人重傷,讓人不得不時刻提防。

  而傅家掌法自成一派,偏重輕盈靈活,沾、連、牽、切,四兩撥千斤,以一當十。傅聚穎將這套掌法練得如火純青,任由賽蒙如何進攻,他腳上步伐生花,手上即沾即走,變化莫測,賽蒙打了半天硬是沾不到他的身,更不要說給他以重擊了。

  賽蒙隱約覺得自己呼吸不穩,這是一個不妙的信號,他體力已消耗過半,而對手卻依然中氣十足,他不得不調整策略。

  令人詫異的是,賽蒙剛作出守望的姿態,傅聚瀾立刻展開猛烈的攻勢,招招狠烈,毫不手軟,打得賽蒙連連後退。

  無波看著看著就迷糊了:「這……是傅家掌法嗎?」好陌生,她可沒見過。

  「這就是傅家掌法,」傅靖以一字一頓地說道,「精髓掌法,絕不外傳,你我都沒有這種福氣。」

  原來,這就是精髓……果然很厲害。無波眼裡全是憧憬與渴望,心底無端升起一股不甘心:既然不讓她學,為什麼要讓她看到?

  傅聚瀾的表現驚到的不僅是無波,傅元行緊盯著場上傅聚瀾的一舉一動,心裡不舒服極了,他可不記得什麼時候曾教過傅聚瀾這些,毫無疑問的是館長給兒子開了小灶,這很明顯壞了規矩,可他轉念一想,遲早傅聚瀾也要接管武館的,館長想早點培養接班人也無可厚非,所以他在心裡腹誹了兩句便拋開了,卻不知道被他腹誹的傅明睿心裡正泛起了嘀咕:「這小子不是不想接手武館呢,什麼時候偷學的?」

  到了後半場,傅聚瀾幾乎是壓著賽蒙來打,兩人過手迅猛,普通人的眼力根本跟不上,好在現場的人都不是普通人。

  無波的大眼睛一錯不錯地盯著場上,恨不得將兩人的過招印在腦子裡,心裡不斷地響起一個聲音:如果在場上跟賽蒙過招的人是她,她該怎麼打?

  勝果已經確定,傅靖以便沒興趣再看傅聚瀾玩弄對手了,他瞄了瞄旁邊正襟危坐的無波,若有所思。

  「你覺得……」傅靖以開口問道,「你能贏嗎?」問得很突兀,沒頭沒腦的。

  無波沒回答,彷彿沒聽到一般,傅靖以也不著急,看著她放在膝上的雙手握成拳又鬆開。

  「能。」無波輕輕地回答,這不是她信口開河,已經在心裡演練了好幾遍的,雖然她還沒掌握「力徑」,可她經過傅明儉這幾個月的訓練,掌握了很多克敵的技巧,對上賽蒙,她很有自信。

  「那換個對手呢?」傅靖以又問。

  無波的目光落在獲勝後一臉輕鬆走下場的傅聚瀾身上,對上大表哥……她就沒那麼肯定了。

  傅聚瀾若有所感,抬頭往這邊看過來,對上無波的目光,驀然微微一笑。

  那一笑,如清風過松林,如明月照流水……

  感覺,就是這個感覺!一直關注著傅聚瀾的鍾夕激動得就跟發現新大陸一般,恨不得立刻衝上去將傅聚瀾打包回公司。

  無波稍稍一滯,然後蹙起了眉頭,現在的大表哥又是她熟悉的那個大表哥了,對上這樣深不知底的大表哥,她有幾分把握?

  傅靖以不動聲色地將兩人的表情看在眼裡,想到褚老爹說的那番話,便起了壞心思——對那些過於自信的人來說,最喜歡的莫過於「控制」二字,最不喜歡的自然就是「意外」了,他嘴角一揚,歪過身子,伸手摟過無波的肩膀,湊過去在她耳邊低聲問道:「你的大師兄身手不錯,看得出他有『力徑』沒?」

  無波歪著腦袋想了想:「雖然不明顯,我覺得有。」

  「咦?真厲害呀……這麼來大師兄還真是武術天才,平常都沒怎麼就見他練功,居然就到這種程度了。」

  他真的不是挑撥離間哦,他只是實話實話,看看那些師叔師伯,哪個不是夜以繼日、勤勤懇懇地練功?人的精力總是有限的,就算再有天分,積累不夠絕達不到現在的程度,可傅聚瀾既要上學,又要賺錢,哪兒還有時間練功?這不奇怪嗎?

  傅靖以的話徹底問倒了無波,是呀,這怎麼可能呢?在她的印象中,大表哥對武術一直不怎麼熱衷,平時只是去武館練習,私底下並沒增加功課。

  「你說,他的武功是怎麼練出來的?」傅靖以繼續說道,「總不能平白無故冒出來的吧。」

  這番話的目的就是要在無波心裡種下了一顆疑問的種子,然後慢慢等待,等待種子發芽成長的那一天。

  傅靖以說了半天,無波終於答話了,她扭頭看著傅靖以,奇怪道:「這些我怎麼知道?你乾脆去問大師兄好了……你幹嘛這麼關心大師兄,別不是想做什麼壞事吧。」

  傅靖以不吭聲,無波依舊盯著他看,兩人就這麼大眼瞪小眼地僵持著。

  這個畫面落在有心人眼裡,卻是別番滋味。

  兩個年輕人,男生俊俏,女生嬌俏,男生摟著女生,兩人深情對望……

  傅元行上場熱身,與下場的傅聚瀾擦身而過時,他伸手拍拍對方的肩膀,稱讚了兩句。

  傅聚瀾心不在焉地回答了兩句,目光卻落在無波那邊,傅元行察覺有異,順著傅聚瀾的目光看過去,頓時臉一皺:「真是有礙瞻觀啊,整天秀恩愛,至於麼?」

  傅聚瀾垂下眼簾,掩住他的心思:「早戀……合適嗎?」

  傅元行一愣:「他們這不叫早戀吧,頂多是親近了點,不礙事。無波那性子你還不瞭解?不會耽誤學習的,至於傅靖以……那就更不用我們操心了。」

  傅元行放任不管的態度讓傅聚瀾很是不滿,直接就表現在臉上了,傅元行當然看出來了,心裡冷哼,人家家長都不著急呢,你一個遠親大表哥管那麼寬做什麼?別弄得人家本來兩小無猜啥事沒有,反倒被弄出個一二三來就不好了,他又朝那邊看去,心裡很不爽,不知道他那麼大年紀了都還沒對象麼?純心想刺激他的吧?

  傅靖以沒錯過傅元行不滿的眼神,得意洋洋地一笑。

  傅元行到底是武館的教頭,功力深厚,經驗老到,讓人震驚的不是他輕鬆寫意就拿下了比賽,而是他從頭到尾都沒使用什麼大招,只是靈活熟練地運用一些武術常見的招數,比如封手、破腳、剪腿、卡肩等,別開生面地給所有觀賽的小觀眾上了一堂實踐課。

  「這個元行,藏著掖著有意思麼?」

  「喲,你想趁機摸人家老弟,今年滿節贏人家?想得美了。」

  「唉,我就是想想,哪知道人家老奸巨猾……」

  「是薑還是老的辣吧。」

  觀眾席上的幾個外地人默默地聽著周圍的討論,面面相覷。

  「老大,這傅家鎮真的是太臥虎藏龍了吧。」其中一個嘀咕道,「你們看得出他們功夫的來路嗎?」

  「這就值得你們驚訝了?」老大別有用意道。

  「什麼意思?」

  「我們看了半天,上場最大年紀的也不過才三十出頭,武術可不像別的運動年輕才是黃金點,三十歲以上的人都沒出現呢,而且我聽說報名的人最高級別的只是武館的教頭,館長級別都沒動呢,更不要說族中精英了。」

  「開、開玩笑的吧……」所有人都目瞪口呆,這還不算什麼?

  「哼,」那個老大冷哼道,「你們不相信?那你們仔細想想,那些教頭上去了好幾個,哪一個使出真本事了?全都是我們知道的……」

  這下子再沒人說什麼了。

  「開什麼玩笑啊,」無波不滿地沖傅元行嚷嚷道,「不帶這麼欺負人的,我蹲了半天你就叫我看這個?」

  她可是眼巴巴地等著《傅家高級武功經典選錄》呢,結果居然是《傅家初級武術入門加強版》,太折磨人了。

  無波嚷得大聲,傅元行當然聽得到,立刻丟一記冷刀子過來,指著她道:「皮癢了?沒大沒小!」然後又指著旁邊幸災樂禍的傅靖以道,「你小子,再敢教她說這些話,信不信我揍你!」

  傅靖以頓時委屈,這次可不是他教的……

  這回輪到無波幸災樂禍地偷笑了。

  第一天比賽結束,傅家鎮收穫頗豐,無波的收穫也不小,好幾個前輩的比試給了她很大的啟發,她都等不及回到村裡的武館,直接拉著傅靖以找了個僻靜的地方就過起招來。

  傅靖以興趣缺缺,可拗不住無波的纏磨,便打起精神應付她來。

  無波心裡樂了,別看傅靖以這傢伙不情不願地樣子,他可是最好的陪練,他記性好,能把比試雙方當時用的招數全記住了,她只要模仿那幾個前輩,他自然就會用上相應對手的招式,多方便實在好用。

  兩人正慢慢地拆解著招式,旁邊林子裡模模糊糊地傳來說話的聲音,無波不想打擾別人,就示意傅靖以到別處去。

  傅靖以正愁沒借口偷懶呢:「到這種地方來說話的,肯定不是我們鎮上的,沒準是那些外人在說我們的壞話呢,你不想聽聽他們說什麼?」

  「偷聽別人說話,不好吧。」無波猶豫道。

  「要是他們在商量什麼陰謀詭計,然後在比賽上耍陰招,吃虧的不是我們的嗎?」傅靖以辯解,「再說了,明明是我們先來的,怎麼能說我們偷聽呢。」

  無波遲疑了一下,傅靖以已經躡手躡腳地摸過去了,她想了想,也跟上去了。

  「……我的建議怎麼樣?」一個陌生的男聲響起。

  半晌,另一個才考口道:「我聽說過你,鍾夕。」

  無波一驚,這不是大表哥麼?

  傅靖以嘴角撇了撇,真是去哪裡都有這個人,真是陰魂不散呀……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8-2-18 11:13 PM

第80章 偷聽

  「既然如此,我就不多費口舌了,你該知道我來找你的目的。」鍾夕聲音裡帶著幾分得意,「怎麼樣,你的考慮。」

  傅聚瀾沒說話,叫一旁偷聽的無波好生著急,究竟說的是什麼事呀。

  沉默許久,傅聚瀾才開口道:「想必你比我更清楚,我這樣的年紀已經沒有多大的潛力了,我可以向你推薦幾個更適合的。」

  「雖說『出名要趁早』是圈內的鐵律,可也有不少人大器晚成,你形象好,可以走精裝路線,不用愁的。」

  無波聽得暈乎乎地,說的都是什麼呀?

  「娛樂圈。」傅靖以好心地解釋道。

  無波更加暈乎乎了,娛樂圈?多麼遙遠而不真實的名詞。

  「我沒興趣。」傅聚瀾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這也太果斷了吧,那些豐厚的條件提都沒提呢,鍾夕都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了,作為一名經紀公司的總監,他去哪兒都吃得開,不知道多少人追著他求著他就為了出頭的機會,這種冷待他還是第一次遇到呢,他生氣的同時又對傅聚瀾的意圖有幾分好奇。

  「說吧,你的想法。」

  傅聚瀾毫不遲疑道:「投資一個武術培訓基地,貴公司有興趣嗎?」

  「你在開玩笑?」不怪鍾夕懷疑,這鍾大事按說不該是這麼年輕的人開口的,可看傅聚瀾這傢伙的臉色又不是說笑,腦袋立刻轉得飛快,傅家鎮的實力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只要策劃好,包裝一下,找推手推幾把,這傅家鎮肯定能火起來,少林寺不也是靠一部電影聲名鵲起的麼。

  鍾夕越想越覺得可行,恨不得立刻飛回公司跟老闆說這件事,生怕別人先摘了他的果子,可他也知道這件事不是他們兩個人在小樹林裡說說就能定下來的,還有很多手續要做。

  「這事兒你能說了算?」說到底,鍾夕還是對眼前這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子沒信心。

  「只要貴公司有興趣,其他的就不算問題。」傅聚瀾篤定地答道。

  不說鍾夕內心什麼感想,偷聽的無波可震驚著呢,她再無知,也知道那兩人討論的是關乎傅家鎮未來大計的事,在她心裡,傅聚瀾再厲害也是她的同輩人,都是屬於小孩子,小孩子怎麼能管大人的事呢?那種萬事我做主,天崩都不怕的態度,她實在是被震住了。

  「這個……他們是在說笑的吧?」無波跟傅靖以耳語道。

  傅靖以翻個白眼:「不,他們說的是夢話。」這不明擺著嗎,一個是落花有意,一個是流水有情,天雷勾地火,一拍即合。

  無波還想繼續偷聽,傅靖以卻拉她走了,偷聽這種技術活實在不適合無波這種城府不深的人,沒準等會兒又爆出什麼令人震驚的料來,這傢伙不跳起來才怪。

  無波念念不忘:「你覺得咱們適合當明星嗎?」

  傅靖以奇怪地看了她的一眼,他自不必說,她也不是喜歡出風頭的人,那這個「咱們」範圍就有點意思了:「適不適合只有當事人才知道,你瞎操什麼心?」

  「可如果大表哥跟那個人談的那件事成功了……」無波說著自己就笑了,「也是,這種事肯定要看個人自願吧,就跟武術大會的選拔賽一樣。」

  不會那麼簡單的,傅靖以暗忖,武術大會贏得的僅僅是業界內的小名聲,娛樂圈成名帶來的是巨大的利益,在重利的誘惑面前可沒幾個人能保持平常心去考慮合不合適這個問題,相信就算是鎮上那些耄耋都禁不住凡心大動呢,不要說期待一展宏圖的年輕人了。

  作為一個外來人,無波比誰都清楚傅聚瀾這個舉動給鎮上帶來的影響,她有些惶恐,又有幾分小期待,心裡亂糟糟的,因此更佩服旁邊這個人的若無其事,不由得開口問道:「那你是怎麼想的呢?」

  傅靖以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關我什麼事?我將來想做什麼不是很明顯了嗎?」

  無波啞然,是了,他雖然沒明確說過將來要當一名醫生,可從很早之前開始他的空餘時間都拿來學習中醫了,這麼多年一直沒變過,如果這會兒要去當什麼明星,那之前的努力就白費了。

  「倒是你……嘖嘖。」傅靖以搖頭。

  「我怎麼了?」無波不解。

  「你想當明星嗎?」

  「沒想過呢,總感覺離我們太遙遠了……再說了,我也不是那種當明星的料吧。」無波很難想像自己出現在螢幕的樣子,太不現實了。

  「這你就不用愁了,」傅靖以覺得有必要給這個傻瓜打一支預防針,免得到時候給人賣了還傻傻地替人數錢,「你大表哥對你的事一向殫精竭慮,如果這件事真的成了,他肯定能幫你爭取到成名的機會,沒準還會變成你們的經紀人,幫你們打造成功之路。」

  傅靖以語出驚人,無波開始覺得不可能,可想想大表哥對她一貫的幫助,說不定還真給他說中了,她想起那個夢,心裡莫名甜了幾分,這讓她心裡一慌,她這是怎麼了?她瞄了瞄傅靖以,生怕給他看出什麼來,見他沒看過這邊,才緩緩道:「這不一定吧,大表哥總是要問過我的吧,我可沒想過要當什麼明星。」

  「只怕你做不了主,」傅靖以懶洋洋道,「人呢,想什麼做什麼基本上總是會先考慮自己的利益的。」

  「什麼意思?」無波看著傅靖以瞧過來那一眼,心裡忽然變得緊張起來。

  「你忘了……上次你跟我說你偷聽到他們兄弟倆吵架的事了嗎?」傅靖以慢慢說道。

  無波渾身一震,被刻意忽略的不愉快的回憶浮起來,大表哥想撮合她和小表哥,小表哥指責大表哥這麼做事因為不想跟她結婚……雖說當時在傅靖以的勸解下她放下了這件事,可到底還是存了心結,她心思轉了幾番,大概明白傅靖以的意思,猶豫道:「這不可能吧?我成不成名跟那件事……有什麼關係嗎?」

  傅靖以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表情看著她:「平常看你傻傻的,沒想到你真的那麼傻!他能幫你,難道就不會幫傅聚穎?到時候讓你們兩個以青梅竹馬的身份一起出道,打造出一對金童玉女的形象,把你們倆捆綁在一起,不就如他所願了嗎?」

  真是冷水澆頭,無波徹底僵住了。

  雖說她沒見過大表哥幹過什麼壞事,可她見過大表哥做好事呀,一把他做好事的那番心性往這件事上一套,媽呀,活生生就是傅靖以說那些呀。

  她不知道是該感慨傅聚瀾做事老道還是該感慨傅靖以金睛火眼。

  「……也不一定吧,」無波有些猶豫,「再說,我也沒想過要當什麼明星。」

  「只怕你做不了主。」

  兩人一時陷入沉默,氣氛好怪。

  走了好久,無波忽然開口:「你說,大表哥心裡是怎麼想的呢?」

  她沒具體說,傅靖以也知道她的意思,反問道:「別人的心思,我怎麼知道?」

  「是啊,你怎麼會知道呢?」無波喃喃道。

  誰說少年不識愁滋味呢?無波心裡歎了一口氣,為什麼要這麼複雜呢?她只想簡簡單單的,他、大表哥對她好,她也對大表哥也好,不行嗎?世事難料,方纔的旖旎已變成嚥不下吐不出的果核,難受得很。

  癟見無波一副寫著「我很難受」的表情,傅靖以心裡沉了沉,但最終什麼也沒說。

  第二天的比賽依舊精彩,無波的腿在成人組這邊紮了根,一刻也不想錯過,特別是到了後面,基本上就是傅家鎮各村武館教頭的切磋交流,她恨不得將看到的錄在腦海裡,留著日後回味。

  錄下來?咦?傅靖以不是有攝像機麼?她立刻捅了捅旁邊的人,問:「你的攝像機呢?」

  傅靖以懶洋洋道:「晚了,早被人借走了。」他朝傅明睿那邊努努嘴。

  無波扭頭一看,到處都是攝像機,她嘀咕了一句「薑還是老的辣」,翻開自己的記錄本研究接下來的賽程。

  傅靖以往本子上瞄了瞄,來了興致,搶過來翻了翻:「搞這麼認真,你打算開賭局麼?」

  無波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

  傅靖以嘖嘖了兩聲,指著本子上的名單:「雖然冠軍不好說,但元行老師怎麼著也能進個前三,百鴿村的這個嘛,前五是穩妥的,前三有點危險,至於這個,下一局能不能勝還兩說……」

  無波聽得一愣一愣的,她想反駁幾句,可認真比對傅靖以點評的那些人,好像又有點道理,她又有幾分不服氣,開玩笑,明明認真看比賽的人是她呀,憑什麼霸佔著一個位置卻老是想打瞌睡的人竟然說得頭頭是道?太不公平了。

  傅靖以對無波這種憤慨目光顯然已過分熟悉,他聳聳肩,比了個「怪我過分完美」表情。

  無波頓時氣結。

  「跟你打個賭唄,」傅靖以沒放過她,指著本子上「傅聚瀾」三個字說道,「我們來賭你大表哥能不能贏,怎麼樣?」

  無波連吐槽的力氣都沒了,拜託,看大表哥的勢頭,對手是個外地人,底子在前幾關早被掏得一乾二淨了,大表哥想輸都難,結局一目瞭然,還有什麼好賭的?傅靖以不是這麼無聊的人,難不成他要賭大表哥輸?

  沒錯,傅靖以就是要賭傅聚瀾會輸。

  他之前並沒有這種想法,看了無波本子後突然冒出來的,一開始他就猜傅聚瀾不會讓自己贏得太多,那就勢必要有把握地控制比賽,如果贏了下一局,那傅聚瀾就要對上九垌村武館的教頭,對方跟傅元行旗鼓相當,傅聚瀾想贏很難,想「輸」也不是那麼容易的,底下坐的全都是行家,一個不小心就會露出破綻,所以他賭傅聚瀾肯定會在這一局「惜敗」

  「你這是良心發現,想白送我一個人情嗎?」無波沒好氣道。

  「也許吧。」

  「那行啊,我跟你賭了。」無波對傅聚瀾信心十足,絕不相信到嘴的鴨子會飛走,「你可千萬不要後悔。」

  傅靖以微微一笑:「我這個人,寧願一錯到底,絕不會後悔。」

  那面容,如月下玫瑰,懸崖雪蓮。

  無波一愣,忽然想到曾經臥談時室友們對傅靖以的那些讚美。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8-2-18 11:17 PM

第81章 賭約

  無波事後檢討,似乎一切就是從傅靖以這個不同尋常的笑容開始的……

  為什麼她會這麼認為呢?因為這個笑容讓她晃神了,醒來時已經輪到大表哥上場了,就在這個時候傅靖以十分有預見性地說了一句話。

  「這將是一場出乎意外的潰敗,可以說技巧十足。」

  其時,無波還不明白這句話代表了什麼,然而接下來的事實卻讓她深刻理解什麼叫「烏鴉嘴」三個字。

  幾乎所有人的想法都跟無波差不多,對手的實力一目瞭然,傅聚瀾游刃有餘,大家對這場比賽的關注度並不是特別高。

  事實上,傅聚瀾並沒有令看好他的人失望,一上場就全力以赴,不再試探,毫不保留,傅家掌法一招接一招,招招切中要害,流暢老道,將對手的節奏破壞得支離破碎,一鼓作氣將對手逼至邊界處猛打。

  開賽還不到三分鐘,傅聚瀾只要再加一把勁,將對手逼出界外,比賽就劃下句點了,就是如此簡單。

  無波得意地朝傅靖以瞄了一眼,大表哥穩贏了,看他還有什麼好說。

  傅靖以看都沒看她,伸手將她的臉推正:「仔細看著,別眨眼。」

  死鴨子嘴硬!無波腹誹著,抬頭看向場上,這個時候,大表哥只要一個破腳或剪腿就可以將對方踢出去,勝利就到手了,還有什麼好看的?

  「別眨眼哦。」傅靖以再次提醒道。

  無波默默歎氣,睜大眼睛看著,果不其然,傅聚瀾一招「清風撫松」將對手拍出去,側身一屈,一招時機正好的破腳自然而然地出招了。

  就是這樣!無波心裡激動地歡呼著,大表哥好樣的!贏啦!

  咦?

  呃……

  無波傻眼了,這怎麼可能?對方被大表哥的「清風撫松」打出去落地時沒落穩,踉蹌了一下,陰差陽錯地躲開了大表哥的破腳,大表哥雖然失了招,卻能及時調整招式,反身一個「回馬踢」,只要踢中對方,對方必輸無疑,可是竟然連這個「回馬踢」都鬼使神差地被對方調整平衡時的動作化解了,一連兩個浮空動作之後,大表哥沒辦法控制自己的身體,就這麼直直往前衝去,然後,出界,再然後,沒了。

  哇!這個什麼狗屎運啊?全場鴉雀無聲,多戲劇化呀。

  無波比任何人都來得驚訝,拜託,大表哥會輸本身就是件令人驚訝得快目瞪口呆的事,而傅靖以竟然預言到大表哥會輸,這、這、這算什麼?傅靖以居然是鐵口直斷!

  「別這樣看我。」或許是無波的目光過於強烈,本來不想說話的傅靖以不得不開口了。

  「怪物。」無波實在無法掩飾自己的震驚,一把撲過去揪住傅靖以的臉蛋,哇哇大叫,「教我教我教我教我!」

  傅靖以掙開她的糾纏:「滾一邊去。」

  「拜託嘛,求你了,把你這個預言的本事教給我嘛。」無波對於傅靖以的冷臉早就免疫了,死死地拽著他的胳膊不放手。

  「別給我戴什麼高帽,我可不會什麼預言。」

  「那……」無波可不相信。

  傅靖以抬頭看向正從場上走下來的傅聚瀾,揚起一股莫名其妙的笑,意味深長道:「因為我猜到了某個人不想贏……」

  無波心裡一震,順著傅靖以目光的方向看過去,正對上剛好抬眼看過了的大表哥……

  四目相對,一片清冷,無波忽然就明白了傅靖以的意思,奇怪的是,她心裡半點懷疑的念頭都沒有。

  傅聚瀾走下賽場,與臉上的不甘心不同,內心十分平靜,一切都如他所願,只除了……親密挽著手的少年少女,明眸皓齒,唇紅齒白,正是花樣的年紀,令人賞心悅目。

  有時候,傅聚瀾覺得自己有時候很矛盾,明明想著以後不要再跟她糾纏在一起,所以才把她推給阿穎,如果她和阿穎無緣,傅靖以又跟以前大不一樣,那讓她和傅靖以在一起,他也如願了,不是嗎?為什麼他光是看到這兩個人站在一起心裡就會堵,更別說去想像那一種可能性?

  難道,將她的名字放在傅聚瀾三個字旁邊,已經成了一種丟不開的習慣了嗎?

  武術大會結束了,結局並沒出人意料,傅家鎮依舊拿了大頭,這份歡喜還沒過去,更大的驚喜又來了:鍾夕的團隊帶著一份大合同來到了傅家鎮。

  這下子真的是一石激起千層浪,整個傅家鎮都為之沸騰了!

  武功明星的誘惑力實在太大了,不說別的,光想到那些經常出現在螢幕上光鮮亮麗、聲名顯赫的形象,哪個人不會怦然動心?哪個人不會心神嚮往?

  縱然有持舊一派認為這與祖宗族規不符,再加上娛樂圈是非太多,對此事是堅持反對,絲毫不肯退讓,可惜,抱有這種想法的人只是少數人,多半數人對此十分期待,恨不得這項合作計劃早日展開,這兩種觀念的交鋒正在傅家鎮的各個角落劇烈地展開著。

  ——「中國那麼多人學武術,出名的有幾個人?什麼時候才輪得上你?巴望那個,還不如踏實找份合適自己的活計來做。」

  「別人能行,我為什麼不行?我比那些人差哪兒?不試過怎麼知道行不行?」

  ——「你是怎麼想?」

  「我都這個年紀了,還有啥念想?不過總得有人做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吧?我還指望著以後我兒子有機會光宗耀祖呢。」

  ——「真不懂那些族老是怎麼想的,又沒說人人都去當明星,合適的就去唄。」

  「就是啊,沒聽那個人說了嘛,就算當不成明星,還可以當武替的嘛。」

  這場交鋒並沒有持續太久,最終以持舊一派的妥協告終——雖然規則是由老人制定的,可世界是屬於年輕人的,年輕人個個嚮往的事,就算現在壓下來,還能壓幾年呢?

  於是,雙方經過周詳討論後,轟轟烈烈的培訓生甄選活動開始了,大的,小的,男的,女的,抱決心的,湊熱鬧的,碰運氣的,齊齊報名,還有更多人從全國各地趕回來。

  學校裡,無波正忙著測試,無暇分神去考慮要不要當明星這個大事,倒是傅聚穎心猿意馬,考試也沒法定下心來考,恨不得早日考完,趕緊到週末。

  這份急切在最後一個科目的測試考完後,傅聚瀾的到來時達到了頂點。

  傅聚穎忘記了此前與傅聚瀾的隔閡,興奮地問道:「哥,甄選進行得怎麼樣了?有沒有人入選?名額滿了嗎?」

  傅聚瀾的目光在自家弟弟躍躍欲試的表情上掠過,落在一旁沉默著的無波臉上:「無波這是怎麼了?沒精打采的。」

  無波扯出一個笑容:「理綜的題目太難了。」

  傅聚瀾目光一定,隱隱有幾分失落,若是以前的無波,定然會撲過來抱著自己的胳膊搖頭晃腦地撒嬌抱怨說「嗚嗚,大表哥,這次的理綜題目好難呀」,而不是此刻這般冷靜自若,而武術大賽前見到他時的那份羞怯惶恐也消失了,究竟中間發生了什麼事?傅聚瀾很難不去想是因為傅靖以的緣故,心裡不免多了幾分不舒服。

  「……大表哥你來找我們是有什麼事嗎?」傅聚瀾的沉默有些久,無波被他看得很不自在,加上她心裡有事,不得不開口打斷這份沉默。

  傅聚瀾猛然驚醒,對自己這份心思立刻產生警惕,立刻收斂心神:「來找你們就是為了培訓生的事。」

  傅聚穎眼前一亮,傅聚瀾在他的成長中有不可取代的影響,比如多次的比賽交流,比如海島夏令營,果然這次也沒讓他失望:「大哥也有辦法幫我們弄到名額嗎?」

  「嗯,給你們留了兩個名額,你們回去簽合同就好了。」傅聚瀾用的是「留」這個字眼,而不是「爭取」或其他的,因為他不想再隱瞞什麼了,他們都長大了,有自己的判斷標準,對兄長單純的孺慕之情已經不足夠了,只有讓他們明白自己的力量,讓他們依賴自己,才是對他們最好的選擇。

  此話一出,傅聚穎面帶狂喜,無波卻臉色沉重,傅聚瀾心中的狐疑更重了。

  「哇,太好了!無波,我們趕緊回去吧。」傅聚穎迫切道,小時候看武俠電影,他不知道多羨慕裡面的那些明星,不知道曾多次想像過自己就是裡面的人物,可是傅家鎮的族規穩穩地放在那裡,他只能把這份念想深深地埋在心底,沒想到居然有這麼難得的機會出現,他怎麼能錯過?

  傅聚瀾的目光始終沒離開過無波,他看著無波先是低頭摩挲著袖子,然後咬咬牙,終於抬起頭來,明亮的雙眸對上自己,眸子裡寫著勇敢與鑒定。

  「大表哥,我不參加培訓了,我不想當明星。」

  這個回答並沒有出傅聚瀾的意外,或許他心裡早有預感,他只是平靜地問道:「那你以後想做什麼呢?」

  這個問題無波沒怎麼認真考慮過,略微猶豫。

  「既然沒想好,去參加培訓也無妨,以後也不一定要當明星。」

  就連一向粗枝大葉的傅聚穎都聽出點不對勁的味道,什麼叫「以後也不一定要當明星」?既然參加了培訓班,就意味著跟經紀公司簽了合同,簽了合同就要履行合同,怎麼還能自己選擇?

  傅聚穎能明白,知道內情的無波就更不用說了。她看著眼前這個在自己眼中依舊溫潤如玉的大表哥,腦海裡想起傅靖以那天說的話。

  「願賭服輸,如果傅聚瀾讓你參加培訓班,你可以答應,也可以不答應,如果你要答應,那必須是你自己願意,自己想參加,而不是因為他要求你參加而參加。」

  「為什麼?」賭約的最後竟然是這樣,無波難以理解,這對傅靖以一點好處都沒有。

  傅靖以只是一臉平靜,說:「因為你已經長大了,該懂得自己的意願了。」

  無波抬起頭,對傅聚瀾微微一笑:「還是不了,我還是好好唸書吧,外公還指望我考個好大學呢。」

  一時間,面對這樣的清澈而明悟的眸子,傅聚瀾竟無言以對。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8-2-18 11:23 PM

第82章 突然

  時間總是最好的平復劑,年少的情懷不知不覺間早已消散,只餘一縷淡淡的傷感,而這份傷感也被越發緊湊的生活逼得毫無蹤跡了。

  無波依舊堅定不移地繼續著學習-爬牆-練功的生活,只是在晨霧中的身影就變得孤單了。傅聚穎已經請假去參加培訓了,偶爾會打電話到傅靖以家給她,不過兩人都忙,沒能聊多少,不過從傅聚穎興奮的語氣來看,應該一切都很順利。

  與傅聚穎一同消失的還有傅靖以,據說有一個民間名中醫交流會,機會很難得,他一接到某位「老」朋友的來電後,二話不說直接把請假條放在傅明儉面前,無波親眼看見傅明儉的眼角抽了抽,然後一言不發地在請假條上簽了自己的大名,頓時她好崇拜傅靖以,能把自個兒老爸逼成這樣,也算是一種奇葩的本事了。

  相對小表哥來說,小表弟就無情得多了,交流會明明只有五天,他以「跟某位大師深入交流」為由藉機不回不說,居然一次電話都沒打回來,虧她偶爾還挺想他的。

  想到這傢伙,無波又鬱悶了,本來她就覺得傅靖以和大表哥之間總有說不清道不明的地方,上次傅靖以不僅猜到大表哥會自己輸掉比賽,還預測到大表哥想讓自己去參加培訓,事後她追問過好幾次為什麼,可他總是拒絕回答,還說什麼這是大人的事,小孩子別多事!她真想給他一錘子。

  現在她所能推斷的,就是傅靖以似乎抓到了大表哥的小辮子或什麼的,而大表哥似乎對傅靖以隱隱有一種敵視,可任她怎麼把小腦袋瓜翻來覆去地想,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最後只能放棄,想她一個普通人,還是不要跟那兩個精英腦瓜比較了,她現在可是比誰都忙呢。

  既然已經定下了考大學的目標,學習功課上就要更加努力了,高中的科目跟初中雖然都是一樣的,可深入差得可不是一般兩般,文科科目還好,理科真的難了很多,學校每個月都會進行一次年級統考,才高一就這麼緊張了,可想而知高三生的壓力。

  與此同時,無波也感覺到傅明儉對她的要求高了一個台階,之前是「式」,已經則是「意」,做得好,做得對遠遠不夠,還要知道為什麼這樣做會好,為什麼那樣做不對。兩人喂招時,沒有了教學的味道,廝殺的感覺漸濃,無波怎麼能比得上傅明儉這個老狐狸呢,從來只有挨打的份兒,憋屈得慌,每晚做的夢都是如何大殺四方,如何壓著傅明儉狠揍……

  雙重的壓力之下,無波臉上的嬰兒肥迅速消瘦,當然臉上的青紫從未消失,伴她走過了整個高中生涯,導致她日後與傅靖以討論到「早戀」這個話題時毫無底氣。

  少年慕艾,不管學業多重,也不能阻止高中生們對異性的好奇,無波已經不知道多少次在休息閒聊時聽聞同學一臉嬌羞含情地說「A君真帥啊」「B君的聲音真的太好聽了」之類的,起初還覺得詫異,聽多就平常了,再則她又想到傅聚穎與傅柳昔,心想自己真的是太少見多怪了。

  可是當她被問到是否有喜歡的人時,無波還是愣了一下。

  「幹嘛問這個?」她有些頭皮發麻,不太願意深入去考慮這個問題,因為她隱隱覺得最終的答案很不好受。

  陳玉婷白了她一眼:「誰讓你的桃花那麼旺?羨慕死人了。」

  無波立刻喊冤:「我哪有什麼桃花?」

  這話立刻招來若干同學的紛紛質疑,立刻給她舉例,隔壁班的小表哥啊,上次運動會來的小正太啊,還有偶爾來送東西的大哥哥啊,竟然連來給她送報名表的傅元行都沒落下……無波被震得瞠目結舌。

  「那個是我的武術老師啊,怎麼能扯上他呢!」拜託!那可是傅元行啊!

  「大叔最有愛了,你不知道嗎?成熟穩重,溫柔體貼……比愣頭青的小伙子不知好多少倍呢。」

  無波的腦海立馬閃過傅元行平日的樣子,試著去想像他溫柔體貼的模樣,差點沒受內傷,實在太可怕了!

  顯然無波的樣子成功地打斷了同學的浮想聯翩,懊惱道:「好嘛,不是就不是嘛,那你倒是說說,你喜歡什麼類型的啊?」

  無波沉默了。

  傅靖以曾經也問過她這個問題,結果……被傅靖以指出時的心境慌亂,令人害羞的夢境,無不是在昭示著自己心底最真實的想法。

  如果喜歡一個人,就是提到對方的名字就歡喜,想到對方的樣子就雀躍,那麼或許她是喜歡大表哥的。

  若喜歡一個人就是喜歡如此簡單就好了。

  可惜不是,想到那日牆頭的聽聞,「無波何以瀾」,兄弟倆之間的爭執,依舊清楚得她想忘記都困難,而傅靖以對大表哥的態度又無端浮上心頭,所有的旖旎幻想莫名的消散了,只餘一縷遺憾在心中,可究竟她自己在遺憾什麼,她也說不清楚。

  傅靖以終於回來,面對傅明儉的怒火,他一臉坦然地抖出好幾個本子,傅明儉疑惑地翻開,滿滿都是各種各樣的記錄,無波伸長脖子瞄了瞄,哇,都是傅靖以的字跡,那麼多,真的不是一個「勤奮」就能形容的。

  傅靖以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我雖然逾期未歸,可我不是去吃喝玩樂的,而是去求學的,老爸您看怎麼處置吧。

  傅明儉的臉色頓時如同吞了一個蟲子一樣難受,半晌,他哼了一聲,說了句「下不為例」才放過傅靖以。

  無波對傅靖以越發佩服,不知道是不是她與父輩相處的時間少,只要傅明儉板起臉,她總會不由自主地畏懼起來,可傅靖以就不同了,他簡直可以說是傅明儉的剋星,不管傅明儉打算要怎麼教訓他,最終都會不了了之。

  「收穫還挺多的嘛。」無波翻開那些筆記本,每個字她都認識,可合起來就不明白了,「嘖嘖,果然不是給普通人看的。」

  傅靖以只是懶洋洋地將所有的筆記本收起來,然後往床上一趟,雙手放在腦袋後面,閉上眼睛。

  某種方面來說,無波可能是世界上最瞭解傅靖以的人,傅靖以並沒有太大的反常,可無波卻第一時間察覺到不對勁,她趴在床邊,伸手推推傅靖以,問:「怎麼了?」

  「什麼怎麼了?」

  「你明知故問。」

  傅靖以乾脆沒回答,轉身背對著她。

  真冷淡啊,可惜無波早就對這種冷待免疫了,直接撲過去壓在他身上,手肘卡著他的頸椎,威脅狀:「坦白從寬,抗拒從嚴,老實交代。」

  傅靖以還是沉默。

  無波著急了,難道真的被她猜中了,出了什麼大事?據她多年的瞭解,若傅靖以不想說的事,他總會想到自然得不得了的叉開話題的法子,現在這種情況,她還是頭一次遇到。

  「究竟怎麼啦,親愛的小師弟?」無波再接再厲。

  傅靖以動了動,終於開口說道:「……這麼多年你都沒見過你爸那邊的親人嗎?」

  無波呆了呆,遲疑道:「為什麼問這個……」

  「我那邊的爺爺過世了。」傅靖以說道,語氣平靜,聽不出什麼情緒。

  無波趕緊從他背上滑下來:「方家的?什麼時候?」

  「昨天晚上。」

  「你怎麼知道?他們……通知你的嗎?」

  「那家裡人知道嗎?」無波指的是現在這個家。

  「我沒跟他們說。」

  無波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震到了,雖說早就明白傅靖以不是傅明儉的親生兒子,可傅靖以一家對這件事諱莫如深,她下意識就忽略了這件事,現在突然冒出這個消息,的確很讓人震驚。

  無波糾結許久,終於問到關鍵:「他們是想讓你回去嗎?」

  傅靖以輕輕地嗯了一聲。

  一般人都會為難的吧,這種人居然沒有通知養父母,而是直接通知孩子,這豈不是讓孩子難做嗎?更何況是當初因身體病弱而被他們無情放棄,可以稱之為睚眥必報並始終對他們懷有恨意的傅靖以?

  無波剛想說話,再一看異常沉默著的傅靖以,轉念又想,到底骨肉親情,血濃於水,且又還是個孩子,必定會渴望來自親生家庭的溫暖吧。

  「你要去嗎?」

  傅靖以沉默許久,表情從平靜到糾結,再到猶豫,最後變得毅然:「當然要去。」

  無波聽了,雖然詫異,心裡卻送了一口氣,在她心裡,親情的比重到底還是比一般人更重。

  豈料,傅靖以話音一轉,哼笑一聲:「我怎麼能不去?」

  這樣的傅靖以是無波最熟悉不過的,她心一抖,遲疑道:「你……要幹什麼?」

  「能幹什麼?自然是好好地去當孝子孝孫啊。」

  無波當下覺得,完了,這下要出大事了,她可以想到傅靖以橫眉冷對親生父母的情形,小心翼翼地勸解道:「你不是說過他們只是不相干的人嘛?何必為了不相干的人傷腦筋呢?」

  「樹欲靜而風不止。」傅靖以回了一句。

  無波徹底無語了,你不就是想趁機報復嘛?何必說得那麼冠冕堂皇?她深深地為即將見到親兒子的那對夫妻感到抱歉,她已經盡了她最大的努力來勸解了,可惜頑固如傅靖以,並不是她這個普通人能動搖的。

  「那你可得好好跟伯伯說啊,別又吵起來了。」她不放心地叮囑道。

  傅靖以黑亮的眼睛翻了翻,嫌棄道:「知道了,就你囉嗦。」

  無波差點沒打過去,真是好心沒好報,以後別想她再囉嗦。

  此時此刻,無波和傅靖以都不曾料到,這是他們分別前最後的交談,此去數年,他們各在一方,各自成長,今昔的一切終將不復存在。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8-2-18 11:29 PM

第83章 可惜

  不知道傅靖以是怎麼跟家裡人說的,第二天晚上無波過來發現他已經不在家了,傅成芳招呼她吃夜宵,並告訴她傅明儉這幾天不在,她要自己練功,不可偷懶。

  無波驚訝道:「伯伯是送傅靖以過去嗎?」

  涉及到方家人,傅成芳臉色有些不好,隱晦地點了點頭。

  無波想到傅明儉,心想有黑面老爸鎮著,傅靖以多少會收斂點吧,這讓她安心不少。

  可惜天不遂人願,沒過兩天傅明儉回來了,卻沒把傅靖以帶回來,待無波知道這件事後,一切皆已塵埃落定。

  「你是說,傅靖以即將要被那家人送出國?」無波難以置信,「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傅清棟眼皮底下一片青色,顯然昨晚沒睡好,大概這件事給他的震驚也不小,他簡要道:「這是他親生爺爺的遺願,希望能彌補靖以。」

  無波哭笑不得,真的太無語了,把傅靖以送出國就算是過去十幾年的遺棄的彌補嗎?未免也太一廂情願了吧。況且,傅靖以的法定監護人是傅明儉,他們無權對傅靖以的事進行干涉,不必猜都知道傅明儉與方家進行了溝通。

  「傅靖以願意出國嗎?」無波追問道,說實話,出國什麼的離她實在是太遙遠了。

  「哼,這個問題就要問你那疼愛兒子的伯伯了!」傅清棟神色不快,轉身離開。

  無波和傅成芳面面相覷,氣氛一時陷入尷尬。

  「無波啊,你也知道八爺爺多護著靖以,所以……」傅成芳斟酌著字眼,「你伯伯對靖以說不上親近,可他是認真的把靖以當成我們的親生兒子來看待的,靖以在靈堂上鬧了一通,雖然影響不大,可你伯伯覺得他對親生父母的成見太深,彼此之間需要溝通化解,加上對方的規劃確實很好,對靖以將來的幫助是我們家不能給予的,所以你伯伯才答應這件事。」

  無波恍惚地點頭,可憐天下父母心,恨不得將最好的都掏出來給自己的孩子,傅明儉的決定再正常不過了,若是他事先跟疼孫子疼到心裡的老父商量,那就完美了。

  「伯母,你是想讓我幫忙勸八爺爺嗎?」

  傅成芳極為不好意思,老爺子現在還生他們夫妻倆的氣呢,她想開導也無從開口,好在還有無波這個小傢伙,老爺子最疼傅靖以,其次就是無波了,無波去勸他,他肯定能聽進去。

  對此,無波當然責無旁貸。

  傅清棟本來就疼愛無波,看到無波好幾天賣力地獻慇勤,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他比誰都想看到傅靖以有出息,能出國留學是別人幾輩子都盼不來的好事,可他瞭解自己的孫子,靖以肯定是不願意接受那家人的好意,這種好意沒準在靖以眼中變成施捨還一定呢,唉,罷罷罷,事已至此,還有什麼好糾結的?

  「靖以打電話回來了,說讓你幫忙把他的重要書籍收拾好寄給他。」傅清棟悵然道。

  傅靖以那麼多書,無波哪裡知道哪些才是重要的?她思索許久,憑感覺挑了幾本印象中那傢伙經常看的書,又把堆得高高的筆記整理好一同放進箱子裡,想了想,又把傅靖以常用的物件一同裝進入。

  要收拾的東西並不多,房間跟之前幾乎沒有什麼不同,無波卻莫名有種空蕩蕩的失落感。上高中後,她跟小夥伴們相處的時間就變少了,小表哥又去參加培訓,現在連傅靖以都要走了,最後只剩她一個……似乎有點寂寞啊。想了想,無波便發出紙和筆,給傅靖以寫了封信。

  東西很快就寄到傅靖以手中,沒幾天他的回信也送到了,無波驚訝得不得了,她可沒指望會有回信呢。

  傅靖以的信言簡意賅,交代了兩件事,首先要幫他好好逗他爺爺開心,每天給傅清棟講一個笑話,否則後果很嚴重,無波眼角抽了抽,直接無視了這一條,第二件事就有意思了——日後如果傅聚瀾有什麼特別的事建議或要求或請求她去做的,她必須先告訴他才能答覆,如果時間緊迫來不及,那就直接拒絕。

  「記住,這件事的重要性等同於我能平安活過15歲。」

  看到這句話,無波心思翻騰,疑竇叢生,傅靖以與大表哥之間,究竟有什麼秘密?

  「你一定會長命百歲的,」無波喃喃道,「壞人總是很長命的。」

  不管高興還是難過,對忙碌的無波來說,日子總是過得很快。在這期間,傅靖以去了美國當小留學生,傅聚穎簽了約,為更多的出鏡率而努力,而她,依舊只是一個普通的高中生。

  傅明儉對無波的教導到了一定的深度,不得不停下來,原因不言而喻:再深入的內容就是傅家鎮武術的精髓了,非傅家人不授。雖然傅明儉一直對這些陳規不以為然,卻不會去違逆這條規定。

  「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你需要的是更多的實戰,在實戰中摸索、感悟、突破、昇華,將所有學到的全部變成自己的,能做好前兩個的人已經能成為高手了,做到突破,那就是大家了,若到了昇華,終成大師。無波,你天分很好,只要有決心,有毅力,肯吃苦,耐得了平凡,必定成大器,所以不必為現在得不到的那些東西煩惱。」

  無波那麼聰明乖巧,怎麼會不知道傅明儉話底的意思呢?她本來就是知足常樂的性子,當初傅元行讓她以「陪練」的身份進武館學習她就很感激了,後來又得到傅明儉的悉心教導,她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我知道的,伯伯……」她微微一笑。

  看到這張艷若驕陽的笑臉,傅明儉心底難免為之歎息,到底是個好苗子……

  師兄傅明儉不再對無波單獨開小灶,師弟傅元行自然而然要接過教導一職,無波不得不開始了每個週末回傅家鎮武館練功的奔波生活。

  傅元行到底是看著無波長大的,心底的惋惜比傅明儉更多,無波已經上高中了,到了分水嶺,之前她和其他孩子毫無差別,甚至他更偏心她,可從此以後,她在武館裡就真正只是陪練了,能做的就是跟其他人喂招而已了。

  師兄弟倆曾為了這件事進行過一定程度的交流,當師兄的比較內斂,沒多說什麼,師弟就不同了,一會兒直呼「祖宗們為什麼要定這樣的規矩?」,一會兒懊惱「為什麼當初要讓我遇到這麼好的苗子?」嘮嘮叨叨許久,更覺遺憾,最後只能長歎「可惜她不姓傅」。

  「可惜有什麼用?」傅明儉冷靜道。

  傅元行沉默了一會兒,說:「其實……我有打過你家那位的主意。」

  「傅靖以?」傅明儉皺眉,不快道,「亂扯什麼?」腦海裡似乎想起傅清棟曾經跟他開玩笑提及類似的話,總覺得心底癢癢的。

  「倒不是只有你兒子一個,所有男孩子我都考慮過了,」傅元行絲毫不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恥,「只要是傅家的人,不一定要姓傅啊,做傅家的媳婦兒也沒問題,再說了,無波人漂亮乖巧,還愁沒人喜歡?更何況她外公捨得她外嫁?肥水不流外人田這個道理,你不會不懂吧。」

  傅明儉差點沒被自家師弟奇葩的想法氣笑了:「你要明白,前提和效果是不能顛倒的,學習傅家功夫的前提是必須是傅家人,你能保證現在定了娃娃親,將來一定能成?」

  「這個不成,不是還有另一個嘛……」傅元行嘀咕道,「我們傅家那麼多好男兒,還不夠她挑嗎?」

  傅明儉默默地扭過頭,不想再搭理這個智商未發育健全的傢伙。

  無波可不知道她的兩個師傅在討論她的人生大事,她正與傅柳昔聊天呢,兩人分別許久,自然是有很多話的。

  傅柳昔之前也參加了培訓選拔,可惜在最後一關被刷下來了,她之前還期望能與傅聚穎兩人齊頭並進呢,心中失落,跟無波傾訴許久。

  無波安慰她:「這也挺好的,你想,如果你們兩個都選上了,以後肯定要被那個經紀公司安排很多工作,兩個人都很忙,哪有時間見面啊,對不對?」

  傅柳昔一想,確實是這個道理,她原也沒想過要當什麼明星。

  無波看傅柳昔臉色變好了,又打趣她:「不過,以後小表哥就是大明星了,柳昔姐你就要被他壓一個頭了。」

  「他敢!」傅柳昔昂頭握拳道,「看我不修理他!」

  無波樂得不行:「不行,我一定要告訴小表哥,千萬不要驕傲啊。」

  傅柳昔作勢打過來,兩人隨意過了幾招才作罷。

  「你回來我挺高興的,現在大家聚在一起的時間越來越少了,將來我們會不會天各一方,誰說得清呢。」傅柳昔感慨道。

  無波不知道怎麼回答,這幾年經過大大小小武術交流會的宣傳,又加上這次培訓生的選拔,傅家鎮漸漸變得不同了,這樣的變化帶給無波的是莫名的不安,讓她不由想到十幾年前第一次來到這裡的情形,如此陌生的地方,時至今日,其古樸悠遠的氣息卻深深地鐫刻在她的身上,讓她有了歸屬感,也讓她對這個小鎮的未來產生了幾分彷徨。

  大表哥說的改變,究竟是好還是不好呢?

  夕陽照映下,傅柳昔看著無波姣美的臉龐帶著一絲茫然,如此令人心動,她暗暗地想,原來無波也開始長大了。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8-2-18 11:36 PM

第84章 熟人

  無波這種陪練生活並沒有持續多久,因為不光她的兩位師父替她著急,她親愛的外公傅清庭比誰都在意自己外孫女的事,一聽傅明儉的建議,不顧自己所剩無幾的那點老矜持,帶著無波四處去老夥計那裡「踢館」。

  老傢伙們多少能猜到傅清庭的意圖,想著自己的孫輩們以後也有叨擾別人的時候,便沒什麼架子地接受了無波的「挑戰」。

  無波一開始還放不開呢,雖然傅家鎮臥虎藏龍,老爺子們大部分都不是省油的燈,可問題就在於「大部分」,她哪知道眼前這位是高手還是草包?萬一下手狠了,傷到老人家怎麼辦?

  老爺子們活了大半輩子,哪個不是人精?一上手就知道無波的心思了,立刻氣樂了,呵——居然被一個小丫頭輕視了,老頭子不發威,你當我是老貓呢?

  無波立刻變了臉,如果剛才她面對的是一汪碧泉,那現在就是暴風雨中的大海,洶湧澎湃的海水瘋狂向她湧來,危機近在咫尺!她不得不全力以赴,先前那些尊老愛幼霎時間不翼而飛,拜託,尊老是肯定要的,但目前的重點必須是愛幼啊,愛幼。

  無波小臉白了,老爺子心裡歡喜了,一旁嚴陣以待的外公就惱火了,暗罵道:「你個老傢伙,叫你指導指導,你居然來真的,哼,以後別讓你孫子落在我手裡。」

  老爺子不知道自己孫子的未來已經被人惦記了,他也沒功夫想這個,因為他發現傅老四的外孫女在他手底下過了十招沒露怯不說,還打得有模有樣,不不,比有模有樣更勝一籌,竟然到了感悟階段了!這樣的年紀,一個女孩子,又是個外姓人,能做到這部,的確很了不得,相較之下,自己原本還挺中看的小孫子就顯得太不成氣候了……

  無波很是詫異,不知道為什麼,洶湧的大海又變成了堅定不移的高山,一招一式不再咄咄逼人,反倒多了幾分引導的意味,讓她得以鬆鬆勁兒。

  「老四,你這孫女,不錯!」過招結束後,老爺子由衷地對傅清庭讚道。

  傅清庭聽了這種稱讚哪裡還忍得住?尾巴立刻翹到天上去了,一臉理所當然道:「那是當然,也不看看是誰教出來的,我們無波可是武術天才,誰也比不上……」

  外公不要錢的稱讚讓無波難堪極了,她垂下已經堪比西紅柿的臉,趕緊拉了拉外公的衣擺,聲若蚊蠅道:「外公,走吧,我們回家吧……」

  正愁沒地兒誇外孫女的傅清庭哪裡聽得進這句話?他大手一揮,讓無波找老爺子的孫女一邊玩去,然後繼續跟老友暢談。

  「你不知道呀,我們家無波五歲的時候就知道扎馬步的好處啦……」

  「我們家無波超厲害的……」

  無波終於聽不下去了,趕緊捂著耳朵逃走了。

  老爺子看著無波落荒而逃,呵呵笑了笑,對著傅清庭意味深長道:「好苗子可要好好教導才行。」

  傅清庭沉默片刻,鄭重其事地點點頭。

  就這樣,替外孫女著急的外公帶著無波四下去找老友聯絡感情,無波也由此在傅家鎮爺爺輩裡聲名鵲起,不僅是因為她比同齡人取得的更高的成績,更是因為大家都看得到無波無限可能的未來。

  與此同時,無波收穫巨大,老一輩人雖然精血比不上傅元行這些年輕人,可對武經驗及對武意的領悟都不是年輕人能比得上的,跟他們過招,無波從中的收穫是很多人都羨慕不來的,那就是時間!跟老一輩人學習,學習他們的經驗,可以減少很多年的摸索和積累,無疑讓她走了一條捷徑。

  通電話交流的時候,傅聚穎不知道多羨慕無波,恨不得跟無波調換過來。

  「為什麼這麼好的事輪不到我?」他抱怨道。

  「做人不要太貪心啊,小表哥……」無波無語極了,「你現在不知道是多少人的欽羨對象呢。」

  傅聚穎只是默默歎氣,箇中滋味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了。

  經過必要的培訓後,他們一共有十個人正式出道了,說得很是那麼回事,但事實很讓人難以啟齒,因為出道已經兩個月了,他僅接演了一部電視劇,幫助其中一名主演出演幾個武打鏡頭,也就是替身,還是一名女演員的替身,理由是因為他還在抽高,身子看起來還比較單薄,給那位女演員當替身正合適……

  無波敏感地察覺到小表哥的鬱悶,不免關心多問了幾句。

  傅聚穎正卻個人傾聽呢,三言兩語就把自己的處境說了一遍,無波雖然很替小表哥焦急,可想到小表哥穿著女裝的樣子,還是樂得哈哈大笑。

  傅聚穎又氣又惱,要是無波就在他跟前,肯定要挨揍了。

  「好啦,抱歉抱歉!」無波趕緊道歉,「萬事開頭難嘛,現在才開始呢,以後會好起來的,你看那些大明星,誰不是從小龍套開始做起的呢,加油啊,小表哥,我還等著以後你出名了給我簽名呢。」

  龍套好歹還露臉了呢,他連個背影都沒個靜態的,傅聚穎嘀咕著,隨即想到一件事:「對了,我給你們買了禮物,過幾天我哥要回家,到時候你去拿。」

  大表哥要回來?無波心裡一突,明明她和大表哥之間根本沒有發生什麼,可她現在就是不想見到大表哥。

  「都怪你呀,傅靖以,叫你亂說什麼話,讓我現在都不懂怎麼跟大表哥相處了。」無波喃喃道,可她心裡比誰都清楚,如果不是心有懷疑,就算傅靖以說得再多,她也不會有任何動搖的。

  人為什麼要長大呢?一直都像小孩子那樣無憂無慮的,不好嗎?

  又到了週末,無波回到村裡,果然聽說傅聚瀾回來了,她想了想,還是去了他家,不成想開門的卻是一個陌生的女孩子。

  說是陌生,其實還是有幾分眼熟,無波想了想,是傅聚瀾的大學同學,滿節的時候來過。

  「你是聚瀾的表妹吧?」女生笑道,招呼無波進門,「我叫薛曼錦,你呢?」

  「我叫江無波,」無波也回以一笑,「薛姐姐,我大表哥在嗎?」

  「在呢,在裡面。」

  薛曼錦朝裡面喊了一聲,傅聚瀾走了出來,遠遠朝無波點了點頭:「無波,你來了?」

  這樣的大表哥,跟平日大表哥沒什麼不同,可無波有種奇怪的感覺。

  「小表哥說有我的禮物,現在方便嗎?」

  傅聚瀾微微一笑:「果然還是小孩子呢……」

  薛曼錦咯咯一笑:「瞧你說這話,無波可不是孩子嘛。」

  這種被調戲的感覺怎麼這麼怪?無波默默地想,跟著他們去房間。

  「喏,這些都是你的。」傅聚瀾將一個行李箱拖出來,示意無波打開。

  「都是?」無波震住了,「不會吧?怎麼那麼多?」

  「阿穎沒告訴你嗎?」

  無波搖頭,傅聚瀾便讓她打開,無波猶豫了一下,想起小表哥那時說的「你們」,決定還是回去再開來看。

  傅聚瀾沒說什麼,直接把行李箱給她了,薛曼錦饒有興趣地打趣他道:「看不出你弟弟那麼體貼嘛,跟你一點兒也不像……」說完秋波一送,無限風情。

  無波飛快地低下頭,提著行李箱立馬閃出去,連大表哥怎麼回應都沒看到,像發現了一個大秘密一般,心跳得飛快。

  好不容易平息了下來,無波拍拍自己的臉,四下張望,然後模仿著薛曼錦的樣子朝旁邊飛了一眼,也不知道飛得像不像,反而把雞皮疙瘩飛出來了:「哎呀,太恐怖了!」

  回到家,打開箱子一看,裡面分兩包,大的那包寫明了給傅柳昔的,角落那個小小的盒子才是她的,裡面裝的是一個玻璃音樂盒。

  「想讓我幫忙直說嘛,我又不會不答應……」無波嘟嘟嘴,小表哥有了女朋友就變得超小氣的,真不習慣,現在大表哥似乎也交了女朋友了……真寂寞啊。

  除了薛曼錦,傅聚瀾還帶了幾個人回來,其中一個算是無波的熟人,第二天在武館門前遇見的時候,無波挺驚訝的。

  「何大哥,你怎麼會在這裡?」

  何寧,當初海島野營時一起共患難的隊長,本來無波該叫他叔叔的,可無波覺得彆扭,便叫了大哥。

  「好久不見了,無波。」何寧哈哈一笑,「我現在跟傅聚瀾做生意呢,聽說你們村裡挺好玩的,過來見識見識,沒想到能遇到你。」

  「做生意?」無波更加驚訝了,大表哥不是還在上學嗎?怎麼就做起生意來了?不過她馬上想到傅靖以,那傢伙老早就開始玩股票了,她馬上就接受了,「你們做什麼生意呀?」

  「我開了一家安保公司,」何寧簡單解釋道,「有幸得到他的投資,現在過來跟你們長輩取經呢。」

  無波頓時不知道該說什麼,這些已經超越她能理解的範圍了,身邊的人一個個有出息了,她既高興又惆悵,跟那些大步前進的人相比,循規蹈矩的人會有壓力的呀。

  「無波,來較量一場,怎麼樣?」何寧突然說道。

  無波一愣,較量?她下意識地往傅聚瀾那邊看了一眼,對方正跟別人交談,她暗罵自己多心。

  「來嘛,看看我們都有沒有進步嘛。」何寧又道,顯得相當熱切。

  無波記憶中的何寧很是穩重,這樣的熱切讓人懷疑呀,而且在村裡是不能隨便跟外人比武的,她只得把可憐兮兮的求助目光投向在一旁看熱鬧很久的傅元行。

  「看我幹嘛?想去就去啊。」傅元行懶洋洋道,「不要錯過中午的練功就好了,還有……不要輸得太難看哦。」

  不要輸得太難看哦,無波抖了抖,幹嘛說得那麼委婉?直接說「你要是敢輸給外人就打斷你的狗腿」,她會更舒服的。

  無波對著何寧比了比手,往武館旁邊的比武場走去。

  「咦?要比武嗎?」薛曼錦一聽說,好奇得不得了,立刻招呼著大家跟著去觀賽,「我可是外行人,阿瀾你也要去,給我們當解說吧。」

  旁邊幾個人也紛紛附和,傅聚瀾只得應承。

  真是騎虎難下呀,無波心想,大表哥都去了,那她想不全力以赴都不行了。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8-2-18 11:40 PM

第85章 爆發

  雖說無波也算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可傅聚瀾認真一想,覺得自己對現在的無波毫不瞭解,她的想法,她的歡喜,她的苦惱,還有她的功力,全部都不清楚,甚至從前段時間的接觸來看,無波似乎對他有了一定的牴觸,他本能地將這一切歸咎於傅靖以的挑撥離間,至於為什麼傅靖以為何會挑撥離間,他不願深思。

  傅靖以是一個很聰明的人,能以小見大,見微知著,他一不小心就很容易被其看穿,幸好傅靖以出國了,能做的能影響的就小了,很多脫離他預期和掌握的事就能回歸正軌了,他不用再對無波的事那麼殫精竭慮。

  傅家鎮人對比武有著天然的熱情,一天說有比武可看,自發地將比武場圍個水洩不通,這架勢直接把一干外人震住了,何寧頓時緊張了,搞什麼?他不就是想跟無波這個小姑娘切磋切磋嘛,幹嘛弄得好像他要是把無波欺負得太慘,他們就會替無波討回場子的架勢?算了,無波的實力他大抵是瞭解的,還是放放水吧,免得大家難看。

  何寧並不知道此時的無波經歷過多少指導訓練的洗禮,也不知道無波心中對更進一步的渴望,對不能學習精髓的不甘無奈,可傅元行知道,所以當他看到無波穩定呼吸,面色一頓,開始比手勢時,他的心就安了。

  無波的眼神!充滿鬥志而凌厲無比的眼神!傅聚瀾清楚地聽到心中「咯登」一下,暗示著他心中的某種東西已經徹底破碎,再也找不回來了。

  何寧看到無波的眼神,還暗笑無波人小鬼大,無波一出手,他沒輕視,但也沒多重視,習慣地進行格擋,可無波看似輕飄飄的試探一掌竟重重地拍在他的手臂上,連帶震得他全身顫抖,慢了幾拍才感覺到疼痛,他震驚不已,只一掌就看得出無波已今非昔比,他立刻提高警惕,不得不拿出全身精力來應付。

  無波一掌被擋,另一掌就馬上跟上,刁鑽地以一個不可思議地角度避過何寧匆忙的格擋,毫不留情地拍在對方的胸膛上,何寧被迫退幾步,無波小碎步逼上,又快又密地進攻,何寧招架得很勉強。

  旁邊觀戰的早議論起來了。

  「哇靠,重掌和蝶掌竟然可以這樣配合著打?」

  「我看無波的重掌比老師的也不差多少吧?」

  「快看快看,這幾個剪腿!」

  「媽呀,千山登頂!」

  「大叔,再不找回你的節奏,無波就贏了哦!」

  何寧何嘗不想找回自己的節奏呢,可無波不給他機會呀,一招接著一招,讓他防不勝防,該死的!這麼小的身板竟然蘊含著這麼大的能量,這不是扮豬吃老虎,欺負人嘛。

  「聚瀾,你們這裡的小孩都這麼厲害嗎?」外行看熱鬧,薛曼錦不明白裡面的溝溝道道,她之間就見識到何寧的厲害,可現在高大威猛的何寧被嬌小的無波壓著打,無波的形象立刻高大起來。

  「無波是要比一般人努力些。」傅聚瀾沒回答,傅元行忍不住回答了,卻偏偏要作出一副自謙的模樣來,讓薛曼錦一時覺得好笑,她帶著詢問地看向傅聚瀾,傅聚瀾正一臉嚴肅地關注著場上的比賽,無暇分神回答她,薛曼錦只能將疑問壓下。

  何寧到底是老手,雖然被無波殺個措手不及,憑著多年的經驗,藉著一個大樹扎根的機會,反退為進,正面格擋化掉無波的進攻後抓著無波的手借勢化解無波的進攻節奏。

  「呀!危險!」旁邊的外行人都驚呼起來,特別是膽小的薛曼錦,她嚇得緊緊地拽住傅聚瀾的袖子。

  他們看到了什麼?

  如同電影一般,無波被何寧抓著手橫甩出去,要做到像電影人物那樣旋轉後穩步落地也不是不行,只是何寧明顯做好準備,就等無波落地了。

  大家越著急,時間就過得越慢,無波的動作就如同放慢動作一般慢慢地呈現在大家眼前,她順著何寧的甩力,騰空翻了個滾,如同預料那樣落地,而何寧的掃堂腿也隨之而來,無波卻先他一步來了個「佛掌撲地」,反被動為主動,直接用腿卡住何寧的脖子,然後鯉魚打挺,硬生生將何寧反撲倒地……

  「我去!傅靖以!」

  「傅靖以!」

  「傅靖以!」

  傅元行簡直哭笑不得,這不是傅靖以平常練功時典型的化守為攻的無賴方式麼?他平常不知道批評了幾次,但現在無波在千鈞一刻用這一招,只會令人佩服她的膽大靈活,他想到傅靖以平時那副懶散樣子,一時感慨萬千:「耳濡目染,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呀。」

  傅聚瀾聽了,臉色更加嚴肅了。

  場上,何寧根本沒有機會找回主動的機會,敗勢一露,無波自然乘勝追擊,連連把何寧逼到邊緣。

  何寧不得不主動認輸,內心極度汗顏,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天才總是出乎常人的意料,他以後可不敢這麼自大了。

  傅聚瀾帶來的另外幾個人都震驚極了,何寧有多厲害他們是有目共睹的,沒想到一個小姑娘竟然那麼輕易就逼得他認輸,這傅家鎮到底是怎樣一個臥虎藏龍的地方呀?

  「唉……」觀眾紛紛歎息,那麼快就結束了,不好看。

  無波雖然贏了,可是心裡卻沒多大歡愉,她已經很久沒有正式跟人比武了,不知道自己的進步有多少,跟何寧的比武不能滿足她內心對戰鬥的渴望,於是在大家對上場比武的探討中,她帶著濃濃戰意的眸子慢慢地對上了注視已久的傅聚瀾。

  無波腦海裡閃過傅聚瀾跟人比武的情形,想到那些行雲流水的招式,招與招之間的武意,那陌生的大表哥似乎就站在她面前,對她伸出手掌發出邀請,她克制不住內心的衝動,想要跟大表哥認真對打一次,一次就夠了!

  無波一步一步地走向傅聚瀾,腳步遲緩而堅定,這份異常的舉動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這是……要幹上了嗎?哇,青年組的強者對上少年組的強者,有看頭,呼啦啦,傅聚瀾周圍三米立刻清空。

  傅聚瀾並不想跟無波比,可只怕無波容不得他拒絕,他輕輕拍了拍薛曼錦拉著他的手,示意她也離開。

  薛曼錦欲言又止,最終乖乖離開。

  傅聚瀾邁進比武場,理了理袖子,點頭。相互行了抱拳禮後,他對無波比了比,這是作為師兄對待師妹的相讓。

  這個時候還想著謙讓,這就是她的大表哥了,無波灑然一笑,一招「開山劈海」欺身上前。

  大家都是同門,套路這方面沒什麼可比性,想要贏就看誰技熟誰出其不意,因而一開始無波側在「重」字,能使十分的勁就不會只出九分,每一分勁都用得又準又狠,形拳若山。

  這樣的攻擊傅聚瀾輕鬆應付,傅家鎮有不少卸力化力的招數,他可以說是個中好手,幾個來回後便掌握了主動。

  傅聚瀾開始進攻,打的則是「密」字,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可上中下三路都打滿了,不留絲毫空隙,如同碾壓機一般朝著前方開去。

  無波腳下步法一換,改進為退,不能硬拚,她便開始了「貼」字,傅聚瀾來的每一招她都用巧勁接下,緊貼著對方的來勢,借力打力,既抵擋對方的進攻,還能伺機等候對方套路的空隙轉而進攻。

  敵變我變,傅聚瀾這邊立刻加上「抖」,震開無波的貼掌,這是比較高級的打法了,在無波此前的交手中,只有傅元行和傅明儉兩個人對她使用過,無波越來越興奮。

  燦爛的艷陽透過濃密的樹蔭灑下星輝斑斕,涼風從山谷徐徐吹來,無波朝氣嬌艷的臉龐滿是汗水,濕漉漉的劉海掩蓋不住奕奕有神的雙眸。

  無波的心境發生了變化,最清楚不過的自然是跟她交手的傅聚瀾。場面上的確是他壓著無波打,甚至他可以肯定能百分百贏了這局,但這種結果不是他想要的,面對這樣陌生的無波,他心底有個聲音,呼喚他必須做點什麼,必須將一切都拿下,否則,他有強烈的預感他將會失去某些重要的東西。

  不由自主地,傅聚瀾使出了「粘」,如同籐蔓一樣緊緊地將無波纏住,封住了她所有的招式,任由她如何掙扎,他始終將她粘住。

  是了,正是這種感覺,就像他們兩人就在大海中交手,傅聚瀾拚命要將她深埋在海裡,而她則極力掙脫想要高高地昂起頭來,深埋在她心底的顫抖終於爆發了,這才是她最想追求的——她不想小草,倚靠著大樹遮風擋雨,她也要做一棵樹,一棵頂天立地的樹,破土而出,吃著露水,迎著烈日,逆著風雨,深深扎根,一點點拔高,逐漸成長為可以與那些參天大樹爭艷斗彩。

  這才是江無波想要的,這種想法終於從內心的桎梏中脫困而出,無波的心忽然輕鬆了,眼前不再迷茫:就算她不能再學習又怎麼樣?就算前方沒有路可走又如何?她會再努力再努力,尋找那條屬於自己的路!

  當傅聚瀾使出「粘」字的時候,原本還在看戲的傅元行開始嚴肅起來,而無波下一刻的變化證明他果然沒有錯。

  傅聚瀾天羅地網般的束縛在無波無師自通的「抖」中被掙脫了,她立刻急退了幾步,站定,大口大口地呼吸著。

  傅聚瀾沒有上前,兩人就這麼兩兩相對。

  許久,有人終於受不了沉重的氣氛想要開口:「我說——」

  傅聚瀾動了!他再次發招了。

  無波也動了!

  傅元行雙眸一亮!天啊,竟然是真的!

  小夥伴都嚇住了,驚呼:「無波的腳是飄起來的!」

  飄,傅家鎮掌法的高級技巧之一,領悟了這個字,意味著習武者正式邁入「意」的門內,成為真真正正的強者了。

  而此時,無波尚未年滿十五歲,傅元行的眼眶潮濕了,一時百感交集,既欣慰滿足又遺憾可惜,這麼好的苗子,將來有著無限的可能,卻注定不屬於傅家鎮。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8-2-18 11:57 PM

第86章 喜樂

  她居然突破了!

  相對於傅元行的喜出望外,傅聚瀾的心情卻複雜得多,她怎麼可能突破呢?她怎麼可以突破呢?身為一個習武之人,他很明白這意味著什麼:這件事只要一宣揚,肯定能在武術界引起強烈的反響,必定會有許多大師願意對她發出橄欖枝——開玩笑,千里馬難求,潛力非凡的徒弟更難求——這只會讓他心裡的不適感更加強烈。

  他並不是真正的年輕人,他是一個活了兩輩子的人,有過輝煌,有過低谷,結過婚,有過孩子,甚至經歷過中年危機,他算得上是個老朽了,不知道其他老朽們,面對如此朝氣澎湃,有著無限生機的無波,會是什麼心情?是欣喜若狂,恨不得將自己的一切都傳授給她呢,還是陰暗地想要摧毀她,將她拉入自己的晦暗之中呢?要知道,從前他才是被她拖入沼澤陷在泥潭不能自拔的那個人。

  前所未有的感悟讓無波難以自已,儘管她已察覺到大表哥掌意的變化,從纏樹籐變成壓頂天,從「粘」到「制」時,她明白自己已經沒有多大的發揮空間了,可她仍然不想放棄,只因此刻柳暗花明又一村的豁然開朗感覺如此美好,於是她的腳步越來越快,映在眾人的眼中越發奇異,似乎真的「飄」起來一般。

  太勉強了,過猶不及,傅元行咂咂嘴,都說初生牛犢不怕虎,無波還是太心急了,她能突破是很了不起,可傅聚瀾好歹是新生代的佼佼者,真正的實力還沒拿出來呢,看吧,人家就要來認真的了,到時候有她好受的了,他可不希望無波這次突破效果打折,覷了一個空隙,一招「燕子掠水」輕盈地切入傅聚瀾與無波之間,雙招齊發,同時接住兩人的發招,進行阻攔。

  被打斷的兩人不約而同地瞪著傅元行,無波滿目興奮,而傅聚瀾則多少有些惱羞成怒,齊齊將拳頭對準了傅元行。

  「靠,反了你們,欺負老人是嗎?」傅元行邊罵邊還招,「老虎不發威,你們當我是弱雞嗎?」

  於是乎,雙人大戰變成三人大戰,勸架的變成挨打的了。

  場邊頓時一陣喧嘩,這樣眼花繚亂的招來招往,對這群武迷來說,簡直是海鮮大餐呀,怎麼能不讓吃膩快餐的他們癡狂呢?

  「我去,這麼熱鬧的事,怎麼能少了我一份呢?」不知道誰說了這麼一句,然後……

  三人大戰變成了群戰。

  傅元行簡直要哭了,這幫小子吃了什麼膽兒那麼肥,竟然敢當著他的面亂來?看他不狠揍他們一頓……

  學生們又不是傻的,怎麼能傻傻地挨揍呢?

  最後是傅明睿帶著家長們來武力鎮壓才平息了這次事故,所有人都挨罰了,傅元行罰錢,傅聚瀾和無波罰跪,其他人扎馬步,家長們也挨訓了一頓。

  當然,總會有個別家長不在乎那頓教訓,誰讓他的外孫女那麼有出息呢,還不到十五歲就突破了,此人姓傅名老四,那掛滿皺紋的老臉紅光滿面,只恨不能在臉上寫「我好得意」四個字,走路時那鼻孔快要對著天了,差點沒閃瞎把一干老兄弟的老眼!

  傅明睿父子真是百感交集,早猜到無波會有出息,沒想到會這麼有出息,直直惋惜這樣好的苗子怎麼就不是姓傅呢?他們再次想到原本那個念頭,可轉眼看看面無表情跪著祖宗的傅聚瀾,兩人只能惋惜歎氣。

  跪了半天祖宗,無波發熱的腦袋終於回復平靜了,動了動發麻的膝蓋,她偷偷瞄了瞄旁邊的大表哥,不好意思道:「大表哥,不好意思,剛才我衝動了,害得你也挨罰跪。」

  傅聚瀾掃了她一眼,笑了笑。

  看到他笑了,無波心裡一鬆,又變回平時沒心沒肺的那個無波:「大表哥,你突破時是什麼感覺呀?」

  因為被罰了錢,心裡不爽的傅元行正要過來找無波的麻煩,一條腿就要邁進來,恰好聽到無波的問題,腳步一頓,愣住了。

  是啊,傅聚瀾的實力在上次比武大賽中得到了證明,證明他很有潛力,可以說是新生代的領頭人也不為過,可是有誰知道這傢伙什麼時候突破的?他是在別人的指導下突破的還是自行突破的?突破後的「意」是哪種?為什麼這麼重要的事沒有一個人知道?

  在傅元行百般糾結之時,傅聚瀾緩緩地開口了:「無波,你現在這樣就很好,純粹又勇敢,堅持下去,沒有什麼目標是你達不到的,至於我的經驗,並不適合你。」

  語氣那樣蕭索,讓聽到的兩個人都為之沉默,無言以對。

  他不是一個癡迷武術的人,從前如此,現在亦然,他本該突破無望,可偏偏奇跡發生了,在他對她,對武館,對自己倦怠到極點的時候,奇跡發生了,他竟然回到了小時候,武術也突破了……他心酸得差點淚流滿面,居然是在這種情況下突破,全然是對過去的人生的否定……

  無波說不清大表哥此刻的表情,只覺得這樣的靜默讓自己很難過,曾以為只要長大了就能追上大表哥,現在發現,原來大人的世界離自己還是那樣遠。

  無波回家後第一時間打電話給傅明儉告知突破的事,作為師父之一的傅明儉自然是感覺喜從天降,二話不說,立刻請假殺回古平村,隨行的還有很久沒給他好臉色看的傅老八了。

  「來來來,我們過過招。」一見面,傅明儉禁不住手癢,直接亮招了。

  無波差點就哭了,要不要這麼著急呀伯伯?她昨晚才跪了祖宗的好不好?幼小的心靈還需要安慰呢,怎麼一來就要揍她呢?

  傅明儉是那種給你喝心靈雞湯的時間的人嗎?當然不是,所以無波還是乖乖上前挨揍,啊不,乖乖上前過招。

  這一過招,傅明儉就樂了,還真是「飄」起來了?一高興,他下手就更重了,與傅聚瀾的刻意壓制不同,傅明儉的嚴厲中包含著一股長輩戲弄小輩的歡樂在其中,讓無波輕鬆不少——她可不想當著外公的面挨揍,不然以外公那暴脾氣,肯定要跟伯伯大幹一場不可。

  「好好好,既然突破了,那麼我們就知道接下來的重點了。」傅明儉直接傅元行商量起來。

  傅元行這個師弟自然聽師兄的。

  無波好奇了,問:「重點是什麼?」

  師兄弟倆對視一眼,師弟揚起那傅元行招牌的得意笑臉:「還能是什麼,準備好挨揍唄,被更多人揍。」

  無波頓時萎了,她還期待什麼?練武還能有什麼好事?除了挨揍還是挨揍嘛。

  傅老四一見到傅老八,別提多開心了,他正愁沒人聽他炫耀呢,最好的聽眾就自己送上門了,自然能多顯擺就多顯擺。

  傅清棟老臉抽搐,暗罵自己閒著沒事幹,明天無波回學校就可以見到了,非要跑過來湊熱鬧,倒霉了吧。當然,他心裡別提多羨慕了,他的孫子也不別人的差,只可惜被那個狠心的父親送走了,甚至連送別都不讓他見一面!想到這裡,他又埋怨地瞪了傅明儉一眼。

  傅明儉對殺氣的感覺很是敏銳,加上這段時間對老爹的怒目已經很熟悉了,他本能地一招引帶將無波帶到傅清棟面前,然後回頭摟著傅元行邁開步子,走,一氣呵成!

  無波還沒弄清怎麼回事呢,傅明儉和傅元行就消失在視線裡了,她傻傻地回頭看著傅清棟,半天才問:「伯伯怎麼了?」

  傅清棟還不清楚兒子的心思麼?哭笑不得。

  無波最大的優點就是隨遇而安,很快就挽起傅清棟的胳膊,親密道:「八外公,難得你回村裡,上我們家吃飯去吧,我外公做的菜可好吃了。」

  傅清庭一聽,鬍子一翹:「誰說我要做菜給他吃啦?想得美!」

  無波奇怪了:「咦,不是外公你說的,對待客人要熱情好客的嗎?」

  傅清庭一哼:「他是客人嗎?」

  「對客人都那麼好,對自家人不得更好嗎?」無波又問。

  傅清棟擺擺手,說:「無波不用麻煩了,靖以他媽也回來了,我回家吃。」

  「那先在我們家吃一頓嘛,我來做,你嘗嘗我的手藝吧。」

  傅清庭哪裡捨得讓無波動手,想到無波平時都去老八家叨擾,不招待一頓真的說不過去,可又偏放不下臉面,便冷哼道:「就你那手藝也敢見得了人?別丟了我的傅老四的臉,還是我自己來吧。」說完大搖大擺地往廚房走去。

  無波和傅清棟相視一笑,無波心裡暖暖的,而傅清棟心底的羨慕更濃了。

  對於無波突破的事,傅明睿特意到族裡提過了,可惜族規如此,他實在不能幫無波爭取到更多的學習權利,只能和傅清序合力寫了一分傅家鎮之外的武術高手的名單交給傅元行,讓他給無波安排。

  傅元行轉手將名單交給了傅明儉,傅明儉又在扇面添了幾個名字,然後正式地交給無波。

  「這個是……」無波疑問道。

  傅明儉笑了,說:「以後要揍你的人。」

  無波忽然打了個激靈,媽呀,傅靖以實在說得太對了,他爸還是不苟言笑的好,笑起來實在是太恐怖了!

  人是不經念的,當晚,無波就接到了傅靖以來自美國的電話。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8-2-18 11:57 PM

第87章 疏離

  說實話無波聽到傅靖以的聲音時,第一感覺並不是「沒想到這傢伙還能想著給我打電話呀好感動」,也不是「嗚嗚嗚我真想他能聽到他的聲音真是太好了」之類的,而是——我去!牛牽到北京還是牛,傅靖以去了美國還是傅靖以,聽聽人家一開口說了什麼?

  「聽說你突破了?趁我不在家的時候吃獨食你也好意思?快點告訴我怎麼突破的。」

  她不想問他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也不想說其實每個人情況不一樣所以她的經驗沒那麼大作用,她只是深深歎口氣,道:「你怎麼這個時候打電話回來?你那邊不是半夜三點嗎?」

  傅靖以哼道:「我還以為你要問,咦?怎麼我們家電話可以接國際長途?」

  無波一愣:「咦?對哦,為什麼呢?」

  傅靖以嗤笑一聲:「你那麼笨,說了你也不懂。」

  無波很想說些什麼來反駁,可話到嘴邊就堵住了,一股暖流在心底湧起,她輕輕地按住自己的胸膛,有種想哭的衝動,她輕言細語道:「傅靖以你這個大壞蛋,在那邊過得好嗎?」

  那邊沉默了片刻,無波的心猛地提了起來,難道是被老外欺負了嗎?也是啊,人生地不熟,語言不通,他又那麼不肯吃虧,肯定發生過什麼不好的事……一時間她腦袋裡閃過種種不好的聯想,結果,傅靖以卻笑了。

  並不是他一貫帶著諷刺或嘲弄的笑,而是無波從未聽過的那種溫暖笑聲,她真的是愣住了。

  「不用擔心,我一切都好。」

  「誰擔心你了,」被看穿心思,無波有些羞惱,「就你那性子,我該擔心的是別人吧。」

  傅靖以卻仍是笑:「那是,我傅靖以什麼時候吃過虧?」

  無波反倒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她再沒心沒肺也不會天真到全然相信他這番話,毫無準備的情況下突然被送出國,周邊一個認識的人都沒有,能好到哪裡去?

  「好了,國際長途貴著呢,撒嬌啊抱怨什麼的話等假期回去再說吧,我打電話過來是要提醒你,不要忘記了答應我的事。」

  答應他的事?無波想了想:「你是指跟大表哥有關的那件事?」

  「除了那件,還有別的嗎?」傅靖以哼了一聲,「你要記得你答應過我,不要隨便答應他什麼事,對了,他是不是帶了女同學回來了?」

  「消息還挺靈通。」無波嘀咕。

  「我說你呀,如果真喜歡你那個大表哥,就趕緊表白下手,提前預定,好貨搶手,不然以後被人搶走了可別找我哭。」

  「怎麼又胡說八道呀你!」無波羞紅了臉,「大表哥只是大表哥……」

  「表兄表妹相親相愛,電視劇還演得少?」傅靖以不以為然。

  無波翻了個白眼:「那我不要叫大表哥,我要叫大師兄。」

  「師兄師妹也不差……」

  「傅靖以!」無波真的惱了,「真的不是你說的那麼一回事……或許之前有吧,可當我跟他交手後,我就已經知道小時候追在他屁股身後跑的感覺不是我想要的,所以你以後不要再拿這件事來說笑了。」

  「唔……」傅靖以頓了頓,「你不想只跟在屁股後面,你想當他的對手呢還是戰友呢?」

  「不是對手也不是朋友,更像夥伴之類的。」無波認真道,「雖然我們的志向可能有些不一樣。」

  「就是舒婷說的那樣?他是橡樹,你是木棉?」

  什麼橡樹什麼木棉?無波茫然了,不過她想傅靖以那麼聰明,說的應該沒錯吧,便點頭說是。

  「這樣的話那我就先在這裡勉勵你一句,加油!」

  無波掛上電話還是滿頭霧水,加什麼油?算了,傅靖以那腦袋想的東西不是她這個腦袋能揣摩的,她還是安分地做她自己該做的事吧。

  從無波那一「飄」後,很多事情悄無聲息地發生了改變,比如傅明心,原本在她的心裡,她並不十分情願無波去練功,一是不想無波遭人排擠,二是她在無波身上逐漸看到了自己當初的影子,當初她就是因為武功才跟江華成結緣,她不想無波重蹈覆轍;而這些顧慮現在都蕩然無存了,她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傅家人,深知此刻只有支持才是對無波最好的,她相信換做江華成也會這麼做的。

  這樣的改變是那麼自然,以致於當傅明心一大清早敲開無波的房門喊她起床來練功的時候,無波差點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練功?現在嗎?」無波有些不安,「等下就要回學校了……」

  「先跟你外公練練再回去。」傅明心溫和道。

  無波表面鎮定地答應了,內心卻嚇壞了,天啊,這怎麼回事?難道她還在做夢嗎?結果等她洗漱完,傅明心還在她房間等著,看架勢還要陪她一起去,無波急急忙忙擺擺手:「我自己去就好了。」說著跑向窗邊,雙手一撐,縱身一躍,駕輕就熟地攀上窗外的榆樹,三翻兩翻,跳上了圍牆,順著圍牆走出去,輕輕鬆鬆跳下去。

  結果差點撞上正拐彎往這邊走的薛曼錦,還是傅聚瀾眼明手快地把人拉住了,無波也被嚇到了,順利落地後立刻站起來道歉。

  「沒事沒事,」薛曼錦緩了過來,剛想開口勸無波以後不要做這麼危險的事,可又想這裡可是傅家鎮呀,便說,「吃了早飯了嗎?我們正要回去吃早飯呢,一起來嗎?」

  無波看看大表哥,又看看大表哥這個很自來熟的朋友,該詢問她的大表哥低頭不語,而本該陌生的大姐姐卻像主人一樣邀她去吃早飯,加上傅明心,她糊塗了,世界變化太快,她跟不上呀,恍惚地答道:「我要先去練功,就不去了。」

  「呀,你都那麼厲害了還那麼用功啊?」薛曼錦瞪大了雙眼驚訝道。

  無波張張嘴,沒回答,她厲害麼?她要是真厲害,那臉上的這些青紫代表什麼呢?

  傅聚瀾終於說話了,他拍拍薛曼錦的肩膀,說:「習武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越厲害的人越明白這個道理。」

  薛曼錦長長地哦了一聲,然後一臉崇拜地注視著傅聚瀾,兩人就這麼兩兩相望。

  無波覺得自己好多餘,默默地對他們擺了擺手,默默地轉身走了,心裡又把傅靖以提出來罵了一頓,叫他胡說八道,看人家多般配啊?她實在不敢試想她如薛曼錦一樣站在大表哥身邊的情形。

  無波並不知道,傅聚瀾看著她背影的眼神多麼複雜。

  吃了早飯,無波就坐傅明儉的車回了學校,與之前不同的是,傅明儉特地帶著傅明心簽字的請假條去找無波的學校領導,幫無波申請了走讀,不住校意味著晚上不用上自習,傅明儉下班後就帶著無波去拜訪名單裡的高手,求狠揍!

  人的名樹的影,傅家鎮人的名聲在周圍一帶那是響噹噹的,在經歷過幾次武術交流大賽後更是達到一個更高的層次,一聽說是傅明儉帶來的,又那麼早就突破的好苗子,那些爺爺輩的高手強者,怎麼會不重視?動手就是來真的,一認真就發現無波的實力不是蓋的,然後就嫉妒了,一嫉妒下手更毫無保留了……如此循環,無波深深地佩服起自己來:挨揍的人多了,主動送上門挨揍的人沒幾個,屁顛屁顛送上門挨揍的人估計就她自己了吧。

  而傅明儉則面無表情地在旁邊看熱鬧,心裡實則樂翻了,看吧,連你這招「大輪翻浪」都化解了,我家無波就是有前途……嗯?我家無波?呃,為什麼這麼順口呢?認真想想,老爺子那個想法也不錯嘛……

  傅聚穎大概是從女友那裡知道了這件事,立刻打電話給無波表達他深深的羨慕之情,他現在才知道,武行遠不是電視裡那些功夫明星那麼光鮮,不知道要在背後付出多少淚水和汗水才能收穫一個露面的機會,幸好星娛公司很重視這個項目的發展,給了他們很多資源,而傅聚穎本人形象好,年紀又不大,又是傅聚瀾的重點關係戶,自然成為公司培養的頭號種子,現在已經在好幾部電視劇中跑過龍套了。

  「大表哥,做人不能太貪心呀,你不知道鎮裡多少人羨慕你呢。」

  「那是當然!」傅聚穎臉皮厚著呢,謙虛是美德?開玩笑!「我現在已經有了專門的經紀人了,下個月要參加一部動作電影的小配角的試鏡,入選的概率還是蠻大的,要是選上了,那我以後的機會更多了。」畢竟電影要比電視劇更高級,出名也更容易。

  「唉,小表哥,我們離得越來越遠了……以後想要見你,可能都要跟你經紀人商量才行呢。」無波感慨道,這一年發生太多事了,大表哥的疏遠,小表哥的遠離,傅靖以的出國,忽然讓她明白,成長是一個充滿分別與遺憾的改變過程。

  傅聚穎又何嘗沒有這番體會呢,他甚至不能告訴無波自己的無奈,公司已經交代經紀人要干涉他的感情生活了,為此他和傅柳昔吵了一架,現在都沒和好呢。

  與傅聚穎的電話交流勾起了無波很多感觸,憋在心裡難受,她便打開電腦打算給傅靖以寫郵件抒發一下,登了郵箱才發現居然有一份傅靖以的來信,打開一開,竟然是一首詩,舒婷的《致橡樹》……

  我如果愛你——

  什麼?!橡樹?木棉?這才是偉大的愛情?

  夠了!無波氣得摸著鼠標的手都抖了,虧她還在傷感他遠在他國,結果呢?這傢伙就是有本事做到隔著一個太平洋還能把她氣瘋,真不愧是傅靖以啊……那晚最後他說了什麼?加油?她狠狠地摔了摔鼠標,狠狠地敲下鍵盤,回了幾個字——

  「加個屁油!」

  生平第一次粗口就這麼誕生了,無波的氣惱仍然不能平息,於是朝傅靖以留在家裡的物品下手了。

  而太平洋彼岸那端,傅靖以看到這四個字,想到無波氣鼓鼓的樣子,會心一笑,所以說嘛,那些禁止、反對孩子早戀的家長們老師們真的弱爆了好嗎?就應該他這樣鼓勵這樣調戲,效果槓槓的。他在自己的功績本上又添了一筆,什麼為了無波好?那是借口,他就是看傅聚瀾不順眼罷了,不過,江無波以後總會感激他的,至於傅聚瀾——哼,以後把他弄出國就可以高枕無憂?不要太天真啊,老不死的……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8-2-18 11:58 PM

第88章 重逢

  傅聚瀾與傅靖以的對抗悄無聲息地開始了,或許從很早之前就開始了,身為中心人人物的無波卻毫不知情,就算知道她也沒心思來煩惱這個,她現在忙極了。

  高二分了文理科,無波選擇了理科,要做的作業越來越多,加上每一周都要進行的年級統測,一般學生都覺得壓力大,更不要說無波還要練功,分身乏術都不足形容她的忙碌。

  到底女人比較心軟,傅成芳每天看無波忙得像個陀螺,晚上吃夜宵時都困得打瞌睡了,心疼得不得了,就問傅明儉能不能不要逼無波逼得那麼緊:「你沒看那臉都瘦了,以前多可愛的圓臉呀,現在都沒剩多少肉了。」

  傅明儉沉默片刻,他不是沒想過這個問題,說到底無波也不是他的孩子,可最佳學武的年齡就那麼幾年,一旦錯過,以後就算再好的條件再好的機會也沒有這麼理想了。他也曾跟傅明心交流,傅明心也猶豫,可傅清庭人老心明,他還想在死前看無波有大出息呢。

  「吃苦總好過後悔。」傅明儉說了這麼一句,傅成芳不再說什麼。

  好在年輕人最不缺的就是精力,晚上累得像條狗,睡一覺起來又生龍活虎了。

  又是一次測試,年級裡排了名次,無波其他科還好,就是化學有點差,她挺鬱悶的,老師都說化學就是理科中的文科,只要把相關的知識都背好,要考個考分很容易的,可問題就是該背的她都背了,就差沒真把課本啃掉了,可每次都只勉強考了個及格。

  化學老師找了無波談話,他也不想給學生那麼大壓力,可無波其他科目的成績好得不得了,就是被他這科拖了後腿,無波的班主任就找他來幫忙了,只要把化學拉上去,班裡又多了一個年級前五的有力競爭者。

  其實找無波談話也沒用,畢竟她學不好並不是態度的問題,而是沒找到學習的方法,化學老師說了幾句都覺得心虛,這江無波實在太聽話了。

  老師想了想,翻出一道練習題,讓無波當面解答,無波一看,滿頭黑線,這不是剛考完的卷子的題目麼?她當時就沒答出來,又還沒講解試卷,她現在當然還是解不出來。

  老師便一點一點引導無波來解答這個問題,無波一邊聽一邊點頭,講完了,老師問:「明白了嗎?」

  無波點頭。

  老師欣慰:「你看,其實是很容易的,那我再改一下條件,你來試試。」

  無波看了半天,果斷搖頭。

  老師耐心地又講了一遍,問,懂了嗎?無波點頭。再讓做題,無波搖頭。

  如是再三,老師徹底投降了,並不是無波不聰明,而是實在她的聰明全都沒在點子上,他實在沒轍了。

  無波實在羞愧,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就學不好這個化學。

  老師納悶了:「我看你一年級的化學學得挺好的,怎麼到了二年級就學不好了?是不是我教得沒覃老師好?」

  無波急急忙忙搖頭:「不是的,不是的,是……我之前有請教別人怎麼學的,因為他出國了……」

  以前可沒覺得傅靖以有多好,現在發現這個人簡直是居家學習的必備品,學習不懂可以找他,身體不舒服可以找他,練功沒對手可以找他……他有那麼萬能嗎?之前怎麼沒察覺呢?

  習慣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它會讓你認為一切都理所當然,不會放在心上,直到失去才懂得原來自己曾經擁有。

  因為測試的緣故,這周提前半天休息,傅明儉這個時候還沒下班,無波便不著急著翻牆回去了,而是從正門慢慢地走回去,走到傅明儉住的那個小區,她想起昨晚把冰箱裡的飲料都喝完了,剛好身上帶有錢,便拐進小區裡的一家小超市裡。

  付賬時,無波從書包裡掏出錢包時連帶把化學卷子拿出來了,她付了錢,剛要收好卷子放好,身後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江無波,你化學怎麼學那麼爛?」

  無波詫異地回頭,發現是一個高個子男生,之前沒見過。

  「你不記得我了?」男生笑道,「也難怪,我們都那麼多年不見了,要不是我看到你卷子的名字,也不知道是你。」男生頓了頓,「我是陳柏航啊。」

  陳柏航?無波先是一愣,這個名字怎麼那麼熟悉?她在哪裡聽過來著?再一想,啊,原來是陳柏航,陳方同的兒子,小時候經常搶她小人書的那個陳柏航。

  「想起來了?」陳柏航高興地笑了,帥氣的臉上洋溢著爽朗的氣息,讓超市裡好幾個小女生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可惜,他遇到的是江無波,溫文爾雅的傅聚瀾,高大帥氣的傅聚穎,精緻妖孽的傅靖以,哪一個顏值不是超高的?

  「我聽我爸說你也住在這個小區,可一直都沒見過你,」陳柏航很是熱情,「我媽還整天念叨你呢,怎麼樣,上我家玩玩?」

  收銀台的阿姨不由地往這邊看了一眼,心裡嘀咕,現在的小孩都這麼開放嗎?久別重逢第一面就要人家回家,沒看見人家現在都沒說記得你麼?

  阿姨的嘀咕無波自然聽不到,她正納悶呢,兩個人都分別了那麼多年,怎麼陳柏航表現得好像他們只是幾天沒見那樣?她可真不適應,說什麼去他家玩玩,哪有人那麼隨便就去人家做客的?她拒絕了。

  陳柏航也沒有再堅持,見無波買了那麼多飲料,便主動幫忙抱起來,動作快得無波想說不用都來不及,只能讓他幫忙送上了樓。

  「原來你就住這裡,我就在這邊過去五幢,走兩分鐘就到了,有時間來找我玩。」陳柏航看了門牌一眼,暗暗把門號記下來。

  無波猶豫道:「這裡不是我家,是我一個堂舅家,我平時週末不住這裡。」她一般是週一到週五在這邊住,週六週日回傅明心那邊,這周是因為傅明儉說要帶她去外地才過這邊住的。

  陳柏航愣了一下,然後點點頭,跟她告別。

  無波進了門,傅成芳正巧從廚房出來:「哎喲,買那麼多飲料,怎麼喝得完?剛才你是不是跟人在外面說話?我就覺得聽到你的聲音了,對了,你怎麼回那麼早?」

  「提前休息。」無波沒說陳柏航的事,因為她覺得這不是什麼大事,而且提起陳柏航就要提起陳方同,不免又要提起江華成,她心裡多少有些不樂。

  沒想到陳柏航那麼快又來了,她把飲料放進冰箱,剛翻開習題本正要做時,就聽到了門鈴聲,她沒在意,結果沒一會兒傅成芳就來敲門了:「無波,你同學來找你了。」

  無波很是奇怪,他怎麼來了?

  陳柏航有些不好意思道:「家裡沒人,我忘記帶鑰匙了,我可以在你這邊做作業嗎?」

  無波啊了一聲,自然而然地看向傅成芳。

  傅成芳笑呵呵地讓無波招待陳柏航,自己進廚房去準備小點心。

  陳柏航看見書桌上打開的化學練習本,想到剛才卷子上的數字,心裡有數了,便說:「那麼巧,你也在做化學題,我們這周也留了化學作業,一起做吧。」

  一起做作業倒沒什麼,只是……無波看了看房間,說:「我們到客廳去做吧,書桌有點小。」

  陳柏航看了看明明放了兩個椅子的書桌,點頭。

  無波沒錯過陳柏航奇怪的眼神,可她沒辦法呀,要是傅靖以知道她留了陌生人在他房間,不知道要怎麼折騰她呢。

  她不知道此時陳柏航想得複雜多了,他說謊了,其實他回家了,跟他媽宋志佳說了見到無波的事,在江華成出事前,宋志佳和傅明心一直交好,對無波也很關心,自從無波被送回傅家鎮後她就一直牽掛著了,她找人打聽過了,傅家鎮人都不歡迎外姓人,沒有母親的陪伴,無波一個外姓人能討到什麼好?現在聽陳柏航說無波寄住在一個堂舅家,心裡更是牽掛了,可又不能貿貿然去人家家裡打聽,便打發陳柏航過來摸摸情況。

  陳柏航很氣憤,幸好他來了,瞧瞧他都看見什麼了?房間的東西大部分就不是女孩子用的,無波連自己的房間都沒有,同學過來一起寫作業,又不是做什麼壞事,房門開著就好了,居然要到客廳去,可見這個堂舅家管得多麼嚴,毫無自由、隱私可言,後來那個堂舅媽端了點心過來就坐一旁不走的事更是證明了他的猜測。

  再仔細瞧瞧,無波臉上手上竟然還有隱約可見的淤青,難不成她還遭遇了家暴?陳柏航簡直不敢再想像下去,不行,他一定要幫無波脫離這種苦難,一定!

  陳柏航專門拿化學作業來做不是沒理由的,那麼多科目裡他學的最好的就是化學,還是班上的化學科代表,指點無波做作業沒有絲毫困難,學生之間的討論的效果往往比老師教學生的效果好幾分,因為大家都是學生,思路相似,無波很容易跟上陳柏航的思路。

  看著無波臉上的感激之情,陳柏航自覺這次沒有白來:「我也不住校,以後你有什麼問題可以找我,就算我不會,我也可以幫你問問老師。」

  「謝謝!」無波真心感謝陳柏航,「不過晚上我一般沒時間,有些事要忙。」今天能有半天空閒已經很難得了,平常放學後練功的時候都不夠呢。

  陳柏航看了一邊看雜誌一邊偷瞄這邊的傅成芳,心想,難道無波還要做家務嗎?這個房子那麼大,難道都是無波一個打理的?這個堂舅媽就是傳說中的監工嗎?怪不得看起來那麼白淨年輕。

  如果傅成芳知道陳柏航此刻的想法,只怕要氣得吐血了!她看起來為什麼會年輕,當然是她包養有方咯!再說她什麼坐在這裡「監工」?當然是為了她那寶貝的養子,無波突然冒出一個又高又斯文的男同學,傅靖以又遠在美國,她不幫忙盯著點那怎麼成?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8-2-18 11:59 PM

第89章 急切

  傅明儉回來的時候,陳柏航還沒回家,他愣了一下,疑惑地看向無波。

  無波站起來,有些拘謹地介紹說:「伯伯,這是陳柏航,我小時候的朋友。」

  傅明儉略微觀察了會兒,點頭:「是你陳叔叔的孩子吧,你們自己玩。」

  陳柏航看著傅明儉不苟言笑的表情,心中忐忑,偷偷地對無波說:「你這個舅舅看起來好凶。」

  傅明儉是傅家鎮出了名的黑臉,他只要板起臉,眼睛一瞪,所有孩子都會不自覺地腿顫,要是他問起話來,保證有一半人回答不上來——當然,傅靖以那傢伙除外,可在外人面前,無波還是要維護伯伯的面子,便昧著良心說:「哪裡,伯伯人最好了,可疼我了,呵呵。」

  陳柏航頓時無言以對,誇人可以,請不要笑得那麼僵硬好嗎?他越發肯定無波在寄宿家庭過得很不好。

  回到家,他將發現全部都告訴了宋志佳,宋志佳眼淚刷地流了下來,嚇壞了陳柏航,急忙安慰:「媽,你哭有什麼用?你再怎麼哭,她還不是一樣要受苦?」

  「那、那可怎麼辦呀?帆帆那麼可憐……」宋志佳哽咽道。

  陳柏航頭都大了,拜託,他怎麼就攤上這麼愛哭的老媽呢?明明他才是孩子好不好?「要不,等我爸回來再說?」

  話音剛落,門就開了。

  陳方同回家了,他剛邁進家門,就看到老婆孩子都一臉驚喜地看著他:「喲,這是怎麼啦?柏航你又惹你媽哭了?」

  「爸,我跟你說——」

  另一邊,無波做完了作業,傅明儉也收拾好了,兩人就出門去找高人前輩指教去了。

  「今天帶你去的,是我們隊裡的一個老前輩,他退休好多年了,之前是特警出身,身手還硬朗,你千萬不要客氣。」傅明儉叮囑道。

  無波默默地點頭,心想,叫她不要客氣?她想客氣也沒這個能力呀。

  老前輩姓張,傅明儉讓無波稱之為張爺爺,張老爺子一聽,笑得極像彌勒佛的臉立刻掛了下來,滿臉不高興道:「什麼爺爺,我有這麼老嗎?我才六十出頭,還有大把日子可活,怎麼能說我老呢?」

  「是是是,您不老,您還是壯年呢,」傅明儉對老領導的脾氣是一清二楚,早就準備好了說辭,「這不是按著輩分來叫的嘛,不叫爺爺,難道叫伯伯?那您豈不是跟我同一輩?平白比我家老頭子低了備份……」

  張老爺子想到自己要喊傅老八為叔,不禁抖了抖,然後恢復笑臉,慈愛地摸了摸無波的頭頂,說:「對對,叫爺爺,叫爺爺正合適。」

  無波嘴角抽了抽:「張爺爺好。」

  張老爺子點點頭,仔細觀察無波,精神抖擻,容光煥發,特別是那雙透著生機的大眼睛,特別精氣神,一看就知道是個好苗子,心裡不知道多滿意。

  「跟我說說,之前都跟誰交過手了?」

  無波看了傅明儉一眼,低頭把跟自己交過手的人點了一遍,張老爺子一聽,不得了呀,小小年紀就跟那麼多人交過手了,經驗豐富嘛,頓時手癢起來,樂呵呵地朝著無波伸手比了比。

  無波吸了一口氣,好嘛,又要開始挨打了。

  吃過晚飯後,傅成芳在看電視,傅老八正要到小區的公園去散步,陳方同舉家來拜訪了,他只好打消了這個念頭。傅明儉之前就跟他們提過,並不算意外。

  「明儉和帆帆呢?」陳方同把水果放下,疑惑地問道,「老家親戚送了幾個自家種的西瓜來,「叫他們一起來吃西瓜。」

  傅清棟笑呵呵道:「來得不巧,無波跟她舅舅出門訪客了。」

  「這個點出門?」陳方同很是詫異,現在可是晚上九點,怎麼要這個時間去訪客?「那他們什麼時候回來呢?」

  「這可就不一定了,也許要過十一點,有急事?」傅清棟問道。

  「有點事想跟明儉商量。」

  傅成芳端了茶上來,傅清棟示意陳方同喝茶,自己也端了一杯,優哉游哉地翹起二郎腿,慢慢喝了一口,點評道:「這茶早了點,下次再泡上一會兒。」

  「是。」傅成芳乖乖點頭。

  陳柏航有些著急,這老頭子,趕緊談正事呀,喝什麼茶?

  陳方同沉穩得多,放佛上門來談事的人不是他一樣,認真品著茶,還連誇了幾聲好茶。

  傅老八覺得架子擺夠了,便放下茶杯,說:「小陳啊,你來找明儉,是不是為了無波的事?」

  「不錯。」既然老爺子不擺譜了,陳方同也不再兜圈子,開門見山道,「我和華成是兄弟,這麼多年沒能幫忙照顧無波,心裡很是愧疚,既然現在無波也住在同一個小區,我想可否讓我幫……」

  「打住,打住。」傅老八打斷他的話,「我,跟無波老公是堂兄弟,現在只是幫無波外公照顧照顧她罷了,她的事,得問過無波外公才行,我們可不能擅自做主。」

  陳方同沉默了一會兒,說:「應該的,應該的。」

  「所以,你去跟明心商量吧。」

  陳方同笑了笑,沒說話。

  氣氛倏然古怪起來,陳柏航欲言又止,最終什麼也沒說。

  宋志佳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未語淚先流。

  這種功力差點沒讓傅家兩個人眼睛脫窗,傅家鎮的女人向來只會比男人還剽悍,從來沒見過這種動不動就傷心淚流的,一時之間竟難以招架。

  傅成芳頭皮發麻地看著自家公公——您說,這個怎麼辦?

  傅老八老眼一瞇——別問我,我怎麼知道?

  幸好,電話響了,救了他們兩個,傅成芳趕緊拿起電話。

  「是我,」傅明儉說得又快又急,「出了點事,我今晚不回去了,你幫我把明天上班要用的東西準備好,等會兒無波會回去拿。」

  「出了什麼事?」傅成芳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她最害怕聽到傅明儉說「出事了」三個字,生怕有什麼萬一……

  傅明儉想說沒什麼,又怕妻子胡思亂想,只能歎氣道:「張老爺子骨折了,現在在骨科醫院呢。」

  傅成芳驚呼:「怎麼弄?嚴重嗎?」

  「被無波打的……」傅明儉小聲地解釋道。

  「啊……」傅成芳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傅明儉很是無奈,交手前他就再三跟老爺子交代,要量力而為,不要逞強,只是打場教學站,無須分勝負,不想老爺子好勝一輩子,老了依舊不服輸,硬逼著無波出盡全力,老爺子不躲就算了,還想破解,無波的殺招收得不怎麼利索,生生把老爺子的小腿踢折了……

  「無波回去後,什麼也不要說,讓她帶東西過來就好了,你跟爸說一下。」傅明儉交代道。

  那無波豈不是內疚極了?傅成芳想想就揪心:「哭了嗎?」

  「怎麼不哭,天都快漏了!正一路哭著回去呢,估計回到家也哭夠了。」

  掛了電話,傅成芳低頭跟傅清棟耳語了幾句,傅清棟驚得鬍子都飛了,連連直罵:「這老傢伙,還當自己十八歲呢!」

  陳方同一家尷尬極了,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家裡出了點急事,就不留你們了,改天有時間再一起吃個飯,」傅清棟哪裡還有心情跟陳方同玩語言遊戲?恨不得直接飛到無波身邊安慰她,「等明儉回來,我讓他去找你。」

  陳方同不好再打擾,帶著家人離開。

  無波回到家時眼瞼果然是腫的,看得傅清棟和傅成芳兩人心疼極了,可又知道無波的個性,這會兒越安慰她只會越內疚,便將準備好的東西裝了袋,給無波套了件傅靖以的外套,讓她騎著自行車去——傅成芳倒是想替無波去,可無波堅持要去醫院,傅成芳想著無波現在的身手,也覺得應該沒什麼危險,叮囑她騎車當心就放心讓她去了。

  無波的自行車技術那是經過村裡田間小道的洗禮的,加上她現在心中急切,出了樓道後,立刻高速往前飛。正巧陳柏航也騎著車要去公園的小廣場練習特技,看到無波的飛車後,還以為是平時跟自己玩的某個夥伴,開口叫了一聲,無波沒理會,騎得更快了,在前面的欄杆處來了單腳撐地拐彎,一晃而過!跟在她身後的陳柏航也想嘗試這招,最終還是停了下來。

  「好標準的leanwith!」陳柏航讚道,「這傢伙究竟是誰呀?」

  無波到醫院的時候,傅明儉正等在門口呢,她關切問道:「張爺爺呢?」

  「別擔心,小骨折,養上兩三個月就好了。」傅明儉拍拍無波的肩膀,盡量用一種平撫的語氣安慰無波,「老爺子沒怪你,他還說要感謝你呢,平時兒女難得回來,現在正好一家團聚了。」

  無波笑了笑,眼淚又不爭氣流出來。

  「你肯定看出來,張老爺子的身手已經退化了,你不疑惑我什麼要帶你去找他嗎?」傅明儉讓無波坐下,從衣兜裡掏出煙,「其實,老爺子曾經是你爸的領導,你爸當年就是他帶出來的。」

  「我爸?」無波愕然,沒料到她與老爺子竟然有這種淵源。

  「傅靖以說得好,你也長大了,會自己考慮問題了,你媽不願跟你坦白的事,,孰是孰非,我不會妄下推斷,你自己判斷吧。」

  傅明心不願坦白的事?那是關於爸爸的那些事嗎?過去她曾數次探知,卻總是被轉移注意的那件事嗎?等待了那麼久,今夜終於等到了真相。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8-2-18 11:59 PM

第90章 往事

  無波想到了很多,小時候爸爸送的小人書,媽媽掩面痛哭的樣子,還有早已模糊的那個面容。她低下頭,握緊雙手,說:「您說吧,我聽著。」

  傅明儉慢慢地回憶著:「雖然我和你爸都在一個系統,但算不上太熟,平常大家工作都忙,我是特警,他是緝毒,工作也沒什麼交叉。出事一個月前是我見他的最後一面,他買了些禮物說讓我幫忙帶回家給你外公——你媽為了嫁給你爸,跟你外公冷戰呢,我們就一起吃了飯,聊起工作時,你爸表現得很興奮,跟我透露了幾句,說他在跟一個大案子,已經跟了好幾個月了,快要收網了,這個大魚要是捉住,基本上我們這片地方的就清靜了,到時候他肯定能得到嘉獎,還有很大的可能可以升職。」他頓了頓,似乎在努力回想那些因時光流逝而變得模糊的細節,「他可高興了,升職了就可以分到更大一點的房子,就可以把你外公也接來一起住了,你爸媽當時是這麼打算的,只要住到一起,還愁沒有冰雪消融的機會嗎?沒想到,一個月後,我就聽到了你爸殉職的消息。我查看了檔案,是在跟蹤大頭目,等待對方交易時出了岔子,被對方知道了,對方有一定的武器裝備,要強行突圍,你爸就在阻止對方突圍時中槍了。」

  無波攥緊雙手,牙齒卻在打顫:「那,跟陳叔叔有什麼關係呢?」

  「當時你爸是大隊長,負責一隊,盯的是正門,陳方同是副隊長,負責二隊,盯的是後門。」

  無波還是不明白,追問:「究竟是怎麼樣?」

  「過程弄不清楚了,結果就是,陳方同升職了。」傅明儉的面容在煙霧繚繞中顯得有些恍惚,「事後,所有的隊員都接受了調查,最後得出的結論是這件是意外。」

  「意外?」這兩字其實並不難接受,過去那麼多年無波一直都是用這兩個字說服自己的,可現在,這兩個字竟然是那樣不堪一擊,「如果是意外,我媽為什麼會那麼痛恨陳叔叔?」

  「問得好。」傅明儉臉色一正,「我們傅家人天生就有一種執拗,明心對這樣的結果拒絕接受,以為是單位這邊有所隱瞞,讓我去調查,我調取了所有審查的資料,並沒有找到突破口,所以……」

  「所以?」無波很是急切

  「所以我偷拿到了一隊二隊所有人的資料,明心就直接找上門去,一個一個找,追問當時的事,開始沒有人肯多說什麼,明心直接就下手,直接逼供,大部分人回憶的細節都跟審查的回答相差無幾,連打了好幾個,終於從一個女警那裡找到了突破口,女警並沒有直接參與圍捕行動,而是在後方做監聽支援的,她說那天是後門先有動靜,前門的江華成才下達圍捕的命令,中間大概差了二十幾秒。當年隊裡的條件沒那麼好,並不是每個人都能佩戴通訊設備的……」

  無波已經明白了,捂著嘴巴卻淚如雨下……

  「你推測了吧,兩隊同時進行埋伏,大隊長和副隊長帶著監聽設備,監聽到裡面人員快交易了,副隊長立功心切,沒等大隊長下命令,草率出動,錯失了圍捕的最佳時機,毒販受驚直接往前門突破,你爸一向又身先士卒……大魚捉到了,可大隊長犧牲了,還讓上線也逃了,那次行動可以說效果打折了,這種責任誰也擔不了,所以二隊的人怎麼打怎麼問都瞞下了他們擅自提前行動的事……」

  無波卻笑了:「二十幾秒!就是這二十幾秒……」

  傅明儉把煙一丟,正色道:「這僅僅我們通過女警的話來推測出來的結果,或許並不是真相,因為當時明心下的手不輕,女警迫於無奈亂說也不一定。無波,你已經是半個大人了,很多事都要學會自己思考,明心已經陷進去沒辦法自拔了,我希望你有自己的判斷,不輕信不妄斷。」

  無波沉默了很久,哽咽道:「陳叔叔是不是不知道我媽逼供這件事?」

  「他知道,但是二隊的人都沒說,女警是一隊的,他估計沒料到女警會留意時間差。」

  「那,如果……如果推測是真的,那他怎麼還能這麼坦然出現在我們面前呢?」無波說著說著,終於失聲痛哭。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能在毀了她的家後,還一副情真意切「我想照顧你們」的模樣來到她面前?

  「無波,你要知道,這個世界上並沒有純粹的壞人,」傅明儉努力地用無波這個年齡段能理解的話語來解釋,「假設這件事是真的,假設啊……陳方同他並不是故意的,他只是立功心切,沒想過要你爸死,是他的冒進間接導致你爸的犧牲,所以他心裡懷有自責愧疚,可他有自己的家庭,為了自己為了其他隊員,他選擇了隱瞞真相,這份自責愧疚會更加折磨他,所以他想要做些什麼來獲得救贖……」

  「救贖。」無波喃喃道,「傷害已經造成,還怎麼救贖?」

  傅明儉拍拍她的腦袋:「我說這些,並不是要你報仇或什麼,而是你有權利知道。無波,伯伯不希望你以後變成一個被仇恨蒙蔽雙眼的人,你還年輕,還有很多未來,不該被這些事情困住。」傅明儉的內心十分沉重,其實他並不想太早講這件事,只是今天見到陳柏航,他意識到事情的緊迫性,無波與陳家有十幾年不見,基本上已經沒什麼感情交集,是告知她的最好時期,如果等她和陳家又恢復交集後那就槽糕了。

  看著無波哭得那麼可憐的樣子,傅明儉不能說不心疼,可話已經說了,還能怎麼辦呢?他只能安慰自己,好了,現在無波肯定不會再因為踢折張老爺子的腿而自責了,他也算做了件好事……

  無波沒心情上課,直接跟老師請了假,班主任自然要問一下原因,她直接把張老爺子的事搬出來,班主任沉默了片刻,簽了請假條。

  出了校門,無波心裡一片茫然,該去哪裡呢?她其實很想去問問傅明心,可又怕勾起傅明心的傷心,最後還是回了傅明儉家。

  「無波,這是怎麼啦?」傅清棟見到無波還很紅腫的雙眼,急切地問,「是不是那張老頭給你氣受了?」

  無波勉強一笑,搖搖頭:「不是,我就是困了,想回來睡一覺。」

  傅清棟趕緊讓她回房間睡覺,自己則偷偷打電話給傅明儉,得知經過後,把傅明儉狠狠罵了一頓。

  傅清棟也知道這事怪不了兒子,心裡還是很氣,想安慰無波又不知道怎麼安慰,想告訴傅清庭又怕那倔老頭脾氣不好要去找姓陳的拚命,那無波豈不是更難過?再三想了想,只能讓無波自己想通,別人怎麼幫也幫不到她的。

  無波悶頭睡了半天怎麼樣也睡不著,反而覺得心裡憋得更難受了,要是傅靖以在就好了,至少他可以聽她吐苦水。

  想到這裡,無波趕緊起來開了電腦,打開郵件給傅靖以發郵件。

  「你說,怎麼樣才能讓時間倒流,回到過去呢?」

  幸運的是,傅靖以就在電腦旁,很快就回了郵件。

  「白日做夢。」

  無波還沒來得及回復什麼,第二封郵件又發過來了。

  「視頻。」

  無波猶豫了幾秒,還是登了軟件,發了視頻邀請過去。網絡有點慢,等待的時候無波又有幾分後悔,自己哭成這個樣子,等會兒給傅靖以見到了,豈不是要被他笑話?

  視頻連通了,傅靖以穿著一身羽絨衣,戴著後帽子圍著圍巾,一副看起來很冷的樣子。

  無波愣住了:「美國有這麼冷?」

  「我來滑雪呢。」傅靖以解釋,他剛把一部分照片上傳到網絡相冊,就看到她的郵件,算一算時間,這個時候她應該在學校上課,怎麼會在玩電腦?這才說要視頻,果然不出他所料,看看那對金魚眼,真淒涼啊。

  「說吧,什麼事?」

  無波嘟嘟嘴:「沒事就不可以跟你聊聊?」

  傅靖以挑眉:「行,那你來聊吧,聊什麼?」

  無波沉默了片刻,又忍不住哭了。

  傅靖以一看,無奈地翻了個白眼,為什麼呀,他都出國了,還得面對這種破事,他有點不耐煩,開口罵道:「哭個屁啊!哭就能解決問題?」

  「先讓我哭一會兒。」無波難受道,她也不想哭的,可是就是忍不住,這十幾年等待的委屈似乎都集中在這一刻來宣洩,她怎麼壓抑也壓抑不住。

  她還清楚地記得明睿抱著自己離開家時,自己回頭看著媽媽站在家門口掩面哭泣揮手的情景,那山,那房子,那個女人,一條老狗,還有房子旁邊新發芽的小樹,那一副畫面一直藏在她心底,始終未曾忘記。

  「看來發生的事還真不小。」傅靖以說道,想了想,「跟你大表哥有關?」

  無波搖頭。

  「武功的事?」

  搖頭。

  「你外公生病了?」

  搖頭。

  傅靖以沉默了好一會兒,肯定道:「你爸的事?誰告訴你的?你媽,我爸,還是那個姓陳的?」

  無波含淚抬頭,驚訝道:「你怎麼知道?難道你之前就知道了?他們都告訴你了?卻不告訴我?」

  「我猜的。」傅靖以解釋,「第一次見到陳方同的時候,我爸說了一點,我猜的。」

  無波頓時不知道該怎麼哭了,人比人,真的能氣死人的:「你猜到了什麼?」

  「你爸和陳方同一起出任務,陳方同出了意外,間接導致你爸犧牲,後來因為某種原因隱瞞了下來,但是你媽知道真相……」

  無波這會兒真的是再也哭不出來了,她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說對了?」傅靖以自己都驚訝,「原來這事還真這麼簡單。」

  無波小聲地把傅明儉跟她說的話複述了一遍,傅靖以聽完後皺眉:「推測?那就是不確定。」

  無波點頭,這就是她覺得難受的,她等了十幾年,傅明儉開口時她以為自己終於等到了一個答覆,結果只是等到了一個推測,真的是恨一個人都不懂怎麼去恨。

  「那就去確定啊。」傅靖以奇怪道,「你不去求證,光在這裡哭能哭出答案來嗎?」

  「怎麼求證?」無波惱了,「難道要去問陳叔叔嗎?他會告訴我答案嗎?」

  傅靖以無奈極了,都到這個地步了,她竟然還叫人家「陳叔叔」,有時候他真的覺得無波很神奇,在傅家鎮那個不歡迎她的地方長大,卻始終保持著最純真的良善,她已然成為他心裡最後的天真。

  為了這份天真,他想,有些事也許他來做,是再合適不過的了。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8-2-19 12:00 AM

第91章 回國

  無波在車站等得很焦急,傅靖以做事一向另類,但她也沒想到會這麼誇張,就因為她的抱怨,他不滑雪了,直接飛回來了!接到他的電話說已經到省城,正坐車回來,讓她到車站來接他時,她簡直要瘋了好嗎?這事都過了兩天了,她都可以平靜面對了,他居然回來了!

  一時衝動?開玩笑,這種東西怎麼可能跟傅靖以有關?看他選擇在國慶假期回來就知道他的算計了,這一天傅明儉要值班,無波不用練功,肯定是呆在自己家……傅靖以說不能讓別人知道,無波對外公和媽媽說要去參加同學聚會才出來的,心裡覺得很愧疚,她居然學會撒謊了。

  還在胡思亂想時,肩膀被人一拍,無波一驚,傅靖以就站在她眼前。

  「你怎麼想一出是一出啊,」無波立刻不滿道,「就為了這點事就跑回來,你可真是……真是……哎呀,以後不能這樣了,你怎麼能這樣呢?」

  傅靖以哼了哼,他就知道不能期盼什麼感動淚流什麼喜極而泣,他把背包丟過去,伸伸懶腰:「餓死了,趕緊去找吃的,我得大吃一頓,真是受夠了那些豬食。」

  「豬食你還吃得那麼高。」無波抱怨道,瞧瞧,之前傅靖以也沒比她高多少,才去了美國半年不到,居然比她高了半個頭!

  「基因的差距,沒辦法。」傅靖以裝模作樣地聳聳肩。

  無波瞪著他,踮踮腳尖,哼了哼。

  因為車站離市高很近,傅靖以反而比無波更熟悉,出了車站,他直接打車直奔某家館子而去。

  無波坐立不安,小心翼翼地問傅靖以:「你真的不回家嗎?你爺爺可想你了,要不,咱們等會還是回家一趟吧,再說了,我也沒什麼事了……」

  「你當我是為你啊?」傅靖以一副「別自作多情」的模樣,「要是不把這件事解決了,那個誰不是整天要跑到我家裡?到時候你跟我爸出去了,那被煩的就是我爺爺我和我媽了,欺負到我的頭上了,我還能忍?」

  無波瞪著他,隨即噗呲一笑,靠過去拍拍他的肩膀:「哎喲,難得聽你說這樣的話,真的好搞笑。」心裡卻異常溫暖,傅靖以這傢伙一點兒都沒變,要做好事也要拐著彎來說。

  傅靖以翻了個白眼,伸手扯了扯無波的馬尾,無波立刻伸手去拍他的手。

  開車的司機默默地看了看後視鏡裡打情罵俏的少男少女,心裡感慨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放假你外公不是要巴你嗎?你找什麼借口出來?」

  無波歎氣道:「同學聚會啊。」

  傅靖以對她比了個大拇指:「有長進,都學會說謊了。」

  無波沒好氣地拍掉他的手,要是被外公發現了,他老人家不知道多傷心呢。

  同學聚會?司機心一驚,好像昨晚上高中的女兒也說今天要參加初中同學聚會,難道……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無波突然覺得車速好像加快了,沒兩分鐘就到了。

  傅靖以輕車熟路地進了包廂,打開菜單,刷刷刷點了一桌子菜。聽著他不打頓地報了一長串的菜名,直把無波聽得腦袋發昏:「點那麼多幹什麼?又吃不完。」

  「我樂意!」傅靖以繼續點,她怎麼能理解他在美國吃了半年多的漢堡和意粉後身體每個細胞對中華美食的渴望叫囂呢?現在他晚上做夢都夢到吃的了,簡直餓得令人髮指。

  菜很快就上了,傅靖以招呼都不打,直接上筷,大快朵頤,或者說狼吞虎嚥差不多,無波驚愕之餘又覺得心酸,傅靖以在家時嘴可挑了,這個不吃那個不吃,何曾像今天這樣?可見他在國外的日子並不如他平時通電話時說的那般好,是不是正是因為這樣,他心裡對傅明儉的氣一直不肯消散,所以回來也不肯回家?

  吃得差不多了,該辦正事了,傅靖以推推無波:「去,弄餐廳的電話給你那個陳叔叔打個電話,讓他現在馬上來這裡。」

  「來這裡?陳叔叔?為什麼?」無波愣住了。

  傅靖以鄙視道:「那你以為我回來就吃個飯,放句狠話,就完了?」總幹點實際活。

  「你打算怎麼辦?」無波這會兒真的著急了,「不能打人的,也不能下黑手……」傅靖以簡直是奇葩,他又會武功,又會中醫,還有一顆七竅玲瓏的心……無波每次聽到他顯擺新發現的整人的方法都忍不住打寒戰。

  「光明正大能弄清真相嗎?」傅靖以嚴肅道,「去,打電話去。」

  無波發現傅靖以是來真的了,她一方面不想把事情弄糟,一方面又很想確認事情的真相,兩相矛盾,最後還是後者佔了上方,她咬咬牙,去大堂找了電話,撥出那個記在心上多次曾想撥下的號碼。

  傅靖以喝了口茶,讓服務生來清桌,又叫了壺好茶,趁著無波不在,提前做好了準備。

  無波回來後,有些緊張:「他說馬上過來,那,到時候我該說什麼?」

  「沒出息!」傅靖以惱了她一句,隨後把自己的部分計劃一一交代給她,最後還叮囑她,「你千萬給我爭氣點,要是敢掉鏈子,看我怎麼收拾你。」

  無波想辯解幾句,又覺得傅靖以這麼做也是為了自己,只能不斷地給自己打氣。

  接到無波的電話,陳方同很意外,登傅明儉的家門後他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他以為來找他的肯定是傅明心,沒想到是無波。她會問什麼呢?他到時候又該怎麼回答呢?

  沒糾結多久,陳方同很快到了無波說的餐館,他覺得很奇怪,這個地方跟無波的生活沒什麼交集,還是很商務化的餐館,無波怎麼會約在這裡?還定了包廂,難道不止無波,還有大人在等著他?他穩穩了心神,快步走進去。

  服務生打開包廂門,陳方同看到無波立刻站起來迎接她,懶散地坐在她旁邊的是一個很俊俏的男孩子,見他進來,男孩子只是抬頭看了他一眼,然後繼續低頭玩手機。

  「陳叔叔,坐這邊,」無波招呼著,順腳踢了一下男孩,男孩這才端正了下坐姿,無波有些尷尬:「他是我表弟,是陪我過來的。」

  聽了無波的介紹,男孩莫名其妙地哼了一聲。

  無波沒理會,待陳方同坐下後,她主動給他倒了茶,然後殷切地看著他把茶喝了,看得陳方同心裡毛毛的,想到自行的目的,陳方同清清嗓子:「帆帆啊,你這麼急著叫陳叔叔來,是有什麼事嗎?」

  無波猶豫了幾秒,然後下定了決心,看向陳方同:「陳叔叔,我媽一直都不肯跟我說我爸爸的事,那天你到舅舅家來找我,媽媽知道後還把我罵了一頓,我現在特別想知道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媽媽會這麼……不想我再見到陳叔叔。」

  陳方同反問無波:「你媽什麼都沒說過?」

  無波點頭,一臉沮喪:「我之前一直都是跟她分開的,前年才重新見面。」

  這個回答太出乎陳方同的意料,他呆愣了老半天,看著無波滿是期盼的表情,慌忙低下頭:「你爸的事很複雜,一言難盡……」

  「那要不要喝點酒再說?」一直沉默的男孩子突然開口道,然後不等陳方同反應逕自走出去了。

  無波尷尬地對陳方同笑笑:「他就這樣,您別介意。」

  沒一會兒,傅靖以帶著服務生過來了,服務生端著幾瓶酒,紅的白的……

  「幹嘛呀你。」無波低聲問道,剛才的計劃裡沒有這一出啊。

  傅靖以沒回答,直接讓服務生把酒都開了,然後倒了兩杯,一杯遞給陳方同,端起自己那杯,一臉年少張狂對陳方同說:「這位大叔,俗話說,酒後吐真言,你有什麼不好說的話,喝了酒,壯壯膽就好說了,來來啦,乾杯!」

  無波簡直要瘋了,這個傅靖以在幹什麼呀?這個時候他不該是等待插話的好時機,引導話題,然後慢慢對陳方同催眠嗎?

  陳方同將無波焦躁的表情看在眼裡,對上傅靖以的挑釁,只是回以一笑,他壓下男孩子的酒杯,說:「我的職業不允許我喝酒,而你,還是未成年人,不能喝酒……」

  「切,裝什麼裝。」男孩子被拒絕後一下子惱了,轉過身去繼續玩手機,好像剛才的舉動都是他的一時興起。

  無波深深地歎氣,趕緊把那些酒啊杯啊都挪到一邊,又給陳方同倒了杯茶。

  陳方同最終還是開口了,他喝了一口茶,說:「你爸原來跟我是一個隊的,他是隊長,我是副隊,那時候我們每個人都把他當成大哥,他呢,是個好人,感覺敏銳,能力優秀,總是帶領我們破獲一個又一個案件,立下許多功勞……」

  無波目瞪口呆,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陳叔叔說著說著就打起瞌睡然後就睡著了?她驚恐地回頭看著傅靖以。

  傅靖以淡定地看看表,對她點頭:「藥效發揮了。」

  「蒙、蒙汗藥?」無波驚訝得話都說不好了。

  傅靖以鄙視道:「你還能再更不靠譜點嗎?」

  「現在,你打算怎麼辦?」無波摀住自己那如同喝了興奮劑一般亂跳的胸口,不安道,「你給他吃了什麼藥?會不會有什麼後遺症?」

  傅靖以卻拉起她的手,把她往門外帶。

  「傅靖以?」

  「剩下的就是我的事了,你在外面等著吧,幫我把風。」傅靖以交代道。

  「為什麼?」無波追問。

  「你只是想要個結果,不是麼?」傅靖以垂視著她,「你只想知道他是不是無辜的,對吧?至於他究竟做了什麼,並不重要。」

  無波看著傅靖以黑睃睃的瞳孔,淚如泉湧,轉頭離開。

  她知道的,他是害怕自己聽到那罪惡的那一面,她都知道的,為什麼自己就這麼不爭氣呢?明明是你爸爸呀,江無波,是你應該要去做的呀……

  傅靖以看著無波躲在牆角抽泣,慢慢垂下眸子,關上門,盯著如死豬一般趴著不動的陳方同,從衣兜裡掏出一個布袋,展開,抽出一根銀針……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8-2-19 12:01 AM

第92章 成事

  在無波的焦急等待中,傅靖以終於打開門叫她進去,她把淚水一擦,迎上去:「怎麼那麼久?」

  「必須那麼長,不然圓不回來。」傅靖以不給她思考的時間,拉著她回到原位坐下,然後灌她喝了兩杯白酒,又沾了一些灑到她衣服上,緊接著他也坐好,順勢趴下來……無波呆了呆,趕緊也趴下來。

  半晌,隨著傅靖以不輕不重的一聲咳,陳方同慢悠悠地醒來,忽地一驚,隨即看到兩個小鬼也睡著了,再仔細一看,居然醉了……他拍拍腦袋,他什麼時候喝起酒來了?他分明許多年不喝酒了……好像是說到江華成犧牲那一刻,無波哭著搶著要喝酒,他去攔,攔不住,乾脆自己喝了,嗯,對,就是這樣。他再回想自己說的話,都是該說的,那就好,他看著無波,心裡湧起一絲愧疚,可一想到自己的前程,心一硬,伸手去搖無波。

  無波自陳方同轉醒那一刻就開始運起心法,調整自己的呼吸,讓呼吸變得綿長,聽起來很像睡著了,陳方同是一個警察,她不敢保證能騙過他,不料他竟然來搖她,她一下子就慌了……

  「你亂摸什麼?」傅靖以的聲音拯救了無波的窘迫,她繼續裝死豬。

  陳方同抬眼與傅靖以對視,桀驁不馴的男孩子在酒精的作用下更加衝動,修長的雙手已經握住了酒瓶,大有他再動手就直接砸上來的趨勢。

  「我只是想叫醒你們。」陳方同友好地解釋,同時收回了搭在無波肩上的手。

  「哼!」傅靖以這才放開酒瓶,然後推了推無波。

  無波沒理,他又沒提前給她劇本,她演技又不好,醒來要說什麼?

  傅靖以可以說是這個世界上最瞭解無波的人了,叫了兩聲見她沒動靜就知道是叫不醒她的了,所以直接拎著她的衣領將她提起來,拉開她的胳膊讓自己肩上一搭,扶著她轉頭就走。

  「我開了車來,順便送送你們吧。」陳方同跟在後面建議道。

  傅靖以頭都不回說了一句:「不順路。」

  陳方同鬱悶了,他說「順便」只是客套話,要送肯定是專程送的了,結果人家回了一個「不順路」,他反倒不知道怎麼回答了,只能看著傅靖以扶著無波離開了,心裡還在想如果江華成還活著,看著一副醉態的女兒跟一個男孩子摟在一塊,該會有多暴怒呢?他總是想要彌補無波,想給無波當乾爹彌補無波缺失的父愛,可從這麼一件事就看出他有多虛偽了,連他自己都覺得可笑……但他保證,只要傅明心不再找他的麻煩,以後無波的前程包在他身上了。

  「先生,麻煩結下賬。」服務員打斷了陳方同的沉思,將賬單遞上。

  陳方同掏出錢夾拿出錢,隨意往賬單掃了一眼,愣住了:「多少?」

  「3235元整。」服務員很標準地笑著。

  「怎麼那麼多?」陳方同趕緊拿過賬單仔細檢查,黑店也不可能那麼黑,他不就喝了幾瓶酒……

  「先生,你們的包廂點了15道葷菜,5道素菜,開了4瓶高檔酒,還有包廂費……」

  陳方同哪裡還不明白,自己被無波那個傢伙當冤大頭給宰了,他默默地把錢塞回去,掏出銀行卡,遞給服務員,因無波相信自己說辭的愉悅一下子減半,若是讓他知道傅靖以在他「醉酒」時做了什麼,只怕這剩下的愉悅就會變成熊熊怒火了吧。

  出了餐館,傅靖以直接招了出租車,毫不憐香惜玉地把無波往後座上摔。

  「這麼凶!」無波睜開眼,抱怨了一句,乖乖地坐起來,讓出位置。

  傅靖以往她腦門上彈了一下,沒好氣道:「你越來越會得寸進尺了。」

  無波立刻求饒:「我那不是沒辦法嘛,要是我醒了,他問我什麼問題我不就暴露了?」說著忐忑得看著傅靖以,「結果呢?究竟……」

  傅靖以看了她一眼,轉頭對司機說:「宏都酒店。」

  無波這才意識到此刻不是說這件事的時機,只能將滿心的焦躁按捺住。

  到了酒店,傅靖以讓無波在大堂等著,他直接去前台開了房,拿到房卡後對無波使了使眼色,兩人先後進了電梯,無波立刻撲向傅靖以:「你剛才是不是用催眠術了?」

  傅靖以無奈歎氣,摟著她肩膀的手用力一收,咬牙切齒道:「江無波,你的耐性越來越差了,真不懂我爸是怎麼教你的。」

  無波一心牽掛著那件事,沒有注意到站在酒店大門的人已經將他們的舉動都看在眼裡了,雙手因攥得太緊青筋都爆出來了。

  進了房間,傅靖以又說要洗澡,無波只能耐下性子等著,等他洗了澡出來,又說頭髮濕噠噠的不舒服,無波只能狗腿地去拿電吹風給他吹頭髮……

  好不容易把大爺伺候舒暢,無波才問出自己的疑問:「你是不是用了催眠?不然他醒來後那樣子?」

  「從廣泛意義上來說也算是催眠的一種吧,不過需要借助藥物和某些手段才能實現……成功率很低,這次成功首先是有酒精助陣,其次是因為我們兩個都是孩子,對方沒設防,要換了大人來,效果肯定打折。」傅靖以簡單解釋。

  無波聽了半天還是不明白:「某些手段,是什麼手段?」

  傅靖以涼涼地看了她一眼:「我壓箱底的手段你確定要知道?」

  無波慌忙搖頭,討好地看著他:「那,他怎麼說?」

  傅靖以從包裡掏出一個迷你攝像機丟給無波,無波吃了一驚,好傢伙,連這些裝備都準備好了,真是準備充分,她真是望塵莫及,好生慚愧。

  等待多年的答案就在眼前,無波忽然覺得全身的力氣都被抽乾了,手上的機器卻重若千斤,她連打開機器的力氣都沒有,她踟躕再三,可憐巴巴地看著傅靖以:「我能遲點再看嗎?」

  「就算你閉上眼睛,該要面對的始終還是要面對。」傅靖以卻不容她逃避,伸手將她環在胸前,強勢地打開攝像機,用著不容置喙的語氣命令她,「看著,這就是你在傅家鎮這十幾年所受的一切的起因。」

  在許多人的眼裡,無波是個開朗樂觀的孩子,不管大人還是孩子都很喜歡她,可這不代表她在傅家鎮的生活美滿幸福:陌生的環境,父親的離世,與母親的分別,傅家鎮族規的古板……或許只有傅靖以才能明白這種明明擁有了幸福卻仍時不時感到被拋下的孤單。

  「你該長大了,江無波,你不該永遠只是帆帆。」傅靖以這樣說道。

  無波眨眨眼,慢慢伸出手點擊了唯一的那個畫面。

  「陳叔叔,你還記得我爸嗎?他對你好嗎?」

  「你爸他是個好人,是個好人……他很仗義,是個當大哥的料……」

  「你和我爸共事多少年?還記得他破了什麼大案嗎?他有沒有什麼有趣的事?」

  「我跟著你爸有……有五年了了,這五年來,我們可厲害了……立功……很好……」

  ……

  無波耐心地看著傅靖以慢慢將話題帶到了關鍵的問題。

  「為什麼那天你沒有接到命令就率先行動?」

  陳方同突然沉默了,無波一陣緊張,片刻才聽到他開口道:「老江那個人太倔了,上面某些領導早就對他有意見了,上面已經找我去談話了,等事一了,就把他調走,升我上去頂他,嘿,那個位置,一看就知道是明升暗貶,不過老江這人有本事,遲早會擺脫困境的……可我就慘了,底下人一看,還不以為是我走了關係把他擠走的?到時候我這個位子怎麼還坐得穩?我必須要立一個大功,讓大家沒話好說……我都佈置好了……線人卻沒說那幫傢伙手上全是92式……我真沒想到……我不是成心的……」

  「那你後來為什麼要隱瞞?」

  「不隱瞞能怎麼辦?要坦白嗎?一坦白大家都受牽連……你以為這是我一個人的決定嗎?我其實什麼也沒說,可大家都不約而同地瞞下了……這就是人性。」

  ……

  事前哭了那麼多次,到了這個時候無波反而一滴眼淚都沒有,大概她早就做好了心裡準備,可即便這樣,她還是覺得心裡像壓著塊巨石,悶悶的,難受極了。

  傅靖以把攝像機收好,一言不發地看著無波。

  無波卻不想面對那過於銳利的目光,翻身下床:「我去洗澡。」

  傅靖以挑眉,沒說什麼,打開電視來看,想了想,又叫了客房服務送點心上來。

  無波磨磨蹭蹭洗了澡,正要穿衣服時卻犯了愁,經過今天幾番折騰,衣服上不是眼淚就是酒味,還怎麼穿?她只好敲了敲門口,大聲對外面說:「我衣服弄髒了,你帶了衣服了嗎?」

  正要嘗試點心的傅靖以頓時覺得心塞,為什麼,為什麼連這種事也要找他?他又不是她的男管家!他恨恨地從背包裡翻出一件t恤,掛在門把上。

  無波換好了衣服,還有些不好意思,結果看到好多點心,哇,什麼壞心情都沒了,早就聽說這個酒店的點心頂呱呱的,今天終於有機會嘗一嘗了。

  傅靖以更加心塞了,明明是他叫的點心……看在那副笑顏的臉上,他就暫時不計較好了。

  吃飽喝足,睡覺的時間也到了,傅靖以本來就長途跋涉回來,加上時差,早就困得不行了,直接鑽到被窩裡去了。無波把房間收拾乾淨,又發了會兒呆,也跟著鑽到被窩裡。

  「喂,傅靖以,」無波睡了半天也睡不著,伸手去搖旁邊那個人,「我總覺得我有事情沒做,可我又想不起來。」

  「想不出來就去死好了。」傅靖以壞脾氣道。

  「你難得回來一趟,別睡了,咱們來聊天好了,」無波又推他,「那個錄像你打算怎麼處理?」

  半晌,傅靖以煩躁地翻過身來,瞪著無波:「我不說你就不會放過我,是不是?」

  「沒有啊,我只是……」無波辯解,「問清楚嘛,可不可以就這樣,什麼也別做?」

  「天真!」傅靖以罵他,「陳方同是做什麼的?他只要認真想一想就會發現問題,到時候你想息事寧人他還不願意呢,這種事只有先下手為強。」

  「怎麼先下手為強?」

  「專業的事就交給專業人士處理,你啊,一邊涼快去吧。」傅靖以又翻身睡他的覺了。

  「專業人士,誰呀?你嗎?」無波追問,傅靖以不理,繼續追問,仍舊不理。

  無波悻悻地躺好,閉上眼睛,沒一會兒她又睜開眼睛。

  「糟啦!我忘記給家裡打電話了,怎麼辦?」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8-2-19 12:01 AM

第93章 終劫

  找了個借口好不容易才說服了外公,掛上電話,無波這才鬆了口氣,她寧願去打十場也不願撒一個謊,實在是太為難她這個腦袋了。

  「瞧你這出息。」傅靖以一臉鄙視。

  無波嘟嘟嘴:「知道了,就你有本事。」說著掀開被子躺進來。

  昏黃的燈光下,傅靖以的目光在無波的前胸匆忙一掠,暗自搖頭,真不知道家裡煲的好骨好湯她都吃到哪裡去了,個兒沒見長不說,該長的肉也沒見到,以後可真有的愁的了,隨即又暗罵自己吃飽了撐的,以後自然有人去鬱悶,跟他有什麼關係?想著想著就睡著了。

  無波不管心裡裝著多大的事,總是不會影響睡覺的,剛躺下沒多久就睡著了。

  兩個從來沒跟別人同眠過的人,意外地睡得很好,一個側身睡著,一個乖乖地平躺著,相安無事,十分和諧。

  三更半夜,傅靖以的電話響了,傅靖以沒理,但對方很堅持,大有他不接就打爆他電話的趨勢,無波被吵得不行,一腳踢過去。

  傅靖以一個鯉魚打挺躲過無波的攻擊,打著哈欠接了電話:「hello.」

  對面不知道說了什麼,傅靖以的臉色漸漸變得凝重:「……ichangedmymind……thedaybeforeyestheday……hina……」

  「怎麼回事?」傅靖以一掛上電話,無波立刻詢問。

  傅靖以表情難得怔忪,半晌才說:「出了點事。」

  「是不好的事嗎?」無波小心翼翼地問。

  「我也不知道這算好事還是壞事。」傅靖以揉了揉臉龐,悶聲道,「我之前不是去滑雪嗎?那是有名的一個滑雪聖地,我報了個團去的,後來你跟我發郵件,我就退團回來了。」

  無波心裡咯登一下,難道這中間出了什麼問題?

  「剛才學校的負責人給我打電話了,說我之前參加的那個團在坐纜車上雪山時出了意外,纜車掉了!因為警察根據旅遊名單找到了學校……」

  無波驚呆了,纜車掉了!怎麼會發生這麼恐怖的事?纜車上的人怎麼樣了?她不敢問,生怕結果超過她的預期。

  「這……這……」無波嘗試著想說些什麼,卻發現此時此刻語言竟然如此無用。

  這明明是最壞最不幸的事了,為什麼傅靖以剛才說不知道是壞事還是好事?她看著傅靖以,而傅靖以也看著她,她突然福至心靈!

  「褚大師!」無波驚叫,春節時她和傅靖以曾去東歸山遊玩過,遇到了賣小玩意的褚大叔,然後褚大叔帶他們去見了褚大師,那時候褚大師就說傅靖以十五歲之前還要經歷一次大劫,如果度過了此生無憂,如果度不過……

  無波忽然後怕起來,如果她當時沒有給傅靖以發郵件,如果傅靖以當時沒在電腦邊沒及時回復郵件,沒有叫她視頻,如果她不對他吐苦水,如果他沒有改變主意突然回國……天啊,她都不敢再想下去了……

  傅靖以一聽到這件事時便馬上聯想到了褚老頭說的那些話,原本因著傅聚瀾的關係對褚老頭的話半信半疑,沒想到竟然成真了——若不是傅聚瀾這個意外,他和無波的人生或許會完全不同,至少從傅聚瀾的態度就可以看出,他與無波原本不該是這樣的關係,自然地,就算他有幸活到了今天,也不會有今天因無波的事改變行程回國……

  「這是不是意味著,你的劫全都度過了?」無波又驚又喜,激動得手腳都不知道應該怎麼放了——雖然她也很替那些遇難的陌生人難過,可傅靖以才是真真實實她關心的人。

  傅靖以自己也有一絲茫然:「或許吧。」

  「要不,咱們再去趟東歸山?」無波字自問自答,「必須的,明天起床就去,趕緊去問問。」

  無波嘀咕嘀咕著,察覺到傅靖以一言不發,便推了推他。

  「幹嘛?」傅靖以皺皺鼻子。

  敢情只有自己一個人激動嗎?無波瞪著他,瞪著瞪著卻先洩了氣,噗呲一笑,卻把眼淚都帶出來了,她撲過去,一把攬住傅靖以的肩膀,喜極而泣道:「太好了!傅靖以。」

  「你這兩天哭得可真夠多的。」傅靖以抱怨道。

  「去你的!」無波狠狠捶了他一下。

  傅靖以悶聲一咳,力氣那麼大,以後誰吃得消?

  後來,兩人怎麼都睡不著了,一直聊天到了天亮,想著要去東歸山,早早就起來洗漱,傅靖以直接叫了早餐上來。

  沒多大一會兒,敲門聲就響了:「先生,您的早餐。」

  無波正要去開門,傅靖以卻對她擺擺手,小聲道:「這早餐來得太快。」

  無波沒什麼經驗,自然得聽傅靖以的,所以她直接關了燈,然後趴在房門的地板上看出去。

  「兩個!」她對傅靖以比了比手勢。

  傅靖以皺眉,似乎在思考外面會是誰。

  外面的人又再次敲門了,無波緊張地看著傅靖以,低語:「會不會是陳……」

  傅靖以搖頭,一來按他的估計陳方同應該沒那麼快反應過來,二來嘛,陳方同就算察覺了也不會用這種粗暴的方式來找他們,這等於把很大一個把柄留給了傅明儉……他想不出是誰,但不影響他做決定。

  「來了。」他對著門外應了一聲,然後將攝像機拿出來塞給無波,推著她往浴室裡面躲,理了理衣服才去開門。

  站在服務生身後的人是一個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人。

  服務生有些忐忑:「這位先生說跟您有約……」

  傅靖以覺得牙根癢癢:「好久不見,聚瀾師兄。」怎麼到處都有這個人?

  傅靖以沒理他,逕自走進客房,傅靖以招呼著服務生把早餐推進來,在服務生忙碌的過程中,兩人都一言不發,動也不動,氣氛凝重得讓服務生心驚。

  「您請慢用。」服務生說了一句,趕緊溜之大吉。

  傅靖以慢條斯理地給自己倒了一杯熱牛奶,看著傅聚瀾不動聲色地檢查了整個房間後大步走向衛生間。

  只要不是陳方同,其他的……傅靖以聳聳肩,繼續享受自己的早餐,再不好好吃,回到美國就吃不到了。

  結果出乎他的意料,傅聚瀾鐵青著臉出來,身後並無一人……傅靖以驚訝了,衛生間就那麼點地方,無波能藏到哪裡去?居然連目光如炬的傅聚瀾都找不到,但他面上依舊保持平靜。

  「人呢?」傅聚瀾冷冰冰地開口質問。

  傅靖以故作驚訝地抬頭:「聚瀾堂哥,你究竟要找誰呀?」

  傅聚瀾的臉色更不好了,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傅靖以的裝模作樣,插在兜裡的雙手恨不得馬上招呼過去,可武力並不能解決一切,所以他決定不再跟傅靖以兜圈子:「我昨晚看見你和無波一起進來的,她人呢?」

  「昨晚看見的,過了一個晚上才來找人……」傅靖以的心情忽然壞到極點,他把手中的美食用力一丟,一邊拿衛生紙擦拭手指一邊用帶著滿是惡意的言語往傅聚瀾心中插刀,「體貼的會說你有事忙耽擱了,像我這種不體貼的,只會認為你是來捉姦的……對吧?」

  捉姦!

  傅聚瀾的眼神充滿了被侵犯的怒火,好像傅靖以將一個莫大的罪名扣在他身上。

  可他同時也在質問自己,為什麼要煎熬一個晚上才過來?為什麼不能等他們兩個人退房?為什麼面對傅靖以這樣坦然無害的態度時異常憤怒?為什麼不敢直接將質問問出口……

  「如果你是來捉姦,抱歉,這裡沒有你想要找的人。」傅靖以已經恢復平靜,「或許你可以到其他房間看看。」

  傅聚瀾緊抿雙唇,視線落在沙發上那堆衣服最上面的那件外套。

  傅靖以面不改色地快速將那堆衣服一卷,塞進背包裡。

  傅聚瀾知道自己在傅靖以面前問不出什麼,索性走出去,他就在門口等著,就不信無波不出來,到時候,到時候……

  「聚瀾堂哥,奉勸你一句話,路,選定了就要堅定地走,不要亂回頭,也不要亂岔道,免得誤人誤己。」

  傅聚瀾冷哼,用力地關上房門。

  傅靖以立刻撲上去反鎖房門,然後跑到衛生間一看,無波果真不在,他無奈地往窗外探去,看到光溜溜的牆壁,什麼也沒有……要不要這麼拚命啊,這可是三樓啊……

  他趕緊收拾東西,又打包了些早餐,檢查了一遍沒有遺漏後直接去前台退房,然後在傅聚瀾的目光中大搖大擺地離開了酒店,直到他上了出租車,那陰鬱的目光才不捨地從他身上離開。

  「真是陰魂不散。」傅靖以嘀咕道。

  「去哪兒?」司機問道。

  「東歸山。」傅靖以說道,想了想又道,「前面高架橋底等一下,你照常算錢,我等人。」

  在橋底下等了好幾分鐘,無波才鬼鬼祟祟地跑過來。

  「嚇死我了,大表哥怎麼會來?」無波抱怨道,「我本來想藏簾子後面的,可我一聽他腳步聲,趕緊就爬窗了,還好二樓的窗戶也開著……」

  傅靖以氣得不得了,揪著她的耳朵罵道:「他進去就進去,你有什麼害怕的?知不知道危險?連命都不要了?」

  「我當時也沒多想,」無波也覺得自己很笨,「總覺得不能讓大表哥看到我……而且我們不是要去東歸山嗎?見到大表哥肯定有一番說的,那不就耽誤了?」

  傅靖以這下子真的不是誰比較慘,傅聚瀾還是他自己?

  兩人到了東歸山,褚大叔卻不在那裡擺攤了,問了旁邊的人,說好幾天沒看見到人了,兩人只能憑著記憶找到了褚大叔的家,結果敲了半天門也不見有人來開門,倒是把鄰居叫來了。

  「小褚帶著老褚去旅遊了。」

  「旅遊?!」傅靖以和無波驚呆了。

  「是啊,小褚說難得國慶十一長假,就帶他爸去北京旅遊了,多孝順呀。」

  孝順什麼呀?無波都快哭了,國慶去北京旅遊?那不是找罪受麼?到時候連站腳的地兒都沒有……

  傅靖以失望之餘也想通了,順其自然吧。

  無波看看天,又看看傅靖以,歎氣。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8-2-19 12:02 AM

第94章 福星

  傅靖以本來就打算辦完無波的事就回美國,又加上旅遊團的失事,所以他就要回去了。

  無波送他到車站,臨別前一臉糾結,欲言又止。

  「放心吧,錄像我會處理好的。」傅靖以向她伸出手,無波悶悶地把背包解下來遞給他。

  傅靖以看她臉色不對,便問了一句:「你究竟想說什麼?」

  「我看你……以後還是不要去那麼危險的地方了。」無波還是有點擔心,畢竟命運的事誰也說不準,她又怕說多了傅靖以反感,又補充了句,「至少要等真正過了十五歲吧。」

  傅靖以想笑無波像個老太婆那樣囉嗦,可心裡卻暖暖的。

  「好不好?」無波拉著傅靖以的手,大大的眼睛裡全然是關切之色。

  傅靖以點頭,放開她的手,想了想又提醒她:「我看你大表哥不會放過這件事的,你要有心理準備。」

  無波一臉輕鬆:「什麼事?是我們詐了陳叔叔這件事嗎?可我們不是沒辦法嗎?我想只要跟大表哥說清楚,他應該會理解的,沒準他還會幫我們呢。」

  傅靖以覺得自己還是高估了自己對無波的瞭解,敢情她完全沒明白傅聚瀾一大早來查房的原因,他無奈地搖頭:「我說你呀,一般十五歲的女孩子可能隨便跟一個男生睡一個房間嗎?」

  「可那是你呀,我平常不就是睡你房間嗎?」無波奇怪道。

  「可我們平時都是錯開時間的,不是麼?」

  無波納悶道:「所以?」

  傅靖以無力極了:「所以,你只要隨便用你們班上一個男生來換掉我,假設一下,就知道你大表哥為什麼會生氣了。」

  無波略微一想,立刻驚呼:「可是我們沒有發生什麼呀?」

  「你要怎麼證明?」傅靖以白了她一眼,「你趕緊想好怎麼跟你大表哥解釋吧。」

  無波啞口無言,這叫她怎麼解釋呀?到時候難免要把陳方同的事牽扯進來,又是一頓好解釋……唉,好麻煩呀。

  傅靖以才懶得管無波怎麼解釋呢,揮揮手,瀟灑離開。

  「人家都沒說再見呢。」無波嘟囔道,情緒也隨著低沉下來。

  無波回到家後自然被外公訓了一頓,直到她保證以後如果要去同學家留宿一定要提前跟家裡打招呼,不能讓家人太擔心才放過她,她鬆了口氣的同時不免有些愧疚,畢竟她說了謊騙了外公,所以她在心裡暗暗決定,以後再也不可以說謊騙人了……嗯,至少不可以騙家人。

  無波提心吊膽地過了幾天,直到假期結束,大表哥也不見有什麼動靜,她非但不能平靜,反而愈發惴惴不安,有種暴風雨來臨前寧靜的感覺。

  反倒是傅明儉先找了無波談話。

  「傅靖以是不是回國了?」

  無波直覺就想搖頭,可想到自己剛說不要說謊騙家人,她便搖頭不是點頭也不是,只能保持沉默。

  傅明儉氣笑了:「你還想瞞著我呢,我在海關的朋友都給我打電話了。」

  無波只能擠出一個可憐巴巴的笑容:「……您都知道啦?」

  「說吧,他回來做什麼?」傅明儉一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的態度,目光如炬地看著無波,讓無波心裡一陣陣發虛。

  「您不是都猜到了嗎?」她嘀咕道。

  傅明儉挑眉:「真是為了陳方同的事?他回來有什麼用?瞎折騰。」

  你兒子本事大著呢,無波腹誹,因為傅靖以沒跟她說究竟要怎麼處理那個錄像,所以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跟傅明儉說。

  「嘀咕什麼呢。」傅明儉呵斥道。

  無波身板一挺,大聲道:「他是回來安慰我的!」

  傅明儉老臉一黑,一肚子教訓的話生生被這句小年輕的話打得煙消雲散,聽聽,他兒子是回來安慰人家小姑娘的,還不用問他這個老頭子給錢,跟他一點兒關係都沒有,他管那麼多閒事幹嘛?

  門外有一個滿頭白髮的腦袋使勁晃悠著,無波想忽略都難,想到傅靖以爺爺最疼孫子了,結果傅靖以卻沒回家看看他,無波突然覺得很心酸,想了想,便把過年時去東歸山算命的事和傅靖以因回國躲開纜車失事的事都說了。

  傅清棟一聽,趕緊跑進來,激動地問無波:「這是真的嗎?真的已經躲過所有的劫了?」

  「應該是吧,後來我們想再去找大師看一看,不過他們去旅遊了。」

  傅明儉一陣後怕,隨即又勃然大怒:「這個臭小子,竟然沒跟我們說就去滑雪?知不知道危險?」

  無波尷尬地笑笑,心想,你都不問他一聲就把他送出國了,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傅成芳在外面聽到動靜,進來詢問發生了什麼事,無波只能又把事情重述了一遍,傅成芳喜極而泣,連連拜天:「祖宗保佑,祖宗保佑!萬幸!萬幸!」

  「不行,我得回村裡拜祭拜祭祖宗,再請他們繼續保佑我們家靖以。」傅清棟有些激動,臉色也多了幾分漲紅,他看著無波更是多了幾分感激,「無波呀,要不是因為你,靖以就不會回國了,你真是我們家的大恩人呀。」

  無波一陣惶恐,連連擺手:「不能這麼說,傅靖以能回來是因為他與人為善,樂於助人,如果不是這樣,就算我再怎麼求他,他也不會回來的,所以說一切都是因為他自己……」

  「對對對,我們家靖以就是這樣,老天都不捨得他……」傅清棟說著說著,突然見老淚縱橫,無波嚇壞了,僵硬地看向傅明儉。

  傅明儉歎氣:「爸,這是好事,你哭什麼呀?」

  「我高興的,不可以嗎?」傅清棟大吼一聲。

  傅明儉聽著老爺子聲音還是那麼中氣十足,便放下心來了,順手拍拍無波安慰她,隨後又覺得無奈,本來是打算要嚇嚇無波,免得以後傅靖以要殺人她還幫忙遞刀子,怎麼現在反倒變成他安慰無波了……

  無波確實被嚇到了,被傅靖以爺爺,沒想到外公的同齡人居然當著她的面說哭就哭,還哭得跟個小孩一樣,她實在很難相信自己的外公大哭的樣子,世界觀都要崩潰了好嗎?幸好受此摧殘的人不止她一個,打電話時,傅清棟又哭了,電話那頭的傅靖以肯定有得受了。

  傅清棟回村裡祭祖的事自然引起了村裡人的注意,自然傅靖以消劫的事自然就傳開了,一時間無波成了鄉親口中的熱門人物,好多人都打電話來問她那個算命很神奇的先生在哪裡,無波不知道幫褚老爺子介紹了多少樁生意呢,心想是不是收點介紹費比較好?而無波外公高興得不得了,逢人就讚自己家無波是個大福星,恨不得把無波的照片洗出來送給別人辟邪消災用。

  因為涉及到無波很多私事沒說,外人只知道傅靖以是為了無波才回國的,並不知道究竟是為什麼事,所以有心人不免想得太多。

  傅明睿就聽到妻子傅朝顏打電話問大兒子什麼時候有空能回家。

  「過個把月吧,我現在忙著呢。」傅聚瀾回答得有些敷衍,說了兩句就掛了電話。

  「到時候就遲了。」傅朝顏抱怨道,又對著丈夫埋怨道,「你也不管管他,都什麼時候了,無波都要成明儉家的人了,你怎麼也不急?」

  傅明睿很是無奈:「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你一味的強迫有用嗎?再說了,」他頓了頓,帶著幾分警告的意思,「無波是個好孩子,你有這個想法沒有錯,可無波到底是別人家的孩子,不是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的。」

  傅朝顏不服氣:「我們家阿瀾配無波哪裡差了?」

  「是不差,可無波有說過要嫁他了嗎?」傅明睿反問,「再說了,無波才幾歲你就有這個念頭,像話嗎?」

  「我這不是著急嘛。」傅朝顏小聲道,「你看那傅靖以都出國了,還懂得要回國來討好無波,要是以後他們兩人真的好上了……」

  「哼,你兒子做不好的,就不要怪別人做得太好。」傅明睿悶聲說了一句,甩門出去了。

  傅朝顏頓覺得委屈,她這不是為了自己兒子著急嘛,幹嘛要這麼說她?

  傅清序在樓上把兒子和兒媳的對話都聽了個遍,他搖搖頭,心想,年輕人的事還是交由他們自己操心吧。就算他想再操心也無能為力了,從傅聚瀾插手武協和武術培養基地,推傅聚穎出道的種種來看,這個大孫子已經不能用原來的態度來對待的了。

  無波一直在猜測傅靖以的下一招會在哪裡,沒想到竟然會在張老爺子那裡得知消息。

  週末,傅明儉帶著無波去張老爺子家探望,張老爺子見到他們可高興了,特別是見到無波:「你這個小丫頭,那麼久不來看我,是不是怕我要報復你要打折你的腿啊?」

  無波除了呵呵一笑,還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張老爺子又問了無波一些關於練功上的問題,無波一一回答了,張老爺子一邊點頭一邊感慨:「真是虎父無犬子,華成有你這樣的孩子,很好,真的很好。」

  無波默默一笑,或許吧,如果她的努力能讓別人提及爸爸時多一些讚歎,那她會更努力。

  「有個事,我覺得應該告訴你們一聲,」張老爺子忽然嚴肅道,「至於要不要告訴無波的母親,就看你們自己商量吧。」

  傅明儉和無波對視了一眼,無波下意識就想到了傅靖以的那句話,「專業的東西還是交由專業人員來處理」,難道跟這個有關?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8-2-19 12:02 AM

第95章 生氣

  「你們都知道華成當初的事吧?」張老爺子慢慢道,「當初不是沒有人有所懷疑,可偏偏怎麼調查都沒什麼實質的證據……」他慢慢地看了無波一眼,「過了這麼多年,終於等來了這個……」

  他拿起遙控器,按了播放鍵,電視屏幕開始播放一段無波不算太陌生的視頻。

  一聽到那個步步引導的詢問聲音,儘管經過機器的轉變多少會有些失真,傅明儉一聽就知道是傅靖以,立刻惡狠狠地盯向無波,無波就知道會這樣,早早就轉過了臉,避開了這種嚇人的視線,傅明儉暗恨,這兩個傢伙真是膽大包天!竟然敢去設計陳方同!

  張老爺子人老眼睛卻很毒,傅明儉和無波的舉動沒有逃過他的雙眼。

  看完視頻,傅明儉抬頭就對上老領導探究的目光,兩人不動聲色地對視了兩秒,傅明儉咳了一聲:「這份視頻並不能作為證據使用。」一,視頻的來源有問題;二,陳方同的精神狀態不正常,在這樣的狀態下他的言行舉止不具有參考意義,所以他更氣了,既然要搞,就搞點有力的東西來呀,弄這個東西來除了膈應人能有什麼效果?陳方同回頭就可以聲稱當時喝高了,說的都是胡話,誰還能追究個真假來?

  傅明儉並不知道,傅靖以最初的出發點並不是想報復陳方同,為江華成伸張正義,而緊緊是因為無波想知道究竟那個推測只是推測,還是真相,僅此而已,至於後來將錄像以無名氏的名義寄到相關部門,也是因為無波並沒有明確報復的意願,他又懶得費腦筋才這樣做的。

  此時此刻,無波也想不明白傅靖以的意圖:這份錄像就算不能給陳方同造成實質的傷害,可他的前程也止步於此了,不管怎麼樣,一個有重大嫌疑的人是得不到提拔的。

  「我竟然不知道有人看不慣他,想調他走……當年不知道多少人看好華成,早早就開口問我要人,要是我當時肯放人……」張老仰頭長歎,「也不止於此啊。」

  無波鼻子一酸,正要追問,可看到傅明儉飛快地朝這邊瞥了一眼,便低頭不語。

  傅明儉皺眉問道:「那現在局裡是什麼方案?」

  「能有什麼方案?自然是依法辦公。」

  那就是按例讓陳方同停職,對當年的相關人員進行詢問,如果詢問沒結果,那陳方同依舊復職上班,不痛不癢,裡面的可操作的東西很多,傅明儉心裡想了很多,面上卻點頭稱讚道:「這樣最好,不冤枉也不錯漏。」

  從張家出來後,無波忍不住問傅明儉:「伯伯,是不是張爺爺就是那個想調走我爸的領導?」

  「為什麼這麼問?」傅明儉反問。

  無波遲疑了一會兒,說:「我也說不上來,就是有這種猜測。」或許是張老爺子對她打量的目光太明顯,或者是傅明儉當時的態度……

  傅明儉平靜道:「我跟你爸不同一個部門,只知道是張老把你爸帶出來的,當年你爸也經常提起他,可具體兩人的交往並不是十分清楚。」

  「那你剛才為什麼要……」

  「任何時候都不要輕易將自己的底盤露出來,也不要輕易讓別人牽住了節奏。」傅明儉教訓道,「就算你爸是張老當年的愛將,可他已經死了多年,而陳方同卻是活生生的人,死人是永遠都比不過活人的,所以我們並不知道張老的立場,所以對他就不能全然坦白,你明白他今天為什麼要放視頻給我們看嗎?」

  「是想弄清楚究竟是誰設計陳叔叔?」無波立刻回想自己剛才的表現,心裡慌了,「剛剛我好像沒做好。」

  傅明儉輕哼:「算了吧,就沒指望過你這點道行,究竟怎麼回事,你老實跟我交代。」

  無波哪裡還敢隱瞞,趕緊一五一十地將整件事全盤交代,傅明儉又追問了不少細節,她也仔細地回想了回答。

  傅明儉簡直要被氣死了:「我說你們的腦袋是豬長的嗎?陳方同就算一開始沒想到,等看到視頻還不知道被你們兩個設計了?這個錄像對他來說就相當於被蚊子咬了一口,什麼事都沒有,反而會激怒他,本來他或許還對你和你媽心懷歉疚,這下別說歉疚了,不報復都算好了,你們怎麼那麼魯莽?」

  無波沒說話,這跟她一點關係都沒有好不好,全都是傅靖以的主意。

  傅明儉何嘗不知道多半是傅靖以那傢伙的主意?可傅靖以遠在美國,他想罵也罵不到,當然只能罵無波了。

  「傅靖以太膽大包天了,這次算給他個教訓,看他以後還敢這麼膽大妄為!」

  無波眨眨眼:「可他說一切都搞定了,不會有問題的。」

  傅明儉當想訓斥一句,可腦海裡閃過幾個念頭,頓時就住嘴了……說起來,無波剛才說傅靖以單獨和陳方同在一起的時間差不多是半個小時,可剛才那段視頻也才幾分鐘,剩餘的時間傅靖以都去幹嘛了?僅僅是給陳方同灌酒了嗎?依傅靖以的性格,怎麼可能?傅靖以肯定還做了別的。想到這裡,傅明儉的眉頭皺得緊緊的,真想飛過去狠狠將那傢伙狠揍一頓啊。

  無波回到家立刻給傅靖以發了郵件,跟他說了今天發生的事,然後追問他有沒有下招,等了半天,傅靖以終於回了郵件,郵件上就只有四個字一個符號。

  「哦,知道了」

  傅明儉簡直要氣瘋了,無波膽戰心驚地覷著他深沉如鐵的臉色,心裡默默給傅靖以點了個蠟,希望伯伯不是個記恨的人,不然傅靖以春節回來可就有得受了。

  傅明儉和無波離開後,張老就給陳方同打了電話:「給他們看了,傅明儉很驚訝,似乎事前並不知道這件事。」

  陳方同冷哼:「他不知道才怪,這種事怎麼樣也不是兩個小孩子自己想出來的吧?」

  「你查出來那個男孩子的身份了嗎?」

  「是傅明儉的兒子。」

  張老爺子就不說話了,再說傅明儉沒關係,誰也不會相信,他追問道:「傅明儉跟你這麼多年都相安無事,怎麼突然間就出手了?說起來,當初傅明心為什麼一直要追查真相?」

  「我也沒弄明白這些事,我也反覆問過底下的人,每個人都發誓沒漏嘴……」

  「算了,反正那些知道真相的人都調走了,停止調查也只是走走形式,你什麼都別做,等過了這陣子再說。」張老爺子叮囑道,「你不是說你兒子跟無波相熟麼?讓他多走動,我看那小姑娘藏不住話,看能不能從她嘴裡問出點什麼。」

  陳方同沉默片刻才答應下來。

  掛了電話,張老爺子才歎了口氣,人老了,就想圖個安靜,可偏偏樹欲靜,風卻不止。

  無波再見到陳柏航時是在校門口,她很詫異:「你找我嗎?」

  陳柏航勉強笑了笑:「走吧,我送你回家。」

  無波猶豫了一會兒才跟上去,兩人一前一後沉默地走著。

  「你是不是懷疑我爸當年做了對不起你爸的事?」陳柏航突然回頭道,一貫爽朗帥氣的臉佈滿了不屬於他這個年齡段的凝重,「是不是?所以你才給我爸下了藥套他的話?」

  無波沒有迴避陳柏航銳利的目光,平靜道:「我沒下藥。」

  「我爸從來不喝酒的!」陳柏航激動道,「如果我爸真的是個壞人,那他這些年為什麼要不斷去找你媽道歉?每年清明他什麼要去個你爸掃墓?還經常不斷提起你的名字?你是不是覺得這是因為他做了壞事,心裡愧疚,所以要想方設法彌補你們,對吧?可在我看來,我爸這是出於同仁的情分,想幫忙照顧他不幸因公殉職的同事的家人,如此而已。如果我爸是因為內疚而想彌補,那他為什麼想要認你作乾女兒?那樣他不是經常見到你經常觸動他的愧疚嗎?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無波從來不會懷疑傅靖以,所以對陳方同那日的「醉話」深信不疑,她扯扯嘴角,平靜地看著陳柏航:「我已經不記得我爸的樣子了。」

  陳柏航一愣。

  「家裡有照片,可我看了那麼多次,還是把他的樣子忘掉了,而我從來沒有去給他掃過墓,」無波幽幽地歎了一口氣,「我甚至連他葬在哪裡都不知道……從前我也曾經想問我媽為什麼不讓我去掃墓,現在我終於想明白了。我媽肯定是覺得不甘心,我爸答應我們母女倆的事都沒做到就去了,連我長大的樣子都沒看到就去了,他在地底下得多不甘心呀,我要去給他掃墓,他看到我豈不是更不安?」

  陳柏航被無波話裡的哀戚震住了,喃喃道:「可,可這也不關我爸的事呀。」

  「你覺得我冤枉了你爸,所以才來找我討公道,」無波的語氣頓時變得很尖銳,「這點委屈就受不了了,那我呢,我爸死了,難道我不該給他討個公道嗎?就算我討到了公道又怎麼樣?能還給我這十幾年失去的幸福嗎?能還我一家團圓嗎?你們怎麼能這麼殘忍呢?殺了人還要受害者向你們道歉。」

  陳柏航強辯道:「我爸沒有!」

  「有沒有他心裡清楚。」無波恢復了平靜,「他要是清白,不會有人冤枉他,他要有罪,逍遙法外十幾年也該心滿意足了,一切都交由法律來處置,我希望你不要來找我了。」說完,越過陳柏航,大步向前走。

  陳柏航拉過無波的胳膊,想讓她停下來,無波腳下一頓,一個擒拿手把他摔在地上,疼得陳柏航咬牙茲嘴。

  「我說不要來找我,這可是完全給你了著想,」無波居高臨下道,雙眸中帶著警告,「我生氣的時候可保證不了下手的輕重。」

  陳柏航完全傻了,這是怎麼回事?他怎麼就被摔到地上了?望著無波堅定離開的背影,他突然覺得事情似乎不是他想像的那麼簡單。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8-2-19 12:03 AM

第96章 反問

  陳柏航回到家後把事情跟陳方同說了一遍,陳方同緊皺的眉頭依舊沒有放鬆,他點頭表示知道了。

  陳柏航回房前回頭,看到父親低頭沉思的側面,心裡想起無波今天的那番話,忽然有一股衝動讓他開口問道:「爸,你究竟有沒有……」

  「大人的事小孩少管!」陳方同難得地聲色俱厲道,隨後想到了什麼才緩了緩臉色,「我讓你去問無波,不是為別的,就怕有人挑撥暗地裡進行挑撥,我受點委屈沒什麼,組織肯定會還我清白的,我就怕無波他們放不下仇恨,這樣子怎麼過日子呢?」

  陳柏航覺得自己應該相信父親的話,可無波的質問猶言在耳,他糾結再三,只能沉重地轉頭。不管怎麼樣,他爸說得對,這已經不是他這個高中生能管的了,再說……如果無波說的是真的,那他又該怎麼辦?

  晚上無波照例跟傅明儉過招,傅明儉心事重重,竟然讓無波覷了個空子,一招反撲,反敗為勝。

  「伯伯,一心不要二用。」無波提醒道。

  傅明儉的臉抽了抽,這話是他平時教訓她說的吧,他揮揮手,自己站起來,緩了緩呼氣,好奇地無波:「對於那件事,你心裡難道都沒什麼想法嗎?」

  那件事是什麼事,無波當然知道,她很驚訝傅明儉竟然會為此分神,想了想道:「怎麼可能會沒想法呢,只是現在很明顯的,這已經超乎我的能力範圍了,我再怎麼想,事情的結果也不會有什麼改變,那我還要繼續糾結下去嗎?既然做不到,就乾脆不要想了,我只要做好我現在應該做好的事,就好了。」

  傅明儉似乎沒想到無波竟能如此豁達,愣住了。

  無波被傅明儉難得的表現逗笑了,傅明儉老臉紅了紅,收斂表情,招呼無波繼續過招。

  並不是無波聖母,而是她想通了,在等待陳方同前來赴約時,她心裡閃過無數個念頭,假設了無數次,假設傅明心的推測是真的,她應該怎麼辦?結果是,她毫無頭緒……她想到了自己的名字,江上無波,一帆風順,爸爸一定是希望她開開心心地生活,而不是心懷仇恨,所以就由時間來決定一切吧,再差的結果也不會比現在更差了,不是麼?

  正如傅明儉預料的那樣,傅靖以的那份錄像或許對陳方同造成一定的負面影響,可到底沒能給他帶來什麼實質的傷害,經過一段時間的停職調查後,陳方同就恢復了職務。

  傅明儉告訴無波時,無波很平靜,她想了想,說:「這件事還是不要告訴我媽了。」傅明心執著了那麼多年,如果知道這件事,不知道會受到多大的打擊。

  傅明儉比誰都清楚傅明心的不甘,長歎一聲。

  無波猶豫了一會兒,問道:「伯伯,你知道我爸的墓地在哪裡嗎?」

  傅明儉吃驚,他沒想到傅明心竟然瞞著無波,他遲疑道:「這個,你還是去問你媽吧。」

  無波點頭:「那我改天回去再問吧。」

  「不要怪你媽,她心裡苦呢。」傅明儉勸解道,「你現在長大了,她也應該想通了。」

  無波笑了笑,說:「我都明白的。」越是長大,越能明白傅明心之前一直對她避而不見的原因,江華成的死在傅明心的人生裡劃下了一道分明的分水線,之前代表著幸福,支護代表著黯淡,看到她就會讓傅明心想起過去那些美好,越發顯得此後人生悲苦,正如她見到傅明心總免不了會想到那逐漸模糊的面容。

  最近她時常在想,如果當初早知道會有今日,聽到傅明心要再婚的時候,她還會不會拒絕接受?

  縱然母親有撫養兒女的義務,可也有追求幸福的權利,不是麼?

  過了幾日,無波見到了陳方同,是自吃飯那次後的第一次見面,無波吃了早飯後正要出小區門口,陳方同的車從她後面開過來,與她擦肩而過。

  無波一眼就可以看到駕駛座裡的陳方同,面沉如水,冷峻而深沉。

  陳方同自然也看到了無波,兩人在錯身的那瞬間對視了一眼,然後分開,遠去,正如他們之後的人生。

  對於自己的平靜,無波也相當意外,不管怎麼說,日子還是要自己過下去的,別人誰也不能幫你過。

  元旦放假,無波和外公一起回了古平村。

  傅元行終於要結婚了,無波驚訝極了,之前可沒聽說什麼消息,怎麼突然就結婚了。經過大胖的解釋後,才知道原來是傅元行在上次的比武大賽中表現相當好,被隔壁村一個姑娘看中了,對他開展了熱烈的追求,單身多年看見一男一女站得過近就受不了的傅元行哪裡抗得住這種溫柔而甜蜜的攻勢?戀愛,結婚,水到渠成。

  無波驚呼連連:「這麼浪漫?」

  「你都沒看到師母過來找師父,他那副樣子,搞笑死了。」

  「那你們終於可以放心了,」無波也笑道,「以後要是被訓得太慘,就有地兒可以告狀了。」

  大胖樂了:「你這個主意太好了,對,就這樣,讓師母去教訓他。」

  如果不是傅元行的努力,無波也不會有進武館學習的機會,她對傅元行的尊敬之情並不比傅明儉差,因而傅元行結婚當天,她自告奮勇去幫忙。

  這個幫忙,有很多種幫忙,接待客人、後廚幫工……傅元行是多麼精明的人,直接就把無波放在最關鍵的位置。

  傅家鎮的特殊風俗——拜堂後,女方的親人要跟男方的親人好好打一架,這個環節不能太認真,也不能放水,因為這代表著婚後生活究竟哪方是主掌,傅元行可不想以後被人笑話是個妻管嚴,所以這一架一定要贏。

  無波還記得小時候去喝喜酒時也見過打架的環節,沒想到自己還有上場的機會,心裡還是挺高興得。

  女方見出來的是個女孩子,也推出一個比無波大一點的女孩子,後來不知道誰說了什麼,又換了個二十多對的小伙子。

  看熱鬧的人就笑了,看來對方是認出了無波,不敢輕敵,趕緊換了對手,不至於實力相差太多。

  既然不是認真的,無波和對手都沒出全力,玩的都是套路,你來我往,你攻我退,你挑我壓,你迎我擋,乾淨利索又招招相連,如同教學視頻一樣,趣味盎然,富有看點。

  圍觀的人看得津津有味,連連叫好,人群中,傅聚瀾平靜地看著,腦海裡卻恍惚地想起一些本該徹底忘記的過往。

  同樣的婚禮日,稍微成熟的面容,低眉善目的溫順,對視間的慌亂與羞澀,輕喚他「阿瀾」的歡喜……

  那樣地熟悉而陌生,那樣地遙遠而清晰,在他的回憶與現實中糾纏著。

  「無波,幹得好!」呼叫聲驚醒了傅聚瀾,他抬眸看去,無波面帶笑意地跟對方敬了禮,顯然是贏了,還贏得很漂亮,不會讓對方太丟臉。

  無波轉頭,就對上了傅聚瀾深沉的目光,一愣,然後想起傅靖以的警告,頭皮發麻。

  「大表哥,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回。」傅聚瀾簡單答道,然後示意無波跟他走。

  看來真的是要找她算賬的啊,無波想反正遲早有這麼一遭,早死早超生。

  「事情都解決了麼?」傅聚瀾開口道。

  無波愣了愣:「事情……什麼事呢?」

  「傅靖以回國難道就是為了跟你過國慶假期?」傅聚瀾反問道。

  無波送了一口氣,她還以為大表哥知道了陳方同那件事呢,心想,這件事應該算完結了吧,便點頭:「解決了。」

  傅聚瀾沉默了片刻,又問:「無波,你覺得我對你一向如何?」

  無波很是詫異,不明白傅聚瀾為什麼要問這個問題:「大表哥對我一向很好呀,就跟我親哥哥一樣。」

  「親哥哥。」傅聚瀾重複了這三個字,半晌又道,「既然你把我當作親哥哥,那我這個哥哥讓你做的事你能做到嗎?」

  「什……什麼事呢?」無波察覺到了一絲古怪,傅靖以出國前的電話叮囑不經然就在耳邊響起。

  傅聚瀾伸手在她肩膀上一拍,說:「以後不要跟傅靖以走得太近,可以嗎?」

  無波茫然地看著放在自己肩上的手,那樣的修長白皙,可卻重若千斤,讓她的心瞬間變得沉重:傅靖以讓她提防大表哥,大表哥直接讓她遠離傅靖以……什麼時候,大表哥與傅靖以竟這樣水火不容?

  「為什麼?」她看著傅聚瀾認真追問。

  傅聚瀾垂下眸子,語氣平靜道:「傅靖以做事太荒唐了,我不想讓他帶壞你。」

  原來是這個原因,無波笑了:「大表哥,你誤會了,傅靖以其實不是表面上看的那樣,他其實人很好的,幫了我很多次呢,你只要跟他熟了,就知道他其實不是一個壞人……」無波的話在傅聚瀾冰冷的凝視裡中斷了,這樣的眼神她從來沒見過,一時竟然覺得恍惚。

  傅聚瀾有點不耐,壓在無波肩膀的手重了重:「可以答應我嗎?」

  無波搖頭:「傅靖以是我的朋友……」

  「朋友?」傅聚瀾氣笑了,一把將無波推出去,「什麼朋友可以孤男寡女在一個房間裡睡了一個晚上?傅靖以給你灌了什麼迷藥,你對他就這麼聽話?」

  「不是你想的那樣。」無波想要解釋,「我們什麼事也沒發生,只是……」她該怎麼解釋呢?想要解釋不免要牽扯到陳方同的事……

  「只是情投意合,情難自禁?」

  無波既詫異又委屈:「大表哥你為什麼要這麼說我?」

  「你做得出,還怕我說嗎?」傅聚瀾冷笑,似乎無波做錯了一件及其荒唐的事一般。

  無波緊抿雙唇,沉默片刻,平靜地反問道:「那你呢,你早就看到我和傅靖以了,為什麼不立刻阻止,為什麼非要等到第二天早上來查房?你這個表哥又是怎麼想的?」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8-2-19 12:04 AM

第97章 爆發

  無波的反問讓傅聚瀾的眼神一黯,他皺起眉頭,似乎在思量著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他何嘗沒有反問過自己,為什麼當晚沒有果斷去敲門?而是在房間裡煎熬地輾轉反側,睜眼到天明?

  他一直在掙扎,不斷地告訴自己,不管是出於什麼原因,無波都不應該和傅靖以共處一室,可他卻沒勇氣站出那一步,彷彿只要他伸手敲開那扇門,無波就會如同前世一般似,蔓籐纏樹地跟他糾纏在一起。

  人是矛盾的,既然他選擇了觀望,可第二日又忍不住去探究房內的情況,此刻更忍不住將自己的意志強加於無波身上。

  「你既然認定我和傅靖以發生了什麼,為什麼又讓我和他分開?正常人不是應該去警告傅靖以以後要對我負責嗎?」面對陳柏航的質問,無波可以做到心平氣和,可現在這個人是大表哥,竟然是大表哥,被自己一直仰慕和喜歡的大表哥如此看待,她既心傷又憤怒,許久之前就積累起來的疑惑和不解全都爆發了,「江上無波,何以致瀾,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傅聚瀾猛然抬頭:「你怎麼會知道?誰告訴你的?」

  「誰告訴我很重要嗎?」無波鼻頭一酸,強忍著淚意道,「我知道明睿舅舅和舅媽的意思,我也知道你想把我推給小表哥……可是,你們有問過我的意思嗎?有沒有問過我願不願意被你們這樣擺佈?是,我很感謝你一直以來對我的關心,甚至在我心中,我曾經想過把你當作我的親哥哥,可是,我已經長大了,不是小孩子了,你是不是應該尊重一下我的感受?」

  「我沒有想過要擺佈你。」傅聚瀾喃喃道。

  無波輕輕一笑,淚水倏然留下:「謝謝你能這麼想。」

  「我不是想擺佈你,」傅聚瀾不忍看無波的淚顏,可該說的話他必須要說清楚,「你跟傅靖以從小一起長大,關係很好,可是,他真的不適合你……你知道他的身世嗎?他的親生父母權勢有多大你根本就無法想像,不管他做了什麼荒唐的事都會有人給他收尾,可你呢,你能陪他玩多久呢?如果你們兩個有了感情,將來他要回到那邊那個家,你該怎麼辦?你年紀小,沒有想到這些,現在我告訴你,你應該慎重地做決定。」

  無波呆呆地看著眼前這個人,眼淚中傅聚瀾的面容更加模糊,她的心忽地一疼——原來,這就是成長必然的疼痛,記憶中始終帶著暖意的大表哥竟然越來越陌生。

  「我不知道傅靖以的親身父母究竟是什麼大人物,也不知道將來傅靖以會不會回去,」無波忍住了淚意,用手背胡亂在臉上擦了擦,「從小外公就教育我,交朋友要真心實意,我對傅靖以好,不是為了圖他什麼,只是因為他是我的朋友。」

  傅聚瀾對上無波堅定而明亮的大眼睛,心裡竟然生出一種自慚形穢之感,在這樣無暇的少女面前,活了兩世的他就是一個老怪物。

  「如果不是傅靖以提醒我,我還不知道我喜歡大表哥你呀,」無波繼續控訴道,「大表哥,我喜歡過你的呀。」

  「喜歡我?」傅聚瀾既驚愕又茫然,還夾雜著些沉重。

  「可是,現在你太讓我失望了,」無波扭過頭低語道,「真希望我從來沒有喜歡過。」

  傅聚瀾深色複雜地看向無波,半晌道:「既然你把話說得這麼明白了,那我以後不會再向以前那樣對你,以後你就會明白,我對你做的一切全都是為了你好。你也不用擔心,我對你好,也不是圖你什麼。」

  無波咬著牙沒說話。

  傅聚瀾等了等,最終收斂了表情,轉頭離去。

  那個高瘦的背影,曾經是她努力要追趕的目標,可如今,她卻走在了另外一條道上,與他分道揚鑣。

  說什麼以後就會明白?有什麼話不能當下說明白的?無波微微歎氣,大表哥身上的秘密太多了,她怎麼也看不透。

  大表哥對傅靖以的成見那麼深,回想起來,無波的記憶中就沒有他們二人和諧相處的畫面,就算少有兩人並肩而立的畫面,也必定是一個插兜一個雙手環胸,各自看向一邊——似乎天生不對付一般。

  天生……

  不知道為什麼,無波忽然想到了諸大師對傅靖以和自己的那一番評價,那個所謂的「命運之外」的人……說起來,五歲的那次滿節,傅靖以帶著她落水的那次,似乎是大表哥來救他們的……

  無波打了個激靈,搖搖頭,告訴自己想多了。

  第二天,新娘子要給長輩敬茶,無波跟著小夥伴們一起去看熱鬧,當看到傅元行彆扭地牽著新娘子的手走出來時,不知道是誰撲哧一聲,她忍不住也笑了。

  「笑什麼笑!再笑,看我回頭怎麼收拾你們!」傅元行擠眉弄眼地警告他們。

  在傅元行手下混過幾年的孩子,哪個不對他那張臉免疫了,他不說還好,他一說大家反而笑得更加熱鬧了。

  傅元行還要再放兩句狠話,新娘子眼明手快地在他腰上狠狠掐了一把,直接把他的話給掐沒了。

  無波看著師母那個手勁,小臉都忍不住皺起來了,媽呀,肯定很疼。

  新娘子給長輩們敬茶後,又端了糖出來分,大胖使了使眼色,幾個小夥伴就趁機上前去順幾招。

  「怎麼樣?」無波詢問道。

  大胖甩甩後,呲牙咧嘴道:「別提了,勁可大了,差點沒把我手擰斷了。」

  無波驚訝:「這麼厲害?」

  「母老虎一隻,嘖嘖,我們傅元行師父以後可有得受了。」大胖長吁短歎。

  無波想像著傅元行夫妻打架的情景,忍不住打了個哆嗦,然後樂觀道:「手勁大點沒關係,只不要不動刀子就好了。」

  想當年,元森舅舅可是在他媽富有母愛的菜刀威脅下長大的,就連她這個外人看著都差點有心理陰影,更不要提元森舅舅本人了,說來真是一把辛酸淚。

  說來也奇怪,傅家鎮男人的武功普遍比女人高多了,可家裡當家作主拿主意的,好多都是女人,這也算傅家鎮的一大特色了。

  「無波,阿穎的電影上映了,你要去看嗎?」傅柳昔打電話給無波,邀請她一起去看電影,「票我已經買好了,下午兩點半的票,晚上你可以住我家。」

  無波跟外公說了一聲,騎上自行車便出門了。

  傅柳昔越長越漂亮了,長長的頭髮隨意一披,直把無波看得眼睛都呆了:「哇,柳昔姐,你怎麼變得那麼漂亮啊?」

  傅柳昔提了提衣服,有點不好意思道:「人靠衣裝唄,你要想漂亮,就不要再穿這身灰撲撲的運動服就好了。」

  無波撓撓頭:「算了吧,我穿裙子不習慣,還是穿運動服自在點。」

  「你還小啊,過兩年就不會這麼想了。」傅柳昔笑道,摟著無波的肩膀拐進了電影院,「這是阿穎第一次擔任配角的電影,不是替身,他跟我說戲份還挺多的,看看他演技怎麼樣吧。」

  無波這段時間都挺忙的,沒怎麼跟小表哥聯繫,並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拍了這部電影,心裡有些愧疚,所以電影看得特別認真。

  電影講的是古代的武俠故事,小表哥在裡面飾演了一個門派的接班人,是主角的跟班,戲份還算挺多的,就是無波越看越覺得奇怪。

  「是我的錯覺嗎?」看完電影,無波跟傅柳昔抱怨道,「電影裡的小表哥跟平常看起來不怎麼像……」

  傅柳昔就笑了:「電影本來就會讓人的臉顯得大一些,一般上鏡的人都是那種巴掌臉的,不像是正常的。」

  「這麼說來,小表哥也算是一個小明星了。」無波想想就興奮,「你說,我們要不要先讓他給我們簽字,以後肯定會很值錢。」

  傅柳昔點頭:「好主意。」

  無波察覺到傅柳昔並不怎麼開心:「柳昔姐,你怎麼了?」

  傅柳昔搖頭:「沒什麼,我只是覺得很多事情都不一樣了。」

  無波想到上次跟小表哥通電話時說到經紀人要干涉他的感情的事,猶豫道:「是不是小表哥的經紀人干涉你們了?」

  「你也知道這件事了?」傅柳昔自嘲地笑了笑,「這不算什麼,經紀人只是這麼一建議,並沒有強制要求我們分手,阿穎也跟我做了保證。」

  「那你還擔心什麼呢?」

  「我擔心的是這種距離……」傅柳昔正值青春年華的面容過早地多了幾分惆悵,「他會越走越遠,而我卻一直停留在傅家鎮,將來該怎麼辦呢?」

  這份輕愁傳染給了無波,她欲言又止,最終低下頭來狠狠地將腳邊的石子往前踢去。

  石子滾了幾滾,落在一輛嶄新的汽車邊上,無波順著看過去,看到正打開車門要下車的傅聚瀾,以及那位見過幾面勉強算是熟人的薛曼錦。

  「無波,你們也來阿穎的電影嗎?」薛曼錦見到無波倒是挺高興的,「拍得怎麼樣?我們買了晚上的票,還沒看呢。」

  「還不錯。」無波簡答回答,並沒有看向傅聚瀾。

  傅聚瀾的目光先是從躲著他的無波臉上掠過,然後穩穩地落在抿緊雙唇堅定看著自己的傅柳昔身上。

  這就是年輕的執著,這就是年輕的堅持,傅聚瀾內心在翻騰,在他十七歲的時候,是否曾經如此堅持一件事,即使全世界都反對?

  「無波,這位是你同學嗎?」薛曼錦察覺到傅聚瀾的視線,心中一緊,趕緊打探。

  無波掃了傅聚瀾一眼,伸手比著傅柳昔,介紹道:「傅柳昔,我初中的同學,小表哥的女朋友。」然後伸手比向驚訝的薛曼錦,向傅柳昔介紹道,「這位是薛曼錦姐姐,大表哥的女朋友。」

  薛曼錦驚呼:「無波——」

  傅聚瀾一向波瀾不驚的雙眸頓時充滿了震驚,似乎不明白無波為什麼要這麼介紹,而無波已然垂下眼簾。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8-2-19 12:05 AM

第98章 無語

  薛曼錦此刻的心情可以說是既羞怯又歡喜,她喜歡傅聚瀾很久了,放下身段主動進行追求,傅聚瀾並沒有明確拒絕她的追求,也沒有拒絕她的親近,甚至默認了朋友們對她的稱呼,只是不知道為什麼他遲遲沒有說好。

  今日被無波這樣捅破這層窗戶紙,薛曼錦是樂見其成的,所以她忐忑又期盼地看向旁邊的傅聚瀾。

  傅聚瀾很快就恢復了平靜,前世薛曼錦就是他大學時憧憬的對象,他還記得大學畢業二十年的同學聚會上再次見到薛曼錦時自己的那份羨慕與遺憾,而如今奢望成真了,為什麼他卻躊躇不前呢?

  只要邁出這一步,牽起薛曼錦的手,此後的人生將徹底與前世告別,他再也不會被這個腐敗陳老的小鎮束縛住了,再也不會被悔恨中戳蹉跎了歲月,遺憾半生。

  只要邁出這一步,這一世的種種努力便能得到確定……為什麼要遲疑猶豫?

  是因為只要做了這個選擇,他便真正地與「江上無波,何以致瀾」告別,與江無波告別,他不再是江無波的天,不再有與江無波的糾纏……

  他抬起頭,對上的是無波的平靜與篤定,轉頭,看到的是薛曼錦的緊張與期盼,他閉了閉眼睛,終於還是牽起了薛曼錦的手。

  薛曼錦剎那間被驚喜淹沒了,淚盈於目,情難自禁。

  完全不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的傅柳昔茫然地看向無波,無波只是對她笑了笑,什麼也沒說。

  對上傅聚瀾複雜的目光,無波並不後悔,這是對他們最好的選擇,她不想永遠只做站在他背後的孩子,而他不想被硬塞著跟她湊成一對……

  只是,心中那若有若無的歎息是為了什麼呢?

  元旦過後,無波忙得團團轉,那麼多習題,那麼多卷子,很快就迎來了期末考試,全部科目考完幾乎被扒了一層皮。

  假期期間最熱鬧的當然還是要屬滿節了,今年無波不用上場,把機會留給了已經長大了急切地想要露臉的師弟師妹。

  這是她過得最寂寞的滿節,大表哥陪女友去了,小表哥拍戲沒回來,而傅靖以……聖誕節放寒假時竟然沒回來,說是要上語言班沒空回,無波猜想肯定是因為設計陳方同的事暴露了怕被傅明儉收拾才不肯回的……

  「你應該要適應這樣的分別。」傅靖以在視頻上如此說道,「以後你會有新的朋友,會漸漸與老朋友疏遠,這是不可避免的。」

  無波的臉抽了抽:「你是說英文太多了,對中文特別懷念,所以才說那麼文藝的,對嗎?」

  傅靖以翻了個白眼:「你的武功怎麼樣了?」

  無波搖頭:「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吧,你呢,有沒有繼續練功?」

  「我又不是你,現在的水平足夠了。」傅靖以忽然笑道,「給你說個笑話,一開始老外對華人的印象很片面的,總以為每個中國人都會武術,這些年出國的人多了,他們才知道那些武術都是電影演的,普通人一般都不會……」

  「所以呢,有人挑釁你了,結果你出手了,把他們嚇了一跳?」無波搶白道。

  傅靖以沒好氣道:「你還要不要聽了?」

  「聽!你說吧,我不搶話了。」無波乖乖道。

  「我這邊的公寓來了個新人,京城的,那小子自己說廚藝不錯,想要給我們做頓好吃的,結果做紅燒肘子時味道太香了,房東太太以為我們再弄什麼化學武器,竟然說要報警,怎麼解釋都不聽,還警告我們以後不能再做中國菜……那小子對西餐是厭惡得不得了,就偷偷做了幾次,被房東捉住了,勒令他搬出去……」傅靖以賣了個關子。

  無波催促:「後來呢?被趕走了嗎?你怎麼不上去幫下忙?」

  「後來啊,那小子就當著房東夫妻倆的面往牆上蹬了兩蹬,把鐵鍋掛在三米高的壁燈上,然後告訴房東,只要他們不借用梯子能把鐵鍋拿下來,那他就二話不說搬走,不然就算警察來攆他,他也還是會回來的。房東太太當時就嚇得哭了……」

  「飛簷走壁?」無波驚呼,「那是哪個門派的弟子?」

  「家傳的。」

  「那你有沒有跟他交過手?」

  傅靖以一臉沒興趣:「一看就知道他跟我不是一路的,再說了,我這個可是當殺手鑭用的,藏得越深越好。」

  無波無語極了:「你老是藏著掖著,都不跟人過過手,還怎麼磨練怎麼長進?」想了想,又問,「你的那人多少歲了?」

  「二十出頭。」

  無波差點沒噴水,二十出頭的人你就敢叫人家小子,你知道你才十五歲嗎?

  「我覺得你應該謙虛點。」最後她只能這麼勸道。

  「我已經夠謙虛了,」傅靖以臉上依舊是那副不可一世,「就他整天在那裡吹他五歲練功,十歲獲得世界冠軍,如今是打遍天下同齡人無對手,我都沒說什麼。哼,要把他往我們鎮上隨便一丟,十五歲組分分鐘秒殺他,十三歲組個個能搞定他,你呢,估計單手就能把他打趴下。」

  無波瞪大眼睛,欲言又止。

  「你不信?」

  無波搖頭:「你後面有人……」她估計著傅靖以那邊是小圖像不明顯,她這邊是全屏了就可以清楚地看到有半個腦袋。

  傅靖以猛地回頭:「左逵,你敢偷窺!」

  那邊不知道說了什麼,傅靖以對無波說了句「你等著」挽起袖子就過去了。

  無波搖搖頭,剛才是誰說要藏著掖著當殺手鑭來著,挽袖子的動作不要太自然嘛。

  沒多大一會兒,傅靖以回來了,面上看不出什麼,無波便問:「結果怎麼樣?」

  傅靖以嘖了一聲:「送他回去跟他師父視頻哭去了。」

  「你小心打了小的,來了老的。」無波好心道,這是武術界的普遍現象,傅明儉帶她出去跟人較量,一開始她總是贏得很快,結果總是把人家的老爸啊師父啊爺爺啊等等長輩炸出來討公道,所以她現在對上年輕人時下手總要留幾分,要麼不贏不輸,要贏也不能讓對方輸得太難看。

  傅靖以覺得好笑:「他家有老的,我家就沒有麼?」

  無波想到「孫奴」八外公和不會忤逆老父親的傅明儉,嘴角抽了抽,心想,這大概武俠小說裡勢不兩立的兩大家族一開始就是這麼結仇的吧,總是哪一方嘴特別賤說了不該說的話才引起的。

  只是無波想到了開始,卻沒想到結尾,老的那個的確殺上門了,找的卻不是傅靖以,而是她,因為傅靖以嘴又賤了一次。這是後話不提。

  「新年快樂啊,傅靖以。」在視頻結束前,無波及時把自己的祝福送了出去。

  傅靖以輕輕一笑,關了視頻。

  無波愣了半天,覺得傅靖以還是板著臉比較好,他真心笑起來實在是……難怪那麼女同學都說他長得好看,無波此刻終於理解了。

  這份心情在看到傅靖以發過來的信息後蕩然無存。

  「剛才忘了說了,年後你那個陳叔叔可能會有大變動,不過你放心,他不敢找你麻煩,但是要提防他向你求情。」

  無波簡直要氣死了,這麼重要的事剛才大把時間怎麼都不說,竟然就這麼一句話就交代完了?她回信息追問,結果他竟然下線了!下線了!

  「王八蛋!」無波暗罵。

  陳方同會有什麼大變動?這跟傅靖以又有什麼關係?跟她又有什麼關係?好歹要講清楚啊!

  太不負責任了!

  而那邊,傅靖以蓋上筆記本電腦,動動脖子,對著再次送上門的左逵小肥羊咧嘴一笑:「怎麼,又來找打呀?」

  「剛才是我一時大意,這次我肯定不會讓你了。」左逵想到剛才打電話時爺爺給他支的招,他信心倍增,看著比自己矮一個頭的傅靖以,信心大增。

  經過無波的提醒後,傅靖以也意識到閉門造車的局限性,現在既然有一個不錯的對象在眼前晃,不拿來練手真是可惜了,於是他在一瞬間便決定了這次要來點真本事,吊吊左逵的胃口。

  左逵先出手,他一上來就是八卦連環掌,爺爺說得對,要對付實力未知的對手,一開始就要拿出自己最拿手的,這才是尊重對手的表現。

  當然理想總是美好的,他沒料到傅靖以在武術上走的完全是只追求效果的路子,一旦認真,那叫一個乾脆狠烈爽,直接劃掌為劈,雙刀進攻,瞄準了八卦掌轉軸起擰的續接的那個瞬間,直接切入,連抓帶拍,扭轉翻騰,以一種左逵完全沒想到的角度和速度在他胸口上連擊三拳。

  左逵完敗。

  傅靖以扭扭脖子,動動肩膀,發覺自己手腳真的是慢了不少,看來真的要打打這個左逵的主意了,於是他開了門,對左逵點點頭,示意對方快點滾。

  「你等著!我會回來的!」左逵再一次放狠話道。

  傅靖以點頭:「慢走不送,練好了再來,哥等著。」

  左逵欲哭無淚,他才是年紀比較大的那個吧?可誰讓人家比他厲害呢?輸給一個十五歲都不到的人怎麼能行?他摸了摸自己還隱約發疼的胸口,深深吸了一口氣,決定再次打電話回家求援,這一刻,對武藝提高的渴望頭一次戰勝了他對廚藝的追求。

  孫子終於有點出息了,左逵的爺爺左政本來應該很高興的,可在他眼裡還算有點天分的孫子竟然被一個小了七歲的人輕易打敗,這讓他很難接受,還有孫子轉述的那個小屁孩的不可一世的話語,他想想就來氣!

  到底是哪個武術世家的人膽敢如此囂張?他倒是要見識見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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